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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一嗓子将邻座人吓得一扔筷子,骂骂咧咧之声皆涌至那昏黑角落。 “哎呦,你可莫要叫唤啦!你都如此,东氐岂不是骂我更凶?” “他把公子当亲弟弟亲儿子养,自家白菜被……呃不……自然生气。”北虚撇撇嘴,瞧上去很是遗憾,“您怎这么小就跟人跑了?倒留我们隐卫‘独守空房’,寂寞得很!” “也是!那我现在多陪陪你们!” 北虚闻言哈哈大笑:“公子您这一心难二用,分身乏术吧?不过……也好歹是严公子。所谓‘渊清玉絜’不假,十人九慕亦是货真价实。但,嗜血狼群里头养出的温顺狼崽到底还是狼,骨堆里寻路子的宗族您当真不忧虑?想来过去金台铜柱的故事还未得您信服。” 戍金台上坐恶鬼,恶鬼怒目瞪来人,来人身困青铜柱,铜柱铁链锁白烛,白烛荧燎映囚徒,囚徒血泪入戍金——那是小时候隐卫常念的打油诗,讲的便是百权严氏。 尚武的百权四族恶名远扬,尤其在崇仁的禮间更盛,如若不是严卿序美名遮了严氏不少丑去,那严家至今都会被当做禮间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十五族的丑事听听便好,岂能当真?”顾於眠将茶喝完了,又把杯盏递过去,北虚顺手给他斟满了,“只是,无论如何,东氐也不能骂我呀!还真瘆人……” “怕东氐骂啊?那公子得可劲讨好我们仨,我们帮您拦着东氐!” 顾於眠盯着北虚那灿烂笑面瞧,不知怎地又想起了幻梦中被隐卫们簇拥的过往。 “下次公子去哪?”北虚没瞧见他的灼灼目光,只仰头将茶水喝了个干净。 “去严家。” 北虚口中含着满满一口茶,闻言差点将茶水喷出来,只是他硬咽了下去,呛得不停咳嗽,顾於眠忙帮他拍背。 “怎么啦?” “严……家?公子……你可想好了见到严家主该如何应对?” “除了见风使舵外,还能如何?” “您有数便好!” “北虚,莫要谈我了,还是同我讲讲你此番往西北去,都查到些什么吧……那毒草……” 一刹间,北虚面上笑意散了个干净,他将手中杯轻轻在桌上搁下,面容肃然,微微颔首,这才开了口。 “西北乱,毒门开。” ------------------------------------- 恰是正午,一酒楼二层,严长蔺、许临二人相对而坐,然久别故友已十年,相逢竟都噤声不言。 严长蔺本是个出了名的“话匣子”,所谓“忘忧林风”说的便是他那倜傥不羁的性子。 谁知这会他面色不虞,更是连嘴都不愿张,他其实自个都想不明白为何稀里糊涂地跟着许临来了这破酒家。 许是瞧着许临那一身素裳写满了落拓冷清,再不见当年少年怒马鲜衣意气,他方触景而慨叹。 那性子中的烈掺入顾忌谨慎中,已愈发淡了。 其实,哪怕那三爷已成了个不修边幅的浪客,他依旧觉得,柴毁骨立,会更得他意。 十年前的风浪滔天,已然淹了他的耳目,被抛入深水之人呛得浑身都疼,又如何能甘心那罪魁啸傲湖山,放浪形骸? 挚友相残,滚烫浓血都溅到了他面上,邰靳死了,许临废了,他严长蔺却要带着挥之不去的梦魇活一辈子! 他抬眸,眼前人埋头吃菜,优哉游哉,似乎早便将十年前那罪过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严长蔺怒火中烧却单闷声喝茶,并不多言。 长久的静默后,还是那严四爷忍无可忍,终于开了口,可惜久别重逢,说出口的不是问候关心,却是带刺的利箭:“十年了,你可曾去看过他一回?” “入殓那日看过了,”许临一仰脖咕咚将酒给喝了个干净,“没必要看那么多遍,倒惹他嫌。” “这是什么话?你当真一丝半点歉疚都没有?!祸福惟人,你犯了罪,理应受着!”严长蔺将杯砸在桌上,目眦欲裂。 “严长蔺!”许临抬起眼对上那双通红的眸,“我自费术法已表歉疚,你竟还敢问我这等蠢问题?!” “你自己清楚,”严长蔺没喝酒,他只和亲友喝酒,那是他的规矩,“杀人偿命本是定理,不过身子里流着十五族的血才容你苟且偷生,你不知羞愧地招摇过市便罢,竟还敢同我大放阙词!?” “我同他本就不是朋友,他自个挑衅在先……”许临嘟嘟囔囔,一杯接一杯地往喉中灌酒,“你若只为了说这些,何必与我同桌而聚,早在沈府骂完不就够了?” “顽固不化!”严长蔺将筷子一摔,站起身来,“成日将苍生挂在嘴边,邰靳如何不是苍生一份?你喊的究竟是什么虚无缥缈的道义!?” 与那怒火攻心之人不同,许临面上风轻云淡,似乎他口中言不过是稀松平常之事,并不伤人。 “我在想,若是那日比试,死的人是我,你是不是也会这般骂邰靳。”许临也站起身,“衔橛之变,我又如何料得到?我已做了我该做的,你依旧无事生非,你究竟想要什么?” 严长蔺冷笑一声:“我要罪人得其惩。” “你要我赔他命吧?就这便够了?”许临目光冷峻,对上严长蔺的灼灼怒目也并不闪躲,“严长蔺,我他娘告诉你,我不怕死!待这乱世平稳,我自会还他一条命!两不相欠是多大的幸事,你以为我会怕么?” 严长蔺闻言一愣,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何况,我的道义,我现在就在履践。游走天涯,行侠仗义,我不自吹自擂。但你,严长蔺,你自个瞧瞧自己是不是要烂在严家!你救了几人,这乱世,你什么都没做!” 严长蔺忘了每个人都有心,也从来不知道邰靳之死在过去那十七岁少年郎心中挖了多深的坑。黑黢黢的坑不分昼夜地往下延展,而今已是万丈深渊。 许临在桌上扔下些银两,又朗声言:“道不同,不相为谋,莫见了。” 言罢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只是他顿了顿又停下了脚步,只是依旧没回头:“楁楹去了安晏,停在原地的只有你一人而已。高枕而卧,自然无所顾忌。” 严长蔺闻言大惊:“她去那做什么?!安晏可非开玩笑!” “驻守边疆,救死扶伤,你如何觉得她在开玩笑?!你就守着所谓的苍生大义在富贵乡等死吧!” “什么?” “再也不见。” 严长蔺攥紧手中酒杯,瞧着那许三爷决绝的背影,痛入骨髓。 在富贵乡等死么?好一个“等死”! 许临信了吧?所谓忘忧林风,所谓严氏孽根! 百权人将他作笑话,枕稳衾温,玩岁愒时,不过酒香中荒溺的纨绔子。 然而世人荒唐言有几真?他有忧,且从来难为跅弛不羁者。 无人知他已是扑火而落的蛾,无人懂他九回肠断,积忧已成疾。 都道嗜血严家骨,却未曾有人知他如何能在严家活下去。他不是不愿抛去所有,执剑江湖,无问西东,可严卿序是将他栓在家中的铁锁! 轻财任侠,纵马行千里的日子不属于他,他一辈子只能被囚在严府里做个望天的愚人。 做个笑话,做个废物! 龙禽槛兽,他早已无路可逃。 第75章 药洵 沉溺声色犬马已多年,他生来是千…… 沈家后山有一温泉, 名唤“药洵”,沈氏自道地灵人杰,方得苍天恩惠以疗伤解难。 “药洵胜药, 泡久些,伤也好得快些。咱们这身子骨虽说挨了刀子也比常人好得快,但也经不住反反复复地折腾。”魏长停凤眸微抬, 恰将那温润公子的轮廓装入眼中。 他上身并未披裳, 想来也是混迹烟花柳巷太频, 便也不似自小在十五族繁文缛节中长大的公子。 沉溺声色犬马已多年, 他生来是千金之子, 谁料竟歪成个孽根祸胎。那纨绔不羁的性子辱了他魏家名声, 逼得其父魏熻当着十四族面自叹家门不幸。 黑白交糅, 都道是“尘鞅南烛”魏长停,“尘鞅”斥其寡廉鲜耻、荒淫无度,“南烛”反赞其底蕴深醇,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救世济民亦不在话下。 可惜清浊之间,他更偏向浊恶。因而无数善意都藏了算计,所有的仁慈皆始于欲念,他从心而为,放浪形骸, 倒像个怪物。 他有时也会忍不住去想,倘若没有十六年前的墨门之变,他或许不会如此。 但苍天不允他改命,他便只能沿着一眼望得到头的泥径慢吞吞地踱步,到头了,入土为安便是。 生死于他而言已是平常, 礼义廉耻更早早扔了个干净,又怎可能在乎旁人眼光? 这会他单似个粗野村夫般光着膀子背倚石壁,难得齐整束了几月的乌发随意披散于肩。灯影幢幢,这般瞧去,他倒愈发张扬惊艳,也不知此景骗了多少可怜人的真心去。 他偏头时恰瞧见方入水的严卿序还披着条薄衣,只是那衣浸了水便贴肤露色,同什么也没披并无太大区别,他于是扑哧笑出了声。 “卿序怎如此怕羞?可是怕被於眠瞧见?”魏长停踩着水过去,朗声笑道,“莫多虑,你身子好看,肌肉硬朗分明,不怕被瞧!脱了吧?於眠瞧了没准欢喜呢!” “不是这个理啊……”严卿序摇摇头,见那魏长停饿狼般扑来,忙摁住他的手,“长停……莫要扒我身上衣……” “哎哟,你如此拘谨做什么?” “并无拘束。” 严卿序无奈应付着魏长停,双手轻攥他腕也不敢松开,惟恐他复又动手动脚。 水光潋滟,烛火飘摇,二人倒影映于清泉之间,荡开的涟漪圈圈绕绕,将俩人姿容都晕染开来。 银雾飞溅,四目相对,严卿序这才忽觉义结金兰已十余年,往昔少年往事疾走而去,根本挽回不得。终究是岁序一抔土,散入天地山河,再寻不到回头路了。 “卿序,长停!” 严卿序惊闻语声而回望时,顾於眠已立于面前了,他笑着同俩人招手,只是眉目间隐约缠着缕化不开的愁,他人未觉,严卿序却瞧得明明白白。 严卿序藏起忧,单笑着仰头瞧他。氤氲水雾间,二人相顾无言,分明面上均是笑靥明媚,却皆不提从各自目里瞧见了多少忧虑多少悲。 避影敛迹,都是心底藏着话的人,谁也不愿捅破的纸,便让他隔着好了。 奈何严卿序毕竟是已及冠的健壮少年郎,自然不可能无欲无求。他移过眼躲开顾於眠的目光,偏偏看清面前人的全貌——薄衫湿,雪肤藏。 所谓美人易引祸水并非毫无缘由,那平日千仞无枝的君子一时间竟忘乎所以,满目是那顾家郎。 玉面公子宽肩窄腰若隐若现,白瓷雪肌间薄唇红而微扬起,恍惚似寒梅落茸雪,如何让他能按行自抑如常,而不心生惦记意? 可惜顾於眠难解风情,他腿一迈便踏入水中,见严卿序僵若泥塑木雕,勾起唇便绕自严卿序身后,随即挽住严卿序的脖颈,附耳低语:“卿序,怎么总盯着我瞧呢?” 还不等严卿序回话,岸上便传来声惊呼。 “阿眠!卿序!你们做什么呢!?”来人行步如飞,面上惊诧。 “自然什么都没做。” “在这药泉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可还是大族的子弟?” 顾於眠知许昭安又莫名吃味,想来觉得好笑,于是将眉一挑,手一使劲,身子都贴上严卿序的背脊,继而他又抬眼挑衅一般笑看许昭安,只道:“有何不可?” “自……自然……”许昭安无话可说,于是扯着嗓子骂,“你厚颜无……” “耻”字尚未出口,许昭安的手就被顾於眠猛一拽,他旋即跌入泉中去,所幸顾於眠捞着他,没让他呛太多水。 “顾於眠!你找死!!!” 二人打闹不止,激起的水花溅了旁侧阖目打坐的纪千弦满脸。纪千弦并不多言,心底虽是生了些许怨气,却也单抬眸擦去面上水,继而一声不响地往泉远处去了。 他止步于未点灯的昏黑一隅,倚着石壁,将整个人都掩入朦胧水汽中。 魏长停禁不住小心翼翼去瞧他清冷面,纵水雾蔽目,他依旧自那虚幻缥缈中摸出了些思绪来。他愈看愈是清楚,那公子分明寡欲仙人,二人远去已是山海之距,天上地下之遥。 奈何他是天生的恶人,偏偏贪心垂涎于不可及之物,邪念不合时宜地自心渊攀出,绞缠他寸缕肌肤,一时间他竟浑身作痛起来。 只是他突地蹙起眉,想起些什么后便不再去瞧纪千弦了。 早便是仙凡之别,俗欲于那神仙似的公子而言恍若缥缈尘烟,他没缘由以一身脏污染浊清池水。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魏长停没头没尾地念了句诗,手一抬又用术法引水聚成朵花,只是很快便不惹人注意地浇回泉中去了。 另一边,严卿序方苦口婆心将两位拍水打闹的公子给隔开,那耐不住闲的顾於眠虽是乖乖将头搁在了严卿序肩上,却依旧不忘探身再去逗逗许昭安。 许二公子自然不任人欺压,即便隔着严卿序,俩人还是又闹腾起来。江念与不在,到底难治住这俩人。俩人闹得倦了,这才偷得片刻消停。 “阿昭,叔父不来么?我见他身上也有伤呢。” “他今早便走了,说是不碍事。” 顾於眠闻言颔首,他其实并未同许临讲过几句话,却无由觉得许临洞隐烛微,即便已无术法,却也绝非凡俗。 许是“槐序浮光”名扬一时,他心里头总还有些钦羡意吧? 过去那鳌里夺尊的许三爷是禮间的“楚璧隋珍”,头角峥嵘的少年郎尚未及冠时便以近乎登峰造极的术法与剑术博得世间美名,若非十年前那血债难偿,他不该落拓至此。 顾於眠敛去面上恣意的笑,眸中黯然,他抬眼瞧了瞧那被笼在灯影中的严卿序,又默默将眼垂下了。 “怎么了?”严卿序将手抚上他发,只是轻轻揉搓。 顾於眠笑着摇头,甩头时发间水恰晃荡着自前额抚过面淌入他脖颈间,不断往下钻。严卿序极自然地挪开眼去,不敢再瞧。 “此番凶险,委屈你了。”顾於眠将严卿序的左臂轻抬起,蹙眉瞧着上头留下的血色长痕。 “我没事。”严卿序只是笑,他以右手抚过顾於眠肩上留下的咬痕,禁不住长叹一声,“阿眠,对不住,那日是我不清醒……” 顾於眠并不怕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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