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和冷静,不顾轮回和嘉世在某些方面亦有合作的良性关系,玩命地报复陶轩。 对叶修,江波涛唏嘘归唏嘘,说到底,他和叶修不算熟稔,他更快地为了周泽楷动起脑筋,他准备了很多说辞,无论如何要劝周泽楷从长计议,切不可搞得两败俱伤。可他结束行程,从外国归来,见了周泽楷以后,准备好的全部作废,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见到的周泽楷,不颓废也不哀伤,相反,他的精神看起来太好了,整个人像被一种足以燃烧生命的支柱撑起来,说明白点,像是回光返照那样。 江波涛知道周泽楷的支柱是什么,他认定叶修给陶轩害死,要报仇。 江波涛不劝他,主要也是太过了解他,知道劝阻无效。周泽楷是什么样的人呢,正如他的相貌,五官挺翘精致,线条却有几分硬朗沉毅,俊美之外英气逼人。他的气质属温和敦厚,内里则掩下一股悍劲,他定了一件事,想要他动摇,难上加难。 何况叶修的命垫在上面。 江波涛只是轻轻叹口气,“小周,你可要考虑清楚。” 周泽楷说话的习惯还是那样,表达肯定意思一般不语,点两下头,沉默一阵,补充点什么。他的痛苦如同冷炎,把他的声音翻烤得比平时清冷,也清醒。 “……我原来就是,考虑得太清楚。” 才会压抑,成全,纵容。 然后失去。 报应。 种种悔恨与哀痛,不可说,不可以过度表现,内淤成疾,外结成痂,日夜煎熬,不给他一个出口的话,内外强压之下,因而促生的黑火会将他反噬。 周泽楷的玩命报复,其实很简单也够符合周泽楷的作风,他亲自登门向陶轩下了一纸战书,要和他赌一场,拿命。 江波涛接着就去找替周泽楷调查这事的吴启,他问得细碎,问整件事的经过,问周泽楷当时的反应,他觉得以周泽楷的为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相信叶修已死。 吴启清楚周江二人关系,也不瞒他,他阐述下的吴雪峰与叶修的生死之战十分详尽,换句话说就是,真实得不由得周泽楷不信。 生死局事关人命,不能不明不白的出了结果,需要公证人和看客共同见证,吴雪峰和叶修的赌局并不隐蔽,甚至是半公开性质的,想要得到一手资讯不难,何况其过程和结果没多久就成了赌坛上层人聚会时的谈资。 这些人中有不少虽是对手,却与叶修素来交好,对于叶修的陨殁,他们不是不可惜的,尤其是叶修本来占尽上风,赢面甚大,却在亮底牌前销毁了底牌,选择了认输,把命输给了吴雪峰。叶修输得从容,吴雪峰也接收得淡定,看不出报得大仇的得意,也看不出赢得窝囊的不忿。一切出自自愿,没什么好怨的,成王败寇,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在这个结果之下,没任何不平的讲头可谈。 叶修不认输,吴雪峰输,死得就是吴雪峰。 众人只不过是说,饶是叶修,在赌坛沉浮多年,还是性情中人,堪不破情义二字。 吴启受命于周泽楷调查此事,自然不会拿这些表面文章向老板交差,他花了大价钱向当地黑帮买了确切情报,主持吴叶赌局的公证人看似没什么问题,是当地望族,身份通透,由他公证,是经吴雪峰和叶修双方同意了的,实际上此人的另一重秘密身份是陶轩在A国的金融投资代理人,是他养在外线的心腹。说到底一切还是陶轩在背后操纵,用吴雪峰在前面当饵,做了连环圈套请叶修入瓮,以求万无一失,灭了这个心头大患。 吴雪峰是第一道障,假如叶修顾虑往日情分,下不了手去赢他,顾此失彼,肯定会大失水准,吴雪峰直接赢了叶修,是最方便不过的办法。 陶轩到底没想到,叶修居然自己弃牌认输。某种意义上,他也算是最后将了陶轩一军。 公证人当场宣布叶修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准备身后事,第二天,也是他和吴雪峰亲自去验尸并向外界公布消息,叶修死于服毒,死时体面洒脱。 陶轩为了把这事从自己身上摘干净,自始至终没有亲临A国,还在叶修自我了断的当天出席某慈善拍卖晚宴,捐了大笔钱,上了当地报纸的头条。 为叶修收尸的是他传闻中的干妹妹苏沐橙,简单的丧事过后,她便住进了一所修道院里,似有心灰意冷情缘已绝不问世事的念头。 周泽楷全程都是一个局外人。 叶修没有骗周泽楷,他说过他不想输,谁也不能让他输,可这次是他选择要输。 周泽楷没有去向苏沐橙求证叶修葬在那里,对他而言,如果要缅怀叶修,他哪里都不用去,他会让叶修好端端地住在他心里。 听吴启回报时,周泽楷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来,他把自己扔在座椅里,像往常一样用比较偏好的坐姿,两臂端放在桌子上,双手交叠虚握,出神出成一座雕像,只是在吴启不知该说不该说、该怎么说时,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犹豫,让他说下去。 看周泽楷的反应,吴启松了口气,他的老板大概没什么事。 所有对周泽楷的信任,都因为他是周泽楷。 他看似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连反复确认也没有,吴启说,他听着。他不是不痛的,那种感觉,复杂地无法用痛来概括,仿佛心脏被剖出来,在烈日下淋盐暴晒。 不久前,在那间老房子里,周泽楷吻了抱了叶修,他们对峙,而后激烈地做爱,叶修说过的话还留着余音在耳边,Omega高热的体温和柔软的触感还粘在周泽楷的指间唇边。 所以,叶修死了这件事,太不真实了,以至让周泽楷忘了绝望。 逼疯周泽楷的是一个筹码。 12 实际上周泽楷并没在第一时间就去找陶轩下了战书,他也并非在思前想后掂量后果。绝望都是有延续性的,最初仅是麻痹和失觉,潜意识的自我保护,过后才是难以忍受的绞痛,一点一点破开心脏,淹上来,侵入,颠覆,直至陷入另一场旷日弥久的沉痛。 好比叶修的死,初时只是一个事实和概念,包裹在无形的蜡丸里,周泽楷无法消化,像是有意自我封闭那样不去触碰和相信,一连几天笼罩在一片不真实的云雾之中,而后被什么东西触动引爆,蜡丸蜕型,融掉,藏在里面的绝望漫出来,化为淋遍全身的寒毒。 三天后,吴雪峰亲往轮回总部,登门拜访。 吴雪峰是最后见过叶修的人之一,事后为叶修的遗愿奔走一下,也算合理。 周泽楷再恨,也是头脑清晰和有底线的,他只会瞄准准星,不会被蒙蔽至无差别攻击,所以他见到吴雪峰,叶修宁愿自己死也要维护的义兄吴雪峰,并没表现出什么不一样来。 而吴雪峰瞧在眼里的周泽楷,一身板正西服,除了没系领带,衬衣领口敞开上面两颗扣子略显随意外,其他都好。周泽楷之前在开董事会,吴雪峰坐在会客室等了他差不多一个小时,这说明周泽楷的日常一如往常,并没失了分寸。他只是很疲惫,像透支精力透支得过分,失去神采的眼睛下有两簇幽火,隐隐的,恍恍惚惚,如隔在一层透明的薄膜后面。 善于掌控自己的人,一旦失控会更加危险。 吴雪峰是来给周泽楷送东西的,受叶修临终所托。 周泽楷看到吴雪峰手掌一翻,夹了什么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间,他的眼角猛跳了一下,眼里那团幽火骤然变盛。他的目光全堆在吴雪峰手上,随着他的手划出的轨迹游走,直到吴雪峰把那东西扣放在周泽楷面前的桌子上。 屋里过于安静,吴雪峰的动作又很轻,只有鞋踏着地毯的微小摩擦声,可周泽楷顿时觉得耳边有令人不安的啸音掠过。 周泽楷既明白那是什么,又觉得分外陌生,像看不懂似的发呆,遥远而熟悉的感觉瞬间穿刺了他,他冷透了,血液凝固,四肢俱麻,他眼里什么也剩不下,自动虚化,只有那枚古旧的嘉世筹码,叶修在周泽楷“帮”他度过发情期后拿出来跟他清算的筹码,可以向叶修许一个愿、最终被周泽楷拒绝了的筹码。 筹码开始转动,越转越快,外圈绿色和黄色的条纹扭曲融混起来,在周泽楷眼前搅成一个吸人的漩涡,他眼中的火便像流焰一般从眼眶里溢出来。 “他让我给你的,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留个纪念吧,这东西早就是你的了。”吴雪峰交代着。 对于周泽楷的名字,吴雪峰熟悉得很,人还是第一次见,周泽楷没有动弹,没有表情,像被定住了,可是从他身上直面扑出来的悲恸,让吴雪峰为之心悸,他不免感叹,若不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周泽楷和叶修也不失为一对良配。 生理上的反应比心理上的反应来得直接很多,周泽楷的胃如火燎针扎,他下意识地找到胃部,按压住,脊背随之一下一下弓起来。 当年叶修要给他这筹码时说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中响过来、在他心上踏过去。 他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 周泽楷原来想,叶修还在他想找就能找到的地方,那很好,他不接受他,有什么关系,一天,一年,或者更久,他有时间,有耐性,看谁耗得过谁,最重要的,他心里清楚,叶修对他并不像他所说的那样全无情意,哪怕是信息素之间的吸引,也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和开端。叶修像一扇年久失修的门,一点一点撬,总有撬开的一天。 可是现在,没了,什么都没了。 周泽楷脖颈弯着,伸出手,作为一位世界赌王,他的手任何时候都很稳,他去够那枚筹码,先用指尖触碰,再合进掌心里,极缓极缓地拈起来。 叶修对他慷慨又残忍,他说没别的意思,那就没别的意思,却又留给他这么一个可以睹物思人的东西,让他不得安生。 痛入肺腑,愈演愈烈,周泽楷从来没这么疼过,他也想不出有什么能匹配这疼,挑筋断骨都不能,这会儿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个人了,直到他端视筹码的目光,散出一点给了吴雪峰。 吴雪峰的存在在提醒周泽楷,叶修死的不明不白。 这一切需要有人来偿还。 否则,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让座看茶之类的繁文缛节都因不合时宜而省掉了,周泽楷一直自我地坐着,吴雪峰估摸着他有话要说,也没立刻就走,站在离办公桌一拳远的距离等着看着。 吴雪峰看着再抬起眼的周泽楷,他眼眶湿红,齿尖磕着嘴唇,慢慢地,周泽楷眼里的红褪尽,干涩,什么也没从里面流下来,取而代之,一线血丝从他的嘴唇上淌下来,他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是陶轩?”他的声音听起来倒不涩哑,反而很平静。 周泽楷是个知好歹进退的人,他不会扣住吴雪峰问东问西,问也问不出什么来,那是吴雪峰和叶修之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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