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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而是聚于手掌间,以剑术破开诸多血毒光柱,再以另一手屈指弹出剑罡,一一将下方莽兽杀之。 如此一来,消耗果然更小。 徐子青见状,心里也有些豪气,他手臂一个抖动,就让血藤如波浪一般翻滚,再一用力,它就犹若灵蛇,在莽兽群里穿梭。 眼下尚有余力,能多杀几只,便多杀几只,待到实在无能为力时,他自会驱使符箓,立刻逃遁的。 而且,三角莽兽已出,若师兄没有料错,那些个援兵,也要来了! 果不其然,不多时,后方就有一股极强的灵压爆发。 这灵压并不纯粹,却无比强大,似是聚合了无数人的灵压而成,正在以极快之速,由远及近紧迫而来。 徐子青精神一震,暗道:来了! 随后,他便听一个声音响起:“诸位道友请先到一旁歇息,此处有我等即可!” 那声音十分雄浑,可见发声之人真元饱满,气魄惊人。 更有一种铁血杀伐的气势急速而来,像是一颗流星,带着暴烈的力量! 如此气势,若是心志稍不坚定,只怕就要被其夺了魂了! 徐子青只微微晃身,就将这气势挥开,不受他影响。 而后他看向云冽:“师兄,如何?” 云冽抓了他的手腕,说道:“先让出路来。” 话音一落,徐子青便觉身子一轻,晃眼间已是到了另一片空域了。 而原本两人所站的地方,已有数万大军密布,每人周身都有灵光闪动,霎时形成了一种震天撼地的压力。 在这样的压力下,哪怕只稍微接近一些,恐怕都要被碾碎,而这种汇聚起来的力量,更带着一种坚不可摧的意志。 在这大军的上空,似乎有一群疯狂的青狼之影,在不断地对月长啸。 兵魂! 这些在镇边城镇压莽兽平原已久、经历过无数厮杀的军士们,已然让他们的队伍形成了铁血兵魂!必然势不可挡,一往无前! 徐子青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在这样的压力下,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绝不敢妄动一下。 他更知道,如果他敢踏入那些兵士的领域、敢去那兵魂的统领范围,那么他必然会死。 就算是师兄,也救不了他。 良久,徐子青才感觉到自己手腕上的温度。 原来云冽在方才拉他过来时,就不曾松开,这也让他能快速地反应过来。 “师兄……”徐子青忍不住说道,“这就是镇边城的兵魂么?师兄曾经来此地时,是否也曾见过这兵魂?” 云冽放开手,缓缓说道:“是。” 这兵魂,需得有无数年军士的意志积累,才能凝聚,而若要它真正成型,必须有无数代征战双方的鲜血洗刷这片土地,将无数军魂的死气、怨恨吸收。 可以说兵魂虽然应该是一种至阴之物,但它偏偏却是至刚至正的东西,它是一种极其可怕的凶物,但它也是能够庇佑一方军将、让他们的军士百战百胜的神物。形成得极为困难,可一旦形成,威力奇强! 能形成兵魂的地方,必然是代代征战之地。 而这样的地方,兵魂会吸收更多力量,代代增长,代代延续。 当这些修道兵士出现后,竟然也十分整齐,原本还在那片地方搏杀的修士,不论乐意与否,也都纷纷退去了。 但那些莽兽并不会给人撤退的时机,更不会因此而等待。 那些血毒光柱,更是半刻不停,不断地往高空迸发而来! 然后徐子青就看到,那兵魂动了。 兵魂中的狼影疯狂咆哮,滚滚音波吐出时,前方不少独角莽兽站立不稳,有些弱些的,更是有好多都立刻软了腿,瘫倒在地上。 地面上与独角莽兽厮杀的众多武者兵士原本有些落在下风,但兵魂一出,顿时士气高昂起来。 因着独角莽兽被兵魂克制,不少原本正要将兵士吞吃的莽兽膝盖弯曲,就立刻被经验丰富的武者一道断头,抢回了小命来! 顿时无数人大吼道: “兵魂出!杀无赦——” “莽兽死!人间定——” “军齐心!镇平原——” 如此呼喊后,士气更为旺盛,甚至高空里的兵魂,双双狼目也越发凶狠。 随后,那些修道兵士也动了。 那群穿着统一甲胄的兵士手中,骤然出现了一把黑色弯刀,似金非金,似木非木,有一种锐利厚重之感。但上面闪烁着寒芒,凹槽里更有黑色的血垢淤积,竟好像跟弯刀融为一体,变作了一种颜色。 这些弯刀,恐怕不知染上了多少敌方的鲜血。 也不见他们如何动作,忽然间就变成了好几个阵型,身形奇诡让人难以捉摸,但彼此之间有似乎有着微妙的联系与默契,给人以“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感,但毋庸置疑,每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却要比他们本身气息所显示出来的境界,更加高上几分。 这些修道兵士纵身一扑,那弯刀就斩出一道极犀利的黑芒,直扑兽群! 是刀罡么! 徐子青瞳孔骤然一缩,随即摇头。 不,不是…… 只见那黑芒很快落下,只一触到血毒光柱,就让其迅速融化。 自然是血毒越厉害,融化越慢,黑芒也落下更慢,但毋庸置疑,那黑芒正是血毒克星,能将其全然化解! 这般的力量,虽不及云冽金剑碾碎血毒来得痛快顺畅,可比起徐子青的青云针驱毒却也不差多少了。 有些黑芒与血毒相互抵消,但那些千户级军士释放出来的黑芒,消融起血毒来却要更快。一旦黑芒占尽上风,血毒立时融化,而黑芒尚未散去,一瞬击中一头莽兽,就立刻让它爆裂开来! 如此反应,堪比火雷,甚至牵连旁边另头莽兽,使得下方一片血肉横飞…… 徐子青真觉叹为观止,他从未见过如此气魄、如此剽悍的两军对战,即便一方是人、一方是兽,那等铿锵战意,却好似能让人马上热血沸腾起来。 他两世为人,平日里总是平和自律,却从不知原来在战场上,他也能有如此热意满胸,亟欲爆发出来。 不知不觉间,徐子青已看了小半时辰,精气、真元都略略恢复一些。 他这时又道:“师兄,我欲再战,你欲何如?” 云冽道:“且随我来。” 凡是莽兽聚集之处,便有大军压阵,与其对战。 但有些莽兽略显稀薄处,却仍有一些挂单修士在竭力而为。 师兄弟两人也寻到一处薄弱之地,立刻放出神通,同之前大军未来时一般出手,其凌厉处,尤胜方才三分。 许是兵魂在上之故,他两个的战意,竟也随着战局拉长,而更加炽烈起来! 云冽金剑所指,杀意冲天,成就一片灰灰。 突然间,另头有一道极强寒意冲来,有人朗声道:“前方的剑修,可愿与我比上一比?” 徐子青心里一惊。 这……这也是剑意? 234 234、... 人未来,声先至,又有一片锐意勃发,直逼后心。 徐子青与云冽二人收起各自手段、神通,又俱是将术法布于身侧,随后转过头去,防备那人。 正是电光火石之间,那人已到近前。 徐子青暗暗将其打量,就见此人周身剑气纵横,毫不遮掩,其气魄之锋锐,几乎直捅云霄,惊天动地。 这人的剑意,极寒极冷,同他师兄给人的观感,竟似有几分相同之处。 便让他不由想道:莫非悟得剑意的剑修都是如此么? 但下一刻,徐子青便觉得并非如此。 原来此人来后,弹指一点,指尖无形迸发而出,居然呼啸中生出一种霜天雪地之感,那剑意并非始终无形,而是一旦点出,就渐渐生出一种冰白之感。 转眼间,下方有数头双角莽兽都被冻结起来,如同冰雕,栩栩如生,随后忽然一声脆响,就爆裂开来,变成一堆冰屑。 这情景既是寒冷,又是瑰丽,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霜杀之美! 徐子青霎时明白,此人的剑意的确冰寒无比,但它与师兄的极寒杀意却并不相同。 师兄的杀意,乃是一种气势,让人自心底生出恐惧,由内而显诸于外,使万物神魂都为之冻结。主杀戮,次为寒。 但这人的剑意,却是修炼的冰雪之剑,直接显现于外,而与内因无甚关系。这一种剑意,主寒,次为杀,是因极寒而能杀人。 云冽与那人相对而立,足下都有剑意吞吐,一身气势皆是凌人。只不过一人着白衣,一人穿黑衫,倒是颇有几分互相较劲的意味了。 徐子青知道,他的师兄,对来人也有些兴趣——或者说,是对来人的剑意有些兴趣。 黑衫青年神情冷漠,只说道:“你已消耗许多真元,我便不同你比神通,只比剑意。只看你我剑意出动,以其震死莽兽之数来决胜负,如何?” 剑意虽说也要真元驱使,可相对而言耗费不大,故而它才往往让人闻风丧胆,便是因着即使剑修真元只剩下一层,也能轻易让剑意出动,搏杀敌人。 云冽神色不动,略颔首道:“好。”此言一出,他又看一眼身旁之人,“子青,你且离得远些,将心脉护住。” 徐子青一听,哪里还不明白厉害?顿时点头:“是,师兄。” 语毕,他身形一晃,已在百丈开外。 不仅是徐子青如此,云冽与黑衫青年两人所在周围各处,那些修士也极有眼色地往四处散去。他们修为虽说也算不错,可眼前这两个分明领悟出剑意的强大剑修将要比试,他们却是连观战也不肯的。 否则遭遇池鱼之殃,就要连累了自己的性命了! 战场空开,唯有下方诸多莽兽仍在挤挤攘攘,它们可不顾修士之间有什么承诺、算计,只管一径放出血毒,要把这些酷爱腾空的该死修士拖将下去,尽情杀死,才能一泄心头恶念。 而云冽同那黑衫青年也是身影晃动,眨眼间,已是东西各据一方。 随后一声巨响—— “轰!” 两道极其锋锐的无形意境骤然劈下,一瞬卷起惊涛骇浪,无边杀意与寒雪犹如风暴,夹杂着不可抵挡的强大意念,猛然爆开! 刹那间,无数莽兽冻结起来,变得僵硬无比。 只见那东面杀念席卷,众多莽兽身上陡然凝上一层薄薄冷霜,之后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绞动,立时崩裂,带出浓烈而猩红的鲜血。 这正是一种万物皆杀的绝美,惊心动魄,让人为之目眩神迷,难以自拔。 而西面化作一片冰天雪地,凶戾的杀意充盈其间,凝聚成无数冰凌,又化作无数利剑,肆意穿梭。更有无数莽兽好似被大雪覆盖,遍体生白,之后利剑刺去,却没有一丝血液流出。 便显得世界之内冰雕玉砌,一切尽为霜雪。 两种剑意互相碰撞,又仿佛相互排斥,它们将无尽杀念与莽兽对撞,就将方圆一里内的兽群笼罩在一种奇异的领域之中。 在这片领域里,莽兽一群群倒落下来,又一群群往前方涌去,似乎杀之不尽,除之不绝。 “奚凛说得不错。”忽然有人淡淡开口,“果然已是剑意第三境了。” 徐子青心里一惊,有人! 他闻言立刻转头去看,才发觉就在与自己相距约一丈处,恰有一团红云。 那云上立了几个男子,之前那番话,便是为首的银衣人所言。 见到之后,徐子青一面暗暗警惕,一面又略略松了口气。 方才那声音那般近,他还以为有人近身、却未被他察觉,而今看来,那人并非是近了身,而是修为深厚,能将话语传得颇远。 只是这样一个气质极为尊贵的青年,却为何要特特让他听到此言? 正在他暗自揣测对方用意时,那青年倒是又开口了:“小兄弟同那东面之人,不知有什么关系?” 徐子青一怔,随即说道:“那是我的师兄。” 银衣青年便是一笑:“这便巧了,西面之人恰是与我交好。小兄弟若是不介意,不如过来一叙?” 徐子青略思忖,应道:“也好,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因快速查探过那几人境界,倒也没有那种元婴老祖带来的可怖压力,虽是比他厉害许多,但也俱是金丹修为罢了。 徐子青自恃有容瑾在手,并不惧怕,只想着若是对方有什么不善,他离得近些,容瑾出手后把握也更大些。他的师兄既然同人在斗法,他少不得就要多计算计算,以免落入他人圈套,却让成了师兄的累赘了。 一边思量着,徐子青身法也快,立时就到了那银衣青年前方。 那银衣青年身旁有个俊秀男子袍袖一挥,红云前那层极薄雾气便已消散,任他能踏上那红云去了。 待站稳后,徐子青拱手为礼:“见过诸位前辈。” 银衣青年一笑,虽说眉眼间自有一股天生傲气,但说话之间,倒也算得上和善:“不必多礼。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徐子青神色仍是肃然:“晚辈徐子青,乃是同师兄一齐来此地挂单的。” 银衣青年就不再问,只笑道:“既然相见,便是有缘,我那兄弟乃是一位剑痴,难得遇上令师兄,就有些意动,才如此贸然出言相邀比斗……还望徐小兄弟同令师兄不要见怪才好。” 见对方那般客气,徐子青也温和一笑:“师兄迎战,想来也是生出战意,前辈不必介怀。” 银衣青年眉头微挑,不再开口。 那边的两位剑修,却又动了。 名为奚凛的黑衫青年先行动手,他手臂一抬,周身凝而不散的强烈剑压便骤然散去,下方的冰雪也好似立刻融化,变得同之前那般了。 随后他掐了个剑诀,道一声:“咄。” 就好像有一种轻微的寒意如风一般向下蔓延,转瞬间铺了开去。 被这寒意笼罩的莽兽,忽然气势一变。 而云冽也一点指,将一片剑域扩散。 这剑域之中的莽兽们,也立刻变化起来。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这两边的莽兽都互相残杀起来! 它们的眼睛变成了更浓郁的猩红,闪烁着无比暴戾的光芒,它们好像将四周的其他莽兽都看成了敌人,开始向对方喷吐毒液,甚至用犄角、利爪、獠牙互相顶撞撕咬,甚至生生地将对方咬碎吞下。 仅仅只是片刻工夫,下方泛出的血腥气,就比刚才两个剑修以剑意斩杀时更加浓烈数倍、乃至十数倍了! 云冽眼中的金色光芒,也变得更加浓郁起来。 那黑衫的奚凛目中则是两团白芒,发出耀眼的亮光。 他们二人都在催动剑意,而这种神通,便是剑意第一境的衍生之能。 此境一出,可使针对之人神智混乱,陷入幻觉之内,就正如那些莽兽一般,它们不仅因此而将其余莽兽视为人族,更是不知在幻境里见到了什么,把原本就凶戾残忍的性子,更加激发了十成十了。 也是因此,厮杀得这般惨烈。 在那些莽兽互相残杀之间,慢慢就有一边占据上风。 但更为奇异的景象出现了。 就在撕咬双方的其中一头莽兽被杀死时,刚刚咬破它喉咙的另一头莽兽忽然透露爆开,也倒了下去。 此后就仿佛开了什么关卡,每逢一方身死,另一方也同时毙命,次次爆头若此,从无例外。 这又是剑意第二境,动摇神魂,破灭灵智。 造诣越深的剑修,修为越高,就越发能轻易以剑意震碎对方识海,而识海一毁,其中神魂便也碎得干干净净了。 就如同这些莽兽一般,头颅炸裂,殒命当场! 云冽与奚凛这两位悟得剑意的剑修,连番使出了剑意三个境界的手段,你来我往,毫不相让。 看起来,似乎也不分轩轾,旗鼓相当。 正这时,奚凛忽然说道:“我之手段已全然使出,不知你可还有其他神通,让我见识一番?” 他悟得剑意三境,于此道上以往从未见过敌手,如今发觉这白衣剑修周身剑压似乎比他更为强盛,自然技痒而来。 如今见过这些,便知之前所料不错,可若是他并非错觉,此人当不止如此才是……就不知,他究竟到了何种地步? 下方的莽兽已然接连身死,碎尸兽血成山成海,是一派地狱惨景。 其余诸多地方兽潮仍未停歇,但这一片剑气笼罩之地,来的莽兽却少了一些。 此时云冽杀意裹身,冷声说道:“如你所愿。” 说罢,他眉心金光闪动,五指倏然收缩! 235 235、... 下一瞬,一种极为恐怖的意念骤然压下! 这意念如山如岳,如海如渊,疏忽间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有数头莽兽被首先压制,口、鼻、耳里都立刻汩汩地流出血来,随后就仿佛被什么重物挤压,整个身子、皮毛之间,也尽皆被溢出的鲜血染红。它们的眼里布满血丝,陡然凸出,跟着张口想要吼叫,却是一声不及发出,已然猝死过去。 稍远之处,这意念仍在不断蔓延,所过之处留下无数兽尸,就算之前就死去的莽兽遗骸,也仿佛再次被折断骨头,瘫软无力。 随着意念越来越近,那红云上的众人也立刻察觉到了这种可怖的压力。 银衣青年原本面带笑意,但一经发现此事,立刻神色微变:“如此浩瀚的剑意,果然是第四境才有的力量!” 他虽不曾见过,却多少听那奚凛谈起。 剑意第一境,剑修能化出无数幻境,剑意乃是虚幻之物;剑意第二境,其意念半虚半实,可直接攻击神魂,摧毁神念;剑意第三境,剑意由虚化实,生成剑域,能自由伤人,百般遂心,千种如愿。 而剑意第四境,其剑域笼罩之地,除非与其境界相同甚至更有胜之,否则凡修剑者意念都要被他压制,于剑之一道上,剑域之主再无敌手。而非修剑之人,也要被其影响,心志愈坚,影响才能愈少。 银衣青年神色有些复杂,剑意未到时,已让他好似看到了无边剑影,险些就要侵入他的识海,此举就连奚凛也不能做到,若非剑意第四境,又当为何? 当是时,他张口一喷,就喷出了一尊火红色的小鼎,其身子一抖,就倾出了十多团艳红火焰,在前方盘旋。 这时候,银衣青年方觉压力一轻。 然而那剑意却堪堪只到了红云前一丈处,就停了下来,不再蔓延。 徐子青前方青云针洒出一片青芒,被剑意弹回,他却毫发无伤。 银衣青年见状,若有所思。 在这第四境下,便是相聚数百丈的旁观众人感知分毫,也免不了要受些影响,何况那正处于剑域之中的奚凛,被这意念紧紧盯住,自然越发难耐。 才刚坚持不足两个呼吸,他的七窍之中,隐隐也沁出一缕血丝来。 奚凛面沉如水,神色坚毅,他骤然暴起,道一声:“喝!” 刹那间,眉心之处飞出一柄长剑,通体如冰,晶莹无比,其剑身雪白,而白到极处时,又仿佛剑锋晕上一抹幽蓝,才刚刚释放而出,就带来一片极寒之气,霎时席卷各方。 在这股寒意爆发之后,像是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剑域,似真似幻,似实似虚,一点点吃力地顶在了奚凛的头顶,给他营造了一丝喘息之机。 奚凛伸手抹去面上的血水,大口地喘气,一面吃力说道:“剑意第四境,果然……名不虚传。” 云冽神色不动,并不言语。 那剑压亦无改变,这般情状,便让人觉得有些冷酷起来。 奚凛张口吐出一团精血,正喷在雪色长剑上。 长剑被血喷中,一瞬泛起了一层淡红,更是灵光大涨,激起了一种极为强烈的气势,再度加持到头顶剑域上。 那剑域源源不断地吸取长剑上散发的寒气,那虚幻的领域仿佛也凝实了些。 但正是它凝实了,却让人更清楚地看到,在浩瀚剑压的作用下,小小的剑域突然生出了一条细微的裂缝。随即裂缝逐步扩大,蔓延到整座剑域之上。 寒气每每补充,就把这些裂缝捏合些许,可即便是寒气不断,剑域上的裂缝仍旧是肉眼可见地增加着……摇摇欲坠,随时随地,都可能碎裂。 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在剑道上从无取巧之理,而剑意乃是剑道精华,全凭个人领悟,否则即便得到了先辈的传承,也不可能有所进益。 于剑意之上,每一个境界都是天差地别,圆满为十,分成而划分。 如第一境,不过是一成剑意到三成罢了;第二境为四成到六成;第三境则是七成到九成;至第四境,又叫完满之境,为剑意十成。 十成顶峰,是为剑意大圆满。 云冽以大圆满境界压制第三境,自然是毫不费力,两人纯以剑道领悟比拼,而与真元无涉,更能显出两人境界不同之处了。 故而奚凛已败,毋庸置疑。 只是之前二人比拼猎杀莽兽之数目也罢了,此后奚凛要求再见云冽第四境之威,便是一种挑战。剑修之间的挑战当真是再寻常不过,可当真到了如此层次时,生死也不在计较之内了。 因此,当奚凛的剑域被云冽的剑域挤压摧毁之际,便也是奚凛殒命之时! 百丈外,银衣青年的神色变了。 以他的眼力,自然也将二人的比斗看得清清楚楚,更是知道奚凛败局已定,如今正是生死危机。 但奚凛乃是他的得力属下,天赋出众,万里挑一,他是万万不能让他在此地因一场比斗而陨落的! 需得阻止此人! 银衣青年当机立断,看向身旁的青衣少年,开口就道:“小兄弟,不过是相互比斗一场,不必伤了和气,我便要前去拦下生死之争,不知你可愿与我同往?” 徐子青修为虽不及这几人,也晓得这银衣青年叫他同去,也是有些算计。但一来这银衣青年气度颇好,并没什么恶意;二来他也担忧银衣青年出手阻止对战时对师兄将有不利,自然要一齐过去瞧瞧,也能放心——即便真有什么不妥,左右他们师兄弟二人也在一处,但有什么结局,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他便微笑点头:“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银衣青年心下焦急,面上只是一笑,就掐诀催动小鼎,足下亦驾红云,直往那一片剑域方向冲去。 小鼎通身火焰耀耀,猛然一撞—— 无边杀念汹涌而来,刹那间,就好像有无数个“杀”字灌入识海,迅速将内中占满,使得胸中猛然也生出了无数杀意,双目之间一片猩红,无物不可杀,无处不是杀! 脑中更现出四个大字来,是为:天地皆杀! ——不好! 银衣青年猛然清醒,这剑域好生厉害,那剑修不知是何等意志强悍之人,竟把剑域凝练到如此地步,哪怕只是稍微触碰,也要给它影响了! 他自问已是金丹后期的修士,与元婴老怪之间只有那一线之隔,平日里素来很是自得,亦是自以为心志极坚,不为外物动摇,不料今日却在此地吃了个亏。 银衣青年旋即又摇了摇头。 此地正是杀伐四处,杀气极为旺盛,而那剑意中杀念与此地杀意结合,才会这般轻易迷惑住他。若是在其余地方,倒不至于如此了。 这般回过神后,他便挥去心中那一抹晦暗之感。 其身后诸人也纷纷醒来,他们都有各自压箱法宝、神通,如今也只是怔了一怔,倒不至于被困的。 银衣青年转头看一眼徐子青,却发觉他毫无异状,心里不由暗暗惊讶。 这少年人分明只有化元初期修为,竟然有如此抵抗之力?不过随后他一转念,又不以为然。想道:少年人有这一位师兄长在身畔,想必早已多次见识,能够不受迷惑,也不算有什么奇异之处。 一众人醒过神后,都晓得若是再进一步,就要给剑域绞杀,即便强力突破,恐怕也要有不善后果,就一齐将视线投入剑域中去。 只见那处一片绝杀中,有一白衣剑修肃然而立,气息冰冷,不动如山。 他分明并不算极为高大魁梧之人,此时在众人眼里,却仿佛占尽天地,在茫茫众生中只留一人身影。 如此情形,仿佛这一方世界都变成了杀念,而杀念之中,有一道惊天剑意。 此人仿佛是人,又仿佛不过是一柄利剑,直破苍穹。 银衣青年见状,神色肃穆起来,传音过去:“还请道友停手,莫要伤了和气!” 那白衣剑修略略转头,一一将众人扫过,眼里无波无澜。 此人无喜无怒,无忧无怖,好像世上万物都不能入他眼中,七情不生。 银衣青年暗暗皱眉,只道这回非得要拼杀一场不可,否则以这白衣剑修那般厚重的杀意,怕是不能留手了。这般想着,他心里亦觉有些麻烦,然而视线却一直不曾移开,也在寻找那剑修的破绽。 忽然间,他“咦”了一声。 原来那剑修目光落在他身旁青衣少年身上时,却是将人看在了眼里。 这就让银衣青年心里微微一动。 他略思忖,就开口道:“我方才与令师兄传音,不得回话,想来是传达不去。徐小兄弟,如今事情胶着,还望你试上一试,叫令师兄手下留情罢。” 徐子青听出这银衣青年话语中颇有焦虑之意,再摸不准此人身份,也确觉不必以命相搏,就立刻应下:“师兄素是面冷心善,我且试试。”说罢,他就也传了音去,唤道,“师兄,师兄!且停手,要出人命了!” 说来奇异,徐子青连番唤了数次“师兄”,云冽总算有所反应。 他静立虚空,足下剑意吞吐,然而周身气势却霎时如冰雪消融,一瞬间剑压尽皆收敛。 杀意如风散去,其带来的无尽挤压之力,也随之消失了。 这就使得众人身上一轻,神智亦是一清。 徐子青心下一松,立刻御风奔了过去。 236 236、... 云冽收了剑域,神色仍是十分冷漠,见到徐子青过来,目光才略略缓和些许。 徐子青见到师兄无事,心中也是大松,就立时说道:“师兄方才使了好厉害的手段,想必消耗不少,不如先服食一粒灵丹罢。” 云冽微微点头,取了丹药吃下,周身气息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遗世独立,而与平日里仿佛了。他再一眼看过去,虽仍是没什么情绪,但也不再给人一种极度恐怖的危险感。 徐子青自然明白师兄之意,就将方才诸事传音细细说与师兄知道,便是连一些细枝末节之处,也不曾遗漏。 另一边,当云冽将第四境剑域收起时,那奚凛头顶的虚幻剑域就立时碎裂,那一柄冰雪长剑上的灵光早已黯淡不少,看得出已是元气大伤。 不过好在那剑域撤得及时,及时有些不妥,到底也没将奚凛伤出个好歹来。 收起本命灵剑后,奚凛一个晃身,就回到了银衣青年身畔。 银衣青年见他如此狼狈,便问道:“可有大碍否?” 奚凛摇头道:“第四境果然非同小可,我受了一些内伤,本源也有些震动。” 银衣青年闻言,不由皱眉。 奚凛却又道:“幸而境界未损,这些损伤,只要静静打坐数日,也就无事了。” 银衣青年这才展眉,但神情仍有些肃穆:“此人来历,你可窥得了?” 奚凛神色一正:“此人的剑意之中,杀念如罡,除此之外再无半点杂质……我原以为能培育出剑道上胜我者乃是南域万剑仙宗之人,不过此时见过,才知恐怕不然。若我没有料错……”他略微沉吟,就说道,“此人应是天龙榜新晋的金丹修士,一入榜即攀升第五位的戮剑云冽,乃是东域五陵仙门第三百八十二代弟子中,核心弟子之首。据我所知,戮剑云冽所修剑道便是‘无情杀戮剑道’,与此人所显出的特征,极为相似。” 短短数句话,竟是已把云冽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 银衣青年眉头一挑:“哦?我记得三十一弟便在那榜上。” 那天龙榜不过只收录百岁以下得成金丹之人,如他这类地位尊贵之人,天生就有无数珍贵资源供他取用,又有许多皇族事务处理,如此并非一心苦修之下,往往不能百年内结丹,反而更多是厚积薄发,后来居上,因此倒是对这等潜力榜没有太多关注。 除非这天龙榜上之人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又或者潜力大得足以让他拉拢,否则,只怕是连名姓他都不能记得清楚。现下听得奚凛这般提起云冽,加之方才见到云冽手段,他心里才有了几分兴趣。 奚凛跟随银衣青年多年,自然也对他颇为了解,当下便解释道:“那无情杀戮剑道乃是我等剑修中俗称‘死剑道’之类,因着于七情上限制极大,故而数万年来,都无人能够结丹,往往就是废了。前些时日见有剑修于天龙榜上一飞冲天,才引起许多人的注目,查探之后,方知此人所习。不止我对他颇有兴趣,天下间众多有些造诣的剑修,对他大约都不能忽视。” 银衣青年闻言,竟抬手摸了摸下巴,那一双极精亮的双目也微微地眯了起来。 奚凛心里微动,他这位王爷露出如此神情,怕是有些念头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那边徐子青也正好将事情说完。 银衣青年笑了笑,竟率先乘云行了过去,开口招呼:“徐小兄弟,这位就是你的师兄罢,可能与我引荐引荐?” 徐子青见状,立时明白,当下看一眼师兄。 云冽神色不动,并无阻止之意。 徐子青便笑道:“这位的确便是晚辈的师兄了,名为云冽。师兄素来寡言,还望前辈不要见怪才是。” 银衣青年笑吟吟说道:“令师兄乃是真性情之人,正合我的脾胃,我哪里会有什么见怪之意?如今这战事一时不能停歇,恐怕还有十数日争斗,两位今日也辛苦了些,不妨回去略作歇息罢。” 徐子青听他这般说,自然也是说道:“我与师兄正有此意,确是要先回去调息一番了。” 银衣青年笑意更甚:“方才我这兄弟太过鲁莽,还蒙云道友留手,而我对两位也是一见如故,不如就让我对两位稍作招待,也聊表谢意了。” 前头几句弯弯绕绕的铺垫过,他这时才将本意说出,很是顺理成章,也很是让人不好拒绝。 当然,若真要拒绝也并非不能。 可是被人如此诚心相邀还不肯应酬,就有不识好歹之嫌了。 而且……徐子青总觉得,这银衣青年看着并非常人。 因此同云冽稍稍对视后,他就一笑:“那晚辈便代师兄多谢前辈了。” 一行人立即掉头,弃了这遍地莽兽的战场,直往镇边城内而去。 城墙上众多修士仍在各施手段,但见到那红云飞来,却是将大阵打开一个口子,把众人放了进去。 到了城内,红云直飘向一处青石垒成的屋舍,高有数层,看着并无如何华丽,但相比众多兵将的住处,却又不知要好上多少了。 银衣青年降下云头,把那师兄弟两人引入屋舍之内,并请他们在一间内室入座。他自己则坐在首位,左侧乃是他的数位“兄弟”,实则却是他属下之人,而右侧,就是徐子青与云冽两个了。 很快有数名美婢过来献上香茗,灵气氤氲,嗅之清香扑鼻,显然乃是一种上好灵茶,饮一口,就有一股清流自喉间而下,汇入丹田,顿时通身一片暖融,极为舒服,也极为享受。 几人静静享用片刻,不曾如何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灵茶品了过半,那银衣青年才笑着开口:“徐小兄弟,云道友,不知两位觉得这‘幽蓝香茶’滋味如何?” 徐子青也是温和一笑:“入口回甘,滋味无穷,还要多谢前辈款待了。” 银衣青年早看出这师兄弟两人之间情谊极为深厚,那云冽性子孤冷,不欲与人闲谈,一应对外交涉,都是有他那师弟徐子青来周旋,彼此之间极为信任对方。因而他虽对徐子青的化元修为不甚看得上,可看在云冽的脸面,他对徐子青也是颇为客气的。 他生得俊逸,一旦客气起来,越发让人心里舒坦:“不必客气,若是两位喜欢,过后我要婢子送一匣与你们,也算一份见面之礼。” 见主人家这般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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