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哭……” 廉遂礼于心不忍,向那孩子伸出了手,那孩子抽噎,张均见廉遂礼发了善心,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廉公子,我求求您,我可以赔罪,但不能伤及这可怜孩子啊……” “阿文,快牵住公子的手!” 那孩子竟不认生,虽还在流着泪,却还是乖乖牵住了廉遂礼的手。廉遂礼也没多说什么,只默默将孩子带回了屋中,屋外俩人听不清他同孩子说了什么,只见他很快出门换了个瞧着面善的廉家侍从进去。 “公子,是我有罪。但我不知他二人已疯至此,我只是说可以借机敲一笔,好让他们一家活下去,小人是真的不知道他们会拿刀去砍人啊……” 白裴趋闻言冷笑一声:“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遑论你起歹念本就不该!” “苍天可证!小人……小人……”张均急赤白脸,搓手顿脚不知如何是好,“小人可立毒誓!倘小人方才有半句虚言,小人……” 张均指天立誓的手突然被廉遂礼拍下,声色俱厉:“无需你立誓。你既知错,便改过自新,万不可再动邪念。” “小人明白,小人绝对绝对不会再犯了。” “你口中绝对当真值钱!” 白裴趋冷笑一声,甩袖便走,一袭红衣浸入晨雾间,远去无踪。 盛昶目送白裴趋离开后,稍稍俯身,在张均身旁放下袋银两,摇着头道:“你何必想不开,若是做好你本分事,公子给你的路费还会更多。管好你的手,白家人都不是吃素的,再有下次,那孩子可又要去街上讨饭了。” 张均见状又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盛昶没停留,同廉遂礼象征性地点点头便也钻入了雾中,不见了身影。名为贺让的侍从站在窗口望了望,发觉白家人都离开了,这才帮孩子最后一次把眼泪擦干净,出了屋。 “公子,他们怎么都走了?咱们现在也回去吗?” 廉遂礼又瞥了跪地不起的张均一眼,朝他伸出了手,他的手离张均并不算太近,垂头的张均了然,于是一边点头一边站起身来:“谢公子,谢公子……” 廉遂礼用自个那双寒目盯住他,平静道:“惟省以操端,襟怀坦白,方能寻正道行。望你知错,常反躬自省,若一意孤行,便再无活路可走。” 张均点点头,蓬乱的白发一低头便尽数在廉遂礼面前铺开。孟陵渡的风很寒,张均一身薄衣却并不瑟缩,他弓着已有些外凸的脊背,像一只受惊的野物,却全无反抗之力。枯草败尽,只余不多时日便要入土了。 廉遂礼离开了孟陵渡,也再没有回来过。 第110章 消散 “郎才女貌,举案齐眉是多大的幸…… 大雨接连下了将近一月终于见小, 丰平城的洪灾也有了息止的苗头。廉氏因此多派了一队人马至丰平查看情况,廉遂礼清早收到急信便匆忙上宁然山去了,好巧不巧那日恰是白裴趋要打道回府的日子。 二人还余下些关于仙药的琐碎事没商讨好, 虽也不是非要白裴趋亲自去讨个结论,但他还是扔下了公子长公子短的風卫,赶在午后上了山。 他独自上山其实没什么可想的, 思绪却很乱。 他盯住枯枝突然想起家中那只总喜欢歇在树底的狸奴, 这会百权早已落雪, 他不在府中, 也没人记得给他点东西吃, 也不知还活着没;偶尔会有被他的伞撑开又弹回来的草叶溅水至他身, 他又忆起了自个往那方清池中抛入的石子, 从小除却風卫便没什么人陪他玩,连“打水漂”都只能自个和自个比,他倒不觉寂寞,只是有些无趣罢了…… 白裴趋恍恍惚惚地随心乱走一通, 待到山顶时已将近落日时分。 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加上廉遂礼办事极干脆利索,二人商讨结束时太阳还挂在山头,许久未见的残霞给这山中万物都铺上层橘黄的薄纱,观赏客心里却都明白这残霞不多时便要被北风吹散了。 廉遂礼行事向来是仔细忖量后打定主意便说一不二, 偏偏遇上性子极拧巴的白裴趋,二人硬骨头碰硬骨头,谁都没有先让步的道理。 廉遂礼这会说什么都要送白裴趋一程,白裴趋一百个不情愿,没办法,二人各退一步便止于下山的小径前。说来也巧, 本还淅淅沥沥的雨丝又逐渐织成密密雨帘,廉遂礼撑伞而立,白裴趋同他四目相对,莫名有些心躁。 白裴趋早已听腻了廉遂礼的客套话,但他也没拦,只在廉遂礼说话时默不作声数着他衣裳上的纹路。 “白公子,偭规错矩到底难致远,于你、于氏族皆埋弊根。” 廉遂礼说来真挚,白裴趋难得不若平日那般开口骂人,他单仰着脸,用鄙夷与不屑代替了口中粗言秽语。 “我说你又何必干吃力不讨好的事?你日日这般说教,这般喋喋不休地念,你有几分把握我能听进去?我也不是你儿孙,便不劳你教诲了。遑论走不走得远我压根不在乎,我活不活得下去也不是你说了算。”他见脚底有个拳头大的石头,不自觉地用左脚去踹,长靴碰上那石块的刹那,他愣了愣。 廉遂礼没瞧见他脚下动作,却还是递去两包东西,平和道:“这些药草惟廉地有,但愈外伤药效极好。回到白地若想寻,恐怕要费些功夫。提前备着应会好些。” 白裴趋抱着臂没打算接,那廉遂礼便一手扶着顶,一手捧着底,一动不动地站着,白裴趋看明白廉遂礼这是又来劲了。但他这会实在没精力陪他耗,于是撇着嘴接了过去。 他平生惟拿俩类人没辙,一类是顾於眠那般厚颜无耻、死缠烂打之人,一种便是廉遂礼那般瞧上去温文尔雅却一条道走到黑,死不让步之人,叫他想骂、骂不出口,想打又找不到缘由。 见白裴趋终于接过去,廉遂礼的眼稍稍弯了些弧度,他瞧上去似乎心情不错:“不用多虑,白府的医师会知道用法。” 他压根就没想直接告诉白裴趋用法,白裴趋这般想着又来了气,于是开口嘲道:“来你廉地一趟真不容易,一身轻地来,满身气地走。” “你若闲下来了,不如差人算算看我们是不是八字不合。”白裴趋勾起唇笑了,明眸皓齿衬得那袭红衣更加张扬,他向来咄咄逼人,这会也不禁挖苦道,“你若瞧我不顺眼,想骂的话,在我背后骂个够吧,小爷我不在乎。这几日受了我这么多气,不能若三年前那般直接动手了,也是难为你。” “我不会……” “是呐!你们正人君子从来不会在人背后说闲话,不像我这寡廉鲜耻的纨绔,不仅在人背后骂,还要当面骂,你可千万别和我这般的膏粱子弟混在一块,让人瞧见了没准还坏了你的名声呢。” 白裴趋笑着,那双眼睛中却像是被人放了把火,燎原焰顷刻间便要烧上旁人身了。白裴趋本一手拎药,一手撑伞,不知怎地突然撒手将伞给扔了,兀自站入大雨中。瓢泼的大雨遽然延面下淌,浇湿他的发,连带着将他身上并不算厚的衣裳给浸透了。 廉遂礼并不理解,却也不阻拦,他漠然盯着白裴趋,同二人重逢那日他高站阶上俯视来人并无分别。 “闲话少说,就送到这吧,小爷我自己走回去,不劳你送了。” 廉遂礼并不挽留,只依旧平静道:“雨日山路湿滑,多加小心。” 白裴趋似乎不很高兴,他撇撇嘴,回过身去,不再回头。 “再也不见难,便少见吧。” 廉遂礼撑着伞,盯着那抹绛色被雨雾给晕染开,枯枝与残叶遮挡他的视线,他却像株青松立于风雪间,不动方寸。白裴趋趟着泥水一脚深一脚浅的足音远去了,其实本就不清晰,却莫名让人清醒。 “公子!公子?” 廉遂礼回过头去,看见了贺让有些疑惑的面容。 “走吧。”廉遂礼稳稳撑着伞,伞骨笔直,伞面是廉遂礼自个绘的墨竹,那竹秀逸,自生幽风。他往回走,同往山下去之人的距离愈来愈远,只若从未相逢。 ------------------------------------- 廉氏府邸同宗族人的性子一般寡淡,比不得丹楹刻桷的其余十四族。廉家始终以为华屋秋墟,今日穷奢极欲则必有后日苦雨凄风,因而画栋飞甍是万万不能的,谨遵祖上传下来的规矩,持盈保泰方能于十五族中立稳脚跟。 可这廉家在十五族中也是个笑话,有李氏财大气粗,所谓“朱门酒肉臭”的风语,便有廉氏锱铢必较、一毛不拔铁公鸡之流言。 遑论廉氏以为不显富贵,便能换来万世太平的想法也着实愚昧可笑。 丰平的洪灾歇止不多时,呼啸的风雪便无情吹到了渭于。 已是半夜三更之时,来客才不缓不慢走入廉府的客屋,那屋中央摆了两张太师椅,椅旁置着一对香炉,炉中的青烟袅袅向上,在触碰雕了龙凤的房梁尽数散开。一侧的桌案上还置着几个用来暖手的汤婆子,斟好的茶盏在汤婆子边冒着热气。一人捧着书端坐椅上,瞧见廉遂礼才抬头。他放下手中书,说了声——“坐吧”。 廉遂礼没有坐下,他依旧立得直挺,面上挂着副看淡万事万物的冷漠神色。 “丰平之事已经安排妥当,仙药一事涉及太多宗族,尚难下定论。” 廉洺见他语气不善,深深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何必呢?每日见他都似死了人一般,他怎么这把年纪还要费心讨一黄毛小子的欢欣?廉洺见旁侧备好的两盏茶空置桌案,而来人并不愿落座,于是拧着眉起身。 此般寒冬雪夜,他却莫名有些躁,清心寡欲半辈子,他谨遵廉氏祖训,不尝行违心之举,现下却觉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令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再回头,却仍旧只能看见了廉遂礼疏离淡漠的神情。 不孝子!当真无情无义! 那满身的戾气像是要弑父般,何至于此?何至于此……然而刹那间,一阵若有若无的阴风突然从四面八方将他围簇,好似要将他拖入无涯苦海。他心口一阵绞痛,扶住木柱便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廉遂礼漠然视之,虽冷眼旁观却无一丝半点羞愧意。 不孝子…… 这世上有几人知这大慈大悲的君子是如何待他父的?廉洺觉得可悲得可笑,却如何都笑不出来。 只是,纵眼前仍旧一阵模糊,他还是问:“方才可是有旁人在?” “无人,惟我。” “是我多疑。”廉洺垂了垂眼睫,青丝已然盖不住岁月的雪。他仰首,整了整衣裳,“近来太乱,族中事务繁杂,你先不要到处走了……婚事再说吧,安晏烽火未息,难逢良辰吉日。” 倏忽间,像是有什么散去了,如有一摊雪突地消融殆尽,不容人握入手 。 廉遂礼惊仰首,却只见那倚柱站立的父亲望着窗外风雪已是泪流满面。廉遂礼不觉握紧了拳,他咬咬牙,也没同廉洺告辞,转身便摔门而去。 廉洺在“砰”一声响后瘫坐在地,他双手捧面,夹杂银丝的发垂落额侧,不败岁月的冠玉之姿不过片刻便憔悴了几分。他像是被摔碎在尘泥污沼中的玉,旧忆支离破碎,故人形貌已然化作手中风沙,远去无踪。 ------------------------------------- 墨无伶没有想过,连他这般罪大恶极之人,苍天还会允他走马灯一回。反正澌灭无闻是该来的报应,他不怨,亦不再挣扎,借由廉遂礼之目,看几眼故人,便也值得了。 但如若再给他一条命,他也不愿再活下去了,这辈子憾事太多,他解不开曲绕的情结,亦逃不开命运留下的血债。哪怕再恨,他也已累了,罪人入土仍然难安,又何必再拖几人下水呢? 尚且年少时,他逗得寡欲清正的廉家嫡子情难自拔,也算他厚颜无耻。他依稀能记起那日,那君子也是立于这么一个大雪纷飞的夜,合住他的手,将面埋在他的手中,泣不成声。 他将一只手抽了出来,轻轻抚在那君子柔软的发上。 “如果难过的话,为什么不拒绝呢?” “我不能违抗族人意……断袖……终究……” “难登大雅之堂?”墨无伶笑着,笑得很漂亮,“阿洺,是我错怪你了,我原以为是你软弱,没想到是你本就嫌恶断袖之人。你恨我么?让你成了自己所痛恨之人,你怨我么?你觉得我恶心么?” 墨无伶松开他的手,将他扶正,望着那双通红的眼与不断发颤的唇,墨无伶依旧在笑。他本就是个极温润柔软之人,连身边人都鲜能窥见他的怒容。 “有缘无份乃人世常态,你倒也不必牵肠挂肚、耿耿于怀。”墨无伶转过身去,不再看那君子憔悴的模样。 “阿洺,你当初对我说的话,我原原本本赠予你,就当还你这六年情意。” “无伶……” “正衣冠,端肃容。”墨无伶字字清晰,“十五族中人不当自视甚高,不可背信弃义,万不可入歧途。而当以惩恶稔贯盈者为荣,以同罪大恶极者作奸犯科为耻。” 墨无伶停下脚步,回过身去。 “逆十五族者,斩。” “我没说过这话……”廉洺扯住墨无伶的袖,本玉树临风的君子早便在迷人眼的风雪中衣衫凌乱,狼狈不堪。 墨无伶还是笑:“郎才女貌,举案齐眉是多大的幸事。” 他没任廉洺再拽他的袖,也不容廉洺开口便推手作揖道:“墨氏嫡长子墨无伶以知己之名,在此庆贺公子喜结良缘,望日后子孙满堂,瓜瓞绵绵。” 而后,他甩袖而去,谁知忽闻身后廉洺的袍子与大氅被风吹开的声音,继而他听见了绸缎摩擦冰雪的簌簌声。他知道,廉洺对着他跪下了。可他没有回头,他并不愿看见心中供奉的神佛低声下气的模样。 他想要跪在蒲团上同他正大光明地拜堂,而不是要那人跪着乞求他放下。 纵已铁了心要走,他却还是顿了顿,遽然间,他听见了廉洺声沉字重道:“无伶,对不起,是我有罪……我之罪孽深重实在难以偿还,但我妻无错,不当让她为难。还望日后……我们……” “原来是来划清界限的。”墨无伶嘀嘀咕咕,他没回过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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