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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了双腿。 她用足背轻蹭当初被蛇毒咬伤的地方,那里早已经看不出痕迹,可她眼前却清晰的浮现出季砚帮她吸出毒血的画面。 他沉着敛眉,唇角紧压在她的伤口之上,染了毒的血顺着他的唇角淌下。 云意一把扔了手里的话本,心口擂动的扑通声,清晰可闻,季舒宁给她看得都是什么。 大人只是为她吸出蛇毒而已,云意不断的跟自己说,可心里总是将那一幕与话本子上的词句重叠,跳乱的心脏悸颤不止。 这天夜里,云意做了梦,梦里又是那间灯火摇曳的书房,她又一次窥见徐慧茹背对着她缓缓退下衣衫,她如同梦外一样落荒而逃,可等她停下来的时候,又是在书房外,又是一样的场景,一次又一次。 在她终于忍受不了想要冲进去的时候,徐慧茹却转过了身,透过那道狭窄的窗缝朝她看来,那一刻她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徐慧茹,那张脸……是她自己。 云意从梦中惊醒,窗外已经是天光破晓,她两只手揪着衣衫,双眸不知所措的闪动,从眼尾像面颊泛着红,心口不受控制的狂跳,她启着唇缝喘息,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宝月推门进来,见云意已经起身,走上前将床幔挂到铜勾上,一边说:“姑娘醒了。” 云意快速眨了两下眼,想把纷乱的思绪强按了下去,却徒劳无功,她心口发烫的厉害,眼里漫上羞急的潮气。 宝月见她一双瞳眸朦朦胧胧的似是睡意还未褪去,笑语道:“姑娘莫不是忘了,今日我们还要去祖家呢。” 云意小幅度摇摇头,才终于想起来今日是季宛出阁的日子,她竟然连这个都给忘了。 云意暂时将心事搁到了一边,提着裙角下床,对宝月道:“那我们得快一些,别耽搁了。” 云意梳妆完,带着宝月出府。 马车已经等在了府外,何安守在马车旁,看见云意上前道:“大人已经在马车上了,姑娘请。” 云意点点头,一手提着裙子踩着马扎上去,挑开帘子,马车内的光线比外面暗上一些,使得云意一时没能适应,故而看不真切季砚的面容。 她捏在布帘上的手收紧,梦里破碎的画面又纷沓而来,她知道季砚就坐在书案后看着自己,她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就如同现在一样。 “怎么还愣着了?” 云意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也彻底看清楚了季砚清隽无匹的脸,双眸对上他隐含笑意的眉眼,她的脸上不由分说的烫了起来,她记得梦里的自己没有一点犹豫的走向他。 而此刻清醒的看着季砚,云意想要靠近他的念头更加强烈,就像一颗种子,埋在心里,有一天,它忽然发了芽,那就是不可遏制的生长。 “我以为东西忘拿了。”云意坐到他身边轻声说。 季砚笑点了头,下令出发。 马车很快就到了祖家,一下马车,云意久感觉到着热闹的气氛,从门口开始,一眼望去,里里外外都布置的喜庆红艳,进出门口的宾客脸上都堆满了喜色。 献桃照季舒宁的吩咐等在照壁下,远远瞧见季砚和云意来了,忙迎上前请安,“六爷,陆姑娘。” 献桃又朝云意道:“五姑娘正在三姑娘屋里等着您呢,您快随奴婢走吧。” 云意朝季砚看去,季砚抬了抬下颌,“去吧,我先去看老祖宗。” 季宛住的芙光院里,丫鬟端着东西进进出出,别提多热闹,云意跟着献桃进屋,就见季宛被簇拥着在梳妆,大红色的嫁衣华美秾丽至极,云意眼里闪过惊艳。 季舒宁透过铜镜看到云意,转身走过来拉她,“你怎么才来,快来看看,三姐今日可漂亮?”说着视线打量过云意发上佩戴的簪子,颇为满意的笑了笑。 云意走到季宛身旁,真诚的点头,叹道:“好美。” 季宛被两人闹了个脸红,“将来你们自己穿得时候,可不比我美。” 季舒宁撅着嘴,替季宛整理嫁衣,“我才不嫁。” 季宛知道她又要闹别扭,摇摇头道:“你就任性吧,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季宛朝云意道:“你说是不是。” 云意被季宛问的一懵,她从没想过要嫁人。 嫁人的话不就代表她要跟大人分开……她用力摇头,“我不嫁。” 季舒宁听了嘴角一翘,“三姐听见了,可别只教训我了。” 姐妹俩还在说话,云意出神地看着季宛嫁衣上的刺绣,她不要嫁人,嫁人就代表了要和大人分开。 云意从头到脚,就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在抗拒,如果一定要嫁人,除非……除非…… 云意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一个念头在隐隐作祟,想要破土而出,她知道不应该,却难以遏制。 “老夫人和六爷来了。” 丫鬟的话打断了云意的思绪,她扭过头朝外看去,就看见季砚搀扶着季老夫人从门外走来,眼角携着浅浅的笑意,悠远宁静,温柔如斯,云意心口猛的跳动。 除非嫁给大人。 在看到季砚的那眼,这个荒唐的念头再不受控制,如巨石猛地砸进了云意的脑海中。 掀起了惊涛骇浪。。 作者有话说: 情窦初开的意意没有意外的喜欢上了季大人。 -------------------- (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第025章 云意眼底翻涌的波澜散去, 漆黑的眸子亮的如同拨开迷朦的浓雾后寻到的天光。 她觉得这个主意再好不过了,为什么她不能嫁给大人。 云意弯起唇,绽了极为灿然的笑, 这样她和大人就能完完全全的属于彼此。 “老祖宗,六叔。” 季舒宁和季宛异口同声唤着二人, 云意也跟着道:“老祖宗,大人。” 季砚点点头, 他是陪老夫人过来,说了两句话便转过身准备离开。 季老夫人道:“老远就听见你们在说话, 说些什么呢?”问话的同时,她握着季宛的手, 慈爱地看着她,“真好看。” 季宛柔婉一笑,随即说道:“老祖宗来得正是时候, 您快说说五妹和云意她们两个,一个个都嚷着说不要嫁人。” 季老夫人倒是不关心云意, 只对季舒宁道:“哪有姑娘不嫁人的, 你母亲早早教你管事,还不就是要你将来相夫教子。” 季砚已经走到了门口,听着季老夫人这么说,不由得皱了眉头,云意还小,不应该听这些。 他抬手朝云意招了招。 云意走到季砚身前, 仰头与他对视,这一回, 心里的悸颤更为强烈, 她将掩在袖下的指尖曲了曲, 又似使不出力气般松开。 “大人。” 季砚微笑道:“随我去取些东西。” 云意顿顿点头,乖巧跟着他往外走,她步子小走得也慢,季砚放缓脚步配合着她的速度。 云意长睫低垂,心里不确定得想,大人会娶她吗,她犹豫了许久,正当她天真的想要直接询问季砚时,耳畔却先一步响起了季砚温和的声音—— “季宛和老祖宗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季砚低眸看向云意,“也不用听季舒宁的胡言乱语,你现在还小,那都是将来的事,我也会替你考虑。” 云意反复拆分细读着季砚话里的意思,心里涌动的热烈一寸寸凉了下来。 须臾,她才仰起头,一道光束正打在她眼皮上,耀晃的她有些看不清季砚的目光,云意偏了偏头,终于看清了季砚悠远深邃的眼眸,他看向自己时是那么宠溺,包容……却与那话本子上写的四目胶缠不同。 她想要脱口而出自己的心愿,可对着季砚的视线,又没了勇气,她沮丧心灰的意识到,大人疼爱她,却只是把她当作责任…… 云意失魂落魄地咬唇点头,“我听大人的。” 回廊的另一头,身形清瘦颀长的季清觉朝他们走了过来,“原来六叔在这里。” 季清觉看向云意,斯文的朝她颔首示意,云意勉励收起思绪朝他回了个笑。 她与季清远并不熟络,只知道他在去年殿试上被皇上点了探花郎,是季家小辈之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季清觉对季砚道:“我有一些问题想向六叔讨教,不知六叔可方便。” 季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云意道:“你让青梧带你去库房,挑上一件拿去送给季宛当作贺礼。” 他原也只是不想让云意听老夫人和季舒宁说那些都太过果断极端的言论,才将人来了出来。 想必过去那么久,该说的也说完了。 见云意点头,他才对季清觉道:“你跟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云意抬手挡去耀眼的光束,少了暖光的照耀,她的脸色显得微微白发。 * 芙光院里,季舒宁迟迟不见云意回来,正想让丫鬟去寻,就见云意拿着贺礼出现了。 季舒宁走上前,不满的埋怨,“你上哪儿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云意将手里的锦盒往上抬了抬,解释道:“我去帮大人取送给三姐的贺礼去了。” 云意说着把东西交给季宛的丫鬟,季舒宁刚才被季老夫人念叨了一通,这会儿就要拉着云意诉苦。 云意此刻却没有心思听她说这些,好在这里外头传来了热热闹闹的鞭炮声,季舒宁这才没有再说。 丫鬟笑嚷着:“定是迎亲队伍来了。” 喜婆则急忙忙的吩咐,“快,把盖头拿来,给新嫁娘盖上。” 众人一时间又忙了开去。 按照大齐的婚仪规矩,新嫁娘需得在黄昏时出门,如今吉时刚好,伴着锣鼓鞭炮声,花轿从垂花门抬了出去。 等宴席散去,已经是深夜,季老夫人一定要两人住一晚明日再走,季砚答应了。 季老夫人靠坐在罗汉床上,对着自个儿孙儿道:“你再陪我说说话。” 季砚笑着应允,瞥见云意低垂着眼皮,想是一日下来倦乏了,便让她先下去休息,自己陪着季老夫人坐着闲话 季老夫人让一屋子伺候的丫鬟都退了下去,对着季砚老生常谈,“你别嫌祖母说车轱辘话,你就是嫌,我也得说。” 季砚抬眉失笑,心里多半知道季老夫人是要说什么了,“祖母把话都给我堵死了,我哪敢不听您说。” 季老夫人剜了他一眼,“那我就问问,你究竟何时肯娶妻,是不是非得等我这把老骨头入了土。” 季砚随随笑道:“祖母身子硬朗,定能长命百岁,至于娶妻一事,但看缘分罢。” “你少糊弄我。”季老夫人不满意的哼声,“缘分不缘分,还不是看相处之道,陈太师的孙女,我今日在宴上见了,知书达礼,性子也温婉大方。” 季砚觉得荒唐,笑着打断她,“祖母就别乱凑对了。” 季砚不愿意的事,就是威逼利诱那也没有用,季老夫人深谙这点。 “罢了罢了。”季老夫人摆摆手,长叹了口气,又问起云意,“云意那丫头的身子骨怎么样了?” 季砚不紧不慢道:“也算不辜负她父亲的托付,已经好了许多。” “那就好。”季老夫人手撑着额点头,“等好了就将人送回去吧,这么些年了,她父母必然惦记的紧。” 季砚未置可否,“祖母就不必操心这些琐事了,我自有安排。” 季老夫人抬起布满细纹的眼皮,探究的看了季砚一眼,见他神色自若,没能瞧出什么,也不再多言,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话着琐事。 又过了一稍会儿,季老夫人便半阖起眼,毕竟上了年岁便熬不住夜了,季砚见状便道:“祖母早些歇息。” 季老夫人强打起精神朝他挥挥手,“你也快去睡吧。” * 夜深月白,热闹过后的季家祖宅静落悠远,只有蝉和着风声在月色下鸣吟。 黑暗中,云意不知第几次翻身,她漫无目的睁眼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浮映着细碎月光的眼底没有半点睡意,大人白天说过的话犹在她耳边,云意将掌心贴在心口。 第一次尝到涩然,她感觉难过极了,纤长的鸦羽脆弱颤动,整个人如同陷入了困境之中。 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云意才强逼着让自己入睡。 清早,宝月来伺候云意起身,看见她眼下挂着两团青,关切道:“姑娘昨夜可是没睡好?” 云意是压根就没怎么睡,她掩饰的拿手背在眼帘上轻揉了两下,再放下时眼角水盈盈的挂着点湿意,声音则带着糯糯的倦浓,“是睡得不大好。” 宝月见了心疼,想说让她再睡会儿,可这是在祖家,不比在东水巷,大人对她从来不过多约束。 宝月想了想道:“奴婢去拿两块碎冰,用布包着敷眼,能消消肿。” 云意弯起嘴角,朝她乖甜一下笑,“好。” 早膳的时候,青梧来传说:“大人吩咐了,等到未时再动身回府,姑娘慢些收拾就是。” 云意点头道:“我知道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不过是些随身衣物,宝月三两下就都打点妥当了,见天色还早,便对云意道:“姑娘不如趁现在睡会儿,回府路上还要一个时辰呢。” 云意也确实觉得困倦,没精打采的点头起身往里面去,还不等躺到床上,季舒宁就让丫鬟来请她去游园。 宝月朝等在院外的献桃张望了一眼,“不如奴婢去回了。” 云意勾起已经褪到手臂的衣衫,抬眸一笑,“反正也睡不了多久,去走走也好。” 季舒宁那性子,自己若是不去,她只怕能寻过来。 * 季舒宁也是因为季宛出嫁,心里空落落的,才找云意游园打发时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沿着莲花盛开的池子慢悠悠的走着。 一个丫鬟从远处跑来,对着季舒宁气喘吁吁道:“可算找到姑娘了,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呢。” 季舒宁漫不经心地问:“母亲可有说什么事。” 丫鬟摇头,“只说让姑娘快些过去。” 季舒宁蹙起眉心,云意见状道:“大夫人定是有什么要紧事,五姐姐快去吧。” 季舒宁道:“那你先逛着,我一会儿就过来。” 季舒宁离开后,云意也懒得再走,在莲池边寻了块大石坐下。 宽大的莲叶探出池岩,叶瓣上还有几滴未干的露珠,云意百无聊赖的拿指尖拨着,视线被一朵将开的莲花吸引,云意伸长手臂想去触一触,奈何却够不上。 她不甘心的抿起唇角,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一手压在石块边沿,曳下柔软的腰枝探出身子去够。 如绸的青丝从肩头滑落,与腰间坠下的禁步缠在一起,手臂努力往前探,细腕上的镯子晃出清脆的声响,透粉指尖的终于点在花瓣之上。 云意舒展轻颦的眉心,点点笑意浮在眼尾,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她嘴角轻勾出的笑似能勾人心魂,眸光潋滟楚楚动人,凭空惹得人心生怜爱。 季嘉泽不过是远远走着,多看了一眼,就再挪不开视线了。 他调转步子朝云意走过去,“云妹妹。” 季嘉泽一身藏青色襴衫,眉目较一年前更为俊朗,人也稳重内敛了,身上那股玩世不恭的劲儿少了许多,云意险些没认他出来。 她站起来,欠身一笑,“四哥哥。” 季嘉泽抬手虚托着她纤细的手臂,眸光锁着她的眉眼,“对我何必见外。” 云意直起腰,不经意的将身子往后侧侧。 觉察到云意抵触,他收敛起直白的眸光,与她闲话,“去年岁节的时候我整日都在庶常馆忙着编纂史料,等终于回府,你已经和六叔回了东水巷,算起来我们两个竟也有一年多没见了。” 开了春的园子里,枝头密密匝匝的坠着嫩叶和花苞,云意和他一前一后的走着,季嘉泽不时回头与她说话。 柔黄的光韵从树影的间隙处落下,落在云意娇丽的雪面上,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被照几近的透明,菱唇莹润透粉,一点唇珠尤其招人的眼。 当初第一次见云意,季嘉泽只觉得她讨喜可人,才不自觉的想要亲近一些,今次再见,却像是一片羽毛飘进了他心里,荡出一层层悠扬的涟漪。 云意心里不耐烦,面上却盈盈带笑,这季嘉泽也是奇怪,他说三五句,自己只回一句,他怎么也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两人走到凉亭中坐下,季嘉泽道:“云妹妹难得过来一次,不如多住几日,我这些天休沐,也可以带你四处游玩。” 少年青涩直白的示好,就连对男女之事尚还生涩懵懂的云意也觉出了一点微妙。 她指尖轻扶着腮,头歪向一侧,微抬着眼尾好奇不解地望着季嘉泽,澄澈的黑眸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几分流转的惑人之姿,显得又纯又娇。 “四哥哥怎么对我这么好。” 季嘉泽到底年轻,一颗心霎时被勾的心猿意马,他又向来不及二公子季清觉的恪守自持,嘴角勾了抹笑道:“自然是因为云妹妹讨人喜欢。” “喜欢。”云意轻咬着吐字,剪水的瞳眸微抬,似懂非懂得望着季嘉泽,“如何算喜欢?” 作者有话说: 现在,季大人:“你还小。” 将来,意意:“我还小。” 季大人:…… 第026章 季砚和季大爷, 季清觉三人从园中走过,季大爷背着手说:“各处庄子上年的账目都已经送来了,我让你送来给你过目。” 季砚踱步在前, 淡道:“这些都是大房在管,我就不看了。“ 季大爷点头。 季清觉跟在两人身后, 在一个侧目时,看到了假山后凉亭内坐着的两人, 他出声道:“那不是陆姑娘和四弟吗?” 季砚脚步微顿,转过身, 就看到季嘉泽正语无伦次的摆手说着什么,云意侧对着他的方向, 耳畔处的发丝被风吹动轻拂着,露出的侧脸浮着些羞恼无措的愠色,就连小小的耳垂也挂了红。 季砚眉心稍沉, 轻捻指腹,对身后的人道:“大哥带清觉先去接待刘大人。” 季大爷也往凉亭处看了眼, 不以为意的收回目光, 道了句“也好”,便带着季清觉先一步离开。 凉亭内,季嘉泽正连声对云意告欠,“我绝没有打趣捉弄你的意思。” 季嘉泽满脸懊恼,他也不知怎么了,看着云意水光流转的眼睛, 就如同被蛊惑了一般越说越放肆,但他是真的喜欢云意, 并非随口戏弄。 云意难堪的抿着唇, 双眸凝雾颤颤巍巍地望着季嘉泽, 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你还说没有,我知道,喜欢一个人便是要娶她的,你随随便便这么说……” 云意似是羞恼极了,站起身就走,季嘉泽一个跨步上去挡在她面前,慌乱解释:“云妹妹别生气,我说得是真心话,若你愿意……我,我。” 季嘉泽犹豫了,他不敢乱承诺,云意毕竟是商贾出生,母亲未必会同意自己娶她,不过她身后有六叔,那就全然不同了。 相比将来取一个门当户对,但自己未必喜欢的人,他更愿意娶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妹妹。 冲动之下,季嘉泽一咬牙脱口说道:“你若愿意,来日我便向府上提亲。” 云意没想到他真会说出这样的话,震惊之余,也没了耐心和他周旋。 不过他的话倒是让她有了主意,只要让大人像季嘉泽一般喜欢上自己,他是不是就会娶自己了……云意心跳蓦然就快了起来。 她无心再留在这里,酝酿着将季嘉泽支走的话,还不等说出口,就听一道微凉的声音在身后一字一句的砸落—— “你在说什么?” 云意心跳漏了一拍,快速转过身,季砚不知何时站在了凉亭外,她仓皇捏紧手心,不确定他听到了多少,季嘉泽会被她诱着把什么都说出来,大人却是绝对不会的,也必然会听出她话里的端倪。 但很快云意就放下心来,她注意到大人冰冷的视线所望向的是季嘉泽而非她。 再看季嘉泽早已微变了脸色,垂头躬身行礼,“六叔。” 季砚负手在后,幽邃的黑眸轻睥着他,唇边勾出浅淡的弧度,“将你方才说得再说一遍。” 季砚平时虽然也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摆在脸上,但总是温和的,现在他唇边含着笑,但肃冷的眸光让季嘉泽背后直冒了冷汗,他支支吾吾道:“六叔,我……” 季嘉泽知道辩解无用,闭了闭双眼,把心一横道:“我心悦云妹妹,我是真心的。” “你怎得还敢说。”云意涨红了脸,急恼的从唇缝里艰难挤出简短的几个字后就什么也说不出了,求救般的跑到季砚身侧贴近了他。 季砚低眸,正好可以看见她颤动的长睫和眼下水泅泅的湿意,他连最后一点笑意也收敛,看向季嘉泽,“你也是今科的进士,翰林院的庶吉士,用自以为是的喜好来抵作真心,为难一个姑娘,我看你是白学了规矩礼教。” 季砚每说一个字,就将季嘉泽的澎湃热烈浇熄一分,最后的一句更是令他羞愧到连头都抬不起来,“是我一时冲动……没有顾虑云妹妹的心意,还请六叔责罚。” 季砚看了季嘉泽许久。 他现在有些体会到,季四爷昨日在季宛婚仪后的落寞和喟然长叹是何感受。 自己精心呵护,娇养着长大的小姑娘,忽然被人惦记,那种担忧感慨的复杂滋味并不是太好。 尤其季嘉泽在他看来属实是太嫩了,随性而为,又如何能照顾的好云意。 季嘉泽顶着季砚的目光,整个人忐忑不安。 “你可有为你的一时冲动想过后果。” 季嘉泽朝仍是羞愤难当的云意看去,今日若听见他们说话的不是六叔,而是别人……万一再乱传了出去,只怕云意的名声也会因此受损,季嘉泽一时自责的无以复加。 季砚见自己的话已经足够敲打他,也没有再做为难,“今日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下不为例,你下去罢。” 季嘉泽还想对云意解释,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只能行礼告退。 他一走出凉亭,云意就委屈的扯住了季砚笼袖在后的手,一双眼睛里迅速漫起泪意,“……大人。” “他怎么如此胡说八道。”云意恼的连四哥哥也不叫了,细哑哑的声音过着哭腔似幼兽在哼唧,让人听着都觉得可怜极了。 小姑娘对谁都是笑意融融,唯独季嘉泽总是能把她招惹的红了鼻子来告状。 季砚眉心轻锁,看着她反问道:“你觉得他说在胡说八道。” 云意万分委屈又气冲冲地点头,“他说喜欢……”她说着抿紧唇,直把唇瓣抿的都发了白,才倔强地说:“我才不要他喜欢。” 云意仰起视线紧紧望着他,“大人难道不这么觉得吗?” 季砚看过她的眸子,确认其中没有他担心的情愫,才温声道:“的确是胡说,他下次不敢了。” “嗯。”云意极为信任的重重点头,鼻音里哼出些少女的娇憨。 季砚敲打了季嘉泽,此刻面对云意却感到为难,竟不知该如何对她说,他始终觉得云意心性尚还浅幼,这些对她来说言之过早,何必平添烦恼。 “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云意并排着走在他身侧,似忽然想到什么,尾音勾起一些愉悦,“我只喜欢大人。” 季砚眸光一顿,停下步子去看她,云意清澈的眼眸里熠熠燃着簇小小的火苗,仿佛这对她是在理所当然不过的事。 云意歪过头,双眸直勾勾看着季砚,神色天真地说,“大人如此疼我,也是喜欢我,真好。” 季砚沉默的瞬息,云意心都揪紧了,强忍着才没有让自己的情绪泄露。 片刻,才听他笑着说:“那是不同的。” “为何不同。”云意皱起眉心,迈了一小步挡在他面前,好似固执的要听他说出个理由。 季砚面色温和的看着她,语气却严肃下来,”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季砚抽出还被云意攥在手心里的两根手指,“快走罢。” 云意恍惚了一下,低头看着自己落空的手,铺天盖地的难受涌了上来。 可她不敢表现出来,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人觉出异样。 她追上前,孩子气的小声咕哝道:“大人都第二回 说我小了。” 季砚稍撇过视线,就看到云意撅起了嘴,秀气的鼻尖也跟着皱起。 他舒展开眉心,还说不是小孩子。 * 季砚带着云意让季老夫人告别后,两人就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云意起初还兴致浓厚的与他说着这两日的高兴事,渐渐她声音就弱了下去,整个人也变得蔫蔫无精打采的模样。 季砚合上手里的书,抬眸问:“怎么了?” 云意掩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呢哝道:“昨夜睡得迟了,有些犯困。” 软绵绵的声音有气无力,好像随时会睡着一样。 季砚笑笑,习惯性地抬手去摸她的脑袋,掌心触到云意柔软的长发,却微顿住,他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道:“还要一会儿才到,靠着睡会儿。” 云意点点头,把身子向后靠去,脑袋随着马车的颠动一点一点。 渐渐,她像没骨头似的,身子一寸寸无知觉的朝季砚滑去。 肩上多了一份重量,季砚正翻着书页手停住动作,侧首看去,小姑娘歪着头,闭眼靠在他肩上,唇缝微启着平缓吐气,呼吸绵软,已经睡着了。 季砚垂眸看着她眼下浅浅的一抹青,到底也舍不得叫醒她,继续安静看书。 云意藏在袖下紧握成拳头的手一点一点松开,她心口怦怦跳的如擂鼓。 云意佯装熟睡,细声嘤咛着往季砚颈窝蹭去,直到清晰嗅到季砚身上浅淡的沉水香才安稳下来。 她会长大的,只要大人再等等她,她很快就会长大的。。 第027章 休沐过后就是早朝。 金銮殿上, 少帝萧熠高坐在龙椅之上,俊秀的面容棱角分明,气度却温文, 他身旁的太监唱道:“有本上奏,无本退朝。” “臣有本奏。”给事中方敬忠走到殿中道:“臣要参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詹清合, 监守自盗,利用监造佛塔一职之便, 克扣工财,中饱私囊, 请皇上彻查。” 谁都知道詹清合是徐蔼妻子的外甥,方敬忠敢站出来参他, 必是有人授意,是谁……有人朝站于百官之首的季砚看去,只见他神色如常, 让人丝毫看不出端倪,再看徐蔼已经微微变了脸色。 詹清合疾步从文官中走出, 尚算镇定的说:“臣为官数载, 一心为公,绝不敢有此举,望皇上明察。” 萧熠微厉的目光投在殿中二人的身上,“此事就交由都察院彻查。” “臣有话说。” 百官朝说话的人看去,是宣德侯贺霆。 贺霆道:“造佛塔的银饷都是由户部拨发,臣以为, 应当同查。” 徐蔼乃是户部尚书,贺霆此举无异于直接把苗头对准了徐蔼, 大殿内的官员无一不是提高了心。 就连始终神色淡淡的季砚也朝他看去一眼。 龙椅之上, 萧熠看向其余大臣, 百官闪避着不与皇上对视,徐蔼虽然现在大势不在,但门生也绝不在少数,季砚一派无人开口,其余不站队的就也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而这时,徐蔼大步走出来:“臣无异议。” 萧熠肃然颔首道:“如此,朕就暂将詹清台停职,此案由都察院与大理寺一同查办。” 早朝散去,一众大臣退出大殿,徐蔼走过季砚身侧的时候冷笑了一声。 季砚面色不改,“老师先请。” 徐蔼甩袖离开,季砚负手站在金銮殿外白玉石阶上,深邃的眸眺望天边此刻才算彻底升起的金乌。 * 马车之上,白清徐与何安分坐在两侧,对视着不语,季砚轻阖了眼,缓慢拨动着手中的佛珠,唇角勾了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小皇帝这招不高明,但确实在明面上挑了我和徐蔼的对立。” 他掀起眼帘,清明的眸中不见怒意,相反带了点笑,这才更让人心惊。 白清徐若有所思的点头,“的确,所有人都以为方敬忠是听从了您的吩咐,没有想到是皇上的主意。”他撇了嘴角一笑,“就是不知那贺霆站出来是什么情况。” 季砚却是明白,“他一个闲散侯爷,站哪一派对他来说都无伤大雅,他以为今日是卖了我个人情,实际给小皇帝当了剑使还不知道。” 何安皱起眉头问:“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季砚语气淡然,“那就要看徐蔼做怎么了,先沉不住气的,总归就落了一成。” 马车平稳停在了季府外,几人下了马车又进到外院商谈,等季砚跨进垂花门已经是星月高挂。 他踩着月色信步而走,抬起视线望向照月居的方向,慢慢搓了搓指腹,这个时辰,小姑娘想来是睡下了,他温柔地扬出抹笑,往自己住的院子去。 小径两侧石灯透出的光线微弱,不足以彻底照亮漆黑的夜路,季砚不疾不徐的走着,视线里多了一簇豆大的光点,随风轻摇,是谁在提着灯来。 季砚眼眸轻眯,晃动的灯笼逐渐放大,他也看清了提灯的人,小姑娘身形灵动翩跹,未挽的长发披散在纤柔的肩头,雪腻的肌肤较月色还有皎然上几分。 云意也看到了季砚,眼眸一亮小跑上前,雀跃轻唤:“大人回来了。” 这一回,季砚的手只略微抬了抬便放下,他往云意身后看去,不见有丫鬟跟着,叠起眉心问:“怎么一个人跑这里来了?” 云意俏生生一笑,紧接着有些赧然的抿了唇角,“我睡不着,便想来瞧瞧大人回来了没有。” 季砚不赞成的说:“至少应该带个丫鬟。” 云意乖巧点头,用空出的手亲昵的去牵他,口中关心地问:“大人用过晚膳了么?” 季砚掌中钻入略带凉意的小手,当他自然而然的握紧时,才意识到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情。 他始终觉得云意还小,需要他的照顾,但事实是,再有一季,她就该及笄了。 季砚轻压薄唇,“吃过了。” 走了一段,季砚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怎么连提个灯也摇摇晃晃。”说着,动作自然的去接云意手里的灯笼。 云意皱起鼻尖,顺势偷懒道:“那大人提。” 季砚笑着摇了摇头,云意嘴角也弯着,心却一再落了下去。 自从那日在祖家她说了喜欢的话,大人就一直在疏远她,为什么……酸楚的无助感蔓延在心上,令她险些挂不住笑意。 * 季家祖宅。 季舒宁有滋有味的吃着季嘉泽给自己买糕点,嘴里揶揄道:“平时我求着四哥给我买昌顺阁的糕点,你都不见的肯,今日太阳从哪边出来了?”她作势往窗子外眺望。 涣做寻常时候,季嘉泽或许还会与她说上两句,此刻却没了这份心思,他言简意赅道:“你与云意相熟,能否帮我邀她出来。” 自打那日之后,季嘉泽就始终觉得愧疚,更为自己的冲动之言而后悔,云意必然觉得他是轻薄之人,他这才找到季舒宁,让她邀云意出来,自己好跟她赔罪。 季舒宁听了转着眼睛问,“四哥这几日一脸愁色的,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她在唇边抿了个意味深长的笑。 季嘉泽咳了一声,“问那么多干什么,让你去就去。” 季舒宁见状更是了然于胸,拖长声音“哦”了声,又拿话取笑了他一翻,才让人季府给云意传话,约她去戏楼听戏。 云意本是不想去的,可心中又实在闷堵的厉害,纠结了一番才对宝月道:“等我问过大人,你再去回话。” …… 季砚合拢面前的折子,抬眸,“百花戏楼?” 他皱起眉头,并不放心云意去那么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但自己不可能时不时照顾她,即便现在还可以,以后总也是不行的。 “想去就去吧。”季砚执笔的长指轻轻摩挲了两下,叮嘱道:“多带两个人跟着你。” 云意走后,季砚继续批改折子,速度却明显慢了下来。 * 城南的百花戏楼是京城最大的戏楼,去听戏的多是达官贵人,戏楼外时时停有宝马香车。 云意才从马车下来,就有小厮引着她进去,宝月和绿书紧跟在后头。 沿着楼梯上到二层,小厮挑开雅间的珠帘,“姑娘这边请。” 季嘉泽正端着茶盏心不在焉的在饮,看见少女纤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便急忙搁了茶盏起身,连溅落在指上的茶水也没管,殷切道:“云妹妹。” 云意正低眸朝小厮道谢,听见季嘉泽的声音,诧异之下思绪稍转,便猜到几分季舒宁忽然邀自己来听戏的原因。 她疲于应付,迟了几息才轻抬起眼梢,剪水的黑眸在看到季嘉泽的一瞬便挪了开去,宛转的柳眉轻蹙,极轻的唤了他一声四公子,便快步走到了季舒宁身旁,细声与她说话。 季嘉泽听到云意疏离的称谓,清亮的眸光暗下几分。 季舒宁饶有兴致的在二人之间来回转着目光,靠近云意低声问:“你和我四哥……” 云意打断她,曲起纤细的手,漫不经心的朝楼下的戏台子点了点,“五姐姐,开唱了。” 季舒宁只得噤了声。 云意托腮倾身倚着雕花栏杆,眼帘轻覆,专注看着台上的花旦甩袖。 季嘉泽想找她说话也没有机会,云意就连眼风都没有落到他身上。 碍于季舒宁在,有些话季嘉泽又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朝她使眼色,季舒宁不情不愿的起身离开。 云意余光看到季嘉泽在自己身侧落座,轻叹了声抬起眼眸,“四哥哥。” 还不等季嘉泽高兴,云意忧扰的拧起眉,“我是真心拿你当做兄长就与五姐姐是一样的。”她放下托腮的手,揪紧手绢,细睫轻颤,“你说那样的话,吓到我了。” 季嘉泽失落之外,心里的懊恼与怜惜更甚,“那日是我的错,今日也是为了给你赔罪。” 云意小幅度地摇头,“四哥哥不怪我就好。”她旋即忧心忡忡的轻凝着季嘉泽,“四哥哥可会因此与我生分了。” “自然不会。”季嘉泽只怕云意不再理他,他正色道:“你既唤我声四哥哥,我自然会照顾疼爱你。” 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就像待舒宁那样。” 云意心下微讽,连大人都不肯再疼她了,他的话又有几分可信。 云意略一歪头,眸中水波轻摇,笑意盈盈,“那太好了。” 季嘉泽见她终于笑了,自己也松了口气,却不准备放弃,只要云妹妹还愿意亲近他,他就有机会打动她。 另一头,季舒宁下了楼,寻了个离戏台子近的桌坐着听戏。 季砚走进百花戏楼,只看到她一人却不见云意,当即压下眉心走了过去。 季舒宁没想到会遇见季砚,足足愣了有一会儿才起身道:“六叔。” 白日里来戏楼的人算不得多,季砚目光扫视过一圈仍不见云意,问道:“你不是约了云意来此,怎么不见她。” 季舒宁指向二楼的雅席,“云意和四哥在上头呢。” 季砚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眸,相隔甚远,他仍能看清云意脸上恬然的笑意和季嘉泽殷勤的讨好。 那次在祖家还要哭不哭的,这就已经不怕了么。 季砚默然收回视线,漆黑如墨的眼底安不出情绪,只问季舒宁:“那你为何在这里。” 季舒宁自然不能在季砚面前乱说,闪烁其词道:“我嫌在上头看不清。” 季砚嘴角勾了个笑意寡淡的浅弧。 “六叔怎么也会来此。”季舒宁想起六叔一来就问云意,不大乐意地问:“可是来接云意的?” 她虽然也习惯了六叔对云意的偏爱,但难免还是觉得不舒服。 季砚淡道:“与人有约。”他又轻抬起视线,少顷,道:“不必告诉他人我在此。” * 与云意所在的雅席相隔不远的另一处雅席内,贺霆举着酒盅朗笑道:“难得季大人赏脸,本侯先饮为敬。” 季砚指腹摩挲着瓷壁,淡然一笑,“侯爷言重了。”说罢,浅饮了一口。 贺霆勾手命一旁的侍婢斟酒,略带揶揄地说:“本侯比不得季大人朝务繁多,平日里就好些骑射听戏的俗事。” 季砚垂眼看着酒杯中漾起的涟漪,漫不经心道:“即是赏心,何分雅俗。” 另一头,随着戏台上的花旦唱罢,云意提出要回去,出来不过半日,她已经不可遏制的想念起季砚。 季舒宁见时候还早,便道:“急什么,不若我们晚上就去望江楼吃饭,如今正是尝蟹的季节,那里的酿蟹乃是一绝。” 云意哪里还有吃蟹的心思,她也不多言,只将眼梢轻抬,朝季嘉泽殷殷投去为难求助的一眼。 在季嘉泽看来,云意由始就是这般娇柔荏弱,如菟丝花一般需要小心呵护的可人模样,眼下见她愿意像自己求助,季嘉泽心中的怜意更甚。 他侧目一本正经对季舒宁道:“出来那么久,再不回去大伯母就该担心了。” 听四哥搬出母亲来,季舒宁这才不情愿的同意回去。 几人前后往楼下走,季嘉泽跟在云意身后,体贴地说:“不若我先送你回府。” 云意扭头回了一个笑,“不必麻烦了。”她故意装做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你与五姐姐若是再送我,回去就真的迟了。” 季嘉泽被自己说过得话堵了话头,只得作罢。 一行人走出戏楼,谁都没有注意到,二层僻静处的雅席内,一道晦深的目光,剥开繁弦急管的戏台,静静看着几人。 直到云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季砚才一言不发的收回视线,他眼帘半覆,低眉看着托在指间的酒盅,若有所思。 一旁的侍婢提了酒壶欲给他斟酒,“奴给您斟酒。” 她抬起玉臂,沉腰俯身,将身姿勾出撩人的姿态,可壶口还未碰到杯盏的边沿,只见季砚手腕一翻,将手中的杯盏倒扣在了桌面上。 侍婢心口一紧,手忙脚乱的放下酒壶,垂头告罪。 贺霆见状斥那侍婢,“怎么回事?可是你冲撞了季大人。” 季砚却一笑,“与她无关,只是时候已经不早,我还有事在身,须先行告辞,侯爷莫见怪。” 贺霆心中略有不虞,面上爽朗道:“自然自然,季大人请便。” 季砚走出戏楼,跟在身后的何安上前问:“大人现在可是要回府。” 季砚表现的面不改色,可何安到底是跟了他最久的,大人周身凉淡的气场,分明彰显着他此刻的不痛快。 所以何安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斟酌。 他暗自猜测着,大人对云意约莫是老父亲的心态,自己的掌上明珠忽然被人觊觎,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侄儿,恐怕也是难以看顺眼的。 季砚默然走上马车,挑帘的同时才开口,“进宫。”。 作者有话说: 再一两章云意就及笄了 第028章 云意回到府上便去到书房寻季砚, 青梧却道:“大人晌午出府后便不曾回来。” 云意失落地垂下眼,“我知道了。” 她屏退了伺候的人,掩上书房的门, 静静看着摆在季砚书桌旁的那张属于她的小桌案,明明那么突兀, 却依然紧贴在一起,所以她和大人也不能分开。 她心里打定主意, 却又说不出的难受,情绪低落的走到桌案后坐下, 俯身趴在桌上,将侧脸整在臂弯里, 出神地看着身旁空落落的圈椅。 好像一切从祖家回来之后就变得都不对了,她知道自己越来越贪心,可她控制不住。 云意闭上涩痛的眼睛, 脑中纷乱的思绪却依旧没有一刻停休。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屋外响起青梧的说话声。 “大人回来了。” “嗯。”季砚的声意不轻不重的落入她耳中。 云意一喜, 想要起身, 可犹豫了一瞬,却是没有动。 青梧又道:“姑娘正在屋内等您。” 静默了少顷,季砚才道:“知道了。” 他推门进去,看到云意伏在桌上睡着了略微一愣,继而浅浅笑开。 季砚没有吵醒她,放缓步子走到桌案后坐下, 舒展身体往椅背靠去,长指曲起支在额侧静静看着云意。 晚阳消散前的余晖轻拢着她的周身, 雪白的侧脸上浮着一层绒光, 可爱的紧, 一缕散落的长发掉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季砚屈指勾起那缕发丝轻柔的挽至她耳后。 看到云意眼睫扇动了两下,季砚道:“醒了?” 他从容不迫的收回手,云意咕哝着胡乱一抓,正抓住他的手。 季砚被她捏着两个手指,硬拉着将他的手背贴到眼上蹭了蹭,用朦胧的声音,告状道:“大人吵醒我了。” 季砚看着她睡得迷迷糊糊,连眼睛都舍不得睁,忍俊不禁道:“怎么睡得像只小懒猫。” 云意终于肯睁开眼睛,懒怠的连骨头都是软的,身子也不肯用力,顺着他手臂的力道偎了过去,脑袋枕在季砚的肩上。 季砚抬手用指节在她额头轻敲了一下,“坐好。” 云意眸光黯了黯,听话的坐正身体,惺忪的睡眼望着季砚,语气娇憨温吞地问:“大人何时回来的。” “就刚才。”季砚随口问道:“去玩得可开心。” 云意欲言又止的“嗯”了声,又道:“只是四公子也在。” 她视线牢牢凝着季砚,期待着他会说什么。 季砚眸光不动,淡淡颔首。 云意一腔期待落了空,情绪控制不住的低落下来,眼里细碎的星子蓦然消散,整个人变得消沉。 季砚唇线轻压,片刻才道:“猜你也饿了,我命人传膳。” 云意第一次驳了季砚的话,“我吃不下,想先回去了。” 她的萎靡沮丧被季砚看在眼里,他狠心没有理会,浅笑道:“也好。” 云意提着裙摆转身走出了书房,她越走越快,一路跑回了照月居。 云意走后,青梧进来书房道:“大人现在可要传膳。” 季砚冷淡吐字,“不必。” 青梧心下生出些许不安,大人与姑娘从来没有闹过矛盾,怎么今日好似两个人都不对劲。 * 不欢而散之后,季砚不是不担心,第二天见云意又恢复了如常的笑脸才算放心。 小姑娘对他过度的依赖并非是好事,等她多认识接触一些人,想来也会好一些。 于此同时,季砚心中隐隐漫出些怅然,只不过都被他忽略了而已。 只有贴身伺候的宝月和绿书才知道云意的不对劲,姑娘以往总是笑脸盈盈的模样,这几日眉心却总凝着浓浓的忧虑,只有在大人面前才能有笑容。 奈何云意央着不让她们告诉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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