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即没入顾於眠的皮肉一寸:“你杀了陆倾行,理该为他偿命,你怎敢答应严卿序?你配得上他么?你身上血债呢?!陆倾行呢?!你早把那惨死的旧友忘了,偷生苟活叫你很得意吧!” 他没有盯着顾於眠,单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往下说。 “如你所言,我本就是个罪孽深重的恶人,既得不到纪千弦,便任他毁了,又如何?”魏长停的短刀立时捅进顾於眠腹中,“瞑目吧,我无意虐杀你,至少让你死得轻松些……卿序……他大概也不在了,你们若真有缘,在阴曹地府大抵能相会……” “混账东西……脏死了……”顾於眠瞪视魏长停,“我到死都不会放过你……” “都这时候了还嫌我脏?”魏长停哑然自笑,他拔下顾於眠发间白玉簪往其掌心一刺,细听几声顾於眠的呜咽,这才变出纪氏那把怜昀伞,笑道,“那我改用千弦的剑杀你,叫你尝尝死在君子剑下的滋味吧?” 顾於眠并不作答,单伸手握住了魏长停腰间虚翳剑的剑柄。 “怎么?你都这处境了,还想偷我的虚翳剑?” “我都杀人了,偷你东西又如何?”顾於眠一哂,卯劲将剑往外抽出。 与此同时,怜昀伞骤然下落。 铛—— 一木制铜钱脱离顾於眠指尖,惊飞起。 “一物换一物。” 倏忽间,半空下落的怜昀伞倏然变作虚翳剑,而怜昀伞则被顾於眠握入手中。 魏长停还没来得及反应,又闻顾於眠开口——“纸人还魂。” 不过须臾,魏长停怀中人已变作个乌目红唇的纸人,怜昀伞与朝云剑皆不见了去处。 身前五步远的枯井之下霍然发出一声轰响。 “快——快下去追!!!”魏长停身侧的死侍慌忙喊道。 魏长停却伸剑将他们拦了,道:“没长眼的东西,没瞧见他适才将一车巨石都给倒进去了?路都堵死了,你们还想往哪儿去?!” “啊……主、主子……适才那是什么?”死侍咽了口唾沫,不敢看魏长停 “其一,木铜钱,禮间许氏的秘宝,可一物换一物,亦能够一命换一命。他适才是拿我的虚翳剑换了怜昀伞走。”魏长停没有片刻犹疑,“其二,阴司纸人,渭于江氏的秘宝,借那秘宝能与纸人通魂,将肉身附于阴司纸上,只需等上一刻钟,便能自由转换自己与纸人的位置……” “主子,您早就……知道么?”方青袡将擦拭干净的虚翳剑递回去。 魏长停屈起一条腿,默默看向那口枯井,道:“他虚情我假意,各取所需罢了。顾於眠一向诡计多端,你难不成真以为他会干出自投罗网的蠢事?没瞧见不论我如何捅他,他都未尝流过一滴血么?陪他演一出戏,以达我们目的有何不可?” 方青袡声喏,不敢问魏长停适才所言有几分真心,更不敢问他适才当真为纪氏公子动了怒,还是左右不过算计。 他是魏熻特意放在魏长停身边的,魏熻多疑,连亲生子的动作都要差人着意瞧着,方青袡自知失礼,指不定吃那主子几巴掌,可咬咬牙,还是开口问:“主子的目的是?” 魏长停斜觑他,冷笑一声,要他低下头来,左手于是捏住方青袡的下颌:“给谢岚时当狗罢,又来给我爹当狗了?一时侍二主,你倒是娴熟,怪不得当初谢尘吾那般嫌你。” 极毒辣的一巴掌瞬息拍响了方青袡的脸,他登时重跌出去。他自瓦砾堆中强撑起身,却是含着血沫不敢往外吐,齿牙略有松动,抵着肿起的半边脸,火辣辣地发疼。 方青袡爬回去,稽首听命。 “康户城那一屠,为的不就是若氏的‘百毒薄’?十四族相生相克,有奇宝必有压制之法,如今那秘宝在我们囊中,柳家那用以解‘百毒薄’的‘解三秋’也在我们这儿,百毒便成了无解之毒……” 魏长停伸手,方青袡微怔,却还是过去,任那人抚摸他青紫肿胀的脸颊。 疼,但他万不敢吱声,只能忍着。 “闹吧闹吧,死后就都安静了。”魏长停在指尖沾了些软膏,出力往方青袡面上压,那方青袡却依旧一声不吭,木头似的,魏长停笑起来,“对不住,我手重。” 擦罢药,他只将那盒软膏信手一扔。 “走,去暗道另一头迎那俩小鬼。”魏长停稍挑眉,伸手自废墟里捡出一串沾满血尘的佛珠,他玩味地捻动佛珠,不咸不淡道,“鬼将军该上台了……” “是……”方青袡见他起身,赶忙跟过去。 “总念阿弥陀佛,可佛究竟在哪儿呢?” 魏长停五指一动,断了线的佛珠遂滚落满地,奔走的魏氏兵无暇顾及,踩了那佛物便匆匆而去。 ------------------------------------- 魏氏地底暗道错综复杂,出入口极多,两侧岔道间或窜出几只张牙舞爪的尸鬼。顾於眠在前头飞奔,碰着尸鬼也不停步交手,单是任那些个玩意追在身后,自个玩命朝前去, 他手中被攥成团的乃江氏的阴司纸人,那玩意什么都好,唯一缺憾在于原身与纸人不可相距太远。 此外,即便纸人外观与常人无异,却到底是没有血肉之物。事态紧迫,他没能寻江氏族人替他往纸人中灌血,便成了个大刀一捅就露陷的坯子。 适才他的原身就在枯井之下的暗道里,他因此得以操纵纸塑的肉身同魏长停周旋。 他自然没有工夫地上地下两头跑,巷中纸人是谢尘吾同白裴趋一道开路时放下的。他原是安排许昭安与谢尘吾一块行动,许昭安脾气软和,不易同谢尘吾起争执,奈何许辞闲护弟心切,硬生生将许昭安绑到了身边去。 没办法,只得换白裴趋过去。 白裴趋桀骜不驯,谢尘吾傲世轻物,二人挑牙料唇尚是小事,大动干戈乃大事。 顾於眠多少能猜得到俩人能闹出点什么来,想当初虚妄山上他俩漠视山规搏斗七八回,阵仗最大的那一次甚至引得廉遂礼大打出手…… 顾於眠莞尔,他踩着地下暗道里的沙,想起了虚妄山顶潮湿的泥。 驻足学宫的游廊待雨停风歇是常事,可十余少年郎吵吵嚷嚷,谈的是逍遥天地无奇不有,骂的是苍天老爷泄洪发水不知弱。 说到底,皆是不识愁滋味罢了。 垂下的宽袖遮蔽了他掌心的一道鲜红,那是他割血喂纸人留下的,他佯作双手被困于那月白袖中,疲于上药包扎。 伤太轻,也并不痛。 晃动的视野中先是装进一红衣郎君,而后那郎君抬首,神容骄慢,姿貌昂然,提声冲他骂了句不敬祖宗的粗话。 顾於眠笑盈盈喊:“裴趋!” 他倏然握住白裴趋的手,甘言好词还没给人递上前,先被白裴趋快马赶车般拖飞去。 “憋着别喘,热气喷在我后颈难受得紧……总之你自个数清楚,叫我热一回我揍你一回。” “你揍了尘吾几回?”顾於眠弯着眼。 “谁打他了……”白裴趋斜目射去一记狠瞪,他扔了一瓶药给顾於眠,“吃了缓缓,江念与说纸人还魂后一炷香工夫就会出现身子疲软,你多少撑久点,实在跑不动了我背你跑……” “真体贴呢!”顾於眠将药往嘴中一倒,反握白裴趋的手,拽停了身前人的脚步。 白裴趋咬牙回首,不用顾於眠解释,他也知道——魏长停追来了。 他掠视一眼抱着怜昀伞的顾於眠,稍一抻手便将那纪氏的秘宝拿到了自个手中。 “纪千弦的?”白裴趋捏着伞骨,力道极重,就好若要将那宝贝给折断一般。 “阎王爷的。”顾於眠只是笑,“想活就别撑开。” 白裴趋并未当回事,仅报以嗤笑,他将手中燕尾镖猛然抛向一漆黑岔路,遂听得几声嘶嚎。 “快滚吧,小爷先灭了那群穷追不舍的鬼东西再回去!”白裴趋猛拍开顾於眠握紧的拳,先见一道黑纹,而后一封皱巴巴的信盖了上去。 “这是?”顾於眠没瞧见落款。 “白氏鬣狗的催命符,你一直想用盛昶吧?送你了。”白裴趋猝然将顾於眠拦在身后,紧盯着晦暗处窸窸簌簌的声响,“小爷我再无可能轻易去死,那魏氏害我在亡缈境中受了那等侮辱,我必要剜他肉,剃他骨!!!” -------------------------------- “白裴趋还没回来?慢死了……” 谢尘吾将罹难剑在清水里泡着,满盆红中滚着乌黑的毒泡。方濋屏息泼了那盆浊水,又把罹难浸入另一盆清水。 “他若再不回来,我便去寻顾於眠了。”谢尘吾脚踩一条半脏布条,前后蹭着靴底血。 方濋忙着用帕子仔细擦干剑身,事罢回首瞧了眼毫无动静的谢氏府兵,正欲开口说再等等,一盒燕尾镖已猝然被扔至谢尘吾脚边。 “火烧眉毛时候了,还穷讲究什么?”白裴趋扬着下颌,睥睨谢尘吾。 谢尘吾没看他一眼,单猛一咬牙便将刚擦净的罹难剑挂上了白裴趋的颈子。那人的腿窝被他赫然一踹,遂跪倒在地。 谢尘吾半句话没说,却是努目撑眉,颈上青筋暴起。 四目相对的刹那,压抑了数月的火顿将谢尘吾一颗凉薄心烧作大摊砭骨寒水。 湿咸的水濡湿了旧忆,故梦犹似一张遇水即化的白纸,纵使其间密密麻麻写满感人至深的墨字,可只消须臾,便再捧不回去了。 他听闻身下人耳语道:“怎么了?你看到了谁?” 谢尘吾几近失控地运力收紧了两只未佩手衣的掌,体温相接犹火烧火,于那人颈上留下色泽浓重的淤痕。 他嗓音喑哑,却像是要将嗓子喊废般,像是哪怕日后再说不出话也无妨般,忿然怒吼起来。 “叛徒!!!” 闻言,“白裴趋”粲然一笑,面上缓缓褪下一张薄而腥的人皮,进而显露出魏长停狭长的、带笑的眼。 “尘吾,别来无恙。” 第248章 离情 白骨珠玉两相随,不见卿卿,不见…… “画皮伪面果真骗不过你, 奈何世人多将你骂作薄情子,未尝知你柔情——也罢,无所谓他们知与不知, 我心明,你压根不忍杀我。” 魏长停抬袖,轻佻摸上谢尘吾紧掐他脖颈的手, 指腹压紧那寒面郎的手背, 越过鼓凸的筋络, 径直摸上一颗青白玉扳指。 扳指微动, 一撇淡红痕随即显露——那是长年引弓射箭的印痕。 现如今, 渭于的雪疆与百权的草野仍留有三人扬鞭跃马, 放鹰逐犬的印迹。 旧忆犹新。 舀几勺酒酿圆子, 哄一个冷面郎君。嘴叼桂花糕,怀抱陶酒罐,同赴一场禮间迎春宴,共淋一遭百权孟夏雨。 他三人那般迥异个性, 自然常有争执,可即便撒泼放刁的永远是魏谢二人,先低头喊对不住、不要紧的始终是严卿序。 那君子像块难得黏牙的青麻糍,硬生生将三人粘在一块儿,一晃便近二十载。 无忧无虑少年郎, 挨肩搭背谈笑风生。寻無九年夏,初于兰灯夜放飞祈福天灯;寻無十二年新春,齐拜永相寺金身古佛;寻無十三年,共入虚妄山学宫,登台守擂较量输赢…… 奈何纵迟迟吾行,仍留不住欲离人。 数载交情不过深沉城府一掠影, 即便共将山河踏遍,杀鬼灭妖恣行无忌,可如今想来,大概也谈不上自在与否。 永远是严卿序先让步,尔后是魏长停,谢尘吾是不曾俯首认错的。 可眼下,那好似淬了毒的舌与齿却没能挤出一声叱责,他稍松五指,像是累极,有气无力道—— “到此为止…… ” 并非好离好散之意。 而是最后一次施舍他回头的机会。 魏长停有那么一瞬忽而失语,他能察觉到谢尘吾卸了力气,握颈之力渐弱。 可谢尘吾分明是个睚眦必报之人,既被人当作棋子欺瞒十余载,而今哪怕是要他赔上整条烂命尚不足熄减怒火。 缘何手软了? “太迟了,尘吾……太迟了啊……” “我没有退路了……” 耳闻其言,谢尘吾振袖,一柄两指粗的短刀须臾抵住魏长停的颞颥:“那便去死吧。” 短刀猝然内捅,魏长停登时七窍流血,再不动弹。谢尘吾松了刀子,任由那东西扎在魏长停的头颅之中。他又一次下死劲掐紧魏长停的脖颈,直至再感受不到筋脉的搏动。 那人死了,当罹难骤落,断其头颅之瞬,谢尘吾仅觉乏味与闷燥。 魏长停当然没死。 地上死的不知是何许人,谢尘吾没弄清魏长停究竟使了什么鬼把戏刀下脱身,却也无力再去追究。 方濋瞥一眼怔愣的谢尘吾,片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他摔破膝盖也没来得及倒抽一口气,单匆遽将谢尘吾的手扯过去。 谢尘吾这才垂首看向掌心刺痛处。 手衣破裂,皮肉颜色却为一道曲绕的墨纹所遮盖,乍一眼看去似盘龙缠山。 中计了。 不知是蛊毒还是诡术。 方濋急得满头大汗,反复念着怎么办怎么办,谢尘吾却不以为意地抽手而出,道:“入府吧。不必再等白裴趋,他大抵回不来了。” ------------------------------------- “都给我跟紧。” 萧暮然语声闷沉,回首看向身后惊骇的六人时,眼底寒意直刺得他们浑不自在。 其实也不怨他们,任谁一入府便瞧见那恢诡谲怪之景都难免怔愕。 泛着血色的泥地中密布大小不一的头颅,那些怪玩意儿龇牙咧嘴,瞋目伸舌,总叫人疑心下一刹那些死人便要伸手将他们给拖到地底去。 萧暮然并不管那些人头究竟是从地里长出来的,还是被人一颗颗种下去的,更不在乎死的是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他的悲悯之心被沈吟离之死磨作切骨恨,而今满心所想仅是亲手杀了魏氏。 待魏氏死了,他便辞去安晏将位,卸甲还乡,作百无一用的尘饭涂羹。 任世人嘲,任世人笑,他毫不在乎。 那样做当然对不住沈吟离,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东西,没了沈吟离他便活不下去。 没了沈吟离,他就该是初登虚妄山时的那副纨绔子弟模样! 他绝不会再靠近任何人。 反正他无论如何都留不住珍视之人,说不准还会害死他们。 爹娘死了,至交死了,连心上人也死了。 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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