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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雨中巍然不动,细密的雨珠沿着他的草帽往下落,顺着他的衣襟浸湿他的衣裳。尚是天寒时,冷雨拍面应是极不好受的。 白裴趋冷笑一声,没回答,给车内候着的侍女递了个眼神,娇怯的女子便替他掀起了旁侧的帷裳。 果不其然,大雨冲刷下,滚滚泥流夹杂着碎石在车轱辘边积聚成河,这处至高点尚是如此景象,不必细想都能猜得到,前头向下延展之路该是怎么一副模样。 白裴趋无言地抬剑,只听得唰啦一声,他用自己的长剑挑开了前头帷裳,一垂首待命的侍卫面容于是映入眼帘。那侍卫知道白裴趋在盯着他瞧,也没敢开口,在瓢泼大雨中作领命状,一动不动。 “去找条可以走的路。” 盛昶闻声抬头:“公子,前头便是廉地的丰平城,那城发了大水,已经淹了,其中居户估摸着早已遣离。再远些是孟午城,地势偏高,应该还没淹,您要先去那处歇脚么?” “他娘的,我都说了要去丰平城找姓廉的……我到孟午城做什么?!” 盛昶抿了抿唇,他不敢擦去自发间下淌的雨水,更不敢质问白裴趋,只能用更低的声音道:“再不远些会遇上几处客栈酒家,属下先去问问吧?” 白裴趋无声瞧他,半晌,终于带着些嫌怨点了头。 盛昶没敢犹豫,他跳下车,自后头侍卫手中牵过马,一跃而上后便踏着泥水往另一条小路拐去,摇晃的车马也随之拐上那条小径,只不过不比其马蹄飞奔扬水,一队车马只是慢悠悠地晃着,生怕惊扰了车上那尊“大佛”,又惹来无妄之灾。 约是半个时辰后,盛昶带回了丰平城民众皆迁至城西宁然山的消息,说是那廉公子廉遂礼也在山上。 “……”白裴趋盯着盛昶那张看眼色的脸,握紧了拳。 再后来,心高气傲的白裴趋遣散了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戴上斗笠便要自个上山去。盛昶断然不敢让自家公子赴险,几乎要给他跪下了,那暴脾气给了盛昶一拳头,背上行囊迈开腿,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了。 “我又不是废物,别在这丢人现眼地咒我了,蠢货。” ------------------------------------- 白裴趋随地捡了个长木棍,撑着泥土地小心往上爬,雨路实在难行,他可不愿一不留神摔下山去。 待他终于到近山顶处的村落时,那雨还在下,隐约有愈来愈大的势头。村中十分嘈杂,泥泞蜿蜒的小道连接了数十户人家,新建的屋舍在大雨中摇摇晃晃,蓬草四散而落。 有人在骂:“他娘的,这屋子又漏雨了,冷死了。” 有人在喊:“三娘!您儿子烧退了没?!要不先去我屋避避雨?” 有人在哭:“这该死的雨,老天不开眼啊……都淹死多少人了!” 白裴趋阴着脸挤入熙熙攘攘的人群,见那斗笠根本遮不住随风乱飘的雨,干脆将斗笠一把扯了下来,继而用手擦了擦面上雨水,将贴在额前的发一并撩到后头去。 他极其不耐烦地抱臂瞧着人群吵吵闹闹,因为无论如何都插不进话去,便只能阴着张脸站在人群后头。隐约地,他余光瞥见右侧带阶的竹屋门前帘帐微动。 他于是偏过头去,谁知竟同掀开竹帘向外走出之人于一刹间四目相对。 那双眸子颜色很浅,不同于常人,恍惚似深谷淡雾,盈满周遭之时又被泠泠清风给吹入了几许寒色。这方寸天地间万物嘈杂喧闹,惟有他一人临风雨不改面色,一席雪白袍纤尘不染,恍惚连世间浊污都识相地避之不沾。 廉遂礼漠然瞧着阶下愣住的白裴趋,只是微微动了动眼睫。 四年未见,师生情谊淡如水不说,白裴趋兀自藏怒宿怨,自以为二人有枕干之雠,岂料他不过廉遂礼眼中过眼云烟,不尝自旧忆中想起这类冥顽不化的膏粱子弟。 “白公子,”廉遂礼语声平淡,他微微朝下推手作揖,却并不为白裴趋下阶,“此番有劳了。” 白裴趋“啧”了一声,转正身子,长腿一迈便擦过廉遂礼的衣袖跃上阶去,顺带甩了廉遂礼一身水。 “你这可有半分迎客的模样?廉地的待客之道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白裴趋口中本就不轻易饶人,遑论三年前那同他针锋相对的廉遂礼。 “恕我怠慢。”廉遂礼眼中依旧淡漠,“现下大水淹城,城中民被迫上山,我需安置灾民。” 言外之意,没有闲工夫陪你喝茶叙旧,正事要紧。 他那寡淡的词句像是在白裴趋肺腑中放了一把火,怒火攻心之时,白裴趋侧目瞪廉遂礼,骂了声:“他娘的……你别存心找骂,我此番来助你消灾,还没让你磕头跪谢呢。” 廉遂礼觉得白裴趋实在粗俗,依旧似过去那般纨绔无赖。都道是朽木不可雕,他没缘由再同他费口舌。 于是,他也没看向旁侧的白裴趋,只对刚从屋中走出的侍从道:“给白公子拿一身干净的衣裳,先带白公子回屋休息吧。” 言罢,那侍卫领命迎上前去,廉遂礼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撑着伞缓缓下阶,身影逐渐在朦胧雨帘中凝作一点,继而消失不见了。 白裴趋擦了擦遮挡视线的雨水,眯了眯眼,“嘁”了一声,也不客气,转身入了屋。 ------------------------------------- 在等廉遂礼归家的时间里,白裴趋自侍从口中听来了这廉地碰着的诡事。 约是一月前,有一无名画师入了廉地孟午城,其笔触动人,所绘之物栩栩如生,有幸窥见那画师容貌之人都道那是个美人,更传其美人绘美人,仅三日便绘制了数十张美人图。 闻声而来之客砸了无数金银,不过一日他的破摊便被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可也自那日起,无人再遇上那画师了,以为其卷财而去的客咒骂之声也自那日起响彻长街。 这事本逐渐被淡忘了,谁知十日前一寻常清早,数十户人家门前竟不知被谁人贴了血墨绘的极可怖的人面图,门前竖着一竹竿,竿上——挂着张血淋淋的人皮。 白骨为竿,人皮为纸,浓血作墨,一撇一捺皆是生死绝笔。衙门的人都无需差人去认尸,那人面图上自个便署着被杀之人的名姓。 说来古怪,无人记得那画师姓甚名谁,亦无人记得其究竟生的什么模样,是男是女。可受这怪事影响,哪怕廉地以笔墨为生者众,这买卖也几乎断了根,毕竟谁都不愿自个的皮肉明早就挂在门前的竹竿子上,在廉地风靡之事隐有殆灭之势。 寻常时候,白裴趋会一笑而过,再嘲几句自己吓自己,只是现下他倒笑不出来了。苍巡一路怪事,说书的一遍遍讲,哪一件不离奇?哪一桩不荒唐?真真假假,这世道,真的比假的还令人发指。 屋内清净,白裴趋兀自倚墙思索,因是雨日赶路赶得一身疲乏,不觉竟睡了过去。再听得门外窸窣帘动,哗啦啦的雨声被破开来,“嗒嗒”打在伞上的声音入耳,将小憩的白裴趋惊醒来。 廉遂礼回来了。 已是深夜,寻常时候,竹楼里的侍卫早各回各家了,这屋中该是空无一人才是,因此当廉遂礼的目光落在角落白裴趋身上时,他愣了一愣。已然睁眼的白裴趋自他那微微晃动的眸子里,知道了他是忘了还有一人在屋里头。 “……”廉遂礼再一次同白裴趋四目相对,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只礼节性地点了点头。 “……”白裴趋见他步步行得端正,头也不回地往桌前去,一个字也不多说,更觉无言以对。 廉遂礼将手中药箱在桌上轻轻搁下,又垂下了窗前的竹帘。他在竹桌前坐下,用稍显粗制的毛笔沾了墨便在油纸上写起了药方。 一时间屋外雨声同屋内廉遂礼沾墨写字之声相混杂,白裴趋极反常地没多言,许是太累了,他只撑着脸默默盯着廉遂礼伏案写字的模样看。半晌,他觉得莫名其妙,这才开口:“到底怎么说?我没闲工夫耗在这陪你救济灾民,要灭鬼也好,除人也罢,要干什么快些说明白了。” “明日一早便去孟午城。” 听了这话,白裴趋更觉自讨没趣:“你不是要安抚灾民么?” “无从分身,便只能顾此失彼。”廉遂礼依旧冷淡,话中疏离,拒人千里,“我已提前做好了安排,离开几日并不成问题。” “让异姓客因我族受累,是我之过,更是廉氏失礼。”廉遂礼放下笔,将刚写好的药单整整齐齐叠成四方块,压在一砚台下,旋即站起身来。 “白公子,明日卯时我来接你,我们一齐往孟午城去,路途劳累,还请您今夜好生休息。” 白裴趋并不明白,这廉遂礼不就和他住一间屋子么,怎么还有来接他一说,却还是难得地乖乖点了头。 廉遂礼也没多看他一眼,拿着烛火便往内屋去了,这竹楼中有俩间里屋,一间本是廉遂礼贴身侍卫住的,因是白裴趋要来,他便搬了出去,让给了白裴趋。 廉遂礼那屋很快熄了灯,独白裴趋一人手里捧着孟午城的布局图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得心不在焉。 他二人已近四年未见了,廉遂礼依旧冷冽不近人情,当初拿长鞭抽他的模样他至今记得清楚,但褪下“灵师”之责,他也捧起了十五族的礼节,无由再对他动手。 白裴趋觉得廉遂礼可笑,又觉得自己更可笑,鸡毛蒜皮的小事记了这么久,像是稚气未脱的黄毛小子似的。 “……” 白裴趋虽养尊处优惯了,实际上却并不怎么挑剔吃住,他阖目翻了个身,听着耳畔哗啦啦的雨声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第101章 积怨 高台上的血被吹干在冷风中,凝成…… 白裴趋头一回见到廉遂礼时, 是先闻其声后观其貌。 他的耳朵很好使,对各式的声音极为敏感,也因而常无意地去搜寻各人的声音, 谁人调高,谁人音沉,他都摸得一清二楚。 那日初见廉遂礼, 清润语声入耳一刹便令本昏昏沉沉的纨绔子如沐甘霖, 他惊抬头想看来者是何许人, 心里头已不知感慨了多少句——“这声音也太他娘的好听了”。 但实话说来, 他其实有些失望, 以至于后来对廉遂礼总有些莫名的偏见, 总觉着他这人配不上那般好听的声音。 他方一瞧见那张冷面, 又听来他口中腐朽难读的诗书礼易,加之以不近人情的性子,他只能兀自在心里头骂廉遂礼白费了那么好的嗓子。 但二人结怨必不可能因此般鸡毛蒜皮的小事,白裴趋一向有惹人怒火攻心的法子。他从小到大无法无天惯了, 逃课、放火、砸窗、辱骂师长……各式各样的蠢事他都干过,那年的“灵师”许辞闲、许涟厌二人治不住他,他也从不看俩人眼色办事,像个山霸王。 可惜他方逍遥了几日,便候来了让他恨了三年的对家。那日, 廉遂礼初至虚妄山授课,首先便盯上了纨绔不羁的白家公子。“白裴趋”三字逐渐成为廉遂礼课上老谈,各式各样的惩戒被廉遂礼一并下达,有的是皮肉之苦,有的是劳累之痛。 自廉遂礼至虚妄山起,过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年轻公子们也都尝遍了人间烟火味, 他白裴趋被罚得最多,自然骂廉遂礼骂得最狠。只是,辱骂师长之言一旦被廉遂礼听了去,他便只会受更多、更狠的罚。白裴趋咬着牙说不干,廉遂礼便拧着眉加罚。 他不是没有试图反抗,恨意最深的一次他忍无可忍地抽出燃燎,长剑直冲着廉遂礼脖颈去,但他怎可能赢得了廉遂礼,最后是他这百年难遇的坏胚被绑在惩戒柱上,长鞭打得他皮开肉绽,被绑着晾了一夜,高台上的血被吹干在冷风中,凝成了紫黑色。 他其实知道,倘他真的失手杀了廉遂礼,他便真的是要上断头台的白氏罪人。 但不羁放纵早已成他烂在骨子里的劣根,即便知道自己有错,他也不可能认错,也不可能不恨廉遂礼。 谁知,此般重逢他才清晰认识到,二人怨不过他一人怒,他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被廉遂礼的漠然扰得心烦意乱。 白裴趋揉了揉眉心,睁开眼,他瞧了眼天色,估摸着卯时将至,于是翻身起来。待洗漱完毕,拿着一干净帕子拭面的时候,廉遂礼恰自屋外进来,二人双目相对,白裴趋瞧着他那张死人一般的冷面,只觉晦气。 也不知他几时醒的,大清早又忙活回来,白袖口处沾了些污渍。 “用完早膳,我们便启程。”廉遂礼没同白裴趋多说,在他面前放下个素朴的食盒,又回屋收拾去了。 这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恍惚有口气堵在白裴趋心口,如何都吐不出来。 ------------------------------------- 下山的路依旧难走,雨势过大,林中雾蒙蒙的,连看清脚底路都艰难。白裴趋一手拿着根长木棍戳地,一手扶着路边的枯树,瞎子似的摸索向前。 然而他抬眼看向廉遂礼,那人依旧立得端端正正,一步一步向山下去,碰着枯枝延伸至蜿蜒小路上,他只偏偏头避开,脊背依旧挺拔。 嘁……端什么架子……死人躺得比你还直。 白裴趋在心底骂着,兀自翻了几个大大的白眼,长靴将脚底松泥踩得啪嗒直响。 “白公子,脚下轻些,大雨将山路上的土都冲散了,用力过重恐难站稳。” 白裴趋闻言冷笑一声,心里头又骂了廉遂礼几句,这廉遂礼怕不是管教人管教惯了,总想着给人立规矩。 他依旧我行我素,谁知不过倏忽间,白裴趋一脚重重踩在摊烂泥上,脚底下一滑,便要向旁侧倒去。白裴趋心里暗叫不好,却苦于周遭无处搭手,只能咬紧牙关。 将要跌倒在地时,前头突然伸来一只手,那手扣在他右腕处,将他向前一拽,眼前又伸来另一只手自左侧扶住他肩。百权白家,桀骜不羁的大公子白裴趋就这么被他方才大言不惭臭骂的真君子给拉到了身前。 到底是真君子,廉遂礼同他隔了约莫三个拳头的距离,还觉不妥,待将他扶稳后又默默后退了几步站定。 “白公子,多加小心。” 他没抬头,本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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