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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酒。 花前月下, 夜蝶蹁跹。檐下挂着的圆灯笼散下淡黄微光,映得灯下人眉目柔和。如是画中来的公子慵懒坐着,笑意在浓郁的酒香中逐渐晕染开。 “这几日忙得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这雨停得倒及时。”谢尘吾仰头饮酒, 自墨色的箭袖中露出一小截手腕上爬着青紫的筋,他一动作,那指节分明的长指便带着杯盏稳稳落在了石桌上,“也不知往后还要遇上什么千奇百怪的事。” “长停如何了?” “醒了,喝了些药, 倒是能坐起来,就是走路还要费点劲……”谢尘吾给自己斟了杯酒,顺手帮江念与也斟满了。 “添九之事呢?可解决好了?”江念与抿了一小口酒,抬眸时恰同谢尘吾对上目光,他自然地移开来。 谢尘吾又仰颈饮尽一杯酒:“方青袡说添九百姓已经安置妥当了……” “留下还是走了?”江念与见谢尘吾一杯接一杯地喝,敛起眉, 又补了句,“纪地酒后劲大,你别喝过头了……” “多数留下。”谢尘吾瞧着他那副蹙眉的忧虑样,竟勾起唇,笑了,“我的酒量可不差。” 那转瞬即逝的笑靥恰被江念与瞧入眼中,不过刹那,却好若有什么遽然间敲在了他心头,荡得他心潮四涌。他小心蜷起有些发颤的指,掌心朝下,握成拳状,压住了莫名其妙的欲念。 但那不寻常的笑实在好看,他愈是想忘,愈是想起,不知从何而来的古怪想法攀根,像是要他万劫不复。 只是江念与开口时,语声中却淡淡的,什么感情也没有:“我早同你说过了,愿意背井离乡的人不多……” 谢尘吾没再说什么,只是闷声饮酒,江念与的酒杯一落,他便又顺手斟满了。 “……”江念与其实喝不惯纪地的酒,只饮了几口便觉得有些头晕,但男儿郎争强的脾性偏又不容他示弱,他听不得谢尘吾嘲讽他的酒量,只得耐着身上不适往喉中复又灌入几杯酒。 “你为何因於眠和卿序之事那般生气?”江念与酒意朦胧,口中话已有些含糊,“断袖之人就如此惹你嫌恶?” 谢尘吾见他冷不丁提起了心头疙瘩,不禁冷笑一声:“两个男子谈情爱,你可能接受?” “如何不能?都是两情相悦,又有何不同?” 江念与觉得有些倦,他在桌上铺着一只手,头一歪便枕上去,只耐着困掀起眼皮,抬眸望着谢尘吾,眼底笑意深深。 谢尘吾盯着他那副“不争气”的模样,开口要嘲,却不知怎么转而叹了口气:“你要睡便回去睡,别倒在这了……” “我不困……我也没醉……” “随你……”谢尘吾放下酒杯,仰首望向穹顶那轮冷冷清清的孤月,“反正我绝不退让。断袖之癖本就上不得台面,十五族能允嫡子断后是天大的笑话。他们非要厮混在一处,做对见不得光的野鸳鸯做什么?现下执拗不过一时起意,既早知孽缘不可得善果,就不该开此恶头……” “那为何当时不说?” “我……”谢尘吾向来牙尖嘴利,却不知怎地如鲠在喉,半晌才吞吞吐吐道,“我不想他二人为难……” 谢尘吾很少同别人敞开心扉说话,从来觉得内中软弱不该诉诸他人,推心置腹得不偿丧。也是他天性疑神疑鬼,难与人抵足谈心,但眼前人却约莫有些不同,谈谈……似也无妨,积在心里实在闷的发紧。 他就好若溺在水中,抓住根破绳都欣喜。 可江念与并不觉得这是个谈天论地的好时候,他醉得实在有些不清醒了,方一抬手又要把酒往嘴里送,连不擅观色的谢尘吾都了然地摁住了他的手。 “行了,不能喝就别喝了……” 他何时如此贴心了? 江念与抬眼看向谢尘吾,如画的桃花眼里蓄满了迷蒙交缠的情。 平日他怎没有发现,谢尘吾生得实在好看。其实不是,他一早便知道,谢尘吾生得好看,走在路上,看他的人不少。 江念与不言,用眼一寸寸勾着谢尘吾的轮廓。自那双藏了不少寒意的褐曈,游走至染了胭脂似的薄唇,看他眉目深邃,不怒而威,听他语声沉沉,碎玉击瓮。 这张脸同他寒凉的性子太相衬,以至于一鼻一眼不对了,便也成不了他的俊逸。 “原来你厌极断袖啊……” 像有缠人的毒蛇吐信之声萦绕耳畔,驱之不散,江念与轻轻掩住右耳,将眉拧得很紧。 或许,只是他不愿去听眼前人的答复罢了。 可他在空蒙恍惚中却松开手去,鬼使神差般道出连自个都未尝承认过的、难辨虚实的诡谲之言来——“倘……倘我……我也是断袖呢?” 你也会宽恕我的罪过吗? “什么?”谢尘吾蹙眉望着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但语声中还是带了些藏不住的怒意,“喝傻了?若你酒气冲得受不了就赶紧回房休息去……” “我说,”江念与醉得不清醒了,却还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的唇在抖,抖得连话都很模糊,“若我也对你生了妄念呢?” 那声音微弱,谢尘吾听不太清,为了配合他而俯身凑近去听的时候,江念与却在头晕目眩间不知哪来的气力走至谢尘吾面前。 他轻轻将手落在了谢尘吾的肩头,谢尘吾知他醉了,也没多计较,只将手里酒盏在桌上小心放下,淡淡道一句——“把手撒开……” 未曾料,江念与却像是没听见般俯下身,将面贴近前来。谢尘吾没搭理他,连脸都没侧过去,他手上动作没有停,长指摩挲着杯盏,又深深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开口谈心,来人却醉了,天杀的。 可江念与轻轻的喘气声不间断传来,温热的气息喷在他面上烧着他的耳,而后,他听见了江念与有些发哑的声音。 字字清晰却又令人后悔字字清晰。 “若……我也是断袖,还偏偏……心悦于你,你便也厌我……恨我了么?” 言罢,还不等谢尘吾反应过来,江念与已俯身将唇轻轻贴上了谢尘吾的唇,纵已醉得不清醒,他却也只敢越过雷池一步,蜻蜓点水而已。 江念与无暇的瓷面在谢尘吾眼前打着转模糊开,谢尘吾觉得有什么东西自腹间顺着咽喉向上涌,在江念与真正吻上他唇的刹那间—— 天崩地裂。 有什么东西在没休没止地尖声嘶叫,像是遽然间有千万斤重物压碎了他的脊骨,将他扔入了昏晦无光的深坑底。 惊愕间,他下意识用手背擦唇,谁知那温热触感未散,他霎时间耳目作痛,脑中轰鸣。 醒神过来时,他看见了江念与那“不知廉耻”的淡笑。谢尘吾瞪大发红的眼,猛然将身前无耻之徒朝后狠狠一推。 江念与醉得浑身疲软,没能站稳,只听得“砰”一声重响,他的头磕在小亭西角的一柱上,额间霎时落出道血痕。 鲜红淌过眉目,腥味入鼻,江念与一刹如梦中惊醒。 “江念与!你他娘疯了吗!?”刹那间,谢尘吾怒吼着将一酒杯砸在江念与身边,碎裂开的瓷杯碎片划破他的面,谢尘吾却还在发着颤用手背反复擦唇,喉间异物上涌,他死命压住呕吐欲,骂得既难听又无情。 “该死……该死……”谢尘吾浑身震颤,满目血红。 怒火难消,他一时间竟发了疯般跌跌撞撞过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狠狠一抓,死死掐住了江念与的脖颈:“你他娘到底想做什么!?你和我坐在一起的时候究竟都在想什么龌龊东西!!?” “谢……谢尘……吾……我喘……不过……” 江念与瑟缩着,费劲气力想扒拉开谢尘吾掐着自己脖颈的手,却无论如何都扯不开。 眼见江念与面色发紫,浑身震颤,谢尘吾终于冷着脸松开手去,起身离他远了些站定。 “咳……咳……”江念与喘不过气,止不住地咳,喉中已漫起腥甜。 可只听得“唰”地一声——罹难剑出了鞘。继而那白刃对准了瘫倒在地的江念与,然而不光剑身,就连剑柄都在抖。 “我……活着二十年问心无愧,最恨的就是我真心相待之人背叛我!” 谢尘吾的声音也在抖,却不知到底是气急败坏还是恶心得发紧:“我……我已视你作交心之人,你却胆敢在此高谈对我起了妄念?!你如何对得起我!?你又如何对得起你江家祖祖辈辈?!你是要我当罪人?!” “谢尘吾……我……”额间血沿着江念与白皙的面下淌,腥甜味散开来,他这会已然酒醒,想到方才所为只觉脑中轰鸣。 “江念与……你当真不嫌恶心……”谢尘吾的语声不再发颤,却寒得刺骨。 他似是冷静下来了,罹难剑也被收回了剑鞘中。只是他俯视眼前人如瞧败家犬,那双眼中的寒意渗入骨髓,扎得江念与浑身作痛,江念与蜷起身子缩在角落,止不住地颤。 “不必多言了,你我之交既已行至穷途,趁早分道扬镳对谁都好。”谢尘吾向来无情,那眼神里满是嫌恶与焦躁,如视畜牲,“没成想你竟也是那边的脏人,真他娘的令人心寒……” 江念与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出来。 他竭力撑起身来,一头乌发散乱着沿肩下落,如画的面容自凌乱发丝间展露分毫。他眼中朦胧泛泪,额间血色却红得刺眼,任一人瞧见这副美人景都不免心中情动。 如若笼中金丝雀,伸伸手便能抚上那窄腰,扯下薄衣,一探究竟。 可惜谢尘吾从来不在其列,情太薄,欲太浅。 见江念与似要过来,谢尘吾眉拧得更紧,又向后缓缓退了几步。 “是不是给你戴高帽的人多了,你便也都信了?不过平庸皮囊,便自认人人都要为你倾倒了?!” 谢尘吾俯看江念与,口中话比平日狂言要更刺耳难听。 “你不过喝了些酒,也不问对面坐的是谁,见个男人便扑,与那楼中卖身妓有何异!?” 妓? 他眼中的自己现下是什么模样? 江念与觉得钻心的疼,疼得连眼泪都来不及落下,只觉羞愧得想钻入地里去。 “今夜是我,从前是谁?!你也这般待顾於眠、许昭安么?!” 谢尘吾从无分寸可言,纵眼前人屈膝跪地,叩首不敢言,磕得额角淌血,他却仍旧冷笑着。 “今夜已这般无耻,明日又要如何?!是不是还要爬到别人床上?!不是我,便是顾於眠,严卿序?还是魏长停!?你他娘的不嫌脏我还嫌脏!” “不……不……”江念与觉得像是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咽喉,说不出话来。 “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魏长停这点,脏到骨子里去,但他一直那样,改不了!可我本以为你与他不同……”谢尘吾蹙起的眉中染上些连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失望,不过一瞬却又被满腔怒火给掩埋过去。 他又冷笑一声:“呵……也不敢劳烦寡廉鲜耻的江公子去那侍从府邸中住,也不知道扎到侍卫堆中要干出什么畜牲不如的事……我走便是!” 谢尘吾口中话没留半分情面,是毫无遮掩的谩骂与指责。 江念与觉得太疼了,但他辩解不得,自己喝醉酒昏了头干出的破事能怨谁? 但他闻言还是猛然拽住了谢尘吾的衣摆,那景象让旁人看去便若跪地求人乞怜的小倌似的,谢尘吾见状一激灵,猛地将他甩开了。 “别碰我!!!别像畜牲似的不知廉耻!” “我……”江念与不知如何辩解,只能一味伸手去扯,“别走……” “烟花贱质,鼠雀之辈……“谢尘吾咬牙切齿,“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我错了……不要走……” “顾於眠和严卿序如何,我不想管,但我决不允许这种恶心事发生在我身上!” 谢尘吾没再搭理他,跨着大步离开,只留给江念与一个愈来愈远的背影。 满目漆黑。 他眼前的一切皆模糊作虚影,化开,散尽。 “别……别走!” 江念与突地朝那背影喊了声,那声音已然带了些哭腔,显得十分刺耳。谢尘吾不自禁顿了顿,却也仅仅是背对着他站定,没有回过身。 江念与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却依旧垂首,将眉目都掩在了乌发的影里:“我……我走……我绝不会……打扰……他们……” 他不敢再看谢尘吾的表情,只跌跌撞撞地向大门疾走去,从谢尘吾身边经过的时候,却仍旧能清晰感觉到谢尘吾冷冽的目光如针刺骨。 因为太过心慌加之以醉意未消,江念与走到半路还被石子绊了一下,“咣”地一声摔在地上,膝上淌出的血将衣摆处染得很红。 但他没有犹豫便又猛然爬起身,像是在躲避着什么,极狼狈、极不堪地逃了出去。 谢尘吾盯着那夺门而出的身影,眸中尽是怨恨与寒凉。 月色冷清,亭中只留下了一人孤零零的身影。 ------------------------------------- 我见一人如寒霜,偏又心生相思意。 封庭村早已没人住了,破旧草屋都大敞着门,里边东西皆搬得干净,荒败的模样令人心里发怵。 江念与没到那供侍卫住的府邸去,兀自缩入一草屋的角落,竭力遏着颤。 他像是个被放逐的行客,徘徊荒郊野岭,举目四望,却惟剩无尽的昏暝与虎狼的嘶叫。 方才未敢在谢尘吾面前落下的泪此刻都涌了出来,低低的呜咽声一刹填满了寂静的屋,如是麻木踏入盛满浊雨的缸,他被淹没其间,却任躯身下沉,并不挣扎。 “烟花贱质。” “鼠雀之辈。” “当真恶心。” 叫人绝望的悔恨像浓烟涌入口鼻,他呛得直落泪,却想不到一丁点脱身的办法。 本便是见不得光的灰蝉,一辈子都该老老实实待在地底,怎敢擅动妄念?怎敢破土而出?! 他并非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得意少年郎,他不过藏起心底软弱,方成了世人眼中的“千江孤灯”。 “为何口不择言……为何……为何……” 酒后失言成了真正埋葬他朦胧感情的坟,只是他这会抱着那坟,痛不欲生,却又不愿撒开手去。 爱一人,何错之有? 他蜷缩在墙角,沾了满身的尘灰,浅色的素裳上新落的不是血便是泪。 谢氏长公子有洁疾,最爱干净。 江念与觉得自己可悲以至于可笑,死到临头还敢想着见不得人的感情。 那情本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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