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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云意吸着鼻子放下手,水泅泅的眼睛轻轻眨动,一个字一个字哽咽着说:“十二,月,十七。” 季砚点头,“想要什么生辰礼。” 云意一时愣住,她没有过过生辰,更没人送过她生辰礼,每次她生辰的时候母亲都会发脾气,然后就一直哭,不停地喝酒,直到酩酊大醉。 季砚看着发愣的云意,温声道:“不着急,慢慢想。”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别再哭了就好。 季砚让宝月打来水,不明原由的宝月见云意好好的哭成这样,心里担心又不敢问。 季砚拧干了巾帕,弯下腰用长指托起云意的脸,仔细给她擦干净哭得脏兮兮的小脸。 帕子揩过她鼻端的时候,云意羞的只想找个洞钻下去。 季砚神色自若道:“把鼻涕擤了。” 云意险些又要哭了,她涨红着脸与季砚对视了一瞬,确认了他话里的意思,才好像豁出去了一般,闭紧眼睛用力擤鼻子。 季砚面色不改的给她擦干净,直起身将帕子丢回水盆中,“现在去吃饭,然后回去睡觉。” 。云意看着他白皙如玉的手,胡乱点头,头一回只想离季砚远远 作者有话说: 云意后来的偏执跟季大人的纵容脱不了干系,只能说他自己惯出来的。 第013章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的悄无声息。 云意清早起来,一推开窗子就见屋脊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她也顾不得冷,只穿了单薄的里衣就敢站在窗子口,伸长了手臂接掉落的雪花。 宝月端了洗漱的东西从楼下上来,见云意站在窗口,忙道:“我的姑娘欸,赶紧将窗关了,别回头着了凉。” 云意嘴里呵着气,扭头欣喜的对宝月道:“下雪了!” 自窗檐下漏进来的一束光落在云意脸上,从她被季砚救下到现在,已经过去有四个多月。 宝月日日与她在一起都能看出她抽条似的长高不少,头发不再像之前那样枯黄,变得乌黑如绸,细腻皎白的肌肤较这白雪也不遑多让,真是一日较一日的水灵娇艳。 “是,下雪了。”宝月应和着走上前关了窗,“那姑娘也得先将衣裳穿上了。” 云意恋恋不舍的张望了一眼,才让宝月和绿书替自己更衣洗漱。 鹅黄色的短袄,领口和袖缘都细致的缝了一圈白绒绒的兔毛,将少女眉眼之间逐渐展露的娇妩削弱,更衬出她的天真纯稚。 云意从妆匣里拿出一对细缠小簇花银镯,银镯的底下各挂有两个嵌螺钿的银铃,随着摆手会叮铃铛啷的清脆响动,尤为好听。 这是大人送云意的生辰礼,她实在不知该要什么,大人便送了她这对镯子,她十分喜欢,日日都带。 等云意梳妆好跑下小楼,雪已经停了,她皱皱挺翘的鼻头,有些遗憾。 今日季砚休沐在府上,却也不空闲,一早便与幕僚和其他官员在外院议事,一直过了晌午才回到内院。 云意如常去到他书房做功课,结果书本摊开没多久,她就被窗外再次飘起的雪花勾去了心思,不时就要抬头看看,连季砚的问话都没听见。 季砚抬起视线,就见云意眼巴巴的望着窗外,眼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季砚将身体往椅背靠去,曲指在桌面叩了两记。 云意回神扭过头,见季砚正看着自己,迷惘的小脸上还有些不明所以。 季砚却笑了,“连皇上都不敢在我讲课的时候走神。” 云意咕哝着辩解,“我没有走神。”声音轻的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季砚收起笑,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那我刚刚说了什么?” “说了……”云意哪里答得上来,磕磕绊绊的说了两声便不敢再耍赖了。 季砚淡道:“不仅走神,还意图狡辩,谁给你的胆子。” 云意年纪尚小,难免贪玩,他不觉得贪玩有什么错,他年少时也不是规行矩步,他也喜欢看她鲜活明媚的模样,但这不代表他会纵容她在他面前耍小聪明。 季砚靠在椅背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却让云意一下就感受到了严厉。 她彻底老实了,闷着脑袋说:“是大人,大人对我好我才敢如此,我只在大人面前如此。” 季砚一愣,能把持宠而娇说得这样惹人怜爱的,恐怕也只有她了,想要教训她的话一时倒有点说不出口了。 季砚失笑:“倒是我的错了。” “是我的错,我想玩雪,我应该等做完课业才出去。”云意将脑袋垂得低低的,承认错误。 季砚凝着她,眸光放柔些许:“想玩雪不是错,想做什么你应该直接对我说,只要合情合理,我总会答应你。” 见云意还垂着脑袋,季砚温声道:“我什么时候对你严厉过。” 云意仰起脑袋,望着季砚,尤为认真的说:“我知道大人对我最好了。” 巴结奉承季砚的人从来都不在少数,还从没有让他这样受用过,也算不辜负自己教养她这一场。 “倒是会给我戴高帽。”季砚抬了抬下颌,“去玩吧。” 云意喜出望外,翘起嘴角一溜烟儿就跑出了书房,摊着掌心在雪地里接雪,季砚在屋内都能听见她和两个丫鬟雀跃兴奋的说话声。 季砚干脆合拢了书案上的折子,侧身懒懒的用手支着额侧,看着云意在雪地玩耍。 似乎自他将人接回来之后,这院子里就多了不少生气,不再是冷冷清清。 云意一直玩到落了满头的雪,两只手都冻得通红,才捧着两个小雪人回到书房。 一进去,她就看到大人竟支着额头睡着了,她连忙放下手里的雪人去关了门窗,又绕到插屏后,从软榻上取了薄衾出来。 云意替季砚盖上薄衾,先是在他的颈处掖了掖,然后弯腰扯了扯,将他的膝也罩住,一会儿又轻抚了抚衾被。 季砚是睡着了,但也经不起小姑娘这么折腾,没一会儿就醒了,他让自己清醒了片刻,才睁开眼睛,“不玩了?” 云意凑得很近,小手还提着衾被的一角,冷不防对上季砚深邃凝雾的黑眸,让她感觉自己像要被卷进去一般,忽然就忘了回答。 季砚瞥见她冻红的指尖,略皱起眉问:“冷不冷。” 他虚眯的眼中还残留了几分没睡醒的迷蒙,整个人透着股倦懒之意,云意大着胆子,调皮的拿手背贴了贴他的脸,“不冷。” 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季砚微抽气,“胡闹。” 沙哑的声音带着宠溺,云意一点也不怕,眉眼弯弯的问:“大人醒了吗?” 那点倦意被云意给冰走,季砚坐直身体,一手揉着太阳穴,同时将云意冰凉的双手拢在掌中,给她暖手。 “当心长冻疮。” 再自然不过的一句关心,就令云意鼻子泛了酸楚,心里更像是被重重撞了一下,她低头怔怔看着自己被大人包裹住的手。 大人的手掌又大又暖,云意把自己的手缩得小小的,好全部裹在大人的掌中,热乎乎的温度从手心蔓延到她整个心脏,温暖极了。 季砚看到她放在窗子边的雪人。 “你堆的?” 云意卷长的眼睫像是欲飞的蝴蝶,半点遮不住她眼里奕奕的神采,“嗯,一个是我,一个是大人。” 季砚定睛看去,果然一个高一些,一个瘦小小的。 云意还有一句话没说,她心里有个小小的愿望,那就是和大人永远在一起。 就像这两个雪人一样。 * 京城洋洋洒洒下过两场雪后,转眼就到了年关,季府的年味却不太重,因为照惯例,季砚岁节都会回祖家小住几日,好陪陪季老夫人,所以往年每到这个时候,府上除了守门的几个下人,就没人了。 今年季老夫人也是早早就派人了来请,季砚则一直推到了二十八这日,才带着云意坐马车去祖家。 季砚也想过将云意留在府上,他几日就会回,可想到留她一人过年又着实可怜,说不定又会胡思乱想的偷偷哭,所以干脆就一同带上。 何安骑着马,在外面道:“大人,再过一条街就到了。” 季砚合上手里的书册,抬眸对正襟危坐在另一侧的云意道:“你不用紧张,老夫人很和蔼,舒宁你也是见过的。” 云意揪着指尖乖巧点头,在经历过楚家的事之后,她就无比害怕那些所谓的高门世家,那扇漆红的大门就像是会吞人的巨兽,门里面是一张张冷漠的脸,他们看她的眼光就像一柄柄锋利的刀子,痛,却不见血。 如果可以,她宁愿永远呆在东水巷,可是她不想跟大人分开,所以她要更勇敢。 季砚见她连话都不说,分明还是紧张。 “有我在。”他声音平和,略微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简短的三个字,对云意来说却是最有效的定心丸,她紧张纷乱的的心绪逐渐放松。 云意跟着季砚下了马车,守在府外的老管家见人终于来了,脸上堆满喜色,“六爷可算来了。” 他看到跟在季砚身后的云意,迟疑道:“这位姑娘是?” 季砚没有理会,只对云意道:“跟上我。” 云意点点头,一步步落地踩着季砚踩过的步子。 季家祖宅这几日热闹,几位老爷都休沐在府上,在国子监上学的公子也都回了府,姑娘们凑在一起剪窗花,写春联,下人则早早就把府上打扫的焕然一新,廊下的灯笼全都换了新,满满的年味。 “难得你们这些小辈都在,老祖宗精气神儿都好了不少。”齐氏手里端着茶,笑着对陪坐在季老夫人身旁的几个小辈道:“你们可要多陪陪老祖宗。” 季舒宁俏声道:“我和三姐,还有六妹七妹可是日日都陪着老祖宗。”她撅着嘴朝两个着青衫的少年道:“二哥,四哥,说你们呢。” 被点了名的季清觉和季嘉泽对视一眼,皆笑了起来。 季嘉泽生了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是笑眯眯的,他摸着鼻子道:“五妹妹说得是,这几天我和二哥哪都不去,天天陪着老祖宗。”他看向季清觉,“二哥你说呢?” 季清觉与季舒宁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生得也有几分相似,性子却相反,他沉稳斯文,只颔首道:“言之有理。” 季老夫人被几人逗得喜笑颜开,喝了盏茶才止了笑,慈爱道:“老祖宗可不用你们陪,过完年要不了多久就是春闱,你们好好温习功课才是正理。” 季清觉与季嘉泽纷纷点头。 季老夫人不时的往院中张望,周氏见了说:“母亲别急,下人一早就来传话了,六爷今日便会回来,想来也快到了。” 周氏看到垂着头心事重重的季舒宁,笑问道:“平时你六叔回来,你不都是最高兴,今日是怎么了?” 季老夫人拍着她的手道:“还在为你六叔训斥你的事不高兴呢?觉得没了面子?” 云意在季府的事不是秘密,众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些。 季舒宁摇摇头,“那日是我莽撞了,六叔训斥的有理,我没有不高兴,我是怕六叔还生我气。” 季老夫人笑睨了她一眼,摇着头说:“你六叔还能跟你一个小丫头计较不成?” 季舒宁被这么一说,又自己一想,顿时面露赧色,她也真是的,怎么会钻了牛角尖,觉得六叔会跟自己生气。 几人说笑着,丫鬟就跑了进来,“六爷回来了。” 季老夫人喜出望外,“那赶紧请进来啊。” 众人看到季砚带着云意迈入花厅,皆是愣了一下,季舒宁反应最大,唰的站起身质问:“六叔,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季老夫人呵斥了声,季舒宁才噤声抿住唇,不满地瞪着云意。 云意站在季砚身后,不安地四顾了一圈,在看到季舒宁后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好像找到了伙伴一样。 季舒宁心里憋着气,被她这么一瞧,浑身不自在起来,干嘛这么看着她,她看不出来自己不喜欢她吗。 季砚向季老夫人请了安,侧眸对云意道:“来见过老祖宗。” 云意规矩的欠身向老夫人行礼,声音虽轻却十分清晰,“云意见过老祖宗,见过各位夫人。” 季老夫人端量了她片刻,看起来是个乖巧懂礼的,她微笑颔首道:“这就是徐州来的陆家姑娘吧,不用拘束,坐下吧。” 云意跟着季砚坐下,足尖并拢,双手摆在膝上,乖极了的模样。 季砚笑着对季老夫人说:“祖母想来也听说了,我受人之托照顾云意,总不好留她一人在府上过年,思来想去,便将她一同带上了。” “是个懂事乖巧的,也让她和祖母做个伴。” 季老夫人和善地点头,孙子话里话外都护着云意,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季老夫人对云意道:“既然来了,就将这当是自己的家,几个姐儿与你岁数也差不太多,定能处的好。” 云意唇边抿出甜软的笑:“五姐姐就对我很好,上回见还给我带了点心。” 季老夫人朝季舒宁看了看,笑道:“那就好。” 季舒宁前一刻还在因为她的事耿耿于怀,紧接着云意就亲昵的叫她姐姐,倒显得她心胸狭窄。 季舒宁更加觉得气闷,一时吃不准她究竟是在老祖宗面前装得乖巧,想以此讨好,还是真得看不出来自己讨厌她。 季砚陪着老夫人说会儿话,云意就安静的坐在一旁。 周氏忽然朝着季清觉道:“你来年就要参加春闱,你六叔又难得回来,还不趁现在多向你六叔讨教讨教。” 周氏就算心里再怎么介怀季三爷的事,也不敢真的和季砚起矛盾,清觉将来的仕途如何,全凭他一句话的事。 季清觉起身道:“不知六叔可有空闲。” 季清觉也是清风霁月的君子模样,可站在季砚面前,就显得稚嫩了不止一星半点。 季嘉泽跟着起身,“我也有些学问上的问题,想请教六叔。” 季砚直接考问了他们几个问题,两人在季砚面前拘谨的很,唯恐说错了。 云意在旁看着,意识到大人待自己比他们都好,心里便开心起来。 * 两人暂时在祖家住下。 翌日,宝月带着云意去园子里闲逛,两人才走了没几步,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季清觉和季嘉泽二人。 季嘉泽老远就看到了云意,昨日六叔带她来的时候他也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香肌雪腮,一双黑眸清澈单纯,像是落入凡尘,不谙世事的小仙娥,让人一见就心生喜欢。 “陆妹妹。”季嘉泽笑着叫她,季清觉则朝她颔首示意。 云意看着来人将迈出的脚尖缩回裙下,欠身道:“二公子,四公子。” 季嘉泽见她眸中有些怯怯,收敛起自在惯了的脾性,放软声音道:“陆妹妹是要去哪里?” 云意细声回答:“只是逛逛。” 温软如水的细语声落在季嘉泽耳中,只觉得煞是可爱,“我方才见三姐她们在前面水榭,像是在打络子,姑娘家不都喜欢这些,你可要过去一起?” “五姐姐也在吗?”云意轻声问道。 季嘉泽点头,殷勤道:“不如我带你去。” 云意迟疑着想了片刻,轻点下颌,“那麻烦四公子了。” 一旁默不作声的季清觉开口道:“你们去吧,我还要回去温习。” 于是季嘉泽带着云意往水榭走去,他走在前头,云意与他隔着三两步的距离。 季嘉泽回头看她还是一副怯生生的乖怜模样,心头微动,勾了嘴角打趣道:“你叫舒宁五妹妹,怎么对我如此生疏,莫不是怕我?” 云意几不可见地皱起眉,她有些反感季嘉泽的自来熟,摇头轻声说:“不怕的。” 季嘉泽闻言停下步子,抱着胸看她,云意越是闪躲,他越是觉得有趣,忍不住逗道:“那你叫一声来听听?” 第014章 季嘉泽挡着去路,大有一副云意不叫他,就不让开的架势。 “舒宁也喊我四哥。”季嘉泽略俯下身,笑容里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你喊我身季四哥哥便可。” 温热的呵气拂过云意的额前,她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拉着宝月推后了一步,唇瓣紧紧抿着,眼尾忽的就泛了一圈红,瞳眸骇然睁圆,肩头微微发颤。 季嘉泽的靠近让她想起了王炎,像噩梦一样的回忆。 宝月把云意挡在了身后,“四公子,您别吓着我们姑娘了。” 季嘉泽没想到云意的反应会如此大,他只是觉得她颇为讨人喜欢,才忍不住逗逗她,可没想要把人弄哭了。 季嘉泽连忙说:“好好,不叫就是了……让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 若是回头让六叔知道,自己少不了要被责罚。 季嘉泽不敢再逗她,朝云意做了个揖,“我给陆妹妹赔罪。” 云意慢慢松开攥紧的手,平复着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勉强朝季嘉泽弯起笑:“四公子言重了。” 季嘉泽见她笑了,也放了心,“那可说好不生气了。” 不远处的水榭内,季舒宁一早就看到季嘉泽背着身在同谁说话,她扬声道:“四哥。” 季嘉泽回头看了眼,又转过来对云意道:“走吧。” 宝月压着声问云意:“姑娘没事吧?” 云意垂下眼,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季舒宁看清楚跟在四哥是云意,脸色立时就不好看了,季宛在下面拉了拉她的袖子,摇头低声道:“忘了老祖宗说得了?” 季舒宁扭过头咽下不悦,继续打络子。 季嘉泽把人带到了水榭内,季宛热络的起身对云意道:“陆妹妹坐这里。” 云意轻声细语的道了声谢,又颇为依赖的朝季舒宁唤了声:“五姐姐。” 眉开眼笑。 伸手还不打笑脸人,季舒宁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堵在心口,愈发烦躁。 季宛与云意说着话:“陆妹妹是从徐州来的,在京城住的可有不习惯?” 云意弯着眉眼轻轻一笑:“习惯的。” 婢女端了茶过来,季宛随口道:“我听闻陆妹妹家中是做茶叶生意的,想来对此道颇为了解,尝尝这茶如何。” 云意端起茶饮了一口,除了甘洌意外,她什么也尝不出,只道了声:“不错。” 季舒宁冷哼,故意挑刺,“这是江宁进贡来的雨花茶,便只是个不错?那你说说什么茶好。” 云意端着茶碗的手收紧几分,眸中闪过一丝紧张。 季砚不知何时站在了水榭外的假山旁,看到云意面上的无措,正欲开口打断几人,就听她细柔柔的声音响起。 云意缓缓启唇,一字一句徐徐的说:“雨花茶采于清明节前,取最嫩的芽尖炒制,三个月内饮用其茶香是最浓的,而且要用山泉水煮,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如今是冬时,最适合煮上一壶白毫银针,围炉,赏景,品茶。” 云意说完手心里已经全都是汗了,大人说要带她来祖宅,她就央着大人给她寻了几本有关茶道的书,不过她也只看了个浅显,若是季舒宁再问,她只怕就答不上来了。 所幸季舒宁没有追问其他的,只吩咐道:“既然你这么懂茶道,白毫银针府上也有,不如也煮一盏给我们尝尝。” 斟茶倒水是下人干的活,季舒宁这般就有几分看轻的意思在了。 季嘉泽皱着眉头朝季舒宁看去,季宛也是一脸的不赞成。 云意却是松了口气,煮茶不是难事,她给大人也煮过。 “你们在说什么?” 众人闻声回头,季砚面上带着笑,踱步进水榭。 季舒宁的气焰一下就弱了下去,“六叔。” 季宛和季嘉泽也跟着起身,规矩道:“六叔。” 只有云意高高兴兴的跑到了季砚跟前,仰着小脸道:“大人不是在忙吗?” “忙好了。”季砚再次看向其他三人。 谁都看得出季砚对云意的疼爱,季嘉泽生怕云意会把自己方才吓到她的事说出来,站在一旁不做声。 还是季宛站出来说:“我们在与陆妹妹聊茶道,五妹听了觉得新鲜就想让陆妹妹煮上一壶让我们尝尝。” 季砚颔首坐在桌边,对云意道:“那就煮上一壶罢,我也渴了。” 季宛让下人去取茶叶,季砚拨捻着手里的珠串,对季舒宁道:“老祖宗说你做的栗子酥不错,去做一碟来配作茶点。” 季舒宁脸色白了白,她做茶点无妨,可六叔在这个时候说,分明就是在警告她。 季舒宁不肯去,嗫嚅道:“六叔。” 季砚淡道:“去罢。” 云意十分感兴趣地说道:“我也想学做糕点,不如五姐姐教我做糕点,我教五姐姐煮茶。” 她这个时候开口就是给了季舒宁台阶。 季舒宁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咬紧着唇,自己欺负她,她怎么还反过来帮她,不应该狠狠告上一状才是。 季宛打圆场道:“这样好,陆妹妹果真是喜欢五妹,只管她叫五姐姐,可不曾这么叫过我呢。” 季砚默然,见云意巴巴的望着自己,颔首应允,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姑娘家的友谊,还是让她们自己处理的好。 云意摆弄着茶具,悄声对身边的季舒宁道:“五姐姐可不可以再教我打络子?” 季舒宁抿紧了唇,好半晌才没好气地咕哝道:“你别得寸进尺。” * 转眼就到了除夕,云意与季府众人一同吃了团圆饭,就和季舒宁她们一起去园子里放呲花。 云意不敢放,只在一旁看着,呲花亮起来的同时,她眼里也像坠了星星一般亮闪闪的。 季舒宁见不得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取笑道:“你胆子未免也太小了。” 云意点点头,老实的承认,“我不敢,五姐姐好厉害。” 季舒宁别开眼睛,咕咕哝哝道:“谁是你姐姐。” 云意愈发觉得季舒宁有趣,歪着头看她。 她羡慕季舒宁的明媚肆意,羡慕她生来就被全家人宠着,所以想要靠近她。 似乎只要这样,自己就也能变成她所羡慕的模样。 季舒宁把没点着的呲花塞到她手里,“看我干什么,这些给你放。” 云意缩手都来不及,拿着呲花手足无措道:“我不敢。” 季舒宁又取笑了她两句,也没有勉强,“那你就看着我放。” “嗯。”云意唇边羞怯怯的抿着笑,眼里却亮盈盈的,季舒宁忽然觉得她顺眼了不少。 另一边的季嘉泽,目光从落在云意身上的那一刻就挪不开了,看着她漾出的笑,心底酥软软的像被羽毛扫了一下。 季嘉泽走过去对云意道:“有什么好害怕的,我帮你点。” 云意摇头想拒绝,在看到季嘉泽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时又改了主意。 她小心翼翼的捏住呲花的一头,强忍着没有躲,只在嘴里慌怕道:“不用了。” 呲花“嗖”的一声窜出去的时候,云意吓得细声惊呼,一把扔了棒子,火点落在裙摆上,霎时着了起来。 季舒宁吓了一跳,对季嘉泽道:“四哥!你怎么回事。” 季嘉泽一惊,忙弯下腰将云意裙摆上的火点拍灭,嘴里安慰着,“好了好了,没事了。” 云意被吓坏了,一把抽出被季嘉泽捏在手里的裙摆,跑到了季砚身旁。 “大人。” 惊慌失措的声音传入季砚耳中。 季砚正和季大爷说话,见她慌慌张张的跑来,小脸煞白,又看到她裙摆上烫出一个黑洞,皱眉道:“怎么弄的?” 云意揪着裙摆,心头悸怕的连说不上来话,红着眼眶惊慌不定的小口喘气。 这时,季舒宁和季嘉泽也紧跟了过来。 云意一看见季嘉泽就慌不择路的把自己藏到了季砚身后,浮着水汽的双眸惊惧地睁圆,防备看着他。 季嘉泽害她点了裙子,已经很是愧疚,又见她这么害怕,连声告谦,“是我莽撞了,你可有烫着?” 季舒宁对着云意左右看了看,还好就是裙子烫破了,人没事,她没好气的朝季嘉泽道:“四哥你也是,她都说不敢了。” 季砚从两人的话里知道了大概原委,眼里的神色骤然淡了下来,季嘉泽心里一慌,六叔轻易不会动怒,可若是真的生气…… “我不该自作主张点陆妹妹手里的呲花,害她受了惊吓,是我的错,请六叔责罚。”季嘉泽低着头,心跳如擂鼓。 季老夫人看过来,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云意听见季老夫人的问话咽下慌怕,揪紧着季砚的衣摆道:“是我自己胆子太小,没拿稳……季四哥哥是好心。”她尾音惴惴的颤着,楚楚可怜。 季嘉泽感激的朝云意看去,她眼睛还红着,泪水欲落未落的垂在眼下,眼睫湿漉漉。 自己竟然两次差点惹哭她,季嘉泽心里的自责更甚,想着六叔就是罚他也没事。 一旁的季大爷笑着打圆场,“人没事就好。” 季砚一言不发的看着季嘉泽,无声的压迫感让季嘉泽的头越低越下,半晌,季砚才道:“既然是无心之失,那便罢了。” 季嘉泽长舒出一口气,又听季砚道:“你春闱在即,便该一心放在学问上,而不是耽于玩乐,懈怠了自己,多学学你二哥。” 季清觉用过晚膳就回屋温习了,季嘉泽羞愧难当:“六叔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去温习功课。” 季嘉泽走了,季砚回身看着云意,“回去换身衣裳。” 季舒宁险些脱口而出,说自己陪她去,好在关键时候忍住了。 她不自在的闭紧嘴巴,心里不由得懊恼,明明自己两日前还厌恶她到了极点,怎么刚才见她被四哥吓着,竟想站出来替她出头。 季舒宁垂下眼眸思忖,许是见她笨手笨脚的实在有些可怜,加上身子又不好,这才生了几分同情。 等她想明白了抬起头,才发现六叔竟不知什么时候也不见了踪影。 第015章 下人都热闹的围在前院守岁,园子里静悄悄的,宝月与何安走提着灯走在前面,皎白的月色投出一高一低两道身影—— 云意左手揪着裙子,右手则揪着季砚的袖摆,亦步亦趋。 季砚垂眸看着,觉得像是身上多了条小尾巴,他含笑问:“还在怕?” 云意点点头又摇头,仰起仍有余悸的小脸,月光映在她眼里,好似噙了两汪水,“有大人在就不怕了。” 方才是因为知道大人就在不远处,而且边上都是人,她确定不会有事才敢那么做,可火花落在裙上烧起来的时候,她还是害怕的心跳都停止了,不过所幸那个讨厌的人不在了。 云意攥着季砚的袖子摇了摇,“大人,我还想再去看五姐姐她们放呲花,亮闪闪的好看极了。” 她不知道自己说话时,一双瞳眸也是亮闪闪的,如同将星夜映照在其中,若换做平常季砚一定就同意了,这次却是道:“害怕还要贪玩。” 云意不禁说的臊红了脸。 季砚目光落在她裙摆上,看着被烧出的足半个拳头那么大的黑洞,如何也不放心再让她和季舒宁她们玩闹。 他微笑着同云意说:“不早了,你又受了惊吓,还是早些休息。” 云意有些遗憾,却也乖巧听话,点头说好。 季砚将她送到揽秋园外,云意松开攥着他袖摆的手,平整的衣袖上多了几道细小的褶皱。 何安看在眼里,大人向来严整细致,一丝不苟,面上温润儒雅,内里却冰冷的有些不近人情,可大人如今对云意的纵容已经到了让他都瞠目的地步。 云意糯声道:“大人也早些休息。” “等等。”季砚叫住已经走进月门的云意,侧目看向何安。 何安取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封红递上。 季砚接过封红,递给云意,“这个给你。” 云意睁大了眼睛,连连摆手道:“方才老祖宗和几位夫人都给了。” 季砚被她这副尤为可爱的模样逗笑。 “这是我给你的。”他顿了一下,照俗说了吉祥话,“愿你平安喜乐,云意。” 温暖珍视的话语淌入云意耳中,她用力仰着头,越过月色望着季砚郁秀如画的眉眼,心口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给不由分说的,狠狠的撞了一下。 她接过封红紧紧贴在心口,这比其他所有人给她的加在一起,都还要让她开心。 云意将季老夫人她们给的封红妥帖的收了起来,唯独把季砚给她的放在了枕子下,她钻进被褥,脸颊贴着软枕心满意足的闭上眼,沉沉睡去。 * 正月里,来季府登门拜访送礼的官员络绎不绝,季砚多数都是不见的,只让其他几位老爷去接待,饶是这样他的应酬也少不了,虽说是休沐,反倒比平日还忙。 云意闲来无事,捧着从照月楼带来的书坐在窗口看。 宝月从屋外进来,见她又在看书,笑语道:“姑娘如此用功,没准儿将来能做个女先生。” 云意将书半遮到脸上,露出一双忽闪忽闪的眼睛,耳朵微微红起来,“你这么这样笑话我。” 宝月一个女子都禁不住她这样娇怜带羞的一声嗔,“奴婢不说就是了。” 宝月走上前说:“府上搭了戏台子,姑娘可要去看戏。” 云意放下书问:“大人在吗?” 宝月知道云意最是依赖大人,她摇头说:“大人在前院陪五军左都督徐大人和兵部尚书王大人。” 听她说季砚不在,云意又点失落,看戏她是想去的,但一定有许多人在,这会让她觉得心慌没有安全感。 纠结了一瞬,她又问宝月:“那五姑娘在吗?” 宝月笑道:“自然在的,就是五姑娘身边的献桃来告诉奴婢,请您去看戏的。” 云意闻言甜甜一笑,“那我去。” 院子里搭了台,装扮上的旦角已经在台子上杨了水袖起嗓,季舒宁和季宛坐在一桌上,还留了个座儿,是给云意留的。 季舒宁见她姗姗来迟,不满道:“怎么那么迟。” 云意一路走来脸被吹得红扑扑,呵着气,小声抱歉道:“是我走得慢了。” 季舒宁抿了下唇,连扯个借口都不会,她招来献桃,“给她上盏热茶。” 云意捧过茶喝了一口,暖暖的她整个人都舒服了,朝季舒宁微笑道:“谢谢五姐姐。” 季舒宁翘了翘嘴角,眼尾抬起,带着几分细微的笑意,“看戏吧。” 云意都不记得上次看戏是什么时候了,好像天还要暖些,娘牵着她去市集,长街的拐角处就搭了个简单的台子,角儿就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她那时也听不懂,只觉得好看极了。 云意看着很认真,连眼睛都没怎么眨。 季舒宁见了忍不住挤兑说:“你家里的营生也不错,你怎么还跟什么都没见过似的。” 一旁的季宛正看着戏,听她又口不择言,没忍住在桌下踢了踢她的脚。 季舒宁说都说了,想收回也来不及。 云意也不介怀她话里的嘲笑,微垂下视线道:“我身子不好,爹娘从不许我出院子,我大多时候都是一个人……和一个婆婆。” 云意眼圈酸涩,她用力眨了眨眼,忍着泪意对两人笑道:“不过现在好了。” 季舒宁只知道她身子不好,没想到竟是这样,一直不能出门,那得多难受啊,她只是想想都难以忍受,对云意说话的口吻也轻柔了点,“你喜欢看,那我让人拿戏单来,想听哪出你就点。” 云意莞尔,她也是真的有些喜欢这个五姐姐了。 季舒宁托着腮听戏,目光瞥到云意耳朵上,“咦”了一声,“你怎么也不穿耳孔?” 大齐女子到了八九岁大多都会穿上耳孔,云意两个耳朵上却没有。 云意漂亮的雾眸投上点茫然,她摸上自己光溜溜的耳朵,神色有一瞬间的落寞,自然是因为没有人给她穿。 之前宝月提过要给她穿,可知道了穿耳孔是要拿针戳进肉里,再整根穿透过去,她实在太害怕就没敢让。 云意细声赧然道:“我怕疼。” 季舒宁不以为意的撇了撇嘴角:“娇气。” 云意长睫微抬,看着季舒宁耳朵上挂着的漂亮红珠子,不禁有些羡慕,她轻扇着眼睫,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耳朵。 * 等季砚送走五军左都督和兵部尚书已经是未时三刻,何安要为他披大氅,季砚抬手阻止,适才他在饭桌上多饮了两杯酒,此刻也不觉得冷。 他踱步在前,温雅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丫鬟可有来传过话?” 何安立刻会意,“姑娘晌午的时候和三姑娘,五姑娘一同去东阁听了戏,一切都好,就是问过大人几回。” 季砚颔首,淡然的眉眼中浮出点点笑意:“我去看看她。” 揽秋院里,云意正坐在窗子口捧着书看的认真,眼睫柔柔的覆下,一手无意识的揪着耳垂搓捻,将粉嫩的耳垂揉得通红,像枝上熟透了的杏。 她看得专注,连季砚进来都没有发现。 直到空气里隐约飘来一丝她最熟悉的沉水香,才从书中抬起脑袋。云意身子向后转身的同时,嘴角的弧度也勾了起来,”大人。” 季砚负手站在几步开外,似乎已经看了她有一会儿,她放下书跑上前,“大人忙完了?” 她翕动鼻翼,又问:“你喝酒了?” 季砚一一点头,走到屋内的圈椅旁坐下,“在看什么书。” 云意揉着耳垂回道:“是诗经。” 季砚见她又折腾自己的耳朵,小小的耳垂被揉红,显得无辜又可怜兮兮。 昨日还不见她有这个习惯,季砚注视着云意的眼睛问:“怎么总捏耳朵。” 云意放下手,才发现耳垂已经被她捏的得发烫,还有些木木的,她苦恼的望着季砚,询问他的意见,“大人,你说我可要穿个耳孔?” 季砚再次将眸光放到她红肿的耳垂上,“为什么忽然想穿耳孔。” 云意一时有些羞于启齿,这是从前没有过的小女儿心事,不过只是对大人说,那也没什么可羞的。 宝月在这时端着茶进来,“大人请用茶。” 季砚也不急,眼帘半垂,自顾端着茶轻呷,等她回答。 云意自己想好了,就软绵绵地说:“我只是见旁的姑娘都穿了耳孔,带着耳坠子,漂亮极了。可是我又怕疼,比起疼,我觉得戴耳坠子也没有那么好看了……只是唯独我的耳朵光秃秃的,好生奇怪。” 宝月在旁听着她软声软调的稚气言论,不禁满心怜爱,姑娘也太招人喜欢了,难怪连大人都如此疼爱她。 季砚抬起视线,对上云意迷茫纠结的眼眸,笑道:“你若问我的意见,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 干干净净,不需要那些俗杂之物来点缀。 * 自从听了季砚的话之后,云意便不再纠结要不要穿耳孔这件事。 两人在祖家待到了初八这日,季砚打算与云意回东水巷。 季老夫人不舍得孙儿走,尤其年岁大了,更希望孩子们都能在膝下。 这天,用过早膳之后她就一直找借口不让季砚走。 日到中时,季砚起身对老夫人说:“过些日子,我会再来看您老人家的。” 季砚看向云意,云意跟着起身。 季老夫人知道自己这个孙儿向来自己有主意,如今更是说一不二,谁也不能轻易说服他改主意,她看着云意乖巧的向自己行礼,心里起了计较。 季砚既然对这个陆云意照顾有加,若是让她留在祖家,季砚也会时常来看望,届时再寻机会让他搬回来,岂不也有希望了。 季老夫人在心里快速权衡过后,朝云意招手,和蔼道:“来,上老祖宗这儿来。” 云意清澈的黑眸中透出几分局促,走上前轻声道:“老祖宗。” 季老夫人拉着她的手,面上带着慈爱的笑,连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喜爱,“你虽来了没几日,但是真让我喜欢,不若在留下来住几天,陪陪老祖宗。” 云意愣住,季老夫人接着说:“你要养身体在这里也是一样的,在东水巷还未必有这里周全,何况你又与几个姐儿又玩得那么好,舍得走啊?” 季老夫人虽然年事已高,一双眼睛却精光有神,她话说的好听,看似是在询问云意的意见,但却把她给架到无法反驳说不的一隅。 云意不愿意,祖家是热闹,大家待她也和善,但她只想与大人待在一起。可季老夫人的话说得在情在理,她若拒绝就显得是她不懂事了,云意左右为难,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求救的望向季砚。 季砚笑道:“祖母。” 季老夫人赶在他说一下句之前开口前道:“你让云意自己说。” 季老夫人握了握云意的手,云意垂眸看着她苍老斑驳的手背,更加不知措所。 季老夫人道:“你可愿意留下来陪陪我,过几日就是上元节灯会,还能和你五姐姐一同出去逛灯会呢,姑娘家在一起也有个伴,六爷忙于公务,如何照看的好你。” 季老夫人说得不无道理,季砚想听云意自己的意见,她若想留下来,也是可以的。 “老祖宗说得也在理,如果你……” 云意起初还没觉出不对,在听了半句后,猛地转头望向季砚,紧凝着他开开合合的薄唇,乌黑的眸子失神一瞬,才在季砚平静的眸光里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难以置信的定定看着他。 季砚未说话完的话停在唇边,他清晰的看到云意的眼圈逐渐泛出红,眸中破碎出的不敢置信就如同是要被抛弃了一般。 季砚眉心稍敛,小姑娘心思敏感,只怕是在乱想了。 他正欲启唇,云意却极快的转开了视线,似乎是极害怕他会接着往下说。 云意快速地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的对着季老夫人道:“云意谢过老祖宗厚爱,只是我。”她极轻的哽咽了一下,“我。” “祖母。”季砚打断了她,笑对着季老夫人开口,视线却始终把云意放在眼中,看到她将小手捏紧成拳,倔强,脆弱,还有浓厚的委屈。 “您若是喜欢云意,我多带她回来就是了,他父亲即将她托给我照看,我总不好失了诺。”话落,他侧目看向云意,“还不过来。” 云意肩头一颤,一直忍着的泪意终于忍不住布满了眼眸,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知道大人只是想让她自己选择,并非是决定了要把她留在祖家,可她还是无法冷静下来。 因为她在这一刻意识到,她会选择的只会是大人,毫不犹豫,可大人不是和她一样这么认为。 哪怕知道他是为自己在考虑,哪怕他已经说了会带她一起走,这份强烈的无助还是在云意心里四散蔓延开来。 作者有话说: 云意:会给压岁钱的男朋友,爱了爱了。 第016章 季老夫人听季砚都这么说了,只能放云意跟他走,“既然如此,就早些动身吧。” 季砚让云意与季老夫人道别,就带着她坐上马车离开。 云意低垂着头坐在一侧,她知道大人在看着自己,那淡淡的目光笼罩着她的周身,似在度量。 云意强撑着不肯展露心绪,却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早已是委屈到了极点。 “只是问你的意见,也不是就要把你留在这,就那么委屈?”季砚语气里带了些无奈的笑意。 云意心里愈发酸楚的厉害,大人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伤心难受,可她沮丧的发现,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原由。 云意用力睁着酸胀的眼睛,盯着鞋尖没有吭声。 季砚目光梭巡过她揪皱了衣袖的小手,又抬起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眸光被眼睫所遮,唯独向下瘪的嘴角泄露了她的故作坚强。 小丫头在他面前从来都是乖巧妥帖的,这样使性子,还是头一回。 季砚道:“抬起头来。” 云意不得不仰起脸,季砚深邃的眼眸凝看着她,轻而易举就能将她看透,再一寸寸剥开她的心思。 云意抵挡不住,憋了一路的泪立时摇摇欲坠,不堪重负的眼睫直颤个不停,好不可怜。 “……大人。”云意声音闷闷的,鼻音更是浓得像是随时能哭出来。 季砚默然,随即无声轻叹,怎么那么会哭。 委屈成这样,好像都成他的不是了。 季砚不是心软的人,却见不得她这副模样,他不吝啬温柔地说:“我以为你会喜欢与舒宁玩耍……你不愿意,我又怎么会勉强你,别哭。” 那“别哭”二字非但没有起到作用,反而催着云意涌出眼泪来,晶莹的长泪一串串往下落,云意抽噎着,含含糊糊地说:“我只想和大人在一起。” 可为什么大人不是和她一样的想法。 季砚看着哭得直发颤的云意,心上被触动,是他欠了考虑,小姑娘对他的依赖,比他想得还要多。 只是她现在还小,才会有这样幼稚的言论,又有谁会永远和谁在一起……等她年岁再长一些,便不会这么想了。 季砚对她的纵容总是多过苛责,就也不忍心戳破,待将来她自己就明白了,他温声说:“我以后知道了。” 云意抿着唇,将不慎滑落到唇角的泪珠也抿进了口中,咸咸瑟瑟,却温热,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季砚将帕子递给她,似打趣,也似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么爱哭鼻子的,看来往后帕子该多备上两条。” 云意曲着指尖从他手里接过帕子擦泪,上面有属于季砚身上的沉水香,使她浮躁的心得以沉静下来。 大人话里的意思,是答应了会永远和她在一起吗…… 云意擦着泪胡思乱想,眼泪是擦掉了,剩下一双眼睛还湿漉漉的红肿着,神不守舍的样子似还在委屈。 季砚瞧着她笑道:“方才老祖宗说得上元节灯会,你可想去。” 云意沉静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季砚的话,眸子里浮现茫然,她怔怔望着季砚,又红又肿的眼眸可怜之余,又显得娇憨。 季砚道:“一直也没带你出去走走,灯会还算有些意思,你应当会喜欢。” 云意知道自己的身份特殊,所以从来也没有提出过要出府,也没有想过要出去。 她迟疑着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 季砚颔首:“自然可以。” 云意轻易又高兴起来,雾朦朦的眼睛逐渐明亮,张开手就往他身上扑,就像只跳上膝的小猫,季砚揉了揉她的发顶,春风沐浴般的一笑,“不闹脾气了?” 云意高高翘起的嘴角僵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那样,不就是在对大人闹脾气,她惶惶望向季砚,他依旧温和浅笑。 大人非但纵着她使性子,还说要带她出去,是在哄她…… 云意欣喜的同时又有些不安,她坐正身体,声音小小的,嗫嚅着道:“我方才那样,是不是很不乖。” 她答应过大人会听话,会乖,使性子不算乖。 季砚看着她没有做声,安静的环境让云意的心又提了起来。 季砚轻浅的一声笑传入她耳中,慢条斯理道:“也还算乖。” 只要是底线之内,无伤大雅,他可以纵容。 云意喜笑颜开,“那大人说话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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