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年少_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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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说不清。许临之流将许梿厌视作骨肉至亲，便管许梿厌叫二公子，然而不承认这荒郊捡回的野狗的，便省去他这么一个，管许昭安叫“二公子”。也因此，许梿厌特意同许昭安与顾於眠几人说了，管他叫“梿厌”便可，莫将他当公子，唤昭安“二公子”便成，因而顾於眠他们嘴里便也没有“三公子”之说。许梿厌冁然而笑，只若是晚风拂杨柳：“叔伯，许久未见！” 许临点点头，却没久留他：“方才不是说要带那混球去休整么？去吧去吧，看他可怜巴巴的，也不知道是饿的还是疼的。” “啊？？？” 堂堂许二公子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怎就可怜巴巴了？！还混球……怎么就是混球了？他都是混球，白裴趋连球都不是了！然而许昭安瞧见自家叔父那张恶人面，却还是默默将嘴边话吞回了肚里。许临笑着将那“混球”和“二公子”送走，见俩人背影远去，面上笑意却如缥缈雾气般一点点淡去。半晌，他才回过身，语声狠戾：“你再把梿厌当下人使，我就让你好好尝尝这把年纪挨揍的滋味。” “是！”许辞闲笑着推手作揖，他口中应了，却只若闻风吟，并不放在心上，那深邃眉目里藏着的城府连许临都捉摸不透。许临蹙眉瞧他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又骂骂咧咧几句，因是无话可说，故甩袖而去。府门前，那抱剑的严长蔺孤倚红门，面上寒凉，许临见他模样不善，也没同他打招呼，兀自跨过门槛离开。顾於眠送走严卿序后便在门前四处张望，不知在寻何人，只是他并未发觉，一双眸子盯着他，已经瞧了很久很久。 ------------------------------------- 夜里，沈望延亲自为严卿序把脉诊疗，因其左臂脏血引出及时，只道是身子并无大碍。天方亮，恶狼般的公子们便坐在堂中等沈望延的答复了。忙了整夜的沈望延刚一落座，那严四爷便嗤笑着开了口。 “哟！家主，来得真早！”严长蔺翘着腿玩着沈家摆在案桌上的玉饰，瞧上去很是傲慢。那三爷许临却并不愿同沈望延闲扯，只斩钉截铁地入了正题：“沈望延，你分明早就知道那是怨鬼造的梦，为何还诓骗仁人义士进去送死！？” 许临向来恣意以至于放肆，他管这沈家家主也不加敬称。 “何来诓骗之说！？” “怎么？还要装傻？是否诓骗你竟不清楚么？将这幻梦当做怪事来传，招侠士入山的不是你么？封山锁路又诓苍巡者的不是你么？还是欺瞒百姓，隐瞒疯因的不是你？！那山中究竟死了多少人，你根本没告诉苍巡之人！” 沈望延噤声不言。 “这《罪杏林》不假吧？害她墨槡缘的可是你们？沈氏犯的罪还得我们严家人来偿。沈家主这算盘打的可真响！”严长蔺一锤桌，冷笑着直起身来。 “那不过坊间胡编乱造的谣言，我沈家何时那般无情了？” “你沈家何时不无情了？刽子杏林可不是白叫的。” “墨槡缘是我弟媳，我有何理由逼死她？！”沈望延怒火攻心，又站起身来，然而他一甩袖，竟喟然长叹，“你们爱信不信罢。” “哦？”许辞闲冷笑一声，“那我便信沈家是毒害墨槡缘的罪人，看来只有杀你沈家人才可能救得了严公子。” 此话一出，严长蔺笑着将两条交叠的长腿给分开，身子往前一倾，添油加醋道：“那为了我家好侄儿，便只能一个个杀，从侍从开始往上杀，杀到罪人才算结束咯？” 当真大逆不道！ “你们胆敢如此说话？！”沈望延又猛一拍桌，家主威严自那眉目中展露。 “如何不敢！？”许临也站起身来，“此番有罪的是你沈家，难道是我许家？！” “墨槡缘自墨门之变起便意识不清，成日拎着个剪子在家里乱晃……她要寻死，我如何拦得住？”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可是知道她们母子如何死的？” “失足落井。”沈望延仰头看向屋外万盏明灯，眼前竟一阵模糊。墨槡缘和沈怀汶两小无猜一同长大，沈望延瞧着他俩乐乐陶陶倒也欣喜。那年二人互许天长地久，沈父本欲阻拦，还是沈望延求的情。沈望延跪在父亲面前，没让二人瞧见。 “他廉家嫡长子都能和墨家嫡长子不明不白，怀汶和槡缘青梅竹马，如何不能成佳话？” “十五族中人岂能相亲？” “孩儿只知，他们能。” 父亲没再说什么，便是默许之意。天作之合本就该共度岁岁朝朝，海枯石烂，不当阻拦。然而，墨槡缘疯得突然，也许是察觉旁人异样的目光，亦或者是因为瞥见了严家递来的册子上赫然写着的“墨槡缘”三字。他不是没去劝过那疯癫的弟媳，那日他也去了容她避一时风头的村子中找她。 “槡缘，你冷静些，沈家定不会让你遭此劫难的。你别急，我们一定护你！” 他极少轻声细语地同人说话，然而他自小将墨槡缘作妹妹来对待，见她疯，心间也像是破开了大口，哗啦啦直往外淌血。若能换她清醒如初，几句软语又有何妨？可惜，疯子就是疯子。墨槡缘手里的剪子不留情地要往他脖颈戳，他以为她不会刺下去，便也没躲，后来才知道那一刻，他将自己的命给赌了上去。墨槡缘一剪子刺入他脖颈左侧，淋漓鲜血沾了他俩一身。墨槡缘疯叫，他只能耐着疼夺过剪子，如若不是靠那疗伤的术法吊一口气，他定要死不瞑目。可哪怕有术法相助，他依旧晕头转向，不辨昼夜。他瘫坐在地，血淌了他满身，却也不知是哪里更疼，止不住的泪从他眼中涌出，及冠后不曾有过的呜咽来得突然。他重拳砸地，涕泗滂沱，已然不清醒。可缓过来后，他还是拭去面上泪，颤颤巍巍地起身去寻墨槡缘。但满屋都是被致幻之香迷倒的侍从，却唯独不见墨槡缘的踪影。他疯了般奔至村口叫来侍卫寻村，也不多时，在那干涸的枯井里，他找到了死不瞑目的墨槡缘和那被母亲活活掐死后抛入井中的孩子。周遭侍卫吓傻了眼，他却跪地叩首，泣不成声。是他的错么？是沈家的罪孽太深，以至于新妇也要跟着受罪么？自那日起，沈怀汶消失在人海，不见了踪影，沈望延至死都没再见过他二弟一面。沈怀汶到底哪去了？墨槡缘为何疯得如此突然？他怎会不想知道？！他连柳家秘宝解三秋都借来了！然而没用！连这医术卓绝的沈家都束手无策！沈望延长久无言，而后长叹了口气：“你们爱信不信吧……沈家好歹是清白医术世家，禽兽不如之歹事，我们未尝做过。如若我们真要杀她，又何必让她疯？直接杀了，又为何不可？遑论……严家名册上可写了，不允我沈家人杀她。” 那群公子吵吵嚷嚷还在说，沈望延却像是没有听见。耳畔风声猎猎，他恍惚中又瞧见了那对身着红装的新人朝他走来。高朋满座，欢锣齐响，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第75章故友龙禽槛兽，他早已无路可逃。…… 天光方掀开苍穹一角下沉于山河之表, 那顾家公子便偷摸着出了沈府，一路上“刽子杏林”云云直往他耳里钻。街上人围作一团，中间是个胡诌的说书人。早醒之人呵欠连天, 兴致缺缺，中间说书人亦是慵懒倚墙，面上疲态明显。然而眼见的人群愈来愈密, 不知何人咳了一声, 那说书人便“唰”一合扇, 旋即大喊——“昨夜惊闻马蹄如雷响, 诸位可知何事？！” “没听着！” “俺也没听着呀……” “《罪杏林》呐！”说书人仰天长啸, 一甩袖便带起阵疾风, “墨槡缘讨命债来咯！” 不过一夜, 那墨槡缘寻仇之言便散播开，几近在沈地销声匿迹的沈氏恶名更是愈叫愈响亮，沈家无计可施，只能“任人宰割”。毕竟十五族皆非善茬, 虽都摆出副正人君子的架势，却都是佛口蛇心，各怀鬼胎，下起手来，更是毫不手软。即便沈家主费尽心思“好言相劝”, 那群孤行己见的老爷公子们的怒火依旧单熄了表面，内里愤意不得平缓，他沈家必然要挨些刀子。以怨报怨，本就是圣贤十五族的作风。顾於眠只当是没听见，兀自哼着曲儿入了一家热闹的小酒肆。清早的酒家里挤满了闲谈之人，摇着扇的说书人与甩着骰子的赌客身侧皆围簇了不少酒徒。被朝曦映亮的门前酒桌上摆好了小菜, 相对而坐的村夫口中吐出的尽是骂人的粗言。酒家里边雀喧鸠聚、沸反盈天，那昏暗的角落里却单一人孤坐，只若是狂澜里的一叶稳行扁舟，并不随波逐浪。他深邃的眸子扫着入门的客，本无恶意，远瞧去却似虎豹豺狼，很是可怖。身披月白袍的公子入门的刹那，他挑了挑眉坐直身来，手一抬便将对面摆好的茶杯给斟满了。顾於眠快步近前，也不拘束，拉开凳便坐下，笑语紧随而至：“北虚！许大哥当真不留情面呐，沈家也不好过呢！” 隐卫北虚笑着摇了摇头：“许大公子向来睚眦必报，此番伤了三公子，他绝不会手软，沈家主这几月怕是睡不得一夜安宁觉咯！” “各家有各家的脾气，有时候黑白颠倒了，倒辨认不得。”顾於眠摇摇头，将发冷的右手贴在杯上捂热来，左手只掩在袖中，并不抬起，“濯足濯缨，只要心里头愿意，谁人不可扮个菩萨？只不过真假有别罢了。” “公子所言极是。”北虚仔细打量顾於眠几眼，又笑了，“不过相别几月，公子又高了些吧？倒是这模样依旧俊逸过人，不带变的。” “是么？这岁数还能长个？挺好，若是日后能像你一般高就更好了！” 他笑着，竟莫名想起那清正公子来，那严家生的君子比北虚还要高一些，玉树临风，温顺良和，美名远扬。他其实并不明白，前途无量之辈，怎就踏上条不容回头的旖旎路了？这红尘于顾於眠而言本是镜花水月，他不尝寻云雨欢，亦未曾眷一人怀，鸳鸯情意虚无缥缈，他无所欲求，便也触不及其边。只是而今，活得不甚清醒的年岁里偏巧碰上那痴情子，只若是将带刺的花握入手，扎得他心里头淌血不止。爱本无罪，奈何他有罪，不该品欢。他将支离破碎的心抛上赌桌，便是不信心会更痛了。想着，他又莫名勾起了唇，见他瞧上去很是得意，北虚轻轻一笑：“公子啊，这可有些难呢！” “那年被“太子”白裴趋糟蹋的十里地至今仍若荒郊乱葬岗！满目是焦黑的老树，遍地是碎裂的枯枝，那火烧了整整七日呐！”邻座人喟然长叹，一时间捶胸顿足，咬牙切齿。看热闹的“酒罐子”闻言搁下酒葫芦，一拍碗筷，大喝一声：“去他娘的白裴趋，该死的十五族养的豺狼！不过一个黄毛小子，竟疯得烧山灭匪，不顾村人死活！” “欸欸欸！客官！莫要砸了俺家的碗！”闻声小跑而来的小厮着急忙慌地将抢过碗，在桌上一放，手中酒罐一倾，清酒又斟满来。北虚耸耸肩，并不理会。顾於眠想事想得入迷，一时间忘乎所以，单笑着用左手端杯，谁料手上白布明晃晃入了北虚的眸。北虚眉一蹙，忙问：“公子您的手？” “啊……无妨，在那追思幻境里受了点小伤。”顾於眠见未能瞒住，很是无奈，他将手摊开来，只是眼见其中隐隐泛红，他又默默地将左手握成拳，“我那左手上本就有条疤，这次单是将那疤给挑开来了，应不会再添新疤。” “公子……” 见北虚欲言又止，顾於眠笑得更是灿烂：“莫要多虑，你们肩背上的疤哪一条不比我的大？还是莫要讲我的事了，同我说说你此行都听来什么有意思的事吧？” 北虚闻言一哂，只是他挠挠头，眼见的有些犹豫：“公子……风声到底难辨真假，除却十五族勾心斗角的把戏，属下格外在意一言，却不知当问不问……” “不过几月未见，怎还同我客套起来了？你尽管问吧，我这般坦荡之人不怕问的。” 北虚面上有些局促，他又抓抓头，清了清嗓子，这才将身子往前探去，轻声道：“我在那柳地酒家听来好些怪事……传得尽是您和严公子的事，我还真纳闷，怎这柳地人闲来无事还编了您俩的话本，在大街上唱呢……” “哦？卿序和我什么事？苍巡的兄友真情么？” “不……但您可得答应我，莫要将我的话说与东氐听啊……”北虚一大男人竟莫名带了些忸怩，“就……风流情韵……春……宫秘事。那画本当真不堪入目！我还是头一回瞧见断袖公子的画本，可我怎么瞧，那模样，那名字，可不就是您俩吗？！” 北虚见他笑而不语，以为是怒了，他忙道：“那般淫|秽之物，我可一丁点没看啊！您莫要误会了！” 顾於眠扑哧一笑：“我信你！只是，你买几本回来给我瞧瞧吧？我听来有趣呢！” “公子使不得啊！！！”北虚一拍桌站起身来，面上惊愕难藏。这一声吼得邻座人都侧目而望，北虚忙摆摆手坐下：“对不住……” 继而他咽了口唾沫，又压低声：“公子，这书虽披着您俩的皮，但他到底还是春|宫图呐，我给您买这玩意，您想让那群公子长公子短的家伙们揍我么？何况……您看那玩意做什么？” “如何不能看？”顾於眠一哂，“我也近及冠了。” “哎呦！这不是……就不能看呐！您小时候若偷摸看过几本也快些忘了啊！！！”北虚瞧着顾於眠，便又忆起当初那单纯可爱的小公子，一时间心里作痛，“公子不成呐！” “啊……且不提这个，我怎糊涂了，净同您瞎扯！”北虚笑得无奈，“您和严公子那事不属实吧？若您听着受不得，我便去帮您好生追究那谣诼是何处先起的火！” 顾於眠饮了口茶，慢条斯理：“不必，我和卿序之事，属实。” “属实”二字惊得北虚失了态：“公子啊！！！” 突如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