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阵雨后泥土的气息,清风卷着严卿序的发,霁青色的长衣随之而动,倒勾勒出严卿序高瘦健壮的身躯。 他拿着剑站到穴口处了,那柔和的光也似挑人般,散了翩翩公子满身。 他周遭还站着许多欢喜的百姓,人们大多盯着那俊逸温润的公子看,眼中是感激,也是钦羡。 顾於眠移开目光,而转身向昏暗的穴深处走去,那里还坐着几个身上有伤不想见光的百姓。 他缓缓蹲下,才终于觉得喘过气来,像是这方寸之地才属于自己。 “还好么?我们出去吧,我一定会送你们回家的。”,顾於眠笑着向那几个惊魂未定的百姓伸出了手,将他们轻轻拉了起来。 而后顾於眠笑着回过身去,掩盖住心底的歉意。 自诩假仁假义者,何敢玷污干干净净之人? 莫名的忧虑令其异常盲目,顾於眠转身而去却不知那些百姓满布血丝的眼睛里又噙满了泪。 “恩人……” ------------------------------------- 铁铸的锁链捆在几人的手臂与腿上,被长剑划破的夜行衣露出其主人满身的血痕来,浓血凝固在衣裳上,显现出黑紫的光泽。 一人大口喘着气,地上是他方才被硬扣喉吐出的毒药。 他咽了口唾沫,却满口血味。 “去你娘的狗东西,连谢家地盘都敢撒野!找死也得找个适合的地方!”,方濋手里拿着个长鞭,鞭上一片赤红,还在向下滴着血。 “把你知道的都供出来,我没准还给你个痛快!” “我不知道!” “啪”,血肉绽开的声音淹没在长鞭挥打之声中。 “我问你,十五族内有叛徒,对不对?” “我不知道……” “啪!” 那人吐了口血,溅在地上开了朵娇艳的花。 “我再问你,指使你干这事的人,在陌成是不是?” 那人还是没吐出话来。 方濋不满地深吸了口气,用鞭子再狠狠一抽,那人便断了气。 他低骂了句,“他娘的,害了那么多人,就这么死了……” 他又接过一旁侍卫拿着的湿布,拭了拭手上的血迹,眼中都是怨恨。 牢门口,沈吟离抱着臂默默看着,见方濋什么也没审出来,他便迎上前去,拍拍他的肩,“后两个我审。” “这……沈公子,这恐怕不合适吧?”,方濋擦了擦脸上的血,讷讷道,“我们家公子要怪罪我办事不力了……” “别担心,我自个再同尘吾解释。你帮我唤念与,让他半个时辰后来一下便成。” 言罢,沈吟离挽起双袖,见方濋还在犹豫,于是笑道:“好歹我也是安晏营里出来的人,你放心吧。” 方濋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帮他把石门给掩上了。 他当然知道沈吟离是安晏五大营出来的人,年纪轻轻便成了安晏将军的人自然不一般。 只是,沈吟离生得一副柔软模样,好似没有脾气,对谁都是一副和善模样,究竟有何本事镇住军营里鹰虎般烈的兵?又该如何撬开那些嘴封的严实之人的嘴? 他不懂,只是半个时辰后,他带着江念与到牢房的时候,牢中已是一片狼藉。 一个刺客倒在血泊中,额上开了个黑黢黢的洞,一把刀还扎在那洞中。 沈吟离见他们来了,便把刀猛地抽了出来,浓白浆液霎时喷溅一地。 那刺客没了气息,只是还瞪着眼,口中牙已是参差不全了,半截舌头掉在外边。 另一个还挂着锁链,吊着一口气,却是印堂发黑,七窍流血。 地上散着五六颗牵着血丝的牙,一旁的炉中,烧红的烙铁还在滋滋地冒着烟。 那瘦高的身影藏在昏暗的牢房之中,像是一缕幽魂。 他浅色的衣裳上沾满了血,手上还有被抓伤的印痕,只是他却像是个没事人般,又站到桌边挥墨写起什么来。 满地都是溅开的血,几乎无处落脚,方濋于是踩在那些血浆上走,每走一步便觉得脚底拉起粘腻的血丝,混着水发出“嗒嗒”的响声。 沈吟离闻声回过头来对他们笑,“他招了,”,继而他递过张写满字的纸来,“只是信与不信还要你们自己掂量。” 沈吟离笑得一如往常,方濋却觉得不寒而栗。到底是能当将军的人,怎样都笑得出来。 但方濋毕竟也不是个天真之徒,他向旁边站着的侍卫递了个眼神,那侍卫便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这是在说沈吟离所言非虚,未有隐瞒。 说到底,他还是信不过外族人给的东西,这谢家最不缺的便是心眼,也只有这种环境才养得出谢尘吾那般多疑的傲骨来。 只是,江念与也见怪不怪,绕过那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便问,“吟离,寻我何事?” “於眠说有客要来,我现在不方便迎客,还望你能帮我接待下。”,沈吟离将满是血的手浸在清水中细细擦洗着,笑道。 江念与微微吃了一惊,“客?谁?” “渭于,常先生。” ------------------------------------- 淡淡的茶香飘在添九那处府邸里,侍女们都立在门外,一白袍医者端正坐着,垂眸闭目,桌上放的白瓷杯合着盖,客人显然对这茶并不很感兴趣。 那人的黑发中已掺入了些银丝,并不蓄须,看上去温和有礼,并不给人凌厉的感觉。 常柎对外一直是个谦谦有礼的君子,不说违逆之言,亦不讲粗话。 他一向为人谦逊,落落大方,是个会看人眼色行事的人物,哪怕狂妄之辈指着他大放阙词,他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永远都是一副温和的笑脸。 只是,那不过是表象罢了,常柎其人内心狂放不羁,倘若有人对他破口大骂,他面上不表现出来,心里却把那人的祖宗问候了几百遍了。 他可不分什么三六九等,除了对家主和家主夫人尊重些,对顾府其余人可完全不会藏着掖着什么,顾於眠作为顾府公子便深受其害。 每当顾於眠做错事时,他常常对着顾於眠便是劈头盖脸地一顿臭骂。 毕竟,顾大家主和他夫人都是心善之人,可干不了严厉管教孩子这档子事,所以也就眼一闭心一横,把顾於眠扔给了常柎管教。 其实说是“扔”也不大对,顾於眠这家伙从小便是打不跑的,就喜欢缠着常柎,还那么丁点大的时候,便摇摇摆摆地要常柎抱,常柎起初还觉得孩子小,圆滚滚的还挺可爱,便也纵着他。 哪知顾於眠越大便越是烦人,他是个喜清净的医者,可那顾於眠三天两头上房揭瓦,不是半夜林中藏,便是清晨不见影,成日在他身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得他烦透了…… 都是那帮隐卫惯出的逍遥公子脾气,捧在手心怕化了的公子能有什么作为? 因而,常柎对顾於眠的撒娇耍赖从来不看在眼里,犯错便罚,罚到他怕为止。 时至今日,常柎不免觉得顾於眠现在没长歪,定有他的一份功劳。 然而,性格跳脱没有分寸便罢了,顾於眠令他最为恼火的还是那死活不吃药的性子,自小便是又哭又闹,十个隐卫都灌不进药。 但到底对常柎还是心存畏惧的,他常柎人一坐那,再苦的药,顾於眠三两下也得喝个干净。 因此,他可得意了。 实话说来,常柎平日里可没闲时间胡思乱想,这会他闭目养神,想的都是顾於眠那小崽子又仗势拉他出来收拾烂摊子了。 他揉了揉眉心,不惹人注意的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顾府待了十六年了,旁人看来淡泊名利、无所牵挂,以他之言,便是“惟愿青蝇吊客,庸碌一生,不问世俗”。 他从来没有要成家的打算,知情的人万不敢提,不知情的也没人敢越过顾家给他做媒牵线。有人说他妻子死了,也有人说他根本没成过亲。 顾府无人提过他的出身,以至于顾於眠不知他从何而来,渐渐地便默认了他是顾家的远亲。 其实他也不是没问过,只是常柎总斜眼瞧他,一边捣药一边敷衍称自己是流浪乞讨到的顾府,家主心善便收留他了诸如种种。 顾於眠压根不信,知道就常柎这高超的医术,再怎么也不可能混不到饭吃,但他不肯说,顾於眠便也没问下去。 “常叔!”,江念与笑着踏入屋内,“抱歉,让您久等了。” 常柎睁开眼来,江念与自小常住在顾府,也算是他熟识的小孩。 只是常柎见一旁有人,又摆起了温润君子那一套,“江公子,怎么是您来,不是说沈公子要来么?” 江念与见他那样,也心知肚明,便吩咐让侍女们下去了,又将客堂门掩上,才笑道:“吟离现在不大方便,我来替他。” 言罢江念与将几封信恭恭敬敬递给常柎,“吟离将患病的百姓的情况都记在这上面了,说是您先看看。若您方便的话,便去营帐那里亲自看下。” 起初,常柎还有些不屑,怎知他接过去只瞥了几眼,眉心便拧在了一块 。 只见他猛地站起,砰地一声重重拍在桌上,咬牙切齿道:“畜生玩意!” 他眼见的火冒三丈,“带我去营帐,那些不要脸的狗东西,往百姓水里倒的什么……” 谢家并不希望将事情闹大,顾於眠给他写信时也只是借私情求他帮个忙,他怎会知道事态严重至此?这会想来,不是大事又怎么会劳烦他从禮间赶到这陌成来? 江念与忙将门给打开来,领着他去了。 常柎到营帐后也没声张,自顾自地将袖子都撸了上去,查看起那些百姓的伤情。 距沈吟离记录不过一日,他们的病情却明显恶化了,有人的脸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密密麻麻的疮疤爬在肩上,像肥大的虫蚕食着油尽灯枯之人的命。 沈吟离借术法止疼是个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如今痛苦加剧,那麻痹人的术法便不管用了。 常柎于是深吸了口气,在百姓身边铺开了自己的药包。 给百姓喂了些麻沸散后,他便从中取出个银针来,轻轻扎入囊肿之位,又微微使劲将其挑破开,里边于是流出鲜红的脓水来,常柎用一个小瓶接了。 继而他又拿出一个金色的小瓶,倒出个缁色的药丸,给百姓喂了进去。 “挨千刀的……”,常柎骂骂咧咧,气得几乎发抖,“把人害得有多苦啊……” “给我几日……”,常柎又气冲冲地朝一旁候着的方青袡落下句话,便到了专门为他新扎的营帐里琢磨解药去了。 “常师傅这般有信心?”,方青袡向一旁的老医师轻声问道。 “没有才怪呢!渭于常家世代为医,只是从来都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但遇着疫难,哪次又不见他们的身影?若不是……常家没了,他常柎也不会在这里……” “没了?” “十六年前,墨家屠的……他未过门的妻子可是魏家的,还是魏家主牵的线呢……谁知道,连魏家也会被屠……哎呀可别提了……”,老医师拍了拍方青袡的肩,“都是过去的伤心事了,都放下吧,提起来谁都不会高兴。” 过去?放下? 真的有那么容易吗? 方青袡不知道,他身边有太多放不下过去的人了,或许……连他自己都放不下…… 第25章 责罚 “竖子不足为教,你若一意孤行,…… 再走不远便回到添九了,只是眼前还是一片生着绒绒青草的地。 清风扫过天地间,像是将一切污浊都带走般,余下的尽是灿灿的日光与散着馨香的花丛。 严卿序看见身前的顾於眠牵着缘缘的小手,不知正讲着什么玩笑话,逗得女孩哈哈大笑。 顾於眠也在笑,清澈的眸中映着山河大地,眉目弯弯,像是卸下了一身的重甲,将血蝶穴中的颓丧与不堪都埋在了昏瞑深坑。 昨日种种似乎都平息下来,空旷的天地间,只余下眼前心安自在。 若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一切都干干净净,像是一湖清水,涟漪圈圈,随风微起波澜,不惊不乱。 苍山如黛,岁月静好。 缘缘奔去他哥哥那边去了,严卿序便笑着填了顾於眠身旁的空位。 只是,他又正了正色,才有些局促地张口,“於眠……昨日在坑中,我……为难你了,对不住。” 谁知顾於眠闻言扑哧一笑,“我以为你要说什么呢!你怎总如此正经呀?那哪里算为难呀?你是没有见过常叔拿着木棍追着我打的样子,那样的才叫为难呢!” 顾於眠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还得谢你呢,我……” 顾於眠突然不说了,只是看着严卿序,那笑容敛去几分,不动声色地藏住心底躁动与阴郁。 “只是我倒挺好奇你怎会突然那般强硬,倒不似你平日那般。” 严卿序知道他有话没说,但他也没问。 “我怕你会后悔。”,严卿序侧过头同顾於眠四目相对,“於眠……你要记好了,不属于自己的苦就不要背在肩头,莫名的冤也不能一味受着,那样对自己不公平。” 顾於眠见他说得认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委屈……自己的事我自己不会做。” 严卿序见他微微垂下了头,像是在苦恼什么又像是在乖乖认错。 风起,叶惊。 情乱,心动。 莫名的心痒令他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抚在了那乌黑柔软的发上,短短一刹便让二人皆愣在原地。 五雷轰顶,鲛跃龙腾。 严卿序只觉脑中嗡地一声,他方才这是干了什么傻事?! 无耻,卑鄙,登徒子…… 严卿序猛地将手拿开来,像是受惊的刺猬,“抱歉……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严卿序慌张得连话都说不全,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忙乱。 他慌慌张张垂头作揖赔罪,“对不住……” 恰这时顾於眠也瞪大那双眸子抬头看他,两人的脸竟意外地贴近,这又把严卿序吓得一激灵,忙向后退了几步。 实话说,顾於眠如今已是要及冠的岁数了,连他母亲都没再摸过他头了。 然而只见眼前严卿序耳朵通红,头垂着也不敢抬起来,顾於眠又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介意的。卿序你怎如此怕我啊?又不会吃了你!” “是我鲁莽僭越!” 顾於眠笑着摆摆手,又把他扶起来,“这算什么事呀?只是你常这样么?长停大抵愿意,只是尘吾竟也愿意么?我可是连尘吾的手都碰不得呢。” 严卿序不好意思瞧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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