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几乎是倾尽了血神宗的一半人手,除了那些个老怪物没来,修为弱些的都想来分一杯羹。 需知这会上所来的,俱是东域诸多门派的绝顶天才,被他们掠食下去,就能极大地帮补精血,让他们修为大进。 也是因着邪魔道杀了仙道一个措手不及,确实害了不少天才陨落。 然而因为徐子青中途听得沐无心与郎天齐之言,心有不安,告知云冽,才让五陵仙门宗主知晓异样。 宗主活了不知多少年岁,又掌控一大宗门,心思算计旁人无法比拟。他心头就有预感,派遣几位元婴前来,才保住了仙门的元气,无一死伤。 在场诸多金丹弟子虽都有传讯之物,可在极危险时将音信传出,但只要宗门知晓,就能让大能在顷刻赶到,再加上众弟子手中保命法宝,未必不能活命。只是邪魔道此回计谋已久,竟让修为极高绝的魔头半路将音讯拦截,让他们报不得信,只能在庄里受死。 幸而五陵仙门的元婴长老保住了众核心弟子,才能让他们开启通灵宝镜,直接将情势汇报宗主,而宗主立时发布“宗门急招令”,使得东域众多大小宗门的宗主都及时得到消息,才能再度派遣大能驰援。 这一场祸事,让众多大小门派宗主皆是怒火冲天,一时间也不顾其他,便召来门内的绝世强者,在五陵仙门的一位大乘期大能带领之下,踏云而来。 来人见到门内弟子死伤惨状,更是急火攻心,出手分毫没有留情,对魔头大开杀戒,只是几个呼吸间的工夫,就让庄内魔头近乎死绝。 也是因着并未如何克制外泄的威压,才让众多修为低些的弟子晕迷。 余侬情自然不是这些大能的对手,就要逃走。 可众多大能对她恨极,怎么愿意?一齐出手拦截。但空中忽然拍来两个巨大的血掌印,重重叠叠,刹那间有些侵染到下方弟子身上,又是把人化作了血水。 如今已有那般多的弟子惨死,众多宗门着实不能再有死伤,纷纷出手救助,这才给了余侬情一个可趁之机,让她被一只血掌印抓住带走。 而临走之前,她还将沐无心与郎天齐之事捅了个干净,也让这如意仙庄的名声,败坏得更加彻底。 徐子青听到此处,难免叹息:“那沐容华真人……” 他并未提起沐无心与郎天齐两个,只因他们所为确有不是之处,而沐容华却很是无辜,他曾见其风华气度均在常人之上,此时就难免问她一问了。 云冽便道:“余侬情并不知沐容华乃是二人之女,只当真当她是沐无心后来与旁人所生。” 不过她倒是没忘了再往郎天齐心口捅一刀子,又嘲弄他戴了一顶好大的绿帽,还要为旧情人和野种出生入死。 徐子青听了,就微微皱眉:“余侬情与沐庄主许多年的师姐妹,为何这般、这般狠毒?” 此事在后来被人议论纷纷,云冽虽为用心打听,却也知道几分。 余侬情当年就与沐无心不对付,奈何她天资超卓,比起沐无心来还要更快修到大乘期的境界,自然而然地,就成了仙庄的砥柱。 沐无心虽不甚信她,但也只以为是庄内派系相斗,故而才有在大寿前将余侬情困住、要她不能在大寿上弄鬼罢了。此事一完,她便会将她放出,从未生出什么杀心来。 可是这个余侬情,却是野心极大,且对仙庄毫无归属之感。沐无心好歹将她看作仙庄之人,她却从未真正将沐无心当同门看待。 徐子青倒也并非不能理解,玉女素女作风大相径庭,若当真互相能看得顺眼,才是奇事。只是他却不知为何当年建庄时为何要分得如此鲜明,如若不然,也不会有这许多争执了。 云冽神色不动,又将后事说完。 且说这如意仙庄之所以这些年来都不断代,也是早期建庄的两位始祖将后事尽皆考虑、且立下祖规之故。 建立仙庄之人,原是一对姐妹,两人都是极有天赋的美貌女修,却命运坎坷,遭逢许多不幸。若非她两个毅力坚韧、撞上了奇遇,恐怕也是早已丧命邪魔之手,更莫说创建如此大的家业了。 从此仙庄里,就有两项祖规。 一为历代庄主都有玉女一派力量最强之人担任;二为仙庄永为正道,绝不堕落,否则就要清理门户。 那一对姐妹也是煞费苦心,两人因遭遇之故,就有妹妹修炼了极清正的仙道功法,而姐姐却只能修炼《姹女心经》。 修习前者的,自是天生正道,可修习后者的,却要担忧心性不定之人,会为其所惑,落入邪道。 然而两姐妹建庄初衷,本意便是收留修界的势弱女子,清清白白的自然没有关系,可若是曾有惨痛之事的,往往就有许多功法不能修习,只有这《姹女心经》,并未有什么忌讳,威力也大,可使人防身。 因而这两个派系就这般传递下去,为避免后代迷失,才有祖规如此。 玉女一派做了庄主,可使仙庄立场不动,而素女一派若是心性偏移,也有玉女一派可以为之导正。但除此之外,即便是素女一派偶尔出格,玉女一派也不会插手。两派遵循之道不同,但因为都以仙庄为家,偶尔的龃龉,也是揭了过去。 这般下来,双方也算相安无事。 而庄主为了坐稳这位子,就将一件仙器代代传递,只是这仙器到底威力无穷,内中有始祖印记,才能让庄主自如操控,镇压八方,但与此同时,也要付出代价。 譬如说,每一代的庄主,其实在出窍期的时候就接任这位子,随后与仙器相合,将修为硬生生提到堪比大乘期,实际上境界却是不变。 在持有仙器的时日里,庄主的寿命可在万年之后,再延续千年,修为年年积累,但境界不会继续提升。直到选出新任庄主,将仙器传下,才会闭关突破,迎接渡劫。因此也无人发觉这一隐秘。 可若要与仙器相合,就不能沾染半点魔气,沐无心当年怀着邪魔道的胎儿来同仙器相合,这一种相合,就有瑕疵。 余侬情不甘居于人下,不知何时发现沐无心的秘密,自然大喜过望。 但她却秘而不宣,实则在这几千年来都暗地里培植心腹,在外头与血神宗接触,而她本人,更是暗自与血神魔尊结为双修道侣。 之后恰逢沐无心大寿,又有万年一度的仙果会,余侬情心知许多天才修士皆要来此,她早有心要将素女一派投入魔道,不再受仙庄的憋气束缚,就与血神魔尊算计一番,里应外合,让此地变成人间炼狱,杀尽玉女一派。 此役过后,余侬情想要把婆娑神木带走,到时素女一派为魔道做出如此贡献,自然就能站稳脚跟,逍遥快活。 徐子青听到此处,就是一惊:“那婆娑神木?” 如若当真此木归了魔道,只怕又要有许多麻烦。 云冽说道:“血神魔尊意图将神木掠走,宗主出手,将神木留下。” 短短一句话,虽是极为简洁,却是让人一听便能想象出那情形之惊险,血神魔尊乃是邪魔道一尊巨擘,比之寻常的大乘期修士更加厉害,而宗主能从他口中夺食,那宗主的实力,又该是何等强大! 想到此处,徐子青的眼中,强烈的神光一闪而过。 五陵仙门,不愧是倾陨大世界中居于最顶层的宗门,他这一个门内的小小弟子,当真是为之自豪不已! 但余侬情逃走之后,事情并没有因此完结。 如意仙庄召开仙果会,却未能查明庄内内贼,害得一众极优秀的仙门弟子夭折在魔头之手,而沐无心不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一个监管不力的罪名。 更何况,沐无心与邪魔道郎天齐的一段孽缘,也使得她再无颜面在仙道立足。 当是时,沐无心承当罪责,向诸多大小宗门赔礼。 而后她将毕生修为、元婴都以灌顶之法全部送给她的独女沐容华,将修为直接拔升至出窍期,又以仅存的寿元为力,助沐容华融合仙器,使她能拥有大乘期修为,接掌仙庄庄主之位。 仙庄之中,并无人对此有甚异议,沐容华境界不到却被强行提升,之后体内诸多隐患,已是将她的潜力耗尽,只怕也是升仙无望了! 做完所有,沐无心自戕谢罪,郎天齐与她共死。 眼见一庄之主落得如此下场,众多大小宗门大能唏嘘过后,也不再逼迫,纷纷带着门中存活弟子或弟子尸身离去。 婆娑神木依然留在仙庄之内,只是这一场大乱过后,素女一派几近死绝,余侬情逃走,玉女一派中金丹修士死伤大半,其余低阶素女尽被逐走,庄内元婴以上的长老只剩十之二三,使得仙庄实力大减,几乎比不上四品宗门。 而大乘期的余侬情已逃,仅剩下一个强行提升经验不足的沐容华,日后那株神木,怕是难以保住了…… 200 200、 ... 如意仙庄已有衰落之势,众多宗门便不再落井下石。 只是毕竟各宗门都是伤了元气,甚至一些较小的宗门里,下一代最杰出的弟子已是全军覆没,后继无人,需得重新再寻得拥有极大天赋的弟子,再花大力气培养,才能弥补过来。 那些陨落的弟子也不知曾受过宗门多少精心栽培,若是在出外历练时夭折,也还罢了,乃是他们意志不坚、气运不佳之故,怨不得他人。 可此回分明是邪魔道太过嚣张,居然让那许多更高修为的魔头混入,将他们当做血食猎杀,仙道中人岂能善罢甘休! 故而将存活弟子安顿之后,众多大小宗门就自发聚集,以五陵仙门宗主为首,商讨此回大事。 之后各方俱是难以容忍,终于做出决定。 自此东域所有仙道宗门联名发布“绝杀令”,对祸首血神宗与余侬情誓言绝杀,将其列入各宗门悬赏之列。 此令亦通报西、南、北三域,十万年内,绝不撤销。 而邪魔道之人也不允其再入东域,否则见之则杀,一个不留! 当即就有数位大能释放神识,将整个东域上下翻找,把所有于东域的正魔道之人驱逐,邪魔道绞杀。其中隐匿于荒僻之处的邪魔道宗派,也是打上门去,将其斩尽杀绝。 短短三日间,已将东域彻底清洗一遍,从此只留仙道,不留魔道! 徐子青听得屏息,虽说邪魔道之人素来穷凶极恶,但也未必没有几个罪不至死之人,如今这般清洗过后,竟是全都殒命了。 想必是仙道之人经此一劫,都以为往日里对魔道太过容忍,以至于魔道气焰嚣张,竟敢做出这种恶事来,几乎是将整个仙道中人的脸面都狠狠抽了一记。 既然如此,仙道中人便一夜发难,大开杀戒。 至于那些在东域或者并未与血神宗同流合污的魔道中人,仙道修士未必不知他们乃是为血神宗受过,只是好歹也要做出态度,让魔道晓得厉害。 而经此一事,仙魔之间到底也越发僵硬起来,再这般发展下去,怕是又要有仙魔对立之局,说不得要有仙魔大战,也未可知。 徐子青心里有些沉重,之前还在一处贺寿,都是言笑晏晏,转眼间就有这般多的性命消逝,着实让人不能舒坦。他心里暗暗想着,日后再出门历练,对上魔道中人时,便要更加小心才是,而且那些魔头如此凶恶,如若对上,就要狠下杀手,否则丧命的就是自己了。 这般想了一会儿,总算稍稍好过了些。 而后徐子青总算想起,要查探一番体内的情形。如今身体各处都有痛楚,他便并不起身,只默运真元,送到内世界里游走一遍。 这一看,他是微微苦笑。 几乎是条条经脉皆有破损,肌肉里处处都有瘀伤,五脏六腑处也有崩裂、破败之相,丹田里仿佛也有滞碍之感,若非他曾经吸收了乙木之精,体内有精纯木气时时补充,只怕比现下的情形还要凄惨。 这还只是被那些大能打斗间的余波所震……想到此处,徐子青唇边苦涩之意更甚。他这化元期的修为,在那些大能眼下,果然也只是蝼蚁罢了。 不过他一个木属修士,也就是丹田和经脉的伤势麻烦些,那些大能真元凝实,胜过他们这些低阶修士万倍,因余波而震入体内的那一丝半毫的,才是要慢慢修养、驱逐出来的,也是养伤时最大的妨碍。 徐子青叹了口气,不去再想自己。 跟着他抬起头,就看向云冽:“师兄,不知我昏迷几日了?” 云冽说道:“五日有余。” 徐子青点了点头,越发明白自己伤势之重。 而后他心中一动,又问:“师兄怎么样了?” 虽说师兄一直在此处照料于他,按理是没有事的,不过他发觉自己伤势如此之重,感觉事情之严重更在他想象之上,不由得就担心起师兄来——也是因着他这师兄向来面无表情,神色难以捉摸,即便身上有伤,也让人看不出端倪之故。 刚问出,还未等到云冽回答,徐子青忽然瞧出云冽的不对劲来。 之前一心思忖如意仙庄之事,并未发觉,可现下他却看到,在云冽的眉心之处,隐隐约约,却有着一道伤痕。 徐子青心里一惊,急声道:“师兄,你当真受伤了?” 若是没有看错,那一处锋锐无比,分明就是剑伤!可是他师兄于剑道上见解高深,又是何人能伤到眉心要害?难不成,是邪魔道中人出手?又或是哪个仙道大能,误伤师兄…… 一时之间,心里生出了无数猜测,每一种,都让他忧心无比。 云冽见他如此急切,神色微动。 随后他便说道:“不曾受伤。” 徐子青闻言,稍稍放下心来。 在他心里,师兄素来一言九鼎,既然说了不曾受伤,那定然便是无事的。 只是师兄眉心处到底还是有一抹伤痕,若不是受伤,又是什么? 想了想,他抬起手,往前伸了伸。 云冽本来未动,却看到徐子青伸长手臂,正是忘了他自个的伤处,略沉吟后,就起身坐在床头。 他这一举动,就让徐子青不必强撑起身了。 徐子青也未料到云冽会有此举,越发觉得心中温暖,他的手指就碰上了他师兄的眉心,轻声问道:“师兄此处有道剑痕,是为何故?” 云冽一听,就知这师弟之前忧虑所为何来,便说道:“非是受伤,乃是劈开紫府,炼就小乾坤。” 小乾坤? 徐子青微微张目,有些诧异。随后他细细回想,却很是陌生,显然从未听过。 不过听到此处,他兴致便来,不由又问:“师兄,何为小乾坤?” 云冽看他一眼,就将此物来源说了出来。 原来这小乾坤,其实是高阶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孕育出的自己的世界。 徐子青刚听到此处,便是一惊:“自己的世界?” 这可着实震撼了他。 他早知这世界之上,修仙之人举手投足间就有翻江倒海、通天彻地之能,可这毕竟也在天道之下,世界之内,即便将来脱出这一个世界,也不过是进入更高级的世界罢了。 但此时他居然听闻,修士自个也能孕育世界,这岂能不让他惊异非常! 云冽见师弟讶异至此,便解释一遍。 徐子青看师兄如此镇定,心绪也渐渐沉淀下来,认真去听。 他才知道,这小乾坤,另名又为:紫府小乾坤。 说是一个世界,其实也只是一个修士的本源罢了。 凡修士修炼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孕育道种,之后结丹而由道种生发出大道雏形,再由这雏形而丰富此道,最终同天道相合,是为“合道”,便可成仙。 可这道种初时确是孕育在丹田之内,而这丹田,却不是下丹田,而是上丹田。 下丹田藏精气,上丹田藏神,藏神之地最初一片混沌,当筑基成而紫府开,其实便已是有了能开辟世界的基础。 但若要开辟世界,需得有“神”用“力”,才能做到。 这“神”自然就是意识,落在修道人头上,就是元神。 而这“力”,则是规则,也就是修士的所认定的修仙大道,而这大道形成的最初,不就是道种了么。 之后元神则为己身世界之神,道种形成大道,就是己身世界之法则。 于是修士开辟了紫府,三魂七魄化作了元神,又孕育出自己的道种,如此诸多条件都已达到,就可以寻得契机,“开天辟地”了。 且说修士提取一丝元神时,能成就金丹;在金丹期时,三魂七魄丝丝转化;完全转化成功,才能进入元婴期。 故而可想而知,若要炼就自己的紫府小乾坤,往往都得到元婴期方可。 因此云冽并非受伤,而是因在如意仙庄中压力极大,多方威逼之下,以剑气劈斩紫府天地,使得紫府小乾坤轰然而开。 而他眉心那一抹剑痕,不过一点遗留下来的印记而已,再过不多时,就会消失了。 徐子青听完,心里忽然一动:“师兄,我昏迷之前,曾见长老们祭出一道威力极大的虚影,抵挡上方威压……” 云冽微微颔首:“那便是众长老乾坤之影,是以小乾坤的世界之力进行抵抗。” 徐子青顿时明白,师兄当时能劈开小乾坤,是否也是因此而得出的契机? 他再一想,又觉得师兄好生厉害。 寻常修士往往要有元婴期的元神之力,才能与道种合作,开辟紫府小乾坤,可师兄此时分明才金丹初期修为,元神也不过只是提炼出一丝罢了,就能有如此大的力量支撑小乾坤炼就,这等潜力,当世之上,恐怕也无人能比。 而师兄之后元神尽皆转化,那紫府小乾坤,说不定还有极厉害的变化! 徐子青在心里仰慕师兄威能,却又想着,他也应当要向师兄学习才是。 越是往上修行,越是觉自身渺小,每有一点成就,总知还有人走在更前头……仙道无止境,所能看到的成就亦无止境,他需得时时谨慎,不能有丝毫轻忽大意,任凭有什么所得,也不能骄傲自满。 一山还有一山高,他在筑基期凝聚青云针就算得了什么? 只消想起还有师兄大步在前,他紧追其后,就有无限动力。 201 201、 ... 小戮峰上经由几番栽种,已是绿草如茵、碧木成林,虽未有花团锦簇,却更有一种郁郁葱葱的景象。 峰顶略下方之处,有个颇为开阔的平地,两旁亦有些粗壮的树木荫蔽,半遮掩了一个洞口,显得格外清幽。 洞前有一个青衣的少年,他生得面目俊雅,眉眼含笑,正是好一副温柔可亲的目光,让人一见便会生出好感来。 然而他此时却是盘膝端坐在一片干燥的泥土里,手掌心里托着个什么物事,正在细细地察看。 如今距离如意仙庄之事又过了是半月有余,徐子青平日里被师兄叮嘱要好生养伤,自不会四处走动。但毕竟不爱整日困于洞中,身子略好些后,每日就慢慢走出洞来,也晒一晒这大好的日光。 而他手里头拿着的,则是一粒神木籽。 这神木籽不足指节长,形态并非浑圆,而是类似杏核,又如美人眼眸,十分动人。其色泽莹绿,清透有如碧玉,更是煞为好看。 仅仅是一粒置于手心,就能让人察觉其中极浓郁的阳木之力,并不炽烈,又堂堂正正,极是醇厚,让人呼吸之间,就有温热而不焦躁之感。 徐子青看着这神木籽,却是有些无奈。 如意仙庄里的那一株神木,能结出那等珍奇的婆娑果来,他自然也是有些垂涎的。如今得了这种子,他也理所当然,想要种了试试。 原本他是料想,以他那传奇功法的《万木种心大法》,或者有些用处,可他哪里想到,竟然以这功法,亦是不行。 想到此处,他思绪飘忽,又是叹了口气。 且说三日前,徐子青便尝试要种下这神木籽了。 就同以往催生其他草木种子一般,他特特挑了个空旷的所在,用心把一粒精挑细选的饱满神木籽埋下,以土覆之,再以《万物化生诀》催之。 如此三步,都极为顺利,真元亦是被神木籽吸取进去,与他有了一丝感应。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下一刻,神木籽开始疯狂地吸收天地灵气! 几乎就在两三个呼吸间里,这空中就形成了一座巨大的灵气漩涡,不断地朝神木籽灌注而来!同时地底下的灵脉开始剧烈地颤动,在眨眼间就有近半的灵力被立刻抽空! 灵脉的颤动引起小戮峰的山体震荡,使得在峰顶领悟新得手段的云冽也因此清醒,晃身下来。 徐子青给吓了一跳,一抖手切开那丝感应,再飞快挖出神木籽,使其不与土地接触,这才让这小戮峰的震颤停止下来。 这一惊非同小可,是让他再不敢如此蛮干了。 而后徐子青惊吓之余,便拜托师兄前往十方阁谋得这婆娑神木相关之事的记载古籍,以功劳点换取,拿了回来。 他看过之后,方知自己所想太过浅薄,险些酿成祸事。 婆娑神木乃是天地间极为珍奇的树木之一,虽不在十大灵根之列,却也极难得到,更是极难栽种。 其种子神木籽,若要萌发,需得有等级更在此种神木之上的木气灌溉,方能破土,而破土之后,不仅每年都要消耗堪比一条二阶灵脉的灵气,更是每百年都要得同类木气浇灌,才能顺畅成长。 直到万年之后,这神木成熟,便结第一次婆娑果。 可想而知,婆娑神木之上所含木气,原本就已然是极精纯的甲木之气了,若是等级比这还高,岂非要木之精华才行? 但不论是甲木之精或是乙木之精,都是万年难见之物,即便是要弄到一些让神木籽破土已是极为困难了,更莫说还要每百年浇灌一次,就更是难上加难。反而是那每年消耗的一条二阶灵脉,那些底蕴深厚的大型宗门倒未必供它不起。 徐子青得知之后,就很是自嘲一把。 也的确是这个道理,试想若是那般好种之物,也不至于在整个三千大世界中都不足十株了,而倾陨大世界中,更是只有如意仙庄有此一株罢了。 而且如若是轻易得到的,怎会有如此多的修士趋之若鹜?那如意仙庄里,又怎会将这神木的种子慷慨相送! 他更是知道,因着他自己曾经吸收了乙木之精,木气较之许多木属修士都更加精纯,而他修为尚且不足,乙木之精根本沉淀于血肉之内,被他吸收完全的少之又少。 所以他以真元催生神木籽时,就自然将它激发,神木籽那般疯狂地吸收灵气,也是为萌发而来。 思绪又回到而今,徐子青摇了摇头。 那一日他若是并不阻止,神木籽定然是要将小戮峰灵脉抽空,之后方圆百里之内的诸多小峰头,恐怕都不能逃脱其手。 幸而他出手及时,才让小戮峰逃脱此劫,也让他自己逃过一个劫数。 徐子青身具乙木之精之事,是绝不能让他人知晓,否则只怕免不了要有一些麻烦。在仙道之中都不能确保安全无虞,一旦这消息落入邪魔道耳中,想必会有许多魔头,想要把他抽筋剥皮,吸尽血肉。 不过这异象到底惊动了周遭不少小峰头的弟子、长者,小竹峰的师尊亦是有所询问。徐子青正忐忑时,是云冽将缘由揽去,方让他得以脱身。 此事之后,徐子青越发谨慎,原本他还想要将神木籽以《万木种心大法》纳入丹田,做一株次木收容的,也暂时放弃了。 那些丹田里的种子,也都是以他的真元而活,除了本命之木容瑾与他生死相依,并不很消耗之外,其余的次木、从木若要生发出来用作法器术法,都是靠他真元供给。 而这婆娑神木性情如此霸道,若是听话还好,若是一个不听话,即便只是初入丹田闹腾一二,也是要立时把他抽干了! 自然徐子青也有打算,那日他听得师兄说起紫府小乾坤之事,心里若有所悟。 如今他修为并不雄厚,供养万木种子很是困难,可一旦结丹、结婴后,就要好上万倍不止。而若是另辟了小乾坤,就可将万木种子移入其中,自成另一世界,到时候就可以直接自天地间获取能量,不必再去丹田里找食了。 这般想了,徐子青就暂时将收纳神木之事放下。 他此时看着这神木籽,乃是在想另一件事。 师兄将盛放神木籽的储物戒赠予他时,曾言道要他阳木之籽与体内阴木之气阴阳调和……此言大善。 只是要如何施为,却是有些犯难。 如若按照他原本所想,是要将神木籽放置手心,运力吸引其中甲木之气,送入丹田,以作调和。 但自打知晓神木籽本身便是极为霸道之后,便不敢如此。 或许旁的木属修士反而没有此种忧虑,可他徐子青体内乙木之气精纯无比,一个不小心激发这种子,让它反而吸附进来、融入丹田了可怎么是好? 这般一想,就是投鼠忌器了。 正想时,峰顶便步伐端正地走下一个人来。 乃是他的师兄云冽。 云冽刚下山,就见徐子青唇角微弯,神色里却似乎又有一丝烦恼,便唤了一声:“子青。” 徐子青听得,抬起头来,眼中带上笑意:“师兄,今日练完了么。” 云冽略颔首,看到徐子青手里神木籽:“你在作甚?” 徐子青就将神木籽举起,将那苦恼之处说了,又道:“我如今就如身怀宝山,偏生而不能进去,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云冽就走过来,盘膝坐于徐子青对面,将那神木籽拿过,亦是端详起来。 徐子青看师兄如此用心,想到师兄到底经验丰足,就问:“如何?” 云冽并不言语,而将神木籽送入口中。 徐子青顿时大惊:“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说时伸手就要去夺那种子,唯恐害师兄受难。 只是徐子青的动作哪能快过云冽?便是身子康健时,也是差了许多,莫说如今内伤未愈,越发不成事了。 故而他不止没能夺下那种子,反而自己扑了过去,还要劳烦云冽伸手将他搂住,才未让他栽了个狠的。 云冽伸手扶住徐子青,才开口说道:“我无事。” 一声闷哼后,徐子青闻得此言,又是一窒。 也不知是否因着动得太急,他此时筋脉刺痛,好似有无数钢针在体内锥扎,让他不由咬紧牙关,却是动弹不得。 他心里暗暗苦笑,果真是关心则乱,他身具乙木之精方觉危险,可师兄却是不同,而且以师兄性子,若当真危险,他岂会那般胡为?他原是担忧师兄,如今却反而像是投怀送抱了,着实尴尬。 云冽未觉尴尬,也不曾将徐子青推开,他只将真元稍稍送入徐子青体内,便知他此时情形严重,竟是几不可察地略略皱眉:“莫动。” 徐子青本来正在挣动,闻言却是不敢动了,说道:“如此姿态实在不雅,师兄且扶我一把,待我坐起身来。” 云冽并不出声,他素来做事果断,亦不觉相助师弟有什么不妥,略思忖后,就不变动作,将徐子青如孩童一般抱起,让他伏在他的肩上。 刹那间,徐子青面红耳赤。 他立时失声唤道:“师、师兄?” 云冽神色不动,就着这一个姿势站起:“你当卧床静养,不可轻忽。” 202 202、 ... 徐子青身子霎时悬空,正是坐在了云冽的手臂之上,他慌忙将两手撑在云冽肩头,心里既是窘迫,又有些羞赧。 竟像是如个孩童一般被抱起来,这可真是、真是…… 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徐子青便在这般羞窘之下,被师兄抱进洞中,还未及反应过来,就是身下一凉,落在了石榻上。 被这凉意一激,徐子青总算回过神来,深吸口气后,说道:“……多谢师兄。” 若非太过羞耻,他倒是很欢喜与师兄多多亲近,不过如今这情形,就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了。但想起之前与师兄那般紧密,面上热意却是不能退去。 云冽心中并无他想,自也不会察觉徐子青的心思,他将徐子青放到石榻之上,就再帮他盘膝而坐,以便他修炼、入定。 徐子青给他这般摆弄两下,顿觉舒适许多,再想起之前师兄吞食神木籽之事,便也将心事放下,转而看向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道:“师兄,你果真无事?” 云冽说道:“无事。” 他也盘膝坐下,与徐子青正面相对。 徐子青看着云冽,目光一瞬不瞬。 就见云冽伸出一只手掌,对洞中那一株顶住洞穴的巨木拍去。 徐子青才看到那道掌力,心里就是一动。 原来那一道掌力之中,包含有极强烈的甲木之气,而且比之神木籽中那种力量更为炽烈,竟是有一种灼烧之感! 然而掌力打上了巨木,那巨木虽是轰然震了一震,这道力量却被它很快吸入,好似霎时给它增添了什么帮补之物,一瞬就使它生长得更加粗壮,木气也更加旺盛起来。 紧接着,云冽再度出掌,将余下几株巨木也都一一打过。 刹那间,那些巨木根系相缠、枝繁叶茂,那片片绿茵竟是遮蔽了大半洞府,还要继续往旁处的石壁蔓延而去。 而这山洞之内,沁凉幽静之气也立时多了数分。 徐子青一沉吟,问道:“师兄方才可是将自神木籽中所得木气打了出来么?” 云冽略点头:“庚金征伐甲木,它在我体内虽无大碍,却也并无益处。” 徐子青就明白过来,既然神木籽对他无用,那刚才他吃下一粒,岂非是在为他而试? 果然云冽便道:“神木籽中阳木之力对你有益,若不激发,则其性平和。你体质与旁人有异,可直接将其吞食,再以功法吸之。” 其实寻常的木属修士,对这神木籽也是视若珍宝,但凡是炼丹、炼器都有极佳的妙用,而若要将其好生使用,也非得如此不可。 也曾有人想要直接食用,可修士功法等级参差,其体质往往也非纯木,故而那些甲木之气入得体内,往往功法运转不能跟上,更有其他灵气干扰,就让大半木气抛散。反倒是没有经由炼制之后使用来得划算。 但徐子青与他们更加不同,他吃下神木籽时,却有丹田中那些嗜食木气的饕餮一同动手,不至于让木气自血脉之中晃过一圈而胡乱散去,才不会浪费了。 徐子青转眼就明了这个道理,心里对师兄又多了几分感激,眼中也似有涩意,正是因感动所致。 他略动了动眼皮,将那一点酸涩眨去,再取出一粒神木籽来,笑道:“我体内经脉五脏都很受损伤,能汲取甲木之气,应是有用。我如今先吃下一粒,之后便有劳师兄为我护法了。” 云冽微微颔首:“你只管疗伤就是。” 徐子青便一笑,将神木籽含入口中,闭上眼来。 那神木籽并非皮厚难咬之物,他只将牙齿一嗑,那外皮就已是破了开来,内中一股甘甜汁水霎时入口,便顺喉头而下,使得一道浓郁生机转瞬间就已遍布全身,生出了一种极为舒适、乃至舒爽的感觉。 几乎是在一刹那,那些损伤的经脉就飞速地愈合起来,徐子青甚至能“看见”一丝丝木气极快地渗入他全身的脉络之中,就有如蜘蛛织网一般,把它们丝丝缕缕地弥合起来。 五脏六腑之间,有无数丝线般的绿色精气攒动,没入其中,让那生机越发活跃,肌肉之中的种种暗伤,也在这精气的滋润下快速好转。 很快,那道生机渐渐用尽了,但也仅是这短短数息的工夫里,徐子青那一身伤势居然已好了三四成之多! 将最后一丝甲木之气吸尽,他就睁开眼来,双目内,一缕青光一闪而没。 徐子青并不迟疑,在储物戒里又取出两粒神木籽。 他方才运转功力,已发觉这神木籽咬开之后,里面的汁液入了他的体内,就好似清水滋补干涸的泥土,是一丝也不会浪费。而且那汁液即便不同乙木之精般阴柔,却也是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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