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若图省事,诸位可先查一查上头标红的公子和将军。” 飒飒秋风卷起满堂人案上书卷,在众人恍如梦中时,又听得顾於眠字字清晰:“倘若我所言有误,即便是日后问我之罪,我也不会喊一声不满。要拿我抵罪平息众怒,我亦不觉冤屈,还请诸位莫再犹疑,苍生担待不起。” 一语罢,月白袍骤然落地,他跪于金玉堂中,叩首请愿。 都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陆倾行目中苍生太沉,重过黄金万两,更远胜于罪人不值一提的自尊与性命。 满堂哗然,数十双虎狼目紧盯住顾於眠,顾枫心疼得厉害,接连喊了数声哀切的“够了”。 谁知顾於眠只是笑着拂开顾枫欲伸来的手,继而仰首,一双眼中有被玩弄于鼓掌的不甘:“我不怕死,因而即便是死都要揪出十五族中的祸害,诸位若是心中无鬼,便不要再加以阻挠了。” 一时间万籁俱寂,堂中只剩下了白裴趋轻蔑的笑声。 第191章 姻亲 也盼为他绾青丝,簪兰芷。 堂中神容清冷的侍女默然在案上铺开一条素白绢, 随即呈上的银盆与红烛分置左右,一柄梅花匕端放正中,恰将绣有十五族家纹的旌旗压于其下。 刀是寻常刀, 那盆中清水却是专供十五族血脉验身的“灵泉”。说到底,“取血引光”不过遗风旧俗,并不意味着来客身份存疑。 顾於眠不急于动刀, 单不紧不慢微曲右掌拢住面前烛台未落尽的灯花, 指尖轻碰红烛芯, 燃起一簇黄焰。 倏忽间, 短刀已擦过他指尖, 几滴鲜红随即落入清水, 叫那银盆登时亮起耀目金光。 待十三处金辉渐褪, 堂中便只余下了稍显暗淡的烛光。神色晦朔的十五族人多被顾於眠那惊天一跪闹失了神,这会皆沉吟不语。 如若下跪的是某族纨绔子,那些个老爷们便也权当看了场荒唐戏,可偏偏屈膝叩首的是那苍巡一路以来深沉城府毕露的顾於眠。 想来, 那顾於眠给人的印象同过去已大有不同了。 先前人多称他作禮间逍遥子,而后便是扶危济困的“漱雪澄明”,可现如今,他们堪堪几眼,便能摹出个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的鬣狗模样。 他大抵是个真正的疯子。 堂中老爷们多是一边这般想着, 一边思忖起该如何彻查族中人,好应付那顾氏小儿送来的苦差。 即便堂中死气沉沉,却也不是人人自危。 白裴趋在指尖转着那柄取血匕首玩,温吞掀动着眼皮,他先前几欲起身往外走,却回回都又骂骂咧咧坐下, 也并非是他走到半途回心转意了,他能乖乖留在堂中,还是拜那死活要跟在他屁股后边跑的盛昶所赐。 既出门也不得尽兴,倒不如坐下观几场猴戏。 这会他百无聊赖地弓起脊背,活似一吊儿郎当的罗锅子,眼往左旁儿一歪,便见那严卿序也不顾旁人耳目,正含笑给顾於眠擦指尖血。 白裴趋在心底发笑:真矫情,这点血沾衣上都瞅不见个红点。 那严卿序显然注意到了顾枫虽没给正眼,但脸都要冒青的愤懑神色,动作遽然变得有些局促,不成想将要抽出手去时反被顾於眠圈住腕,扯了回去。 白裴趋斜眼看去,只觉那顾於眠像条活狐狸精,不是赞其姿容绝丽勾魂摄魄,而是骂他色中饿鬼,任身前老父愁眉苦脸,也仍旧要厚着脸皮摸一摸男人手。 罢了,顾於眠什么时候有过脸皮? 这俩断袖……真当干的是什么光宗耀祖的事了么…… 他的眼又往右一觑,更见那安晏的萧沈二将这会已是肆无忌惮地搂抱在一块了。沈吟离偏首压着萧暮然的肩,十指相扣,耳鬓厮磨,好生旖旎。 “……” 白裴趋心想:可悲可叹,百权如今便只剩他这么个能续香火的独苗了。 正嫌弃着,却见顾枫身侧那李氏家主李祁拍拍腿站起身。 只听他道:“清剿为虎作伥的陨懔阁乃重中之重,可往后稍延,却万不能撒手不管。” 白裴趋嗤笑:又是陨懔阁,自打李氏被那群刺客烧了藏宝阁后便总也咽不下那口气,怕不是日思夜想,否则怎能成日记挂着同那些逐臭蚊蝇纠缠不休? 他还没笑够,又见顾於眠起身恭敬道:“苍巡为步氏案所截断,我等尚未至李氏、魏氏、江氏三地巡查,待赏会结束,还要往这三地瞧瞧,只当是战后消灾平乱。” 闻言,白裴趋又在心底嘲弄:有的人生来便自甘当骡子做马,自家事操心不完,还欲操心天下事,当真不怕累死。 顾於眠刚坐下,严卿序便站至堂中央一案边,随即将一卷古书在案上展开:“当初坊间多传世上仅存六七块墨家兵符碎片,可现如今我们已寻到了十余块,但要如何处置众说纷纭。依晚辈薄见,十五族合力摧毁应是最为保险。当初廉、李、沈三氏依古卷所言共毁无果,而今兵符再现世,扰得民不聊生。既三氏不成,或许十五姓能行。” 然他一语罢,江氏家主江暮炤只无可奈何叹一句:“虽说要集十五族之力确乎是在青廖峰赏会上最好办,可现如今,许、陆二氏未到一人,顶天也只有十三族吧……” “江家主恐怕多虑了,若连十三族都无法摧毁那东西,十五族又能有多大用处?”沈望延面上从容。 “但毕竟摧毁秘宝未尝有先例……倒不如寻个好方法保管。”萧榆并不苟同。 “无论如何都得先试试再说。”沈望延将话推了回去。 众声嘈嘈间,魏家主魏熻徐徐起身,也恰是这时,白裴趋见魏长停愀然作色,大抵他旁儿的谢尘吾也发觉了,那人的目光止于魏长停面上,好似不乐意离开。 “怎么了?” 谢尘吾蹙眉,他不常见魏长停露出这般张皇神色,就好似被囫囵咽下的枣堵塞了咽喉,面色发青泛紫。 魏长停摇摇头,干笑一声:“都是命啊……” “你又在说什么没头没尾的疯话?” 魏长停没回答,在他意识到自己喘不上气来时,神色仍旧平静。他的肺腔好似已被无数石子填满,连游丝一般的细气都寻不到钻出去的罅隙。 “你没在呼吸么?发什么疯?快喘气!”谢尘吾拽住他的赤袍,合在鞘中的罹难剑压于魏长停的胸脯处往里摁压。 “我、咳……我没事。”魏长停摆摆手,熠熠灵光缓缓向内灌入筋脉,稳住呼吸。 大抵是瞧见魏熻有什么大事欲说的缘故,堂中逐渐安静下来。可魏长停只怔怔拈来身侧一朵未开瓣的花,长指在茎叶间前后一拂,那素雅白花便被催开了。他轻掐花梗,抬手朝右,目中黯淡。 谢尘吾以为那行事随心的浪荡子又要扯些什么轻佻的风月话,更觉适才像被人诓了,瞎担心一场,多少有些愠恼,因而自顾自压了眉,偏过头去不再理他。 他一向待红尘事迟钝,自然也不清楚身旁人将白花向上抬起时,恰好若簪上了其身侧端坐的纪家公子的发。 也盼为他绾青丝,簪兰芷。 可时至今日,魏长停即便再自欺欺人,也多少能明白这份情意绝无可能得到回应。 玉骨冰姿,清莹秀澈。 那纪氏郎本便是苍空月,怎能容他这贪欲无厌者以下犯上,玷辱其名? 正当魏长停落寞地垂敛眼睫时,魏熻终于启唇:“诸位分明都清楚,又为何皆避而不谈?想当年墨门乱事招引千万亡魂祸乱苍生,可最终得以叫四海升平,‘冲怨’功不可没。” 他这一言是自顾於眠叩首以来叫满堂哗然的头一句。 所谓“冲怨”,即借大喜冲淡肆虐的冥魂阴气,有镇鬼、平灾、祈福之效,奈何这招数在某些氏族眼中是个陋习,譬如陌成那信佛能普渡苍生的纪氏便从不肯承认这招数。只可惜十五族屡试不爽,即便是偶有人反对,最终也只能点头。 这一招其实并不必然坏了新婚眷侣的命数,但经此一举却能极大削弱亡魂鬼气,总不可能有利无弊。 “无论如何,世家总得寻出一对璧人吧?”魏熻笑道,“诸位也都清楚,我们魏氏自打十六年前那人祸起便缺人,万不能再冒这险了……不过嘛,长停眼下也已定好姻亲,只待择选良辰吉日成婚了。” 一语罢,满堂惊。 含嘲带刺的目光飞刃一般剜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戏谑地盯着魏长停瞧,可他却不能如常挤出个笑脸,更不敢看向连一瞥余光都没给他的纪千弦。 魏长停将手中白花揉成团紧握掌心,不动声色舔去了因将牙关咬得太狠而渗出的丝丝血腥。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从未同我讲过?”谢尘吾颇为不快,神情却很是困惑,“你不会又只告诉严卿序,却不告诉我吧?” “没,我怎么敢?”魏长停干笑一声紧接着又叹一句,“我……罢了……” 谢尘吾还想再问,却忽听来对面人的几声大笑。 “长停性子那般轻浮,玩够了么?这就要将人逮回家去收心了?” 沈望延哈哈大笑起来,却并未窥见魏长停的冷淡神情。他那双含情目曾有数次无力地瞥向纪千弦,只是纪千弦坐如钟磬,笔挺端正,不为所动。 果真是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如何。 果然,果然…… 不出所料。 魏长停心念,纵有自知之明也难逃作茧自缚,偏要看上这么个云中白鹤,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可即便他反复在心底告诉自己莫要伤心、莫要伤心,他仍旧觉得身乏体虚,浑身的气血皆如被一锅大火烧干的水。 不伤心,不伤心。 莫要再感到心痛了。 “怎又嚷嚷起来了?你氏姻亲何必在此细说?倒不如好好讲清楚那大逆不道的‘冲怨’,反正我族不会掺和。”纪氏家主纪清衡斩钉截铁道。 “纪家主此言差矣,您可千万别把纪氏摘得干干净净,当初墨门一战,若非冲怨及时,您可知道四地会乱多久?受了恩惠还不懂卖乖,恐怕不对吧?”沈望延嗤笑。 堂中霍地又吵起来,无心管那档子事的顾枫只将眼斜瞥向身后慵懒倚墙休息的顾於眠,随即嘟囔一嘴——“都到谈婚论嫁之时了啊!” 他那语声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恰恰好能叫顾於眠、严卿序、严胤三人听见。 “……” 严卿序这会已于其父严胤身侧正襟危坐,听了那话后却有些局促,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蠢货……别露怯。”严胤压低声骂,“别人家儿子是你硬生生拐来的,既为之,不惧之,别死到临头才知道怕。” “孩儿不怕。”严卿序轻舒出一口气,“死而不悔。” “今夜你站至那顾枫面前时,也能这般有底气才好。”严胤抿了一口薄酒,“别丢我严氏的脸。” 第192章 慈父 “你俩应是……守身如玉吧?”…… 每载的青廖峰赏会均要持续四至五日, 由于上下山的路途曲绕艰难,各世族便于青廖山顶建了暂居的府邸。 四地十五氏,府邸景致各有千秋, 相映成趣,也算别有一番风味,那禮间顾氏府便常为人所称叹。 顾氏的族纹乃足底生卿云之蟠虺, 虺逾北海, 千年为螭, 故坊间给取了个恶名叫“北冥凶螭”。 其实, 那一方做主的宗族毁誉参半乃寻常事, 见惯了风浪的十五族而今近乎百无禁忌, 即便是听闻有流氓土匪在那花楼酒肆臭骂七天七夜一姓家主, 也绝不会有恼羞成怒的府兵前去逮人下狱。 若非要说黑|道白,禮间四族的族风还要比那崇武的百权四族温良不少,顾氏更是其中翘楚。 顾氏子孙惯有书画雅兴,因此顾家府的梁柱多雕云鹤, 屋内总点几炉香,白日里青烟缭绕,恍如瑶台银阙,无道骨却有仙风。夜半三更之时则烧灯续昼,反倒添入好些尘寰烟火气。 可叹严卿序根本无暇分神细赏这府中佳景, 便提心吊胆地入了客堂。 是夜,当第一滴蜡泪落入白釉烛台的烛盘中时,严卿序已恭敬行罢礼,挺起了脊背。 他略微抬眸看向太师椅上高坐的顾枫,只见那老爷面相和善,虽青丝掺雪, 却难掩高华气度。顾於眠的眉目承自其父,那双明眸笑起来却要更弯些,以至于勾人心魂,叫他情难自己。 严卿序并不能猜到顾枫的心思,只诚心实意交代了他对顾於眠的爱慕之情。 顾枫在心底嗔怪那孩子礼数太过周全,言行举止偏又温润如玉,实在是让人瞧了就没脾气,即便他想摆出副凶悍模样也难。 正思忖对策时,他余光见严卿序有要跪地之势,于是先抛出一句:“严公子,千万莫要跪我,十五族中,子跪异氏,非盟即辱,你我乃二氏之别,我实在担待不起。此外,也莫再屈尊阿谀奉承,我问话,你便直白了当些作答便好。” 他凝视着阶下长身玉立的清润君子,忽而有些怅恍。那严卿序本就容貌昳丽,今日更褪下百权严氏的墨缎,罩上一袭白袍,瞧来更犹初冬一池雪,即便是肉胎中流淌着虎狼的浊血,也并未折其天生的君子骨。 顾枫向来眼观八方,耳听四地,自然也清楚眼前这严氏子乃一美名传四海的人物,纵使他觉着自家孩子哪哪都讨人喜欢,也不自禁冥思苦想这般出尘的人物,若本就是个断袖,怎不如另寻他好?毕竟十五族联姻少之又少,即便是他今日点了头,那老犟驴严胤那关又该怎么过?十五族那槛又要如何跨? 半晌无言,顾枫再开口,声中已有些沙哑,自心底生出的几许惆怅一点点化开,作了眉心涔涔汗。 “你……可知於眠是个男儿郎?” “晚辈清楚。”严卿序语声恭敬。 “你可知他不能让你膝下承欢,你也不能给他子孙满堂?” “自然。” “那你怎就如此义无反顾?我知你们这岁数的少年郎气盛,但你我都清楚,世家子有断袖之癖者数不胜数,可多不过图一时之快,到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该娶妻的娶妻,该生子的生子,倒是白白走了一遭弯路,留待日后悔恨而已。” 顾枫忽而想起什么,于是稍攥袖遮住略微发颤的手。 “晚辈人微言轻,但真心不假,惟恐口中所言不能表真心、诉衷肠,反叫於眠同家主生疑。”严卿序又一次拱手行礼,袖摆上银白竹叶随其动作垂落,“还望家主成全。” 闻言,顾枫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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