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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道:“还是快些问清楚他究竟……” “你先别说话。” 江念与遽然回首,那张银面朝谢尘吾微微抬起,寒光毕露。谢尘吾虽瞧不见他面上愠色,却能猜出个大概。 同行以来,江念与生气的模样并不算少见,其中大半是冲他,小半是朝顾於眠、许昭安。那江氏嫡子若个一点就炸的爆竹,生起气来却无非敛眉嗔目,嘴却闭得很紧。 虽说他平日常出言训顾於眠和许昭安那俩闹腾人,但倘真正生了怨气,只闷如锯嘴葫芦,怒火皆往心底去,叫谢尘吾瞧来憋闷。 无论如何,那谢氏公子是破天荒地乖乖闭了嘴,只默默瞟觑着二人,纵察觉他神色不善,江念与也未尝回头。 夜已深了,屋外野狐低低叫唤,那孩子的一双大眼警惕地望着窗外,像是怕下一刻魑魅魍魉便会贴上窗来。 “别担心,这里很安全,我会保护你的。” 江念与将一张干净帕子沁入水中,清香于是缓缓溢了出来——此乃江氏香帕,过了水后自携杜衡之馥郁。那男孩轻轻嗅了嗅,圆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一只小手旋即拽住了江念与的长袖摆。 那举动叫江念与心头一软,即便那孩子瞧不见他面具底下的神貌,他还是笑了笑,随后将帕子仔细拧干,轻轻拭上孩子的面。 那孩子脸上血污遭冷风反复吹刮,干得彻底。江念与将帕子叠作四方块敷于他面,待血渍被濡湿后才有下一步动作。那孩子很是懂事,吃痛也不知叫一声,单紧闭着眼任他擦拭,一双小手攥成拳状,绷得很紧。 “疼得喊出来才行呐……”江念与撩开他额前发,将食指落在他的眉心,轻轻一点,“我会再小心些,但你也万不能强撑。” 孩子闻言点了头,谢尘吾瞧着江念与那般模样,却莫名其妙地想——银面之下,他在笑么?会如何笑?亦如其语声那般温柔么? 他身边其实并不缺柔情似水之人,单严卿序这善人中的大善人便超群轶类。那君子成日以良和笑脸视人,论温润,鲜有人能与他一较高低。若非他同顾於眠齐入红尘,他原以为那公子会一辈子不染俗欲。 但现下,比起严卿序,他更困惑于江念与这般孤高之人,竟也能为了一孩童生生压下冷气。 遥夜沉晦,满地白雪被疏狂冷风倏地卷起,却为厚墙窄窗所阻隔,皆堆砌墙沿。 屋中烛火微明,谢尘吾长候门边,任冷风钻缝而入,被灌了风的衣袍翩然而起,他却不知为何心绪很乱。 多数时候,他皆在斜睨着屋外茫茫白雪,只还偶尔将目光投至轻声细语的江念与身上。那榻上小童似已褪去了不安貌,这会仅在安静地盯着替他擦拭身子的江念与,眼底浊色也消退不少。 可那孩子真的无辜么? 他在不经意间咬住了牙关,在瞥见外头跑来个气喘吁吁的五营兵时,方松了松发酸的牙。邵十禹动作迅疾,很快稳稳站至门前,将门叩响后便不客气地入了屋。 “二位公子寻到幸存之民几人?” “单那一个。”谢尘吾朝床上孩子扬了扬下颏,神情冷漠。 “啊……” 眼见邵十禹面露惶惶之色,谢尘吾拧起眉问:“怎么,都死了?” 邵十禹闻声赶忙冲谢尘吾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叫他别在孩子面前乱说话。谢尘吾看懂了,却并不回应。 那副将是个一根筋,也不知那谢尘吾最讨厌人近身,还巴巴凑到谢尘吾身侧,压低声道:“这村中本有居户百余人,不曾想皆命陨其中。方才好容易于村北寻到一屠户,可怜被大火烧了身子,现下已是气息奄奄,神志不清……” “全村就活下来一个六岁孩童?”谢尘吾越过邵十禹望向那榻上小儿,神色暗了暗,“果然得好好查查。” 屋外狂风乍起,未闭紧的木门被风一掀,遽然朝内砸去。邵十禹伸手将快要打在墙上的门拦住,只犹豫着将头一点,便又匆匆钻入风雪中去。 在二人交谈的时间里,江念与没回过一次头,他的眼睛似是生在了那孩子身上,挪不开似的。 “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喁喁细语隐似清风挠面,那孩子闻言长睫一颤,却还是咬紧了苍白干涩的唇。 江念与不解其意,试探性地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发,那孩子却只将拽着他袍袖的手一松,转而握住了他的一根指头。 男孩泛红的眼被蹙起的眉头压扁了好些,江念与看得出他在忍泪——过去许昭安和他妹妹江绪壹都是这么个性子,泪至眼角却还想着憋回去,硬生生忍得双眼通红,眸子里水光氤氲,泪珠欲落不落。 “既不信你,又为何要拽着你?” 那谢氏公子一向憋不住话,他瞧见那孩童紧抓人不放,却咬紧牙关不开口的模样,实在郁闷。 “谢、尘、吾——” 谢尘吾被江念与这么一唤,又将眉拧起来。他别过头去,借小窗看向了屋外乘着风雪来去的五营兵。 天边这会已亮起一角,他自觉心底躁怨聚作几团,闹得心里怏闷。他压了喉口滚动之声,直至实在忍无可忍时,门槛被他“轻轻”一踹,那玩意喀拉一声响,裂开个小口。 这一脚,又把江念与的目光引了去,只是回首时谢尘吾已跨出门去。自门缝里窜入的冷风冻着了那榻上孩子,他轻轻咳了几下,却在江念与俯首替他掖被时,终于哭出了声。 “疼……好疼……” ------------------------------------- 短短一日,江念与便多了条小尾巴。那孩子名唤“池逸”,六岁有余,已能识几个字,家中除了双亲,还有个两岁的弟弟。 江念与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 晨时,江谢二人本皆忙活着整理村中被烧毁的老屋,偏偏那孩子寸步不离地跟在江念与身后。那些个五营兵皆忧心孩子身上伤,也没麻烦江念与在外办事,只让他回屋看顾孩子顺带梳理安晏战况。 江念与其实也并非一个擅讨孩童欢喜之人,他忙活着手中事,只时不时瞧一眼那乖乖坐在窗边看雪的孩子,那孩子余光偶尔瞥见他抬首,会转过头来送给他一个羞涩的笑。 许是冬日的天暗得早的缘故,落日时分,一夜未眠的江念与不过枕着臂打了个盹,睁眼时外头天已大黑了。那孩子依旧安静坐在他身边,眼底装满了屋外翻飞的大雪。 他轻轻揉了揉孩子的软发,心中慨叹良多。这般性子的孩童并不多见,他的好友中惟陆倾行性子静一些,但五六岁的年纪,尚是闹腾的时候,连陆倾行在这般岁数都多少有些无赖。 半开的窗户漏进几许寒风,将摊放于他面前的各大营来信稍稍掀起,他阖紧小窗,又坐回椅上。 屋内烛火已被点燃了,他听闻身后传来一人来回走动的声响,也并不讶异。江念与微侧面瞧了眼盖在身上的玄色大氅,只道了声谢,而后便将大氅取下,叠放整齐后置于对面一张小床上。 那小床边正站着冷面的谢氏公子。 谢尘吾没搭理他,手里正抓着个白帕子,拧着眉忙活擦床。他难得解了箭袖,高挽起衣袖,可那神色很是阴郁,叫江念与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 这屋中置有两张木床,一张大些,足容二人同睡,一张小些,顶多睡下一人。江念与要紧守着那孩子,谢尘吾便只得睡那张小床。 他们其实并不非得睡同一间屋,江念与原也是不同意的,奈何谢尘吾一口咬定那孩子不同寻常,一人看管太过危险,根本不容江念与辩驳,江念与争不过那犟驴,只得让步。 这会见恩人醒了,那孩子得了江念与应允便跟在谢尘吾身边看他擦东西。 谢尘吾怏怏不乐,见那小孩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瞧,他于是也微垂眼斜觑那望他的小童,可方一窥见那小子满手脏泥,他便嫌恶地别过头去。 那孩子见状赶忙将手往身后藏了藏,神色慌张,好巧不巧那举动恰被江念与瞧了去。 “你待孩童也这般狠心?” “小的老的,不都是人?方将手洗干净,那听不懂话的又跑去沾一手的泥,又不是两三岁,你还真能忍。” 江念与凝视着他,谢尘吾也不躲,他自然窥不见面具底下江念与那一双合着怒火的眼,可谢尘吾的神貌却是尤其冷漠的。 “果真是本性难移……” 江念与招呼那孩子到身边坐下了,他将手浸入一提前备好的面盆中,试了试水温,便将那孩子满是脏泥的手牵在了他干净的手中。 谢尘吾朝他那处望了望,却见江念与又在重复昨夜的动作,仔仔细细,不会厌烦似的。 “逝舟午时不是喊你们去后五营了么?都说了什么?”江念与仰首瞧了那木木樗樗站在原地的谢尘吾一眼,有些困惑。 “许昭安、苏缭亦相关风声近来已传遍了五大营,将近六日,仍未有半点消息,安晏现下已然军心动摇。秦逝舟下令兵营中不许再谈论相关事宜,一经发现,要以兵法伺候。” 帮那孩子擦水的手顿了顿,江念与面上闪过几许黯然。 现下,五大营的士卒多已至不过三里之远的后五营,但由于这村中已无百姓居住,此处便做了另一驻扎点。 “方才后四营新来了信,说是李氏援兵已同四大营残兵会合。据说三大营仍在抗敌,但并无伤亡。显而易见,如今最为被动的是退至桓安沿岸的五大营,现下退无可退,也不知真正打起仗来会如何。但河对岸的几个村子皆加派了人手,李氏也已答应会帮他们安排新住处,估计这会已劝走了不少人。” “这村子生了如此祸事,可后五营不仅未发觉村民被炼作尸鬼,连昨夜大火也不知,岂不荒唐?你可弄清缘由了?” “诡术所致。”谢尘吾走到桌边,将羊毫在砚台中沾了红墨,在舆图上画了四个小圈,“昨夜我于村周遭巡查时发现,这村子四角都置有生着兽角的长明灯。那长明灯寻常人看不见,渭于管那东西叫‘司命魂灯’。” “西北安晏有巫蛊千人,而其中活人祭、血肉釜一类归为大恶,他们有一邪术,名为‘藏阴’。简单而言,‘藏阴’乃借献祭巫术来造‘阴屏’阻拦外人视野,但这诡术即便是造诣很深的巫蛊,也顶多能罩三方。我们昨夜恰自南往北入了不受其所影响的空明处,方能发现其中不寻常。而后五营位于村庄的东北方,自然没能发现。当初那闹鬼疫的佟桉城也有这藏阴之法的影子,那时我们入城时城门上高挂的红灯笼便是结界的标志。” 江念与点了头,谢尘吾见他明白,于是又抄起白布到小床边擦东西去了。半晌无人言语,谢尘吾又开了口。 不知怎地,江念与总觉得近来谢尘吾的话比过去多了不少。 “你今日费劲陪了他一整日,他可愿意开口说话了?” “倒是说,但说得不多。他实在可怜,我不想再刺激他了。” 谢尘吾将已到嘴边的一声冷笑吞了回去,只怔怔地盯住了小床一角。那处留有木虫啮蚀的密密孔洞,他伸手把床一摇,便从里头飞出些细碎的粉末。他见状又扶着床板,将脑袋探进去往床顶瞧,当看到蛛丝垂悬密布其中时,他的脸色变得尤其难看。 “洁疾果真是富贵病……” 谢尘吾没理会他,只冷着脸继续擦床,旮旮旯旯之处,也全然不忘。 良久无言,夜色愈来愈浓,江念与习惯了早睡早起,捡来个孩子后更不愿意熬夜。他早早熄了灯,谢尘吾也只能赶忙收拾完东西上榻躺着。 夜静更阑,不多时屋中便只剩下了那孩子均匀的呼吸声。 这屋子并不宽绰,放下俩张床加一张临窗小桌已算勉强。谢尘吾只稍稍侧目便能瞧见江念与,那公子现下正将脸朝着窗,清冷的月光散在他那张银面上,衬得银面更寒几分。 即便他看不见江念与的眼睛,谢尘吾也知道他还没阖目。 “为何不睡?” “睡不着。” “你前几日睡得不是好好的么?” 江念与闻言转过头来,语声中有藏不住的喜意:“明日便是阿眠的生辰了……他也终于及冠了。” “他生辰与你何干?至于夜不能寐?” 江念与似是被他一句话哽住了,半晌无话后,他只道—— “与我有关,与你无关。” 那谢氏听罢,也没再多言。他同江念与本就不对付,同顾於眠更是生疏,也就勉强算得上半个朋友。 云树之思,谢尘吾未尝有之。严卿序和魏长停俩人都不牢他记挂,倒是他二人成日将思念挂在口边,尤其是魏长停,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似的。如此想来,他倒许久没见到那聒噪的魏氏了。 江念与侧过身,嘴里嘟囔了几句,语声中似有怨气,大抵又是骂他的话,奈何谢尘吾没能听清。 那人目光悠悠扫过屋中物什,又回到了大床上。谢尘吾凝视着那江氏长公子的背影,看失了神。 “别盯着我瞧,不至于因我一句话又恨上了。” 江念与的语声在静谧的屋中显得尤为清晰,谢尘吾没有回答。只听得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谢尘吾坐起身,将被子捋直至不剩几分皱褶时才平躺下来。 夜里,大雪又落了。白茫茫一大片的雪将还留有废墟的村子罩得严严实实。簌簌落雪反复拍打小窗,却没能惊扰屋内人。 江念与算准时辰,再睁眼时,只轻笑着低低念了一声—— “阿眠,生辰快乐。” 第151章 新簪 “我便宜,不要聘礼的。” 雷声虺虺, 像是要落雨。 尚是深夜,帐外剑槊相摩声烦,时不时从近处送来几声寒铁碰撞“钉铃铛锒”的动静, 帐中二人却只同枕相拥,置若罔闻。 “阿眠,生辰快乐。” 严卿序的细语温言愣是将睡眼惺忪的顾於眠惊醒了, 他察觉搂着腰的手松开来, 严卿序似乎笑着回身从桌案上拿了什么东西, 那东西很快被放入了他的掌心中。 帐内泥火盆已熄了火, 只还从帷帐的缝隙里漏进外头的几许火光。 顾於眠看不清那是什么东西, 摸了摸, 猜出约莫是个长木盒。他却将那东西在身侧放下, 转而捧起严卿序的脸,长指有意无意地扫过那君子微微泛红的耳。 “近来事繁,我都忘了,不曾想你竟记得如此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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