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不是皇帝。 他是谢平川,出身武将世家,是将军,是百姓的将军,也是被前朝君主忌惮的将军。 他在外领兵征战数年,殊不知被人认作眼中钉肉中刺,朝中奸佞伪造他通敌叛国的罪证,贪图享乐的皇帝大手一挥,杀尽他在京中的家眷。 父亲,母亲,祖父,祖母……连带旁支族人,只要在京中的,都被牵连。 旁支中唯有一堂弟,被家人誓死护着逃出京才躲过一劫。 彼时二十多岁的谢平川刚在边关战役中取得胜利,听闻京中噩耗,以及上缴兵权、获罪归京的圣旨,悲怒之下带着数十万将士于边关造反。 然,传令者带来了他年仅六岁的嫡子和他青梅竹马的妻子,以作要挟。 隔着一条江河,谢平川看着妻子,欲放弃造反,并与传令者谈判,放过数十万的将士。 朝廷当然会接纳将士们,该死的只有他而已。 谈妥一切,传令者略有松懈,谢平川只见妻子深深望了他一眼,随后决绝自刎,用最后力气,抱着六岁的谢欢,跳下了边城的河。 他绝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在昏君与奸佞的陷害下,为保他的性命,放弃了自己的性命。 妻子与儿子被捞起的时候,只有儿子还尚存微弱气息。 谢平川杀尽了使者,至此,没了牵制与威胁,占领边境,成了叛军,一路南下将前朝版图一一缩小。 在前朝的治理下,民不聊生,而谢平川善待百姓,严格御下,绝不因征战而无故屠戮抢掠。 谢欢跟着他,自小习武,天赋甚至比他更甚。 十三岁的谢欢,身高七尺,但一张脸却稚气未脱,为了维持高大形象,打了个鬼面獠牙的面具,带着那面具,第一次领兵,连攻下三城。 经这一战,充分展现了谢欢作战天赋,谢平川麾下杜氏等重将都对此钦佩不已。 攻下三城后,战士修生养息,谢欢疾恶如仇,遇到贪官就地斩杀,又与当地官员一同建设规划城市,完全融入了百姓中,帮百姓解决最基本的难题,慢慢俘获了民心,莫名其妙地吃上了百家饭。 谢欢幼年失母,便爱上了这样的生活。 一日在街边遇到了一小姑娘,小姑娘衣着褴褛上来就是一刀。 谢欢没躲,硬生生地挨了一刀,然后问她:你要清楚,谁才是你的仇人。 小姑娘是前县令的女儿,因为城池没守住,被谢家叛军占领,前县令畏罪自戕。 小姑娘刺了一刀后,就被士兵抓住,但被谢欢放了。 放了没多久,小姑娘又来刺杀,这次谢欢没让她刺,将她带回家,“你要是有本事,可以去杀个大的。” 自那日起,小姑娘怀着仇恨,日夜习武,她想着总有一日要杀掉昏君,也杀掉谢家的人。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小姑娘“认贼作父”,成了谢氏的女将军,她最后真的杀了昏君,却再没了杀谢家人的心思。 谢平川改国号为晋的那年,也算是儿女双全。 他鳏居十多年,当了皇帝被群臣催着立后,他麾下心腹皆为武将,所以需要笼络文臣之心,于是立了李氏女为后。 长子无法理解,也从不遮掩情绪,与他置气。 太子跟皇帝置气,自古都是少见,他们不像皇室父子,就仿佛还是民间父子。 谢平川如今想起来,也记得,儿子置气时板着脸,手里握着一把剑,故意从他面前远远经过,但不喊一声爹。 可那会儿,儿子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身为太子竟然无法理解他,谢平川没有去理会儿子的不满。 立后大典后的不久,儿子留了一封书信走了,只说去游历,也未曾与他当面告别。 此后,再也没回来。 如此想来,那匆匆一瞥的不满,是谢平川最后一次与儿子的见面。 思绪如潮,连带眼睛都起了水雾,晋元帝懊悔极了,“他六岁失母,我对他极为严苛,从不曾对他嘘寒问暖,所以他才极力想要证明自己,风雨无阻也要练出一身本领,他受了伤,我不曾问过一句疼否,打赢了仗,我不想让他骄傲,亦不曾夸奖,即便如此,他也不曾和我置气。” “就那一次。” “这二十年,我无数次地想,若我那天,不端着皇帝的威信,不端着父亲的严厉,我若是哄一哄他……他会不会就不走了?”晋元帝沙哑地反问,此刻的他,难得佝偻着背,似是承受不了“失去儿子”的痛苦的普通老人。 苦涩浑浊的泪珠落下,滴入没盖灯罩的灯盏里,灯火微弱一瞬,顷刻间又燃了起来。 大太监在边上无声地叹息,却不敢乱插话,因为知道,晋元帝并非在问他话。 问的,是虚幻中,想象出来的谢欢。 晋元帝看着灯芯,就仿佛在烛火中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喃喃道:“说不准,他躲在哪里,娶了妻生了子,融于万家灯火中,过着他喜欢的生活。” “哪里都好,只要不在扬州,哪里都好。” 晋元帝忍不住自私地想,忽而又道,“但以他的性格,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对扬州袖手旁观,此番裴如衍去扬州,万一会碰到他呢?” 这次,是在问大太监了。 大太监赶紧附和道:“还真有可能,太子殿下心系黎民,难怪陛下要派亲卫跟着裴世子一道去扬州,陛下的亲卫都见过太子的画像,只要能见着太子,必然能将太子平安地带回来。” 晋元帝听闻,擦了眼泪,露出一抹期盼的笑,蓦然想起什么,又收住了笑,“等等,前阵子画骨师不是画了欢儿可能变化的样子吗,你去将那十几幅画像,拿去给他们传阅,务必记住每个模样。” 晋元帝说着,还站起身,迈着脚步就要去找画像。 大太监追着说,“陛下,老奴知道在哪里,让老奴去吧。” “你那双老手,没个轻重。”晋元帝雷厉风行地去寻十几幅画像,还都放在殿内的不同地方。 将画像悉数交给大太监后,又叮嘱他快些。 大太监领命,抱着十几幅画像离开,见晋元帝此时心情稍好些,忙让人端来吃食,自己退下去办差。 出殿后没走几步,正巧碰到前来探望晋元帝的皇后李氏。 第292章 裴世子讨债来了! 李氏端庄雍容,即便比晋元帝小二十多岁,今年也是四十三岁的年纪,和失踪的太子一样大。 她没有刻意扮年轻,高挽的发髻间插着金凤衔珠的步摇,莲步轻移时也不过分摇晃,身后的丫鬟端着托盘,托盘上是汤膳。 大太监抱着画不忘尊敬地问安,然后阻止她,“皇后娘娘,陛下正为水灾烦忧,不见任何人。” 李皇后脸上挂着浅淡的笑,视线下移到大太监抱着的画卷上,由于画太多,其中一张画不小心掉在了地上,大太监身后的小太监忙着去捡,奈何李皇后快了一步,将脚下的画卷捡起。 散开一半的画,正好露出肖像的上半卷,李皇后不动声色地将画卷卷起,眼皮轻垂时,眼底的光黯淡几分,把画卷还给了大太监—— “看来陛下是在想念太子。” 大太监不卑不亢,“娘娘是知道陛下的念子之心的,自然是盼着殿下能早些回来。” 李皇后朝着御书房望了眼,“本宫亦如此。” 放下这话,歇了送膳的心思,转身缓缓走了。 * 午时,京城的日头正盛,晒得人心头堵。 谢玄为避免讨债的上门,便去了舅舅李丞相府。 他急匆匆地进去,走得比通报的管家还快,管家在后头追—— “殿下,您要不先去前院用些茶点?相爷在书房与人议事呢。” 委婉的阻拦落在燥热的谢玄耳里,是大逆不道的,叱责道:“舅舅议的什么事,是本王听不得的?” 管家答不上来,被谢玄的手下阻拦住去路。 谢玄走至书房外,正巧听得李丞相在书房与什么人说话—— “废物,都是废物!我有没有说过,小心行事?!” 另一人道:“相爷,我们都很小心了呀,先是让姜老头验过,才找人悄悄换的石料,为了避免不被发现,连着运了七八个晚上,只换了三分之一啊,谁能想到这材料这么差,三分之二都抵挡不住一场雨?” 紧接着,是沉闷的吃痛声,那人被李丞相踹了一脚。 “你们最好是祈祷姜氏全家死完,这罪定死在他们身上,若是你们手下的人被牵扯出来,你们的人头是保不住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此事与宣王殿下没有关系,万一谁敢牵扯到殿下,你们的家人……” “相爷放心,此事与宣王没有关系。”那人保证道。 谢玄在外听着,此时管家才赶上来,“殿下,相爷真的在议事啊!” 书房中话音骤停。 谢玄干脆推门进去,只见两个不起眼的官员一个站着,一个摔在李丞相面前,谢玄知道这是自己麾下的人,却忘了姓甚名谁。 当下愤怒极了,冲着那两人发脾气,“本王是不是交代过,不要去搞姜家,你们为何不听?!” 两个官员胆寒地噤声,朝着李丞相望去。 谢玄顺着他们的视线,朝淡定的丞相看去,“舅舅,为何要这样?” 李丞相挥手,对两人道:“你们先出去,记着我说的话。” 两名官员连连点头,摔在地上的也爬起来,先后朝门外而去,还不忘关上书房的门。 李丞相呼出一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殿下,这一切都是为了您啊,您需要钱,需要很多钱,未来若有万一,才有应对的资本呐。” 谢玄反驳,“我们有的还不多吗,光是倒卖禁药就赚了多少了,还不算在外头放的印子钱,还有每回,每次人口普查、扶持地方,户部发下去的银钱,舅舅不都能插一手的吗?底下上百官员,年年上供,这些加起来,舅舅还能看得上修河那些钱?” 李丞相皱了皱眉,“殿下,虽然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但也该注意些,修河的石料倒腾一手,能进我们口袋五万两,也不是小数目了,只是这次确实是大意了,没有想到会如此,但殿下放心,此事必不会影响到您,即便被查到时,也可以弃车保帅。” 谢玄嗤笑,越想越气,原地转了一圈,“好一个五万两,现在要从我口袋出去一百万两!” “殿下先别生气,这次是意外。”李丞相道。 谢玄不想听这些,一手摸了摸额头,语气稍稍平静下来些,“舅舅,我真的不明白,我那个失踪的大哥多半是死了,这江山势必会传到我手里,我们为何要囤钱养兵?” 李丞相一脸正色,“殿下,以陛下的性子,即便太子不回来,也无法确保这皇位能传到您手上。” 闻言,谢玄脸色更黑,刚平复的心情一点又着了,顺手就摔了身边架子上的瑞彩祥云瓮,“难道他就这么看不上我吗!” “啪嗒”一声摔得稀碎,同时外面响起了管家恭敬小心的声音—— “相爷,殿下,裴世子来了。” “他来做什么?”谢玄怒道。 这话问得过于着急了,随便一想都知道,是“讨债”来了。 应该是来找李丞相收钱的,毕竟这里不是宣王府。 谢玄面色烦闷,“舅舅,你去,别说我在这里。” 李丞相也不想去,倒不是舍不得钱,主要是想给个下马威,“裴家养了个好儿子,倒是什么都敢接。” 于是便吩咐管家去回了,谎称不在家,让裴如衍晚些时候再来。 谢玄听完,嘴角勾起恶劣的笑,“我也想看看,他筹不到钱,是否会失了父皇的宠信。” 舅甥俩相视一眼,方才剑拔弩张的氛围缓和。 但没多久,管家又急匆匆地回来禀—— “裴世子什么也没说,拿着本子在相爷的名字后头写了几个字,就要走。” “他写了什么?”李丞相问。 管家道:“拒捐。” 第293章 两袖清单,没钱 “什么拒捐,本相什么时候这么说了!”李丞相气急,打开房门直视管家,“你去拉住他,就说本相很快回来了,叫他等等!” 管家一愣,被李丞相催促,“还等什么,快去啊!” “哦,哦。”管家赶忙朝着前院跑去,希望裴世子还没走。 李丞相摸了摸胡子,身后,谢玄满眼阴郁,“舅舅这就认怂了?” 李丞相被他直白呛人的话怼得语塞,“殿下,就当是花钱消灾吧,省得被小人背后告御状。” 语毕,李丞相掀开下摆朝外走去,谢玄嗤笑一声伸手摸了摸架子上的青花雅瓷,轻轻一拨。 又是清脆一声响,青花瓷碎落一地。 不知是哪个官员送来的青花瓷,散落一地的瓷片中,还有一沓大额银票。 谢玄弯腰将银票捡了起来,继续在书房里兜兜转转。 前院。 裴如衍脚步不曾停顿,正要迈出府门,管家又追了上来—— “裴世子,我家相爷很快就回来了,您再等等吧!” 闻言,裴如衍转头,看向一脸急色的管家,语气古怪,“很快?他同你说了?” 管家面上划过尴尬之色,马上否认,“不是,是老奴猜测相爷很快要回来了,您要不再吃盏茶呢?或者您等等再来?不论如何,相爷也没有拒绝捐款啊。” 裴如衍驻足,“文武百官皆知筹款之急,此时避而不见,丞相之意,我心明了,亦不强求。” 他抬步欲走,李丞相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裴侍郎未免太心急了些。” 李丞相大踏步而来,可算是赶上了,在距离裴如衍两丈的位置止步。 裴如衍闻声望去,目光露出诧异之色,仿佛对凭空出现的人表示疑惑。 只听李丞相咳嗽两声缓解尴尬,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本相知道筹款急切,故而去后街的钱庄取钱了,不曾想裴侍郎是一刻也等不得,还试图冤枉本相。” 裴如衍端出小本子,抽出自带的笔,身后的陈书见状递上砚台,他就这么凌空地沾了墨水,划去本子上刚干涸的“拒捐”二字—— “是晚辈心急了。” 自称晚辈,而非下官,语调有谦虚无卑微,随后吹捧道:“捐款都需去钱庄提钱,可见捐的不是小数目,丞相果然大义,晚辈自愧。” 李丞相刚扯出的笑,就这么僵在脸上,往上不是,往下也不是。 只因裴如衍的两句话,他就被架在了那个大义的字眼上。 一天之内,落入两次“晚辈”的言语圈套,李丞相压抑着心底愤怒,皮笑肉不笑,“裴侍郎可真会讲话。” 随即让人取来一千两银子。 裴如衍的笔还抬着,命陈书收下,陈书当面清点,大声道:“一千两。” “丞相果真两袖清风,百姓之福也。”裴如衍温声夸赞道。 这夸奖的话,落在李丞相耳里,哪里不知他在阴阳怪气,偏偏他面上挑不出错,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夸奖。 裴如衍夸完,提着的笔落下,这次直接把李丞相的名字都划了。 李丞相亲眼见了,眉头蹙起,不解其意,“这是什么意思?” 此时,裴如衍才想起解释,“陛下之意,是按照捐款数额排序,来之前,晚辈以为李相会为百官表率,想当然地将丞相记在了第一页,不料丞相囊中羞涩,自然是该将丞相的名字移至后头。” 说完,看着李相瞪大的眼睛,他还后知后觉地补充道:“晚辈并非是说这一千两少,李相亲自去钱庄提了一千两银子,可见丞相用心良苦,这份心,也是该为诸臣榜样的,晚辈会一五一十在册中阐明,不让陛下误解。” “你……”李相的胡子被吹得飘了飘,还掉了一根,吩咐管家道,“再去取五千两来!” 管家忙去账房拿钱。 裴如衍面露疑惑,“丞相不用去钱庄吗?” 李相脸都青了,不想理他,不停催促下人让管家快些。 直到管家将五千两交到陈书手中,裴如衍重新登记完,也没走。 李丞相很想赶人,“不是筹款着急吗,裴侍郎快些去下一家,别耽误了筹款,本相就不留你喝茶了。” “相爷说的是,”裴如衍脚步未动,“不过,您可有瞧见宣王殿下?” 李丞相摇头,“没有。” 裴如衍一脸正色地点头,“说来惭愧,晚辈还不清楚一百万两有多重,区区几人也不敢贸然去取这巨额银款,于是特意向陛下请示,今日申时陛下的亲卫会亲自去取,若是丞相见着宣王殿下,还请代为转达,别让亲卫跑空惹陛下不愉。” 语罢,他便抬步离去,脚步快而稳,像是急着赶下一家。 被迫捐了六千两的李丞相阴沉着脸,一侧管家奉上茶水,被李丞相掀翻在地—— “真是初生牛犊,一千两少吗?本相的俸禄才一百八十两!” “相爷别气,当心身子。” 李丞相眼中闪过一抹冷厉之色,牙缝中挤出来的不是字,是怒火,“本相倒要看看,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他自己能捐多少!” 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从一旁靠近的外甥。 谢玄袖袍一挥,“舅舅出六千两都气成这样,一百万两……这厮就是故意的,说什么一百万两重,难不成捐款不能出银票还必须捐银锭吗?谁会发蠢地把一百万两银锭放在家里!” 舅甥俩各气各的,谢玄想到申时得出一百万,即便心里头气,也不得不赶快回府,去调出一百万两银票来。 出了相府,不忘吩咐心腹,“你去扬州一趟,查一查,姜璃是否还活着。” 心腹领命,走前还问,“殿下,若是活着是要抓回来吗?若是死了……” “抓什么抓,”谢玄驳斥,“不论生死,你只需回来告诉我。” 眼下京中局势,回来未必比在外头好。 随即又想到方才舅舅说的话,只怕舅舅也会派人去扬州,思及此,谢玄伸手抓住心腹下属,“你记住,若见她有危险,保住她的性命。” “属下遵命。” 而后,谢玄匆匆回府,府中存放的,加上他申时之前能调动出来的现银,只有七十万两。 无奈,只有将府中古董玩物拿去当铺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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