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邸,只是皆仰躺在满地尘灰上,手脚疲软无力。顾於眠强撑起身子,却是一阵眩晕,在剧烈摇晃后,终于倒入了严卿序的怀中。 谢尘吾没有心思去考虑自个的腿脚是否灵便,手一撑地,站起身便疯了一般冲到门口,见那大门依旧微微敞开,只是没了那守门的廖钲的身影。 谢尘吾的手抑制不住地发颤,他一拳砸在旁侧石墙上,指骨间倏地渗出血来,一拳接一拳,像是同自个有仇般。 “喂!!!你干嘛呢!?”只听得一人叫唤,跑动的身影随焦急的声音而来。 谢尘吾惊抬头,来人竟是廖钲!廖钲瞧见谢尘吾那副面色惨白的模样,更是吓得舌桥不下。 “你干嘛呢!?” “你……竟还活着?” “呸呸呸!我自然活着!不带这般咒人的哈……” “你……方才去哪里了?我不是让你守着门吗?” “我……我瞧这天亮了,就出去洗个手……” “你洗手做什么?” “呃……昨夜……我听见些奇怪的声响,一激灵给摔地上了,摔得满身雪和泥……我这不是怕你们嫌我胆子小么……” “可……” 可是那费澄川为何要说诳? 为何……为何? 他琢磨了许久,却仍旧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许多年后同顾於眠再谈起这桩陈旧往事,顾於眠才叹着气悠悠道,许是费澄川想看看他们的良心如何,想再瞧瞧有人在意怜惜的感觉又是如何的吧。 他缺爱,却不癫狂。 他渴望爱,却理智异常。 澄川,澄川,淌回故里。 ------------------------------------- 又是月圆夜,清冷的月光映照千山。透明的魂魄立在猎滕山顶的桑树边,他再一次跪在雪地,垂首叩拜桑槐。 隐约间,他似乎瞧见了披着雪的阿姊。 “阿川。” 费澄川在那温柔语声的呼唤下,迈腿奔跑,清晖散了他满身。 他拥住阿姊的刹那间,一切都消失殆尽了。 猎滕山再没有恶山神,叩拜猎滕山之人一如当年的费澄川与他的阿姊,怀揣着最诚挚最单纯的愿望——祈丰收,求好运。猎滕山神会保佑叩拜者平安越山而过,免受豺狼所袭。 “明月照猎滕,笑语绕槐桑……” 曲调和缓的《清沄谣》荡在月色间,散下极柔软的眷意。 澄川,澄川,清沄即澄川。 第98章 共生 大难临头,苍生微茫一隅谁人生谁…… 今年天寒得极早, 纷纷扬扬的大雪来得也快,厚重的白雪盖在死不瞑目的尸骨冤魂身上,极致的污浊同净澈搅和在一处, 最终一并灌入了逐渐冻结的溪流中。 都道是夜长梦多,渡口的老渔夫每夜每夜都能听见伸手不见五指的江面底下传来凄怨的哭喊声。那哀鸣随愈来愈长的夜一齐入他的耳目乃至心头,是控诉亦或只是单纯地悲泣, 老渔夫还没能听明白便死在了突来的无边风雪中。 大难临头, 苍生微茫一隅谁人生谁人死, 又有几人能清楚?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被兄长死亡的噩梦给吓醒了, 萧榆擦了擦额前冷汗, 蹙着眉坐了起来, 又默默在寒得惊人的屋子中裹紧了绒被。他将冻红的手搁在汤婆子上烘了半晌, 觉着自个脸色好看些了,这才哑着声唤屋外守夜之人。 “司瀛……进来。” 司瀛入屋时恭恭敬敬垂着头,到了萧榆跟前这才仰首,然而单这一眼他便瞧出了端倪, 于是问:“家主,属下唤人去为您熬些姜汤暖暖身子吧?今冬太寒,屋内也冷。” 说着,司瀛对旁侧垂首等候的侍女点点头,那侍女便急急下去了。继而, 他将屋内一闲置的薰炉给点燃,荧荧火光倏忽间映亮了昏黑的屋中一角,只是萧榆讷讷盯着司瀛,没有动弹。司瀛想了想,取过另一侍女手中的大氅便走过去替萧榆轻轻披上了。 司瀛挥手让屋中侍从都撤了出去,待门掩紧来, 他才问:“家主可有要事吩咐?” “纵魂铃丢了。”萧榆言简意赅,他面容平静,乍一眼看去夷然自若,司瀛却瞧出了其中张皇。他的家主眼眸微晃,与旧日瓦砾堆中满身血却徒然红了眼的公子如出一辙。 萧榆不说何时丢的,也不说如何丢的,只单单将这天大的事简作五字砸在司瀛面前,司瀛却单膝跪了下来,抱拳作领命状。 “写信知会江家一声,我要同江家人好好谈谈。”萧榆拢了拢身上松垮的袍子,眸子清明而露寒色。 知会少有联系的渭于江家,那便是大事了。 十五族向来相互割裂而又同休共戚,虽墨门之变后难免似肝胆楚越,但到底是枝叶相连、安危与共。因各族皆有自个的秘宝秘术,为求制衡,尚是十六族时,先辈便将任意二族凑作“共生族”,共生二族相互之间掌握着对方的秘宝秘术具体内容,恰如其名,相互依赖亦相互制约,互相守着秘密,其余宗族皆无从得知。但倘有族坏了规矩,那么一切便将层层瓦解,共生将不复存在。 这规矩是尚且为十六族时老祖宗定下的,因为这十六族中的秘宝秘术中不乏有毁天灭地之效的术法,譬如严氏用以同归于尽的秘术“覆尘雪”,惟有存一族知情,才可能存有护苍生太平之效,否则一族做什么手脚都无从得知。 可惜,严家早就大大方方地将自家秘术诉诸世人,不可说愚,不可说智,严家打着“覆尘雪”足以震慑众人的算盘,其共生族算是有苦难言。 但无论如何,所谓“共生族”是暗中定下的,外族无从得知,譬如顾、谢二族,倘非直系顾谢族人,便也无从得知共生族乃至其秘宝秘术之事。这世上流言如万木之林,千百混杂便也难辨真假,哪怕乱猜之人数不胜数,也鲜有人会将这生疏的二族相联系。 但实话说来,“共生族”并非关系便好,更多的是表面相亲,有的连明面上的客套都没有,单看顾谢二族便不难看出,陌成谢氏与禮间顾氏几乎没什么来往,连生意上的往来也贫乏,平日更说不上有什么交情,再比如,萧、江二族,一年见不到几面,早就互为稀客了。 要言“共生”暗含盟约之意,更显牵强,谢尘吾未央灯方灭一盏,顾家便也得来了消息,是偷着笑呢,还是骂这谢家无能呢,谢家也无从得知。 言归正传,“纵魂铃”乃萧家秘宝,可供持有人操纵尚存意识的亡魂,一次多能操纵两个亡魂。但正因为随身带着这秘宝,连那日墨邹在他面前认罪,萧榆都难以确认墨邹口中言乃真心所发还是不过自己借着秘宝暗自操纵了他。 令他诧异的是,自那日起,纵魂铃的气息愈发弱,直到今早,秘宝的气息散尽了。那铃铛悄无声息地脱离他的束缚,入了他探查不到的区域。无论如何,现下宗族秘宝“纵魂铃”丢失,萧家必须让“共生”的江家知道,无论江家能否帮他寻到,他都不得隐瞒。 司瀛点头领了命,又恭恭敬敬地起身退出屋门,双手接过等候的侍女手中端着的姜汤,又入屋在红木桌上小心搁下了。 司瀛走路没有足音,像一缕将散不散的魂魄飘在昏暝的屋内。萧榆也不瞧他,二人都默默思索着自个的事,如若两座不相邻的青山,遥遥相望,偶尔高岭递去个冷冰冰的眼神,矮丘便默默移开目光,不急不缓往别处去了。 ------------------------------------- 自费澄川灰飞烟灭后,猎滕山上阴气果然散净,无处可居的三人利落地决定在半山腰的府邸修整几日。恰如所料,这府邸里再没看见什么怪物,夜里三人轮番去林中巡查也并没瞧见异常。 当然,事情能这般顺利,无疑是借了这洆霖地方官廖阑廖大人的光,准确来说是其子廖钲的光,因他伴身侧,当地的流氓土匪才不敢前来挑衅冒犯,也因此,他们才少了无数烦恼,毕竟灭鬼容易,斗人难。 事情结束的第四日清早,廖钲被安安全全送回了廖家府,那小子走时还有些舍不得,过了段做英雄的日子,他总觉着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日子也太没意思,可他终究得带着满心遗憾迈回门高院深的廖家府,忘却那如蜉蝣一掠的旅途,做回往昔娇生惯养的富家子。 夜里,三人又一齐到山中巡察,严顾二人玩笑打趣,不时偷摸着牵牵手。谢尘吾心里有事,在一旁默默寡言,偶尔瞧见俩人藏着掩着的小举动,他单蹙蹙眉,挪开眼去,愈走愈快,还要二人迈大步去赶。 谢尘吾推开府邸大门时已至深夜,方一入门,他便警觉地拧紧了眉头。 顾於眠循他的目光望去,便见屋顶站着四人,其中两人戴着青铜面具,一人画了张花脸,惟余一人并不遮掩自己那张白皙英气的面庞。 “陨懔阁怎么阴魂不散……还真讨人厌……”顾於眠嘟囔几句,不情不愿地将手放在腰间朝云剑柄上。 “哟!顾公子!好久不见!”画着花脸的祁赦莫名其妙地对着顾於眠哈哈大笑,像真见了旧友似的,可惜顾於眠根本不认这破烂缘分。 “你们要做什么?若是要杀我们,也太不自量力了。” “猜猜!” 还不等祁赦再开口,三人的剑便都出了鞘,雪白朝云戾气重得惊人,罹难周遭虚影缭绕,惟焚痕一把被严卿序轻轻握在手中,并不加以其他招式,显然不将陨懔阁放在眼里。 “三位公子如今身上都带伤,恐怕难做以少胜多的美梦吧?” 谢尘吾听不下去了,留下句“活捉”,几步便到了祁赦面前,谁知那祁赦反应极快,偏身闪开,继而自袖中飞出些金钱镖,倏地擦着谢尘吾的袖口过去。 谢尘吾这下怒了,即便现下他内伤未愈,却也并不觉得自己连些不值一提的小喽啰都打不过。 只是,陨懔阁并非寻常刺客。 祁赦飞起一脚踹来,谢尘吾以剑去挡,谁知祁赦单借着他力,足轻轻一点,一蹬,再凌空一翻,数把短刀便向谢尘吾刺去。旁侧同另一人对打的严卿序见状,猛一挑剑,替谢尘吾将祁赦的几把短刀给挡开了。 严卿序对战的是付瞑略,他算准付瞑略肉|体凡胎不可能有机会近他身,便也专心替谢尘吾挡祁赦的猛攻,谁知不过刹那间,飞起的细密草木便刺入严卿序的臂膀,汩汩鲜血登时染红了他身上衣。 严卿序从未听说过陨懔阁中竟有会术法之人,方轻敌至此,但到底是严卿序,他微微一顿,便又持剑回过身去。 而谢尘吾“啧”一声,已是不耐烦至极,他手里一把罹难剑剑气逼人,眸中寒色如凛冬千江雪,只需再等一刹,他便要不顾内伤未愈,任刺客脏血污其刃。 可霎时间,周遭空气尽数凝滞。 万丈寒冰拨云而至,灿灿雪色映亮晚夜一角,似逢祥瑞,又难免让人疑心是凶兵欲来的恶兆。 玄衣之人踏冰而来,隐似阴兵,然而体型颀长,乌发如瀑,不似鬼魂,更以银面具覆容,虽打眼瞧去冷清孤傲,却遮不住浑然的正气。 “区区陨懔阁竟敢在十五族眼皮底下行苟且之事,活腻了么?” “啧……他娘的谁说单三个病秧子的!?”祁赦转头瞪了同样不解的三人一眼,又咬牙骂了一声。 不知谁人突地喊了声——“撤。” 四人迈开腿便跑,祁赦还不忘朝身后飞去几个金钱镖,未曾料沾满毒药的暗器竟被来人徒手接住了。一把掬苓剑凌空一划,殿后的祁赦背上便留下道深深血痕。 付瞑略见状竟哈哈大笑几声:“太妙了!凡俗愚人高歌万岁千秋难败大族盛业,我便祝这迂腐十五族竞相殆灭!祝这食人饮血的氏族子孙死无全尸!因果报应,你们早便为人瓮中鳖!他算无遗策,如今你们逃无可逃了!” 语声朗朗,不似咒骂,不似怨侮,若非其间字句毒辣,倒真像是祝语。 那四刺客来去皆匆匆,真的是来杀人的还是单纯挑衅而已,严卿序说不上来,却也无暇再去细细思考陨懔阁的目的了。 三人齐齐望着那玄衣人持剑落地,一时间竟都说不出话来。 “念……念与?”顾於眠的手发着颤,也不顾方才打斗沾染的满身尘灰,几步过去便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江念与没有说话,只是任他抱着。风雪早早停了,今夜明月高挂苍穹顶,月色冷清,散在那张素简的银面具上,又着重勾出了其上分明的棱角。 “念与……你没事了吗?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们你来了?”顾於眠本非感性之人,这会却耐不住鼻尖酸涩。 半晌无言,他听见那面具底下传来轻轻的笑声:“我刚到,来得有些急便也没来得及给你们写信。何况,信里不早就同你说了没事了么?瞎操心。” 他轻轻推开顾於眠,又同一旁浅笑的严卿序点了点头,然后,流转的目光落在了不苟言笑的谢家公子身上。 江念与隔着面具瞧谢尘吾,谢尘吾亦盯着那面具瞧,一时只余沉默。谢尘吾向来不擅猜人心,因而也猜不透面具底下江念与究竟是什么表情,他在笑么?他在蹙眉么?还是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谢尘吾不知道,目光不由又黯淡了几分,他挪开眼去,余光却瞥见江念与向他二人走来了。 实话说,江念与同他二人相处时日说不上短,却也并不长,谈及交情,到底还是不够深,因而客套也没落下,江念与微微俯身推手作揖,道:“卿序,谢……公子,许久未见。” 谢尘吾点点头,眼睫随之垂下,掩住了他那双寒眸:“嗯。” 谢尘吾手上没什么动作,倒是严卿序连忙将江念与扶起,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这般倒生疏了,你没事了便好。” “怎突然来这萧地。”顾於眠又几步上前勾住他肩,笑问。 江念与顿了顿才开口:“江家同萧家有要事商量,但已经安排妥当了。我也是刚得知你们在这猎滕山,方才出了萧府便过来了。” “最近的确不太平,西北的生意道堵上了,各家都需要好好商讨一下日后的办法。” “还乱?安晏前阵子不才刚打了胜仗……”谢尘吾木然盯着府邸内一模糊角落瞧,也不看人,像是个失了魂的傀儡。 “赢了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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