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停瞧见那人的片晌,仍不自禁冲张口感慨,只见来者银袖高扬犹仙师临世,通身素白却并未落俗,反有云岭巍然之气。 “诸位止步。” 廉遂礼微抬下颏,眉目清寒,神色恬穆,隐似白马驰谷,素蹄扬雪,他的五指要比常人长上一些,因而拈着张符纸从三人面前一划而过时,动作尤为利落。 一缕白霜随其动作而缠附其指,三人身上的寒意却随之散去,待除尽冷气,他方稍垂首:“对不住,让诸位受冻了。” “廉公子客气了,只是,为何不容我们过去杀敌?”魏长停抱拳行了个礼,“暮然他……” 当廉遂礼偏身让道,顺带拂起遮挡于三人面前的枯枝,叫那三人登时瞧见了一副颇为惊心的场景——尸山血海间,萧暮然持一把出了鞘的长剑孤对千军万马,他背对援军,并不畏缩,也未尝犹豫过回首与否。 十余年来,在场者皆是头一回瞧见炆怀剑出鞘。早逝的考妣留给儿子风及冠礼喝饱了前两任家主的血,此番出鞘便是要那腥风血雨赔他一个说法。 淬过灵火的锋刃骤然指空的刹那,千万火凤铺天盖地而来。金羽刹那成花,苍空明如白昼,流光烁亮,更叫千万残魂湮灭无踪。 “太过勉强……”严卿序拧起眉心,磕磕巴巴地念,“灵力损耗、过快……易伤筋脉……” “严公子,现下常陵危如累卵,同行兵卒皆被步氏的毒蛊隔绝在外,擅入者惟死无全尸一种可能。阴邪法阵当头,不比单挑步凄晚、林矜煙之流,我们被动还击,已是别无选择。” 严卿序并不苟同,他深吸一口气,奈何心血四涌,他话说不全:“可……那般……” 那般太过凶险。 这会,萧暮然一对瞳子已被烧得通红,他的掌心浮着团赤焰,目中只余下一片昏暝之色。乌黑的纹路沿着两足向上爬,好似要将他尽数吞没。 每当萧暮然试图深吸一口气,以平缓剧烈跳动的心脏时,那些东西便沿着他的颈子直上面庞,他有数回险些失控,而今脖颈间青筋暴起,严卿序看得出来——他快撑不住了。 “不、行。”严卿序冲廉遂礼摇了摇头,“暮然……难以承受。” 萧暮然用的也是那“灵赤术”,可他不见身上血,即表明其在以自身为容器,盛装血液,并以此同阴魂交易,倘半个时辰内,那坑洞不闭拢,萧暮然必要被为那些贪得无厌的魂灵所吞噬。 严卿序没再犹豫,兀自挣脱廉遂礼的禁锢后一跃而起,凌空踩了几步便抵着烈火在萧暮然身侧停了下来。 “暮然,渡一半给我。”严卿序舔去唇间血,“别……硬撑。” 萧暮然斜乜那面露虑色的君子一眼,可他却只转了转瞳子,假装没听见。 严卿序见状叹了一口气,在明知那人身如烙铁的情况下,他仍旧毫不迟疑地握紧了萧暮然施术的手。 他那荒唐举果然叫一意孤行的萧暮然为之一怔。 萧暮然咬紧牙关,本铁了心不要人陪他一块受罪,可严卿序之举却不给他留有选择的余地——留给他考量的时间极短,只要他不迅速给严卿序渡去一半的灵赤火,叫其与烈焰相融,那么不消片刻,严卿序的手便要被烧废了。 “别让吟离等空了。” 那貌观温润的君子一招比一招狠。 萧暮然眼巴巴地斜睨着身旁多出的人儿,干涩的舌舔了舔全无水分的唇——“你这无所不用其极的犟脾气,真就和於眠一个样了……” 严卿序闻言莞尔:“谬赞了。” ------------------------------------- 魏长停仰头瞧着半空并立的二人,耸了耸肩,叹道:“这世上不怕死之人还真不少。” 恰这时,有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壮汉子在肩上扛了一人,踩碎满地尸骨温吞行来,那汉子在隔岸观火的步凄晚身侧站定,其肩上男人始终带着抹蔑笑。 “那便是柴阳?” 魏长停盯着那男人看,恰见柴阳也在睨他,他隐约见柴阳冲他歪嘴笑了笑,于是默默眯起眼睛。 “认识?”祝梧添困惑。 “当然不。”魏长停将手一摊,“我只在许氏的通缉令上瞧见过他,听说他现下一颗脑袋值千金呢。” 廉遂礼的神色淡了淡:“ 许氏可曾说过要活人还是死人?” “哦?廉公子竟对那铜臭有兴致。” “不过可怜那苏氏小儿罢了。” 他言罢,遂擦过魏长停的肩离开,然而他向前的一瞬,脚步遽然停下——有人从身后不顾礼数地扯住了他的衣袍。 他诧异回首,惟见一袭月白袍翩翩如雪。 第185章 柴阳 他全然不顾昭昭天道大慈大悲。 来人玉颜更胜春朝, 一张瓷白面上笑意浅淡,纵一双澄眸清明,然他通身的气质却并不温润。祝梧添定睛瞧去, 惟觉其眉间眸底愠色浓烈,杀意昭彰,叫人不寒而栗。 奈何他同那人多不过点头之交, 这会也只能噤声不语, 傍观其言行举止, 琢磨起他此行目的。 那白面郎君旁睐隔岸步氏, 瞳子意味不明地转了一周, 这才复又盯住了廉遂礼, 见他这会已然直起向前偏斜的上身, 于是松了他的腕,道:“廉公子,虽说那万毒子武艺不及步凄晚,可西北擅蛊者皆不容小觑, 盲目缠斗可是要命的。” “多谢,是我心急了。”廉遂礼木然回身,将顾於眠的瘦骨与病色看入眼底,“顾公子身子欠康,怎不留守后方?此地烽火乱, 一经开战大抵要几个日夜不眠不休。” “我已无碍,不必太过忧心。” 顾於眠掀起眼帘,冲廉遂礼莞尔一笑,不过倏忽间,本夹于二指间的金钱镖已朝外飞去。他于那兵器上施了术,因而那兵器得以掠过下方巨坑, 径直刺向柴阳。 柴阳本懒洋洋坐在那汉子肩头,手掌心还立着只圆滚滚的小雀,眼见那镖飞来,他仅不紧不慢抬手将其捏稳停在了指间。 锋镖不可避免地割破了柴阳的指,其指血一瞬与碎镖中溢出的毒汁融在一块,被浸染作灰紫色。 柴阳见状却是半眯起那对狐狸眼,冲着对岸踟蹰不前的几人嗤笑起来:“顾於眠,你今儿也就剩这点本事了?竟妄图以如此雕虫小技杀我?白日做大梦啊!” 闻言,顾於眠将手一摊,两条素白的袍袖沿手臂滑落,露出一小截清癯腕骨:“恐怕过去是您高看我了,我本就没什么本事。” “那你缘何来此地送死?” 顾於眠挑起半边眉,忽地故作姿态抬手抚了发间玉白簪,继而扼腕叹息起来:“自然是来瞧我家那负心汉究竟是为了何人弃我而去。” “哦?你说那严氏子?”柴阳的眼眯作条细缝,斜觑一眼半空中的严卿序,高兴得直拍掌,每一拍,身下汉子的手臂便也跟着抖几抖,“没成想那坊间传的竟都是真话!你果真是个断袖!哈哈——好啊,你竟好那一口!没成想你个不羁纨绔也他娘的能入情牢!” “说到底我也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轻易误了红尘?” 柴阳听了那话向下撇了嘴角,道:“也罢,咱哥俩缘分不浅,哥能打保票,倘使你能抛弃那虚伪十五族,入步氏做门客,哥哥我不单替你杀了那负心汉,还能给你找更多擅交|媾取乐的男人呢!那些个小倌可要比你平日里逛花楼碰见的要更上乘。虽说那严氏子瞧来确乎相貌堂堂,但到底不比那些嘴甜如蜜的,你若是想要雏儿,也并非寻不到。” 耳闻柴阳污言秽语喋喋不休,廉遂礼攒起眉,一只手握住剑柄,只消再听来一句便要叫他那把寒烟剑出鞘。 可顾於眠遽然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将廉遂礼的剑打回鞘中,眉目仍旧含笑:“若我说‘不’呢?” 话音落地的一霎,对岸寒林传来惊雀尤为刺耳的凄啼,不过眨眼之瞬,那只原被柴阳拈于手中的雀儿已被他抛向了步凄晚。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步凄晚抬脚对着那半死不活的轻禽便是猛然一踹,那东西登时快箭般飞向了对岸。 未出鞘的朝云挡下了那只脏腑沁满剧毒的小雀,顾於眠稍稍俯身打量几下那只胖鸟,只见其身上羽翼已被鬼火烧得焦黑,褪去毛的光秃肉身显露出其中斑驳的暗紫色痕迹。 顾於眠见状又笑了起来。 “柴大哥,不如您向十五族低头,再好声好气向许氏低头赔罪,虽乞不得原谅,但没准能死得舒服些。” 柴阳朝步凄晚投去个意味不明的眼神,见那步氏嫡长子神情迷惘,旋即勾勾手指召步凄晚过去。步凄晚没有迟疑,也全无怒意,只默默走至扛着柴阳的那汉子身侧。 一时间,那柴阳比步凄晚更似主子。 因是隔着深渊,加之以魑魅魍魉尖声嘶叫,一行人听不清那俩贼人偷偷摸摸聊些什么。魏长停也并不焦躁,单问顾於眠:“於眠,你竟认识柴阳么?” “ 步氏门客,难免有些交集。”顾於眠回答得漫不经心,却是目不转睛盯着那柴阳瞧,“柴阳其人自小在毒缸里泡大,早已练成百毒不侵之身,即便是随身带着的,也多是些无解的剧毒,哪怕是阎王爷来了都得绕道走。他定已在此处布下了天罗地网,切莫轻举妄动。” “咱们要坐以待毙?”魏长停扬起唇。 “当然不是。”顾於眠用手肘撞了撞魏长停,“我还想着速战速决,带卿序回家呢。” 他察觉到身侧的廉遂礼肃容微变,忽地想起了过去总听酒肆客乱嚼舌根,说是那廉氏长公子厌极断袖,那些碎嘴子总一副扬扬得意模样,理由无二——只因叫他们猜着了缘由。 那廉氏现任家主、廉遂礼之父也曾是个断袖啊! 顾於眠没再胡思乱想,他转身面朝三人,开口道:“诸位放心,援兵皆已备齐,只待一声令下。那令何时发,便要看他二人了。”顾於眠思忖片晌,又继续道,“只不过从前不是总说那厌狰吃人不分善恶,但最后无论如何都得用十五族人来封嘴么?” “这又是什么说法?”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魏长停也还是头一回听说。 “没办法,十五族人行事好坏参半,坊间多言厌狰在替天行道,诛惩十五族人。当年墨门乱,入了厌狰之口的是我顾氏族人……现下尚不可知今人能否将其一举除净,毕竟咱们这一辈吸收了墨氏的术法……实在不行,便用林矜煙来填其腹。” 顾於眠絮絮叨叨,虽口中所言皆是十五族往事,可那些事在祝梧添听来却只觉熟悉,那大概是安晏士卒得闲时常谈及十五族旧事的缘故。 传言,自渭于墨氏灭门后,余下的十五族小辈因术法尚未成型,因而灵力术法皆得以更上一层楼,但究竟其中何人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尚难下定论,也因此,各族皆蠢蠢欲动,欲一探究竟, 只可惜三年前虚妄山试炼,试图借比试一窥小辈实力之人都扑了场空。理由有二:其一,陆倾行之死将原定三年的修行缩短至一年;其二,各族之人比试时皆有所保留,并不愿意暴露真正实力。 那群黄毛小子背后自然有城府深沉的族人出谋划策,只是,无论十五族如何勾心斗角,也不论背后有多少人在暗中使舵以瞒天过海,妄图在众目睽睽之下挑起祸端的宗族到底难以存在。 祝梧添并不了解顾於眠,只觉他同风声中所传的那般干净的“漱雪澄明”大善人尚有所区别,纵他成日挂着副笑脸,可那双眼中的喜色却并不真切,时而是蔑夷讥讽,时而是刁滑嘲弄,无论如何,他也绝非一心思单纯之辈。 ------------------------------------- 步凄晚显然在等厌狰彻底张开大口,以凑齐鬼魅军队,一举攻破安晏防线,奈何飒飒秋风一响,空中二人登时收了被寒意冻得发僵的手,回过身去。 厌狰之渊忽地发出几声震天响,那地府通道停下扩大之势,渊底流火遽然熄灭。 狂风乍起,顾於眠弯弓朝浊空射出三发响箭,随后便将弓弩扔入了一旁的草丛,只还匆匆回首道:“还请诸位多加小心,此战,我们必胜无疑。” 朝云剑骤然出鞘,顾於眠在奔向汹涌而来的敌军前先仰首瞧了严卿序一眼。大抵是心有灵犀,恰他心上人也在垂首瞧他,他于是歪头送给严卿序一个颇为灿烂明朗的笑。 沙场了无情,无人能再有多一分的眷恋。下一刻,顾於眠手中剑已被他纵着砍上了一模样奇诡的尸鬼的脑袋。 远远地,有闷如春雷的战鼓被擂响了,烽烟中浮动着赤红的旌旗,在四人身后有数万人头攒动。 天光不漏,那万人军声势浩大却难以叫人看清行迹,铁甲铛锒,如鬼将驰野,阴风阵阵。 血花遽然朝四面喷溅开,月白袍上污浊层染。顾於眠引剑杀人,不去管腥风袭面,更不理会八方血雨浇得他满身狼狈。 他全然不顾昭昭天道大慈大悲,亦忘了跪于蒲团,或虔诚或敷衍地拜过几回禮间神佛,他只固执地藏去陆倾行的无疆大爱。 立于此地,他只能听见西北的飒然风声。 他挥动手中剑,并不在乎面前瑟瑟发抖的步氏兵如何哀求恸哭,只将那些助纣为虐的家兵的骨作磨刀砥砺,以他们的血洗净朝云剑久沾的尘。 他只管朝着一个方向去——不为了杀更多的敌,只为了生擒柴阳。 百鬼当头,顾於眠并不避退,未曾想剑还未砍上怪物之身,那东西的头颅已应声落地。 那“冷将军”祝梧添蓦地挡至他身前,其落刀利落,手中灵刀沾满血腥。纵他不言一字,却好若早便看穿了顾於眠的心思,因而只默然为他挡下了从另一头汹涌而来的怪物。 顾於眠朝身姿矫健、行步如飞的将军微微颔首,旋即冲鬼怪稀少处奔去——他知晓柴阳的作风,那人最爱出其不意,不喜躲在戒备森严处,反好藏身于守卫至薄弱处。 因而,顾於眠一路往前,忘了杀了多少人与鬼,也不记得走了多远的路。可当他拨开拦路的枯枝,踏入那片昏晦之地,嗅到不寻常的异香时,他便清楚,柴阳已无路可逃。 他巡视身遭,只见草木间尚留有未干的血迹,血迹一路深入林中,那香味便是自腥血中散出来的——那是柴阳淬了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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