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 站在门口望天的廉遂礼见雨势一时半会小不了,便也退进来了。二人恰对上眼神,白裴趋觉得晦气于是先移开了目光。 这屋中只有一把长椅,白裴趋坐在靠墙的里头,廉遂礼坐在靠门的外头。二人互不相看,也并不交谈,白裴趋闭嘴不再骂天骂地骂爹骂娘后,雨声便填满了屋中的每一个缝隙。 未曾想,先开口的还是廉遂礼。 “白公子,适才是我冲动,方做了无礼之举。但您已是白家独当一面之人,当知分寸。” 白裴趋本来听他要开口还觉新奇,谁知他口中话就没几句白裴趋爱听的,听到一半,白裴趋便冷笑出了声:“哦?你既知你我二人是两姓之别,你竟还敢在此对我大放阙词?谁许你对我说教了?狗屁分寸!我活到现在靠的可是分寸?” 白裴趋的脚腕没好全,被廉遂礼方才那么一拽更重了些,再加上泡了一日的水,这会又酸又疼,他压着气轻轻|喘了一下,接着假装咳嗽了一声,又像没事人一般抱着臂瞪廉遂礼。 “到底是本性难移……纨绔放肆,不晓礼义……未曾想三年之期仍旧难改你半分心性。” 白裴趋听他骂人,只觉好笑。 “廉遂礼啊廉遂礼,小爷我呢,在这破雨里走了一日,现下腿脚发酸,实在没多余的力气和你计较才没动手的。你他娘少在这对我指指点点,我爱如何就如何,关你屁事。你当你还是虚妄山那狗屁‘妄师’吗?我看你就是成日困在那礼义仁德里,活得窝窝囊囊畏手畏脚了,才看谁都不顺眼吧?” 廉遂礼鲜能碰着这么个对自己大放粗言的纨绔子,这会已是忍无可忍:“我们前去拜访的人家皆因丧亲而痛不欲生,你怎可于门前大呼大嚷,惊扰她们?” “不喊他们听得见吗?他娘的,你能不能好好想想?!蠢货,我也教你个道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你他娘再在我面前说我方才这做不好那做不好也一点屁用没有,你倒不如趁早闭嘴,少在这婆婆妈妈说些废话!” 从未有人敢如此骂他,第一个敢这么干的,是三年前的廉遂礼,第二个依旧是眼前这长了年纪没长见识的蠢货。如若不是脚腕实在疼得厉害,他准得起身和廉遂礼打一架。白裴趋咬着牙,将拳攥得极紧。 “真言胜虚语,忠言一向逆耳,我也不过好心给白公子一个劝诫。今日我已非你师,但我还是劝你一句,十五族势如水火,你若迷途不返,日后只可能为白氏招引祸端,往正道行,莫要走火入魔。” 廉遂礼说这话时面色冰冷,也不看白裴趋,反倒是白裴趋一只手撑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薄唇勾起,面带嘲意。 “廉遂礼,你娘没教你说话的时候看着人说么?还是你自知骂人的时候,还是不要看着人说得好?怕一不小心毁了你君子名?何必端着呢?都这把年纪了,连姻亲都定不下来,不会不是自己不愿,是身子不行吧?” 白裴趋骂人从来不拐弯抹角,一席话说得廉遂礼的唇都在抖,但他所言真假掺半,也就只能当个笑话来听。 廉遂礼已有二十六了,至今仍未娶妻,连姻亲都没定下。其实也并非廉遂礼死犟着不肯点头,只是廉家家主廉洺在他儿子的及冠宴上当着宾客的面,说要廉遂礼自行择选中意之人为妻,他不干涉。这本意是好,但廉遂礼其人木讷,别说是中意,他身旁就没什么女子。他一心忙于族内事务,隔三差五还要出趟远门替族里办事或平乱,一来二去,这事便耽搁下来了。 廉洺在廉遂礼二十四那年终于急了,终于像个一家之主般替廉遂礼包办了婚事,廉遂礼实在没闲心余力去顾及这等杂事,点头得干脆。谁知道,那大户的小姐娇贵,说是不愿等了,今年初便退了婚。毕竟是廉家,那头退婚的消息刚出,这头便有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廉家府。但廉洺一来担心重蹈覆辙,二来总忧虑近来世上不太平,便又将廉遂礼的婚事给搁下了。 廉遂礼不急,和他同年的两位十五族的嫡子们也不急,许家许辞闲和陆家陆凪俩人念着有缘自会相见,成了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话。这仨都被街巷里编故事的说书人给讲烂了。 “污言秽语,蛮横无礼。你若再放肆,休怪我不顾情义……”廉遂礼闻言回过头,眼看是真怒了,白裴趋瞧见却笑开了花,眼睛都笑弯来,像极重霄玉钩。 “哦?你不顾情义?你何曾有情义?你可知情义二字如何写?我教你,你要不要?” 白裴趋不容廉遂礼再说,便笑道:“你放心,这世上讨厌我的多了去了,恨我的、想我死的都不少,多你一个,我白裴趋也照样活得好好的。你爱骂便在心里头骂个痛快,我也管不着,但倘那骂我的话传到我耳里,你也免不得挨我些拳头,我他娘就是打不死你,也会让你尝点苦头的。” 廉遂礼愣愣看着白裴趋的笑面,又默默转过头去。而后他不再说什么了,许是觉得白裴趋已经无药可救了。 屋外大雨冲刷俗尘,一切干净的、肮脏的、模糊的、清晰的事物都被掩盖在风雨中。偶尔飘来几星灯火,很快便又消失不见了,也说不准是赶路人的灯熄了还是单纯被浓夜与暴雨给藏入了深深昏暝中。 第103章 船夫 所谓“怀珠韫玉”的清高君子杀过…… 孟陵渡口处本竖着一根长木竿子, 竿子上头挂着盏用来照夜的灯笼。雨打灯,风欺水,不过倏忽间, 渡口已浸入浓如墨的晚夜中。人眼里看不见东西了,便只能用耳去听狂浪怒吼着打在青石岸上发出的巨响,一声接一声, 恰同风雨呼啸声相和, 扰人清梦。 一佝偻着腰的船夫从摇摆不定的乌篷船中钻出来, 满是刀疤的手自昏暝中猛一拽住岸边的粗绳, 而后带起身子, 很快稳稳落了地。 天寒了, 人也老了, 经不住这冷雨劈头盖面地砸,船夫嘟囔了几声,一边弯腰护着油灯,一边迈开步子匆匆往一旁的窄屋去。 他推开门, 见里头隐有人影晃动,于是举起手中油灯往屋内照了照,待看清俩人后忍不住“哎呦”了一声。 “哟,二位避雨呢?这雨忒大了,实在是……”那老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俩人来, 继而一拍脑袋,“这……是贵客啊!二位爷怎淋成这副鬼样?嗐,爷也别怨,这老天一向不长眼,贵人出门总是这般多雨的。” 廉遂礼先起身挡在了白裴趋跟前,见来者和善, 这才推手作揖道:“我们无意叨扰,只是这雨实在太大,方行无礼僭越之举。雨势小些了我们便离开。” 白裴趋本抱臂小憩,也并不在乎来人是谁,听见廉遂礼说话,这才懒懒抬眸瞧了他一眼,而后又闭上了。 “诶呦,您言重了,避个雨罢了,算得了什么?只是这半夜三更的,来这穷酸地做什么?可是找不着路啦?哎呦喂!那您二人可算是遇着人了!小人名‘张均’,可是土生土长的孟午城人,这大街小巷我走了几十年,千百遍,可熟嘞!” 白裴趋并不信,却还是睁开眼慵慵递过张已有些发皱的纸:“哦?看看,这在哪?” “啊……这不是死了人的那户人家嘛……您二位……啊呀!二位大人是来查案的吧?瞧我这眼睛,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案子邪门嘞,不好查!连我这……呃见过大风大浪之人都有些心底发毛。啧啧啧……那人皮我亲眼看见过,上头沾的血肉我是到现在都忘不干净啊!” 白裴趋闻言挑了挑眉:“成,不然你和我们走一遭?完事了我给你付路费。” “欸好好好!小人乐意,多谢爷!” 那老头蜷着肩背,只微微抬起头,一脸谄媚。这般奴颜婢睐之人,白裴趋见得太多了,因而也没同他废话:“你若带路带得好,好处自然少不了。” 白裴趋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那人也讪讪回了个笑。 “所以从这到纸上写的地方要多久?” “写的?哎呀,二位爷!”那船夫看完直摇头,“您二位将这方位都标错了!这是城北南边那块的图,您怎标成城南图了?这会夜深雨大,恐怕不便来往啊。不然明早我再去二位爷的住处找二位爷?我办事,您放心,这城中大事小事我无所不知!啥阴沟小巷我都清楚!” 二人换了个眼神,白裴趋并不表态,廉遂礼便先点了头。实话说,这孟午城不过廉地一偏僻的小城,廉遂礼对此地并不熟悉,而常跑这地的侍从也都忙于赈灾,他太缺人手了。 “好,多谢。”廉遂礼再一次朝那船夫张均推手作揖,“此番苦寒天,实在有劳了,事成定有重谢。” 白裴趋冷冷盯着那船夫看,见那老头听了话后激动得身子一颤,他便无声移开了目光,将影子都藏在了廉遂礼身后。 ------------------------------------- “我不是说了我没事,让你他娘别多管闲事了吗?”白裴趋慵慵靠着椅背,扬起下巴,手里还端着酒盏,瞧着神闲气定,只是话里行间已隐有怒意。 冷风自小窗的缝隙里钻入屋,将那桌案上的烛火吹得摇摇摆摆,白裴趋“啧”了声,一挥手便将那火烛给熄了,屋中于是又暗下去几分。 廉遂礼以为白裴趋是娇生惯养出了满身金贵毛病,不要名医便不治伤病,也是压着怒意在劝他。 “现下夜太深,已请不到靠谱的医师。我的医术不低于寻常医师,足以帮你看伤。你若仍要这般执拗,落下病根怎么办?!”廉遂礼说这话时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像块直挺的木头,板板正正,总让人疑心他无情无欲,不是凡人。 习武者皆非见伤动容之人,遑论还是十五族子弟,白裴趋以为廉遂礼那般聪明,不可能不明白这道理,但廉遂礼仍要将他比弱不禁风的凡俗,这不是欺侮是什么? 白裴趋面上笑都敛去了,没再给廉遂礼好脸色看。他从非甘愿屈尊示弱之人,如若廉遂礼存心寻他麻烦,他也只会让廉遂礼吃不了兜着走。 “谁不会医术?我自会看着办,何须你来?你放心,我还不至于拿这小伤去找你爹讨公道。” “我……”廉遂礼无言以对,微启的唇僵着,愣了一愣才讷讷道,“我晚些时候再过来。” “他娘的你敢来试试!你别大半夜来扰我清梦……”白裴趋阴沉着脸,冲着廉遂礼往外走的背影就扯着嗓子吼了声。 廉遂礼顿了顿,而后传来声极低沉的——“我明白了”。 木门被轻轻打开,又被廉遂礼给无声闭紧了。白裴趋觉着不踏实,几步过去将门栓也给挂上了。 白裴趋向来薄情寡义,自然拿不准这廉遂礼是不是怒了,但说他不识好人心也好,骂他矫情也罢,他实在没闲功夫去管其他人如何想,他自己心里头舒服比什么都重要。 白裴趋手中酒盏仍旧满着,他单瞥了眼便默默搁在了桌上。而后他在床前坐下,极小心地将长靴脱下,又取下已被泥水浸了几轮的净袜,用温水浸湿的帕子仔细将旁侧都擦拭了一番,这才咬着牙擦过伤口周遭。 整整一日他二人都穿行在积满水的小巷里,其中混杂的泥沙顺着他的长靴直往里灌,不知何时,泡肿的脚踝处便被带棱的石子生生划开道约莫一指粗的口子。 伤口早被泡烂了,白裴趋漠然将那伤挑开,借着烛火瞧了瞧其中夹杂的碎石子。他未有犹疑,熟练地用银针将污物挑干净后,便从行囊里拿出几瓶药洒了上去。屋内人影晃动,他手起手落却静寂无声。 但这不可能不疼。 他娘的疼死了。 白裴趋面上烛光因风跳跃,忽明忽暗,他却只小心将干净的白布缠上脚踝,长指抚平皱褶,而后将余出的长布给尽数剪断。他那双极凶的眼睛这时候瞧上去温和了不少,暖黄的光将他眼睫之影都散在面上,看上去竟有了几分乖顺,就仿若先前大张獠牙的纨绔不是他一般。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白裴趋仍在看着发肿的脚腕发愣,直到屋外那连影子都正的廉遂礼叹着气离开,他才终于醒过神来。而后他朝那半开不开的窗子说了声——“进来吧”。 霎那间,一着夜行衣之人手撑窗沿翻将而入。那人很高,落地时却愣是一丁点声音都没发出来,惟有雨滴沿发丝落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滴答——滴答—— 玄衣侍卫单膝跪地,垂头抱拳,恭恭敬敬等候白裴趋下令。 “盛昶,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盛昶咽了口唾沫,沉声道:“公子令小人有多远滚多远,不可跟着您。” “那你现在这是?”白裴趋冷笑一声,把身子向低处探了探,一双眼紧盯着不敢抬头的盛昶。 他在笑,笑得眼睛都弯了。 盛昶咬咬牙抬起头,巴掌随之打到了他面上,他却连眼都没眨一下。盛昶一如往常温顺地低下头去,白裴趋却以剑柄抵住他下巴硬生生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盛昶啊盛昶,你怎么就是听不懂人话呢?我自小便常往外跑,又何苦要你这十五風卫之首次次跟着?你有闲情跟在我屁股后边转,倒不如跟紧了你真正的主子。白烠他总怕我犯错,毁了白家的世代英明。怎么?你也怕么?还是他非要你寸步不离跟着我?怕我真昏了头去把白家卖了?” 盛昶不敢应答,是与不是皆非白裴趋要的答案,他能做的不过是咬紧牙关,做个忠心耿耿的“哑巴”罢了。 半晌无人言语,白裴趋又冷笑一声:“你既连话都不愿说,那还要舌头做什么?反正你这般忠心,连自个的命都不惜。” 说来荒唐,十五族中的公子里有不少和他们老子对着干的,而其中尤以白裴趋最甚。白裴趋自然不可能生来就恨他爹恨得入骨,要问恨的缘由,白地早都传遍了。 那故事不能再悲,白裴趋也不可能更恨了。裴氏大夫人尚于病榻哀卧,新夫人便戴凤冠霞帔高高兴兴入了门,那几日高朋满座,锣鼓喧天,白裴趋像是梦里走了一遭似的,谁人看见了他母亲夜夜咳血?谁人听见了他母亲耐不住疼而低低呜咽?谁都知道!但他白
相关推荐:
我给OL娇凄绑上了眼罩
如何折下高岭之花
捉鬼龙王之极品强少(龙王之我是至尊)
光与影(真骨科)
荆棘花园
欲望夫妻奴
火影之囚爱
步步为营(H)
高门玩物_御宅屋
月下低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