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做药膳,后厨的人见世子妃亲临自然都赶紧跟过去伺候,而小世孙本来正在书房练字,可陪着他的乳娘不小心打了个盹,他写好字后就自己跑去了厨房寻世子妃,结果人没找到,反而在一间屋子里碰翻了厨子们准备做午膳用的热油。 厨灶与那六岁孩童差不多般高,热油置于灶上被撞翻,当场就洒在了孩子脸上。 可眼下比起烫伤了脸更糟的是,小世孙因自小体弱,遭受这般严重烫伤后抵抗不住,伤口化脓从而发起了高热,这病症来得急迫,方才那两位大夫什麽法子都试了,可依然见效甚微。 裴澈身子一震,而苏凝霜听完那嬷嬷的复述后,再次崩溃的扑到床边握住裴冲的小手哭个不停。 她并未哭的声嘶力竭,而是隐忍的低声呜咽,肩膀却止不住的抽动,可就算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哭,但任何人也都能看出她已悲怆到极致,因为向来温婉柔雅的世子妃从未在人前如此失态过。 而苏凝霜此刻的心痛其实也并非作假。 她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更没想到会危及到裴冲的性命。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她十月怀胎又经历痛苦生产所诞下的孩儿,是她看着长大的,即便她再厌恶他的身世,再害怕他那张会被人瞧出端倪的脸,可也狠不下心真的了结他的性命。 她想着:她做的一切不仅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冲儿好,冲儿的身份不可以被发现,她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她可以永�h养着孩子,让他衣食无忧一辈子。 毁了容貌又如何?只要武英侯府与苏家在一日,他便依旧是小世孙,是未来的武英侯世子,待他长大,只凭这层身份也会有数不清的女子想要嫁与他,更何况还有苏、裴两家做他的靠山,谁敢小觑了他? “冲儿……你睁开眼看看娘亲好不好都是娘亲不好……是娘亲的错,娘亲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冲儿……你不要离开娘亲……” 无论苏凝霜的初衷是什麽,她的亲生儿子此刻了无生气的躺在她面前是事实,心狠是真,心痛也是真。 裴澈闭上眼,纵然苏凝霜在他眼里是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但说到底她仍是裴冲的母亲,他于心头涌上一阵无力。 有太医院的太医在,那两名大夫便赶紧退到后面,心中都松泛不少。 床上那位可是武英侯的小世孙,若真在他们手中有个好歹,那是万万担不起的罪责。 太医院的三位太医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将毕生医术都倾囊使出,忙碌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日落黄昏,圆月高悬,那须发斑白的院首郭太医鬓边的头发似乎都又累白了几根,可裴冲依然未能醒过来。 “侯爷,世子,若小世孙明日清晨还无法苏醒,就……就……”郭太医躬着身,不敢抬头看,语气悲痛道:“下官尽力了……” 裴冲的高热已降了不少,脸上的烫伤也上了药不会继续恶化,只是因脓水未排仍不可随意包扎,但这些其实都不是最糟的。 最糟的是太医们无论用了多少种法子,那孩童依然昏迷不醒,汤药也喂不进去,即便强行灌进去了,也会在昏睡中呕着给吐出来,似乎是那孩子潜意识里将自己放弃了。 郭太医不明白,为何一个区区六岁孩童,竟会连一丝求生意志都没有。 裴冲先天不足,若再这般折腾一夜下去,定是要丢了性命的。 郭太医于心中惋惜,若是楚道仁还活着,说不定凭他楚家那套秘传针法,还可挽回小世孙一条性命,可楚道仁全家早就已经…… 郭太医到底未将这根本没法指望的法子说出口,说了也是白说。 “不会的!不可能的!冲儿不会死的!他不会丢下我这个娘亲!”苏凝霜忽然疯魔了似的,抓着那郭太医不敢相信。 郭太医乃是宫里的老太医了,连他都这般说了,十有八九是回天乏力。 裴老夫人当即又晕了过去,武英侯也颓然的似是老了好几岁,裴凌则立刻推开苏凝霜,薅着郭太医的领口,威胁他再去想法子,若想不出来就让他们这废物群庸医跟着去陪葬。 众人都乱了阵脚,只有裴澈仍旧镇定,到底是经历过六年战场磨砺的将领,即便他心中悲切,却仍是不能慌乱,迫使自己主持大局,同时在脑中思索着还有无出路。 蓦地,他忽然想起乞巧宴上救了夏知春、慧觉寺用独特法子为昌惠帝查出恶咒真凶,又于前些日子在西山挽救陈丹阳腹中胎儿的那位言府三小姐。 不知怎的,一想起这位言三小姐,他便有些说不清的心绪烦乱,因为她身上总有一种令他觉得熟悉的相似,总会令他不由想起那个埋藏于心中的清秀少女。 裴澈冷下眼,有些恼自己竟然将别人与她相比。 他将思念再次藏于心底,站起身,打算亲自去言国公府请那位言三小姐出面。 抛开他心里那点不同寻常的感觉不说,这位言三小姐的确有着不同寻常的医术在身,说不定她能有什麽法子救冲儿一命,哪怕生机渺茫,也总得试一试。 只是深夜造访已是唐突,他身为外男再去请一位闺阁女子更是于礼不合。 想了想,他起身睨向神情恍惚的苏凝霜,对她冷声道:“若世子妃还想冲儿活命,就赶紧收拾收拾,与我一同去言府走一趟。” 0105第一百零五章救,还是不救? “你若喜欢回头我再炼一瓶给你就是,这些不行。” 她在少年满含期待的眼神中将他手上的药瓶毫不留情的夺走。 这些是她准备明日派人送到西川去的。。 星连泄气的“哦”了一声,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目光先是跟随着忙忙碌碌收拾药瓶的少女,而后又盯住桌上的一叠糕点,最上头有半块梅花糖蒸栗粉糕是沐浴前言清漓吃过一口的,但她嫌太甜尝了一口就不吃了。 少年滴溜溜的眼珠向那少女觑了一眼,见她没注意,便飞速的捏起那半块栗粉糕丢进自己口中,眯着眼囫囵嚼了几口就吞下肚,心满意足。 她曾告诉过他许多不可做之事,其中有一条就是不可随意吃女子吃了一半的食物,或用人家用过的茶杯喝水。 但他真的很怀念她的味道,自那次燕好后她再没有表示过想尝尝他的意思。 言清漓瞥见星连蔫吧的像个霜打的茄子,以为他是因为那瓶丹药郁闷,想说“不至于,明日就给你做一瓶”,可她才刚眨了下眼,那少年就“唰”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片刻后,叩门声响起。 来人是青果,若是玉竹,星连是不会躲起来的。 “小姐!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来了!国公爷请您赶紧过去一趟!”青果似是跑过来的,气喘吁吁说的急促。 “谁?”言清漓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果喘了两口气又重复一遍,还将裴澈与苏凝霜的来意也告知了她。 武英侯府小世孙受了重伤,太医们束手无策,虽世子夫妇也知此举不合适,但他们实在走投无路,只能亲自来恳请府上三小姐为小世孙医治,大概是有死马当活马医的意思了。 而言国公在朝中又惯喜欢做好人,见世子与世子妃连夜亲自登门,必定事态紧急,当即就替言清漓做了应允。 岂有此理! 这对狗男女怎麽敢琴瑟和鸣的出现在她面前?言清漓一想到裴澈与苏凝霜伉俪情深,为了他们的儿子出现在言府,她就气恨的想要咬碎一口银牙。 苏凝霜快死了儿子那是她的报应!她不拍手称快就不错了,竟还想要她去给她儿子治病? 做什麽春秋大梦! “不去,将他们都给我赶出去!” 青果还是第一次见言清漓脸上出现如此狠厉厌恶的神情,也不问原因,立即将腰板挺直、气如洪钟回道:“是!婢子这就将他们都敢走!” “回来!” 见青果顺手拿起一根竹竿真要去赶人的样子,言清漓又赶紧将她叫住。 即便她有再多不愿、再多痛恨,也不可能在明面上无礼对待武英侯世子与世子妃。 言府如今中立,哪一方都不站,言国公在朝中也算颇有人缘,而她作为言三小姐,又因公主府与西山两件事与苏凝霜也算“有些交情”,并还算“相交融洽”,是断不可能在小世孙危在旦夕之际拒绝出手相助的。 想了想,她收起性子,压下心中翻滚的怒意,吩咐青果:“去告诉父亲,我已睡下,要梳整一翻,请世子和世子妃稍后片刻。” 去还是要去一趟的,至于救不救得活……那可就不一定了。 半个时辰后,言清漓才姗姗现身,说久不久,符合一个世家贵女梳妆打扮的用时,不过苏凝霜仍是等的心焦如焚,见着她忙上前复述了一遍来意。 她也表现出十分惊愕与凝重的回应,无暇过多寒暄,立刻动身前往了裴府。 不知是不是为了表现诚意,武英侯府来的是两辆马车,世子与世子妃并未同乘,世子妃是陪着言三小姐一起的。 言清漓与苏凝霜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总感觉呼吸都变得恶心,脸上的神情就一直未好看过,好在青果与苏凝霜的婢女也在,不至于太过别扭,加上此事凝重,她脸上不带笑也属正常。 况且苏凝霜虽尽力保持着仪态,但也难掩悲伤颓色,总是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言清漓嘴上安慰着,心里却是因她快死了儿子而畅快不已。 到了裴府后,武英侯并未露面,倒是侯夫人从病榻上强撑着下来,恭候着言三小姐。 按说言清漓是晚辈,侯夫人亲自迎接,足以显出对她的看重了。 可想到上一世这位裴老夫人对她太医之女的身份轻看与挑拣,她便对这位慈颜端庄的裴老夫人实在生不出什麽好感,只按着规矩见了礼,便匆匆去看望裴冲了。 乍一看到那面容尽毁、吹灯拔蜡般的孩童时,她也是心头一震。 苏凝霜不是爱裴澈爱的入骨?怎会如此不小心令他们的儿子受这样重的伤? 可震惊只是一瞬,她很快就又冷漠下来。 虽说这男童着实凄惨,可一想到他是苏凝霜的孩儿,心中那丝同情就立刻烟消云散。 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她仔细为裴冲把了脉,又检查了一翻,心中已对他的情况了然――并非太医们医术不精,而是在寻常医者眼中,这孩子的确已经没救了。 她虽有法子,可却没打算费这个心力,虽说稚子无辜,可谁让他是从苏凝霜肚子里爬出来的?苏家人与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况且这孩子的爹还是个负心人,她要有多大度才会救他们二人的儿子? 方才把脉时她还发现这孩子体质羸弱,加上经此重创,就算勉强救活了,大抵也活不了几年。 打定主意后,言清漓就准备去与裴老夫人说自己也没有办法。 反正连太医们都没束手无策,她在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懂些医术的闺阁小姐,治不好也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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