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遽然扯下,将二人躯身遮挡于窄窄床榻之上。如瀑青丝刮蹭那君子之面,严卿序却只无可奈何叹出了一口气。 他伸长手要去够置于床头的剑,却被那人摁住了手,只见他扬起嘴角笑问:“你要做什么?不是说好了要娶我么?怎如今出尔反尔,碰都不愿碰我一下?洞房花烛夜怎能叫你这般糟蹋了?” 那人忽然呵呵笑了起来,长指勾住腰间束腰的带子往外一扯,大红外袍随之脱落,层层堆叠于床沿。 薄衫掩映间,雪肤若隐若现。 他用指腹轻轻擦过严卿序的唇:“卿序,我想要你,你也想要我吧?” “别再脱衣服,也别再乱说话了。”严卿序直视着那人的眼,目色寒凉,“你同方才被杀的那些邪祟都不同吧?阴气也太重了……” 那人似是要假装没听见,严卿序反捏住他伸过来的腕,直将那雪白皮肉锢出青紫的瘀痕:“步氏拖我们入梦的目的是什么,调虎离山么?你们准备偷袭一大营还是三大营?” 闻言,那人又笑了起来,只俯首在严卿序耳边呢喃道:“是啊、是啊,我同他们都不一样,我知道的东西比他们多多了!譬如你的秘密,再譬如,这具躯身的秘密。” “你也想知道吧?顾於眠说是信你,却一直瞒你!” 严卿序摇头,避开那人又欲凑近的唇:“我不想知道。” “哦?不是不想,是怕了吧?怕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吧?” 严卿序怫然不悦,遽然将那人朝后一推,登时叫那人跌倒在地,他再往床头一伸手,焚痕便出了鞘,刀锋直指瘫倒在地之人。 “原来你对着这副躯身也能毫不犹豫地拔刀?果真是严氏的孽种!也不知倘有一日你得知顾於眠本性时,你究竟还能不能站在他身侧!你当然也能如现下一般自欺欺人,只要叫自个深信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便成了,反正苍生当前,你只可能负他!说到底至仁至善之徒最是自私,待挚爱尚且如此卑劣,该叫他看清你这般丑陋模样才是!叫他看清楚,他眼中君子是如何杀人,是如何弃他而去!” 屋外狂风大作,瓢泼大雨又哗啦啦落下了。 严卿序曾无数次听见长剑捅穿活人躯身的声响,先是表皮被刺破之声,而后是肌肉撕裂,偶尔还会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 他清晰记得无数人如涸辙之鲋般于他足下扑腾的模样,有人仅深陷于一片将死的静默之中,有人却是张牙舞爪欲咬上他身。 他杀人会痛么? 他杀人痛过么? 面前忽地闪出个白袍小童,小童手中捧着束雪白的花。他伸手接过去,满手腥红尽数染上花瓣。 何其卑劣,何其无耻,他仅为一己之私,将顾於眠拽入严氏困局,要他作自个的栖身之处。 无耻! 长剑倏地刺入了眼前人的脏腑。 他父亲曾亲授他剖人肝胆的方法,可他不曾学会,许是他也同那四叔一般,痛恨着严氏。可憎恶宗族之事本就大逆不道。 终有一日,严氏嫡子要登上家主之位。 他只能小心藏起自己的心思,不叫任何人看出来。 然而,刀下人笑得身子都在发抖:“我知道,你恨严氏!你恨你父亲!你比廉遂礼还不堪呐!世家的‘双玉’皆是渴盼弑父的不孝子!” 焚痕剑从那人腹部抽出,却往那人的心口去了,他这一剑来得干脆,淋漓血登时将焚痕围裹起来。 “卿序啊,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涔涔的汗顺着严卿序的脸颊往下淌,焚痕被血色浸透了。汩汩鲜红如涌泉外泄,落入他的掌心间,那人分明已倒在他身下,却仍旧咧着嘴角大笑。 “我杀了倾行哦。” 长剑又被抽了出来,严卿序冷冷瞧着满地鲜红,眸子闪了闪。那倒地之人竭力去瞧严卿序的面容,却见那公子忽然俯下身来,面上带着一缕尤为忧伤的笑意。 “嗯,我知道。” “所以,你安心去吧。” 焚痕剑这回直接割断了他的颈子,任是那人如何拼命捂住喉咙都无济于事,严卿序没再多看那人痛苦的神貌一眼。他擦去手中血腥,只若无事般踏出屋中。 将出门前,他还听见那人在嘀嘀咕咕地念——“这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 严卿序自嘲地笑了笑,帮那人把门合上了。他倚门站着,说不上是什么情绪,一切事物皆在他面前模糊作一团云雾,叫他什么也看不清。 他并没骗那只鬼,他说早就知道顾於眠杀了陆倾行一事不假。他二人近乎夜夜同枕而眠,顾於眠的梦呓他都听得清楚。 顾於眠总是说——“倾行对不起”、“我会替你好好活着”云云。 偶尔,他的梦呓会拼凑成完整的语句,他说——“倾行,我怎能杀了你,本该你杀了我才是……” 即便心忧成疾,他也从未开口问过,既顾於眠讳莫如深,他没缘由再去挑起其心头深疤。他知道其中或有隐情,许是怨鬼上身,许是中了邪术,许是入了幻境、不得自控……亦或者,确是顾於眠一时冲动杀人。 他皆无从得知,也无从查之。 他很擅长等待,等得了日夜,等得了几载,也等得了一辈子。 他会等顾於眠亲口告诉他三年前那桩悬案究竟是怎么回事,其余的,便也只待顾於眠慢慢叙来。 诚然,他并不会否认自个生了私心,但他不信顾於眠有罪,即便有罪,又要如何? 他心底有答案,明明白白,可他不要说出口,因为背叛苍生大义与背弃顾於眠皆能叫他痛不欲生。 刹那之间,他突然觉得心痛得厉害,于是捂住心口重重咳了几声。不曾想,浑浊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湿了他的面。 这幻梦怎么会叫他如此狼狈? 他失魂落魄般瘫坐在地,未料,昏暝间遽然伸来一只手,于是下一刻,来人消瘦的身子便将他搂入了怀中。 “卿序,没事了。” 月白袍一动,被严卿序紧握于手的焚痕便落了地。他却仍在犹豫着是否能搂住那人的肩背,只怕满手腥红脏了他身上衣。 却只听身前人笑问:“怎不抱我?抱紧我吧,抱紧了就再也不要松手了。” 一刻间,他如是溃不成军的败将,任其沦陷那人怀。浊泪一滴一滴濡湿了那人的面颊,污血一股一股染浊了那人的长袍。 顾於眠俯首,在泣不成声之人的眉心落下了一个轻吻。 第158章 步唐 “棺材瓤子,脾气倒不小。”…… 三更天, 暴雪纷扬。 百余匹骏马足踏霜地,震得地动山摇。领头开路的乃一银盔将军。将军神貌肃穆,一赤红斗篷任乱风狂卷。 他听得身后语声嘈杂, 须臾间,一青骢已飞驰至,堪堪比肩。那将军微收紧缰绳, 侧首问:“何事?” “将军, 严公子醒了!” 萧暮然闻声嘴角掠过一抹苦笑:“醒得也太迟了。” 那青骢没有久留, 马上卒只俯首领了命, 旋即将马头一调, 逆马群而去, 他行至行伍中间位置, 方慢下速度。 疾驰的舆车忽然被人从外掀了帘,那发角悬冰的兵只大喇喇同里头人道:“萧将军要二位好生休养,三大营之事已无需太过忧心,援兵不多时便至, 这回援者乃百权白氏。” 殷盛从口中呼出一团白气,又探头往内瞧,却只见里头端坐的公子只是微微颔首,他一身月白袍,叫人打眼看去似同霜雪相交融, 隐露仙风。 “哥……你也太没规矩了,怎能不提前知会一声便撩人帘子?”旁侧一小卒眉都愁弯了。 “这有啥?俩大老爷们,又不是黄花女儿。”殷盛无所谓地撇撇嘴,可他的眼一斜,却生怕还不够招人嫌似的开口问,“顾公子, 您介意这事么?” 顾於眠稍稍莞尔:“不打紧,只是若无事便先落帘吧?卿序初醒,怕是吹了风叫身子又发烫。” 眼见那侍卫收手垂帘,顾於眠方将遮在严卿序眼上的手挪开,而后俯首,又吻在了他眉心间。 “眼睛见光还难受么?” 那枕着他腿的郎君动了动长指,费力地抬起手来,以手背轻轻擦过顾於眠的面颊,将近乎哑于嗓底的话慢慢道出:“阿眠,你怎来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顾於眠不自禁攒起眉,他微微掀开帷幔,露出雪夜昏暝一角:“卿序,安晏变天了。” “这是……什么意思?”严卿序欲挺身而起,腰间却登时一阵刺痛,他被顾於眠一只手摁着肩压了回去,这才察觉自个腰间密密缠了几圈白布,“我……这是怎么了?祝将军和阿讱……呢?” “他们没事,你莫要着急,我会同你一一讲明的,但此事说来话长……” 严卿序觉得耳畔嗡嗡乱响,那血玉菩萨幻境怎会有如此威力?他尚困惑不解之时,顾於眠又开了口。 “你们昏迷至今已一月有余了……这期间发生了很多事,所幸你三人皆性命无忧,阿讱与祝将军昨日就醒了,也和你一般,腹部受了刀伤。”顾於眠的指尖轻轻拂过严卿序腰间的伤口,深深叹了口气,“此乃拖你们入梦的引子。” “一月么……”严卿序突然变得很安静,他垂了垂眼睫,“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顾於眠弯指叩在他额前:“别说这种蠢话。” “禮间‘血玉菩萨’之说不过是个幌子,那玩意充其量是个民间异闻罢了。你们所入的幻境乃以血为媒所构塑的‘心魔潭’。此乃西北独有的邪术,布阵人需融合至纯之术与西北蛊术。话说至此,你应当也明白,至纯之术惟十五族族人能掌握。” 见严卿序微微颔首,顾於眠才继续说下去。 “此外,心魔潭顾名思义会窥视入梦者心底软肋,即便不为心魔所扰,那幻境也能空耗人的精|气与灵力,在幻境中待的时间愈长,愈不可自拔。同时,每人所受的威压大有不同,布阵人会择选一人为‘祀者’,以祀者血气维续幻境,但也正因此,祀者会很快被耗尽血气,最终暴毙而亡。” “是我么?” 顾於眠点头:“若你身死其中,其余俩人也会相继成为祀者。只不过这阵法虽阴邪,但凡入此梦者,皆因心神不稳而强化体魄,简而言之,便是入梦者皆有金刚不坏之躯,无法从外攻击肉身。倘轻易靠近,便也会被拖入幻境,得不偿失。此阵破解的关键在于里应外合,两相损毁。我入梦在内,暮然居外,方能共毁此阵。但于布阵者而言,最为致命的事在于欲布此‘心魔阵’,必要有所失,即布阵者定身处其间。我还没来得及问过他们俩,先问你好了——你可有在其中看见什么不寻常之人?” “如何才算不寻常。”严卿序耐着疼,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影子——漫不经心的掌柜、贼眉鼠眼的小厮、大谈墨门乱的汉子…… “这我也不清楚,大抵是已破解心魔恩怨,却仍同你们有所牵连之人?” 严卿序想了想,很快答道:“若是如此,我大概猜得到是何人。只不过那是个小童,好似同若氏有些恩怨……” “若氏?阿讱有头绪么?” “不,他应该不知道。但若氏行事宽厚,鲜于十五族中树敌,不该是外姓才是。那小童既是十五族人,还同若氏有所牵连,那是若氏子么?可怎会恨上了自家宗族,我见他神色慌张……” 话说至此,二人皆有些怔愣。 相传,现任若家主若泭曾恋上一青楼舞姬,同其野合后诞下一子。可惜那女子身份低微,不为若氏所容,若泭只能将母子二人安置于一处宅邸,据说还送过去几箱够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的财物。然而,那女人很快被邻里的闲言碎语逼疯了,她不顾家仆阻拦,日日殴打孩子泄愤。在一日,终于纵火烧了宅邸,可那孩子跑了,若泭得知消息后已再寻不见他的踪迹。 故事倘到此结束,顶多叫人心疼下那可怜孩子。只可惜,那故事至今未完,因为那孩子后来入了陨懔阁,成了当今“陨组”双首之一“祁赦”,其以高绝的易容术闻名,也因此为氏族深恶痛绝。 “陨懔阁又开始行动了么……”顾於眠无可奈何叹出一口气,“罢了,卿序……现在我告诉你,现下安晏的局势。” 一语既起,断断续续说了好长时间,也数次叫严卿序拧紧眉头。 寻無十七年二月中旬,混入营中的贼人从内部放火烧营,趁士卒奔忙灭火时,借“心魔潭”将二大营主力祝、严、若三人拖入幻梦。火未灭,又遭尸鬼所袭,那无头尸兵来势汹汹,方打退一波,又来一波。 二大营自救不得,于是向距离最近的一大营鸣响锋镝。恰逢一大营“阴灏”暴起吃人,萧暮然难以分身,只得派顾於眠一人赶赴二大营。不曾想,那“心魔潭”非顾於眠一己之力可以破解,欲救下三人,还需一术法高强之人前来相助。 萧暮然深知此举有“调虎离山”之嫌,倘自己离营时,一大营遭遇敌袭,后果不堪设想。但一举失去三个战力,尤其是二营大将军祝梧添,必会叫军心大乱。逼不得已,萧暮然赶赴二大营,与顾於眠合力救出三人,却也在这时听来了一大营遭遇奇袭、已是强弩之末的消息。 萧暮然自知即便合力保下二大营,一大营处破开的口也会让步氏形成夹击之势,还极可能威胁到后一营与后二营的安危。 经萧暮然与二营副将解云共谋,两营皆同意后撤至“后一营”,而由于祝、若、严三人皆昏迷不醒,故改乘舆车。 “只是,这一举岂不是要三大营孤军奋战么?三营确乎战力强悍,可终究冒险,不光沈公子,长停和纪公子也在那处吧?” “这……”顾於眠深叹了一口气,“在一大营做出最终决定的前夜,三大营已然后撤至‘后三营’了。” “什么?” “长停和纪公子都受了很重的伤……三个营皆鏖战一月,若不是那阴兵来势汹汹,而三个大营苦苦奋战仍旧寡不敌众的话,根本无有一营会轻易后撤。此举丢卒保车,或能与步氏一战……” 严卿序闻言愕然,他默默挣扎着坐起身,只还将那垂首的顾於眠抱在了怀里:“会没事的……” 顾於眠从他怀中挣出,只耸耸肩笑道:“怎能叫伤患安慰我?你昏迷一月有余,可我从未怀疑过你会活下来,因为你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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