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变故中换过来的五营守卫后方,凭令而动。 几月相处下来,安晏兵无人不晓那若氏子乃一不知疲乏为何的怪物,他连打三场仗,回回冲在最前,却不曾喊过一声累。 当初步氏乱,他同严卿序曾一齐至二大营支援,故二营的兵同他交情不浅,也都看得出短短几月而已,那公子的性子却沉稳不少,只可惜身上已没了游历四方的跌宕不羁。 那殷盛不会看人眼色,该开的玩笑,该说的话是一样不落:“若小弟,这几日杀个痛快,明儿仗打赢了,哥请你喝埋了数十年的老酒!” 若讱笑起来:“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日后千万别耍赖。不过嘛,也不单要请我,咱们这二营兄弟们也都辛苦了,怎么都得分一杯吧?” 二营兵都跟着笑起来,那殷盛却是大大方方地点了头:“把那些虫子都杀光了,有的是美酒!谁都少不了!” “把那群鬼东西通通杀干净!要挨千刀的魏氏血债血偿!告慰安晏牺牲将士的在天之灵!” “此战非胜不可——” 二营鼓舞士气的喧豗归于静寂是在三营领头的沈吟离登上新砌的土台之时,他额前绑了条红束带——此乃五大营联合抗敌的规矩,主将需缠赤带,既有醒目之意,也有借机向天祈安之缘由。 土台有三人高,沈吟离凝眸于不远处弥漫开的浓雾,巍然不动。直至四下里战鼓轰雷一般响起,沈吟离面不改色纵身跃下高台——西北数十年来最为艰难的一场鏖战开始了。 巨虫破卵而出的刹那,千军万马齐发,轰雷掣电天边来,接地之瞬在密密虫潮间生生炸开条血径,沈吟离的银盔顷刻被污血覆盖去。 尖嘶与怒吼于耳畔同时响起,然若讱仅依着自个的规矩,不紧不慢在左手掌心割了个小口给南从剑喂血,见怪不怪的二营兵提剑冲至他身侧,替他挡下了见血激奋的巨虫的攻击。 “吃饱了可得好好干活。” 若讱甩去剑上未被吸收的残血,而后纵剑砍向了一只硕大的黄斑螳螂。长剑是照着其有硬壳保护的腹下砍去的,然那南从剑却生生将那东西捅穿个大口。 见又有数十只大虫嗅着其掌心血味蜂拥而来,若讱骤然下蹲,以左手食指在右手掌心画出个血咒,旋即将掌重重拍在了地面上。 这一掌令地动山摇,自地面罅隙间冒出的黑烟顿令那大虫瘫倒,若讱借机向前,砍下了它们的脑袋。 若讱没有停留,只冲至殷盛身侧,一剑斩向朝殷盛扑去的大虫。殷盛蓦然回首,却单冲他点了头,遂将迎面而来的虫群拦了下来。 “真他娘的恶心!这一只就长了十几条腿……”殷盛狠踹一脚被他砍翻的大虫,又踩着那玩意的肚子捅进去一剑,没成想那破开的腹中竟爬出了十余只小虫。 殷盛吃了一惊,路过的萧暮然便顺手给他放了把灵火,把那些东西一并烧作灰烬。 “哟,好稀奇,殷兄怕虫啊?”萧暮然打趣着,大火烧出了二营兵满头的汗。 “说的话真难听。我看你也不喜欢长得丑的啊……”殷盛一把又沉又粗的大刀把虫子的内脏都给砸了出来,“瞧瞧自个那臭脾性,你这是高攀了人沈将军。” “是呐,我不光要高攀,我还要腆着脸嫁进沈家去呢!” 萧暮然冲殷盛莞尔一笑,殷盛回了他个作呕的神情。 “你真他娘的不要脸啊,萧暮然。” “是啊,我、不、要、脸!”萧暮然答得很快,他轻巧转身把刀捅进鬼虫的颈中,污血泼面,他依旧笑着,“都要赖着人一辈子了,还守着脸皮做什么?” “……你们这些有法术的,怎不放大招了?”殷盛又问。 “急什么?得先看看战况嘛。我这一旦出了手,累啊!” “这么容易就累了?” “看什么情况吧,比如我和吟离……” “你他娘的可住嘴吧,哪和哪儿啊!甭和我在沙场上讲荤话!我听不得你们断袖的荤话!”殷盛怒瞪他一眼,手上动作却是没停,话说一半便又握刀砸向一条浑身赤毛的蜈蚣。 “殷将军讨厌断袖啊?哎呦这该怎么是好?” “是你太他娘的招人嫌了……” ------------------------------------- 天上地下皆布满密如蚁群的虫,作为四大鬼阵中最为简单易懂的一个,万虫穴耗死入阵者凭的是鬼虫数量与一击毙命的剧毒。 仗起先打得很顺利,可当第二夜过去,近乎所有兵士都开始大喘粗气起,事情便有些不对劲了。 人鬼有别,再厉害的人也没可能不眠不休血战数十日。前三场仗进行到半途都会因鬼虫再生需要时间,而常有暂停修整的工夫。然而这回,那些虫子却是源源不断地来,连体力远胜常人的萧暮然、若讱和陆滕远三人都开始用嘴呼气。 倒下的人愈来愈多,一旦不经意被鬼虫咬了,毒血侵体,便再无药可医。沙场上瘫着无数浑身痉挛的兵,他们已是半截入土,却仍拼命拽住身侧大虫,竭力控制他们的行动。而后在某一刹,他们眼珠一翻,无声无息间撒手人寰。 松承□□硬的虫尸拌了一脚,直把鼻梁骨摔出了血,他随手一擦,深吸了口凉气,复回首迎战。 先前尚在待命的五营兵也都上了战场,那邵十禹撞了邪般大杀四方,擦身过去时候,他满身戾气像是要剜下松承的皮肉。 松承没再看他,只一面挥剑一面抬手擦血,恰沈吟离从他身上过去,手往他额前一拍,血便止住了。 “谢谢将军。” “当心些,流血会引虫欢的。” 沈吟离深呼出一口气,他的手因长时间挥剑而有些发僵:“这般下去大家吃不消啊……” 他想了想,又回首道:“阿承,带几个兄弟把我身周的虫都清干净。” 松承得令,也不问缘由,只领了四人围作圈状,沈吟离恰居圈中心。五柄长剑疾风般捅入欲近前的鬼虫之躯,淋漓血肉顷刻飞溅开。 沈吟离咬破指尖,倏忽间万虫攒动,然他再不去顾旁侧情况,只用带血的指尖在地上写下四个大字——“借尸还魂”。 他平静开口。 “兴妖引祟,神鬼不测。” “泉下客,望归来。” 倏然间,鬼火飘,狐鸣起,万籁绝响,唯鬼恸哭。长风卷起沈吟离的发,他蓦然踩着自虚空间浮现的血阶登上高台。 松承及其余四人犹供奉神明一般布开法阵,法阵的中心是额前落了一朵血色海棠的沈吟离。 沈吟离掌心朝地,顷刻之间以他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内皆漫起白光,那些白光聚作一只饕餮模样的怪物,大口一张,千百巨虫霎时灰飞烟灭。 他不急于收手,即便有涔涔冷汗不断自额前漫出来,也依旧咬牙死撑,直至嘴角终于漫出一股腥红。 “沈吟离,够了!”苏燎亦冲他高喊一声,沈吟离不可抑制地呕出一口浓血,终于收手。 彼时,近半数巨虫已死在了沈吟离掌下,对岸的密林里也再生不出新的虫卵。 “兄弟们,大杀一场!”殷盛仰天喊,呼应者皆卯足劲朝前冲去。 百权人骨子里就是嗜杀的,萧暮然跟着笑起来。炆怀剑出鞘,扬眉瞬目间,红莲齐绽,河岸一派猩红。 若讱被突如其来的火光灼了眼,自顾绕到了另一头,却见那四营将苏燎亦灵活纵剑有如身怀术法,无眼刀剑削铁如泥,须臾间砍倒目之所及的一片巨虫。 苏燎亦神色冷峭,运剑如风,那双寒目间恨意深深。若讱一怔,不经意被一条大虫甩尾鞭在右手之上。 他使的本是右手剑,这会右手肿起个大包,恐握不稳剑,于是解开额前红绸将南从剑紧绑在手。 苏衔慕受辱而死,苏燎亦恨啊! 若氏满门被屠,他若讱也恨啊!!! 血海深仇,他必须亲手报。 不论是为若氏,为自己,为含冤而死的纪千弦,还是为千百万遭横殃飞祸的平民百姓…… 南从剑挥舞的刹那,一道黑影脱剑飞出,撕碎了欲近他身的巨虫。若讱把身心交给了南从剑鬼,一时目中仅余血色。 阴风穿林,旁人忽闻几声怨鬼嗤笑,惊回首,却只见若讱一人孤立满地死尸之间,剑上血肉淋漓,而他乌发披散,神色阴鸷。 巨虫不可近其身,偏在此时,他们隐约看见——有一只爬在他脊背上的小毒蝎竖起了尾刺,蓦地照着他的颈子捅去。 第225章 胜仗 “硝焰腾高,怨鬼障日。”…… “若讱!” “阿讱——” “若公子!!!” 八方哗噪, 若讱未能及时反应,一时呆愣原地。那毒蝎锋锐的尾刺顷刻下扎,直叫他身侧众兵将毛骨耸立。 不曾想, 旁侧竟忽地伸来一只卸去铁甲的修长手,蓦然将那毒蝎捏了去。 万籁俱寂,仅听“呲”一声弱响。 若讱惊回首, 却见沈吟离徒手抓了那毒蝎。他信手一抛, 长靴落, 蝎子遂被踩死于地。 闻声赶来的萧暮然心胆俱裂, 乍瞧去, 沈吟离的面色竟是死灰一般。然他狂奔近前, 颤着手翻开他的掌心, 仔仔细细寻摸揉弄一遍后,却并未发现伤口。 可萧暮然依旧没能遏住抖,紊乱吐息犹跑马边沙百余里,他惯常从容, 难得急赤白脸,语无伦次: “再着急也不能用手抓啊!为何要卸下铁甲?!万一、万一……” “暮然,我没事。”沈吟离莞尔,温柔眉眼旖旎如常,他将萧暮然的手合入掌心, “实在对不住,但适才阿讱他身上不知是守护神还是什么,兵器与术法皆不可近他身,那般乃情急之下的无可奈何之举。” 萧暮然喉头哽涩,他咬牙松开沈吟离,压低的眉峰间翻涌着愠意。可他瞥向虫潮之瞬, 却是漠然提剑背过身去,只最后抛下一句窝囊话:“别受伤,我软弱,受不起那般折磨。” 血影刀光骤起,萧暮然凶神恶煞般横行沙场,沈吟离却一时讷讷无言。 “吟离,多谢你救我一命,叫你被暮然责备了,真对不住……” 若讱动了动发僵的右手五指,这会儿那那缠着手与剑的红绸已被浓血泡得发黑,他的手更是肿得不像样,可面上却是云淡风轻:“适才那毒蝎应是从巨虫腹中爬出来的吧?都怨我掉以轻心。” 沈吟离点点头,一面握住若讱的腕子,一面凝眸于那条无端沸腾起来的淮平河。訇然巨响有如平地惊雷,倏将众人目光都引了去。只见成千上万的阴兵披盔戴甲,自汹涌浪涛间爬了出来。 “阿讱,手没事了,放开打吧。”沈吟离拍了拍若讱的背,遂朝河岸疾走而去。 好容易解决了大半鬼虫,眼下又有阴兵过境,不及片晌便叫沿岸血流成川。这阴兵虽不及鬼虫难缠,攻势较鬼虫却要更强。 流血浮丘,腥风恍若途径一死气沉沉的泽沼。向死而生的兵卒近乎麻木地迈进,他们踩烂捐躯沙场者腹中漏出的肠子与肝肺,踏碎因虫毒而裸|露的一具具白骨。 倒下了又站起来,站不起来的便膝行而前。关关是死关,偏偏非逾不可。 血丝密布久未成眠的兵将的眼,他们气喘如牛,只消几记重击便会瘫倒沙场,再拿不出丁点反抗的气力。 然无数被斩断脚筋的兵依旧不甘心地在血污间匍匐,他们捡了故去战友的长剑,照着阴兵与鬼虫的铁甲一般的腿足砍去,最终撒手人寰,死不瞑目。 自顾不暇时候,并肩作战的可能微乎其微,欲从恶鬼手中夺人命更是异想天开,活下来全凭自个的本事。 “法阵范围在扩大,若不能关上河中鬼门,阴兵定杀不干净……不能再坐以待毙。”萧暮然止步苏燎亦身侧,手上炆怀剑蓦然扎入被血灌得赤红的土中。 苏燎亦攒眉扫着河边仍在灼烧恶鬼的红莲,只道:“你那红莲还没收,别把身子搞垮了。” “我自有分寸,你帮忙清人便好。”萧暮然说着,抬高声量朝众人高喊,“大家伙都离我远点——” 言罢,他将苏燎亦的肩一拍,嗤笑道:“一会儿记得把我抬回去。” 苏燎亦没再挽留,只冷冷答一句:“活着回来。” “多谢关心。” 萧暮然笑着,足尖抵住寒光森森的炆怀剑,在听得几声阴兵尖啸后,他骤将剑从土中拔了出去。 “硝焰腾高,怨鬼障日。” 黑焰自剑尖哧地冒了出来,玄火沿剑身不断向上,直经萧暮然握剑的手攀附其身。皮肉遭灼烧的焦味萦绕鼻尖,他却恍如局外人一般冷眼傍观。 直至通身被滚烫的火所覆盖,他才终于有所反应。他卸下甲胄,一柄短刀顷刻间刺入胸膛。下一刹,那鲜血涌流的伤口处钻出了大团的黑烟。 萧暮然笑道:“百权萧氏后生,诚以心血祭鬼神。” 烛天黑火在朝四面八方蔓延、扩散—— 有东西在窥不清的昏影间攒聚,彼时,狂躁的阴兵与巨虫皆抛下手边猎物蜂拥而来。不过刹那,天上飞的,地下跑的,一并将萧暮然给围困于方寸囚笼之间。 然天上地下,火海烧出了万里赤地。 天阴了。 根本无人关心那蔽月愁云是何人手笔,所有兵卒都在抢命——失明了,耳聋了,断臂了……可他们依旧垂死挣扎,都淌着血泪哭说什么还不到死的时候。 沈吟离过度消耗术法,这会也已近极限,眼底两道乌青早便深如墨痕。他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躯身踩上新砌的土台,朝天抬手。 他念:“百病离身——” 甘霖于片晌下落,雨水过处鬼魂哀嚎不止,然伤者却猝然于苦痛之间抽离。 被砍伤手臂的何赢毫不犹豫接了一捧雨水含入口中,不过瞬息,内中轻伤竟也得以舒缓,就好若那水间化了麻沸散一般。 “到底是沈氏啊……”他粗略观察了身遭,只见众人身上轻伤则痊愈,重伤得到的仅是疼痛的缓解而已。可因此,又有不知多少人站起来了,他们携着触目惊心的伤口于沙场奋战,直至燃尽生命,轰然倒下。 “对不起……”沈吟离攒眉蹙额,低声嗫嚅,然抬手擦去嘴角鲜红,他蓦地冲众人高喊,“此战,决不能败!” 一向被称作沈吟离死士的三营猝然重振士气,冲出去的不单有三营兵,只是惟有三营人尚不显得萎靡。 战火点燃之始,并无几人倒下,而后死人的白骨逐渐接近活人数量,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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