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 他没告诉何赢,妄墨书可以骗过鬼神,更不会告诉何赢,想要抽离他自个的记忆,需得动用禁术“唤魂术”。 当初苍巡行至陆氏地,他能当着李临焉的面施法,那是因为他手里握有李临焉的把柄,即便没有,他也能信得过李临焉。并非那三人不可信,只是擅用禁术一旦被发现,便是死罪难逃,谁都冒不起那风险,他也没理由引火烧身。 石室内三人眼下皆无事可做,于是屏息注意着屋外动静。恰这时,在轰然一声响动后,石洞停止了晃动。邵十禹闻声探出了脑袋,却只看见了顾於眠清瘦的背影。 他的身子好似在微微晃动,一会朝前倒一会朝后仰,邵十禹不敢迟疑,迈开腿便匆忙赶至顾於眠身边。 这会,顾於眠已然阖目,他紧蹙双眉,身前有一摊赤红的血。 下一刻,顾於眠遽然仰面倒下,被眼疾手快的邵十禹一把捞住了。也是在那一刹那,他身侧狭窄的石隙中钻出了无数细碎的白花,星星点点,如碎银漫布。 邵十禹俯首,瞧见了顾於眠一张惨白消瘦的面与眉心一道颇为清丽的花钿。他本以为世族的公子当多富态,没成想顾於眠比他所料要轻得多,脊骨硌得邵十禹手腕生疼。 他默默将顾於眠背在身后,这时外头天已微明,朝光漏入了这昏黑石洞中,倒难得有了几分容人喘气的舒爽。 他淡笑着回首对其余二人道:“这戏由我来演吧?顾公子同何副将好似很相熟,大抵会抓着您问个不停,我们二人之间不至于那般熟识,大抵顾公子不会叫我为难。” “这可说不准。”何赢一哂,“你来当然没问题,但你可要做好准备,那小子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邵十禹笑了笑:“麻烦二位从旁相助了。” ------------------------------------- 此前数日皆与邵十禹所言并无太大出入,只是他隐去了邵十禹、盛昶、何赢、顾於眠拢共四人一齐至玄阴洞相关之事。原是邵、盛、顾三人同行,中途碰上何赢,便成了四人队。 而这一回溯重来,顾於眠掀开红盖头看见的乃“活生生”的顾於眠,鬼自然不会发觉被献祭的戚寒桢早已死亡的事实,这一死局至此便算破了。 但无可置疑,若非顾於眠手上带着“妄墨书”,还精通唤魂禁术,欲解此阵恐怕难如登天。 收回自个的魂儿后,顾於眠轻轻咳嗽几声,旋即对邵十禹一笑:“只差最后一击了,咱们一块毁阵吧?” 邵十禹颔首,两把长剑搭在一处,灵力四涌,他二人口中各自念着咒,不消片刻山洞轰然炸开,顾於眠借轻功将邵十禹往外带,又趁着混乱将喉中血腥都吐了出去——这是唤魂术的代价。 当初顾於眠在李临焉面前用的是二式“归魂”,这回用的则是一式“离魂”,这唤魂术共三式,招式愈往后所需付出的代价就愈大,顾於眠顶多玩玩前两式,第三式是从未用过的。 见二人稳稳落了地,藏身林中远远观望的何赢抬手挥去面前飞扬的尘土,笑说:“顾公子行事恣肆,不计后果,也是了不得啊。” 见他明显偏身凑了过来,盛昶默默往旁侧又挪了几步,同他拉开了距离。 何赢瞥他一眼,问:“为何躲我?避瘟神似的……” “百权四族不相亲,二氏之间不得有私交。”盛昶语声冷淡。 “哦?你竟认识我?” 盛昶微微垂目,没搭理他。 “把话说明白了。” 何赢大喇喇地用自个的剑柄戳了戳盛昶的手臂,盛昶于是攒眉避开。 “我同你本就是两姓主仆之别,更何况……” “更何况?” “男女有别。” 月色如水,清辉生寒,四营副将何赢笑得弯了眼睛,他用长剑的柄挑起盛昶的脸:“哦?我看着不像男人么?” 第175章 南鬼 “谢公子也太凶了。” 平明日出东南地, 满碛寒光生铁衣。 铁甲如云密布,数十人列阵齐整,面上肃然神色却在顷刻间作轻烟散去, 密林前登时窸窸窣窣闹了起来, “行礼——” 人群中忽然传来凛然一声,铿锵有力, 气势恢宏, 犹大漠苍狼。 乌压压一群侍卫皆半跪在地, 双手抱拳, 俯首行礼。顾於眠窥见那番景象, 一时嗔目结舌, 只木木樗樗盯着眼前淡笑的侍卫, 攒眉问:“你们……怎在此?” 隐四卫之一南卫南鬼上前一步,正声道:“公子,属下已在此恭候多时,公子平安归来实乃大幸。” 顾於眠摆了摆手, 一时失语,他方才在玄阴坑里擅用唤魂术失了血,又被方才那一声平地惊雷似的吼声闹得有些头晕。 他深吸了一口气,却只嗅到了硝烟的气息。 幻境中两日,外头一月, 想来这外头已过去三月有余了。 他并不急于询问南鬼现下战况,一句话说不清的事现下问了也没意义,但只要有这般多的顾府隐卫得闲在此守候,他便知道现下局势尚且可控。 “啊,大家都快些起来。”顾於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想起什么, 这才问,“南鬼,你不是在禮间么?父亲他这是将隐四卫都派过来了?” 南鬼将头一点,正欲开口,却只见一双大手忽然握住南鬼的臂膀,倏地将他朝旁推开,一肩宽腿长的隐卫旋即窜至顾於眠面前,只见他紧蹙双眉,眼含热泪,紧握住顾於眠的手便叫唤起来:“公子呜呜,已经三月有余了啊……三月啊呜呜呜……” “东氐……”南鬼咬牙切齿。 东氐只当听了狗叫,一双发红的眼里水光氤氲,盯住顾於眠活像是逮回雏儿的老母鸡,他喋喋不休道:“快让属下看看您受伤没有?您总不爱惜自个的身子,咬碎牙往肚子里咽怎么行?可是您嘴硬,又不愿同咱们讲,属下又如何能替您分担一些呢?您不知,属下这几月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总担心您在里头受了委屈,您……” 大抵是一物降一物,东氐话未说完,又被后头来人一脚往旁侧踹出几步远,东氐趔趄着,南鬼一躲,任他跌倒在地。 “去去去——臭小子,瞎叫唤什么?你这半吊子郎中能看出个屁!” 来者板着一张顾於眠怕极的脸儿,一袭白袍素简淡雅,可通身的气度却更胜披盔戴甲的兵卒。 何赢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他,只觉那人举止儒雅,容貌亦温润,奈何嘴中粗言不断,神情更是鄙夷傲慢,并非君子该有的模样。 那双冒着凶光的眼斜觑着顾氏长公子,将他从头至脚细细扫了一遍,并未上手摸,却是一字一顿道:“手、腰、背皆有伤,我倒要瞧瞧回营中吃药,能不能苦死你!” 顾於眠被那一席话唬住了,说起话结结巴巴,不很利索:“常……常常叔……您怎来了?” “我不能来?还是你不想我来?” “於眠不敢……” 一旁东氐还在嘀嘀咕咕说常先生也太粗狂彪悍了,常柎瞥了他一眼,东氐旋即乖乖闭了嘴。 两人话还没说几句,南鬼忽然插了一嘴:“怎只有四人,其余二位呢?” 闻言,顾於眠的眸子蓦地一沉:“我原以为他们已先出来了……快派一队隐卫入林去寻沈公子和阿讱,他二人身上还有伤。” 到底是自家人好差遣,一声令下,适才还抽抽搭搭、没点骨气的东氐于是将泪一抹,领了七八人进了林。 常柎忽然不说话了,顾於眠在那话音停顿的空隙里仰首望了天。当初他们入玄阴坑时尚是暴雨日,这会填了那鬼坑,如今已可见天光了。 “常叔,现下战况如何了?你们又是怎么来的安晏?”顾於眠不自觉咬紧唇。 “我早就来了,你不知道么?是魏氏那长公子请我来的,他们受的伤可不轻,你同他们比自然是比不得的!那战况嘛,凑合吧,也没好到哪儿去!” “得啦!常先生,莫要吓着公子了……”南鬼讪讪一笑,走至顾於眠面前,扶了他的手,又冲他身后三人温和道,“诸位先上舆车吧,上车后我再同诸位细说这三月以来的战事。” 南鬼觉着那林中好似有什么东西盯着他,于是偏头瞧了眼,却只见枝梢上立着几只灰林鸮,那生得可怖的鸟儿正死死盯着他身旁的顾於眠看。 南鬼将顾於眠遮在了身后,只还笑着请贵客们上车。 路途劳顿,车上四个伤患皆有些疲乏,然而一听南鬼开口,便都如坐针毡。 据南鬼与常柎所言,目前战局已然稳定下来,打得最为激烈的主要是他们入青坟谷的前两月,步氏突袭,安晏五大营出师不利,死伤不少。 所幸,诸位大将军也皆非吃素的,后续防御已然瓦解了步氏淮平战线。后三营、后四营这月激战更是大获全胜,把步氏打了个落花流水。 现下,战火主要集中于后五营与后一营,后五营处的动乱也差不多平息了,因有所察觉步氏兵力皆北上,后三营与后四营现下仍在商议,待玄阴坑一事解决,也北上援助后一营。那儿目前是林矜煙亲自指挥的进攻,数不胜数的阴兵来势汹汹,目前全靠萧暮然、祝梧添与严卿序死撑。 常柎原是在后三营替纪千弦和魏长停疗伤,但因他二人一月前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投入了后三营的战事中。 大抵是步氏察觉自个几乎毫无胜算,于是到四地内散播风声说顾於眠一行人已死于青坟谷,搅得人心惶惶,常柎也正是半月前得了护子心切的顾氏家主顾枫之令,方来青坟谷前守候,现下隐卫之首段钧与隐四卫皆在安晏,北虚与西娄皆在后三营帮忙。 顾於眠听罢南鬼之言,亦当机立断,欲赶赴后一营,其余三人除盛昶执意至后四营寻他家公子外,皆与顾於眠同行。 玄阴坑一事的解决,犹镇山之石,遽然平了四地惶惶人心。 ------------------------------------- 玄阴坑之事解决当夜,喜报尚未传至昀明河以南,然而后五营将士遥望北面浊云散尽,皆已按耐不住心头雀跃,围作篝火边,斟满酒碗痛痛快快喝了一回。 只是寻常寒冬常借这烈酒驱寒,这会酷暑已至,喝多了怕上火,秦逝舟也不许他们多喝,每人至多一碗。 谢尘吾自然不肯用大伙一块使的陶碗,自顾自拎起酒囊,往喉中倒入一口浓酒。 他盯着火星想事,无端忆起三月前江念与掀了幻术造的屏障之事。 那夜,他三人从幻境中出来后才发觉村子中已被尸鬼攻陷了,好在后五营兵卒本事不小,再加上三人之力,后边打退敌军也没费多少功夫。 也不知怎么,这三月以来,步凄晚像是同他们杠上了,瞄准了后五营发动了不知几场奇袭,后五营不是没输过,所幸近来连战皆捷,方换来现下短暂的宁静。 奈何秦逝舟心底也清楚,那步凄晚难缠,大抵只要他还活着,恐怕能打到后五营弹尽粮绝。 “步氏脱离了阴邪玩意便不堪一击。”谢尘吾小口抿酒,余光瞥见身旁池逸盯着他瞧,于是将酒囊挪得离他远了些,目色寒凉,“别什么都好奇,那东西你喝不来,也别再盯着我看了。” 身侧有五营兵闻言怂恿道:“您沾几滴酒液至他的舌尖,要他辣着了,他就不会纠缠了,百试百灵呢!” “行那蠢事做什么?他身子骨和他爹一般弱,再伤就更难养了。”谢尘吾微拧起眉,“别总出些馊主意……” 那兵只是呵呵笑:“又不是谢小兄弟养,你怎么这般护短?野孩子就是这般养大的!” “入了江氏,谁还能说一句‘野’?” 听闻谢尘吾语携怒意,那池逸忽然伸长手,将一只稻草狐狸伸至谢尘吾面前。 谢尘吾下意识往后仰,只还拧着眉问:“你又欲做什么?不是谁都不给么?玩腻了便要扔给我了?倒是痛快!” “不……扔!” “那你要做什么?去找你义父,别烦我……” “义父……这儿!”池逸咧嘴笑起来,举起另一只手上的狐狸。 “这只?”谢尘吾瞧着那歪鼻子歪眼还斜嘴的狐狸冷笑一声,“给我看做什么,给你义父看去。” “师父……” “做什么?” “这儿!” 池逸将另一只鼻也更歪,眼也更歪,嘴还更斜的狐狸伸到谢尘吾面前。 “你最好快些拿走……”谢尘吾侧过首,没叫那孩子看见他阴沉的脸色。 “师父!” “别烦我……” 池逸又拍拍他的背,叫一向讨厌旁人触碰的谢尘吾倏地回首,然而他转过身,却只见那“逆徒”朝他兴冲冲地张开了五指,好似在展示他干净的手。 “这本是应该,给我看做什么?若是要讨夸便去寻你义父……” “谢公子也太凶了。”秦逝舟笑着在谢尘吾身侧坐下,“你总这般吓他做什么?孩子不比咱们,禁不起吓。话说回来,我倒是好奇你若碰上心上人该是什么模样呢!” 谢尘吾仰首瞧着如水的月色:“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有这功夫陪我闲聊,倒不如去讨好江念与和江绪壹。” “哦?没成想谢公子这般有眼力见!” 谢尘吾斜睨秦逝舟一眼,复咽下一口酒。他也没瞧那巴巴地看他的池逸,却还是开了口,话音冷淡,叫秦逝舟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看你的狐狸去……” “他是太喜欢你了才这样的,我今早要碰他的狐狸,可将他吓得将东西紧紧护在怀里,护食的小兽似的!” “你倒还有闲工夫逗他?邵副将会回来么?” “我猜他不会。”秦逝舟笑得坦荡,“我总觉得十禹在我手底下办事屈才了,奈何翠尘珠坱,叫宝珠覆尘呐!所以无论他什么决定,我都准了。” “你们俩别聊了……快些过来!” 闻声,谢尘吾、秦逝舟、池逸三人皆回首,却只听得江念与话音严肃:“方才探马回来了,说是前头有些异样……” 第175章 红线 “分浅缘薄,到此尽了——”…… “凡所有相, 皆是虚妄。” “醒悟迟迟,故不得悔改。” “分浅缘薄,到此尽了——” 锣鼓唢呐齐鸣, 耳畔众声嘈嘈,魏长停头疼欲裂,他蓦地睁眼, 眼前却好似烟霭沆砀, 万物只在眸底余下模糊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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