第255章
将军。” “闭嘴!”何赢咬牙抬起无力的手臂,环住苏燎亦的腿,“我……压根不惦记那将军位……你、你活……着,你给我活着!” 苏燎亦摇摇头,点了何赢几处穴位,登时叫何赢昏厥过去。他朝一旁的陆滕远点了点头,随即朝城门走去。 雨水自发顶滑至银甲,洗净了他满身血腥。他愚钝,并不知究竟如何才称得上仰不愧天,兴许退一步,叫那何副将绞尽脑汁能摸寻出他路。 可这世上没有万全之策,他的命与千百余人的命同登司马秤,绝无可能是他的命更重。 慰亡人,护佑生者。 为旁人,戕杀自身。 一如当初他同胞弟所言——事有可为,杀身不顾。 “禮间苏氏血召众仙,望仙人哀悯,消弭沴孽,还河清云庆于世……” “启术——” 轰! 十八道天雷接地,喧豗骇城,兵卒耳郭淌血以至于垂首掩耳时,苏燎亦的魂灵出了躯壳。须臾,炽烈火光吞其心魄,更毁其肉|体凡胎。 他与俗尘合二为一,万丈金辉灼目,夜明如昼。 不知哪个江湖术士忽然神志不清高喊一声——“佛祖下凡渡咱们啦!” 长空一侧忽飘来大团厚重的灰云,直遮盖去漫空的黑墨。天之色乱,妖兽皆扔下兵卒,奔向那金光现处。金光为鬼魅所遮挡,灰云却愈发近了,众人惊愕仰首,却是瞋目结舌不可言。 白骨,铺天盖地的白骨。 尖端锐如锋刃的骨堆从天而降,从天至地不过一息间,一根根嶙峋骨砸穿尸鬼头骨深入脏腑去。更有无数白骨填进河边开出的引鬼渊,眼看便要封死怨鬼来路。 魏瑎之神态自若,单抬剑对准了那深渊。一声轰响后,渊中白骨被一条水龙给自渊底喷出,顷刻渊口拓宽,以至于河水下泄,有如飞瀑倾淌。 “一蛇吞象,异想天开。您何必垂死挣扎。”魏瑎之剑一挑,满渊浊水随即汇集而缓缓升空,聚作十余个比巨树更大的水球。剑锋一转,遂击向苏燎亦。 仅剩缕幽魂的苏燎亦并不闪躲,分明足以杀死数百人的水球打在他身上却作了涓涓细流。眼见苏燎亦破水而出,魏瑎之这才确信那人如今是刀枪不入。 “得先毁了肉身么……”魏瑎之不眨一眼,只待苏燎亦的魂近身之刹,拽了那刺客温舆的后领将人抛了过去。 温舆直撞上苏燎亦的长剑,魏瑎之却匆遽纵身跃下城门。他赶在苏燎亦冲来前,猛地抻手一抓,遂将苏燎亦的肉身揽了去。长剑骤落,先是过其心口,而后断其颈,碎其头颅。 咚—— 温舆的尸身落在魏瑎之的身侧,那不堪一击的刺客死未瞑目。 魏瑎之毫不在乎那人生死,呼吸却莫名窒闷起来。 他兴许会死在苏燎亦手底下,如此想着,一时喉头急滚,长剑乱挑,几乎将那躯身割作片片碎肉。身侧有小卒哀嚎着放下将军,可他头也不回,单抖着手剖开他的脏腑。 一缕藏于中焦的残魂倏然被他抓了去,眼见苏燎亦靠近,他迅疾拢指。 残魂毁于掌心,灼黑他那一处的皮肉。 “苏将军……吾敬你是个雄杰。”魏瑎之大汗淋漓,他带喘回首,欲观那人痛苦神情。 然而,那苏氏魂正肃立他身后,指向地面的长剑急转,哧地自后背横穿魏瑎之的心口。 魏瑎之很清楚,叔父集中了七成阵法于自身,两成在哥哥那里,自己身上仅有一成,这般重伤,便是他也难逃一死。 “吾、吾不能败……”心头血汩汩外淌,魏瑎之垂死挣扎。他竭力甩袖,却仅仅叫衣裳略微颤动。即便袖底毒粉四散开,那早已是个幽魂的苏燎亦也压根不会有半点反应。 长剑被抽出的刹那,血浆四溅开,几条细肠也随之抽落出去。剑锋复又没入腹腔,浓血泵出,洒向那金魂。 魏瑎之筋脉寸断,再不能动弹,仅余唇舌还在抖:“叔父……叔父……大哥……对不住……对不住……” 尔后再不动弹,苏燎亦再三确认了那人已无有脉搏,这才任手中剑消散如白烟。 苏燎亦俯身一掌拍地,整座清显城都因此而震动。大至坍塌的城门石,小至随处可见的石块,在那一霎皆飘浮自半空,苏燎亦再落掌,那些个大小石块便填去了魏瑎之开出的引鬼渊中。 白骨雨尚未止,满地尸鬼哇哇乱叫,被刺穿的肉身再不能痊愈。 苏燎亦没有躯体,他在骨雨中慢腾腾走向城墙,倚靠断壁颓垣站定。远远瞧去,他犹一座嵬巍高岭,四营兵仰观而不敢近其身。 浊泪潮了安晏兵的眼,水色于目眦间悠悠地转,转着转着,便洒落出去。 苏燎亦无言瞧着垂泪挥剑的兵——他亲手带出来的兵,与他并肩作战的兵。再看看被血染红的山川,看看枯朽的草木,看看灰蒙的天,看看,满地的尸骸…… 金光渐渐、渐渐黯淡。 在某一瞬,那缕不能更暗的光彻底消散了,被魏瑎之捅作烂肉的躯身顷刻化作血水入土。 天地为坟冢。 武将军死了,安晏最威风的四营铁血将军就这么撒手长逝,连半截尸骨都没能留下。 殉义忘身。 魂飞魄散。 翌年清明,不知何处觅忠魂。 ------------------------------------- “哟,巧遇!瞧瞧你这抱头鼠窜模样,躲谁呢?” 屈起一条腿躺在屋顶的林矜煙冲狂奔过去的方青袡吹了个口哨,蓦地打挺起身。 他略眯眼,看清了那人身后气势汹汹的谢府玄卫,领头的自然是那薄情子谢尘吾与其贴身侍卫方濋。 “喜逢旧主,你不拱手相迎,跑什么?”林矜煙低目睨人。 “我……我要走了……”方青袡眼神闪躲,拔腿就要跑,哪曾想竟生生给从屋顶跃下的林矜煙拽了后领。 “蠢货,我不是早告诉过你要如何对付谢尘吾么?”林矜煙将方青袡上下一扫,指尖戳在他的心口,“五毒散呢?” “我弄丢了……”方青袡不敢看他。 林矜煙嗤笑一声,抬手捏了方青袡的肩膀,力道重得能碎骨:“哪儿能呢!当初谢尘吾身边心思最为缜密的玄卫怎可能出这等差错?我看你丢的不是五石散,而是心吧?忠于魏氏的、知恩图报的心!” 言罢,林矜煙抬手挡了掠过耳侧的寒意,笑意更深。 “青袡这优柔寡断的窝囊废哟,压根不舍得杀你呢!当真是催人泪下,你说是吧——谢公子?” 林矜煙回身,恰谢尘吾拎着他那把血淋淋的罹难剑谨慎地拦了玄卫,止步于距二人尚有五步之地。 “谢公子,久仰大名,咱俩不曾见过面,我却常能自长停那厮口中听得你的名字——总说你是个实打实的口轻舌薄、心高气傲之人呢!” “给我滚一边去!我先杀了那叛徒再同你慢慢算账……”谢尘吾言罢不给他还嘴的工夫,一个箭步上前,遂落剑砍向方青袡。 林矜煙拽住方青袡的手臂仓促退至一瓦砾堆边:“且慢!谢公子难道不好奇青袡为何叛么?这里头可有一段心酸旧事呢!” “混账东西,谁要听那狗屁玩意儿!”方濋猛扔去五个淬毒的金钱镖,见林矜煙从容避开,更大喝一声,“今儿不把你俩都杀了,难解我家公子心头之恨!” “慢着……”谢尘吾把方濋拦了,看向林矜煙,“说。” “我就知道您不想被蒙在鼓里!前头您那般嘶吼着说要摘了我俩项上人头,可忒伤人心了!青袡一直是我身边人,我又不是个无情少面的,哪里能眼睁睁瞧着他去死?” “来——我同您仔细算算,青袡如今二七年纪,十一岁时被魏家老头从想割他肉来吃的蛮夷手中救下。魏老头养了他三年,好容易才将那皮包骨头的病秧子喂成了健壮男儿。他十四被你家老爹捡入陌成谢氏府,这才受了谢氏的恩!可陌成谢氏应该比谁都更清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难不成还要叫青袡背信弃义不成?” “你老爹是他的恩人,魏熻是更大的恩人——十四岁能干的事多了去,不至于混不到一口饭吃。”林矜煙将半阖的眼睑往上略抬了一抬,手中短刀倏地割向方青袡腰间。 夜行衣破开,皮肉上也跟着爬出一道血口子。方青袡没有挣扎,任由林矜煙将指腹狠压上他斜亘侧腰的一条蝎子刺青。 “你但凡检查过他的身子,也不该被他骗了整整十三年!我当谢公子是个疑神疑鬼之人,没成想心竟是这般粗!青袡可是同西北蛮人一块儿长大的,打小就刺着这玩意儿,你竟不知?” “我知道。”谢尘吾依旧冷淡。 林矜煙与方青袡皆怔住了。 “他为我谢氏尽心尽力,我缘何拿不可做主的出身为难他?”谢尘吾攥着剑,颈上筋脉突突直跳,他已压不住怒火了。 “何必再说漂亮话?你嫌他,憎他,只当他是你爹膝下一条狗!就好若那个谁……啊!白氏的風卫盛昶,还有那廉氏的贺让!你们仨都是不孝子,恨父!故都厌极了侍奉二主的小子们!” “蠢货……”谢尘吾再忍不下去,罹难剑倏然前刺。 谢尘吾的速度一向惊人,这会儿更疾犹风啸,剑锋须臾勾破林矜煙的脸皮,再奋力一扯却是生生带下一张易容画皮,显露出覆盖了半张脸的烧疤。 “哎呦,您这步子太快,让我怕死啦!”林矜煙勾唇一笑,略一垂腕子,袖中便划出柄短剑。腕稍提,指尖发力,随即趁谢尘吾近身将沾满剧毒与五石散的短剑射了出去。 哧—— 短刀割裂甲胄,刺进心口。登时叫那人向后倒去。不过须臾,药效起,那人蜷似茧中蚕,耸肩缩背,筋肉痉挛,就连惯常板着的脸孔都搐动起来。 一时玄卫哗然。 林矜煙敛去面上笑,踩了那人急变紫的手臂,骂了句“蠢材”,于是闪身躲过方濋的攻击,一溜没了影。 方濋还要追,却给谢尘吾喊住了。方濋这才咬牙蹲身,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方青袡。 他为谢尘吾挡了刀,理该受主人家的赏,可一介叛贼怎可能领赏? 他不敢看谢尘吾,这会儿也确实连上睑都抬不动,只能以游丝弱气道:“公子……青袡是叛徒……是小人……尚未报谢氏之恩,反为谢氏添难……然魏氏先有恩于我,进退两难,惟能以命偿还。” 方濋咬紧牙关试了方青袡的脉搏,冲谢尘吾摇了摇头。谢尘吾什么也没说,单拿出张干净帕子,洒了药粉后捂住方青袡的口鼻。 片顷,方青袡死了。 ------------------------------------- “朔风寒,怒雪至,小卒身死无名坑,浩渺青天无归处……” 顾於眠哼着小曲儿在滚滚狼烟中穿梭,张牙舞爪的尸鬼抓破了他的月白袍,口中俗曲也跟着拐了几个调。 他将囊中所剩无几的宜眠草尽数倒入口中,也不咀嚼,单就着壶中冷茶咽下去,随即笑盈盈越过了千百兵卒的尸骸。 ——“一散兵符鬼魅慑四地 。” 森凉杀气正汇聚于魏氏府邸周遭,他不过稍稍挨近,便叫那阴风剜去了一小块肉。 萧暮然擦肩而过,炆怀剑将魏氏的牌匾劈作数截,灵火顷刻烧了上去。阴凉鬼道为那将军浇上了热血,清浊两相缠,鬼蜮却并未退散。 顾於眠并不出手帮他,自顾往前。 ——“二取至阳心头三碗血 。” 顾於眠指尖轻拂发后月白簪子,稍使劲,长玉簪入手。他疾步至那气喘吁吁的李临焉身侧,长臂自然而然挂上富贵子的肩。 他什么也没说,单扯过李临焉的手臂,便将寒簪贴上了其适才被魏家兵喇出的一条血口,粘腻鲜红倏地沾了满簪。 李临焉疼得咝咝几声,顾於眠却只将一瓶药抛去他手中:“临焉,很快就不疼了。” ——“三占今载天时地利。” 身后李临焉喊他,他权当没听见,径直绕进一阔绰人家的府邸,而后止步。他略躬身躲开一只扑咬过来的尸鬼,抬脚便将那玩意踹出去一里远。 脚踩石墩,双目则盯住了那漏壶的水。 “还有约莫三刻钟便至子时。” 始终影子一般跟在身后的北虚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公子,到子时了又会如何呢?” “自然是启阵良时。”顾於眠扬眉抵掌,瞧着喜冲冲的。 北虚不明白,却没追问。 月白佩撞着银饰衣带铛啷响,素袍翩然,顾於眠身姿轻快,倒似春梢雀。 北虚默默瞧着自家公子那般欢喜模样,又禁不住攒眉看向满地槁骨腐肉,忽觉喉头干渴,痒得他受不住。 “公子……”北虚嗓音发哑,“您……还好么?” 北虚的指甲掐红了掌心的软肉,截了上头几道掌纹:“您没事吧?” 顾於眠闻言回身,冲那隐卫粲然一笑:“莫要多虑,莫要忧心!” ——“四对月斩手足完具者祭鬼神。” 顾於眠领着北虚攀上城中至高的楼台,漠视一众紧随的尸鬼,只将目光投向不远处一祭坛。 那儿正有一巫蛊打扮的老翁支起五色幡,彩幡上螣蛇曲绕,模样凶恶。老翁将手中红羽信手一抛,羽未落地,人先磕了头。 咚咚咚! 响亮三声,前额血哗哗直流,将老翁满是沟壑的脸污作赤红。 “押上来!”老翁声嘶。 大火炽灼,数百蛮夷被押上台去。 那老翁颤颤巍巍爬起,冲着蛮夷大念一声不知哪儿的话,排在最前的那汉子便着了魔似的往火坑里跳去。 “这……”北虚惊诧。 “地牢里锁着的蛮人的真正用处。”顾於眠的目光在蛮夷中绕了数圈,停在其中一人身上,更是笑弯了眼。 于是绕至高台另一端,指了一条分明界限。 ——“五雨中恶鬼食有缘人醒冥君。” 清显城被明显割作了两半,接近魏氏府邸的那一半烈焰接天,火光映得穹庐明烁,另一半却是大雨滂沱。 北虚看向顾於眠新指的方向。 那儿正有一队身披赤红甲的尸鬼卫缓慢地向前,祂们多数时候保持着僵硬的前进姿势,并不出手伤人,可每走十步,便会发狂扑向过路的兵卒,也不顾究竟是魏氏还是十四族的兵,直到将那人撕碎并吞入腹中,这才归位,继续向前。 阴云飘过来了,斜雨入台。北虚抹一把面上水,粗略一算,便是他立时三刻从此地跃下,也没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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