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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再想想洞中美景,有如神仙福地,若是在里头过活,也不算老天慢待了。 正想时,颈间却有些刺痛,竟是被雏鹰啄了两下,徐子青回神,侧头将它捧下,笑问道:“重华,又怎地了?” 雏鹰两翅拍拍,转身朝着石洞里头跳跃,很是焦急。 徐子青不忍拂它之意,就随它走了进去。左右这水涡虽然壮丽,却天天可看,倒不必拘于一时。 因着雏鹰急切,徐子青步伐也快了些。这一片绿茵如锦,看得他是心旷神怡。直到徐子青走到一片高及人腰的植株前时,雏鹰叫声方才停止。徐子青便也停了下来。 雏鹰快速跳落,在那植物根部之处,以双爪乱刨一气。那土被扒开,露出一条幼虫,非是如寻常在土中之虫的黑褐色,而是肥肥白白,很有憨态。 徐子青一怔,已是有些明白。 果然雏鹰俯下身去,一口将虫啄住,仰起头快速吞入腹中。 徐子青微微一笑,他自个进入秘境后便服食了辟谷丹,却忘了雏鹰刚破壳不久,是要吃东西的。原来它那般焦急,却是因为腹中饥饿了。 雏鹰连刨了三五条虫吃了,才于叶片上蹭了蹭尖喙,再翻身跳到了徐子青伸出的掌中。 徐子青忽然发现,这雏鹰身上的绒毛,居然肉眼可见地长长了些许! 26、破而后立 徐子青以手抚了抚雏鹰毛头,不由笑道:“你倒是长得快。” 雏鹰兀自腆了肚子,三两下又跳上他的颈窝蜷着。 徐子青这时蹲下来,细心去看那植株。想他曾也背诵灵草古籍数本,以为已算齐全。可这一株他却不认识,可见自然之物广博,非区区书本上所言能够囊括。 只是既然不认得,也不知是否有毒,他也便只做观赏罢了。 这植株通体淡青,叶片则澄碧如玉,枚枚通透,竟似脉络可见。而那根处被雏鹰刨开,被挖了虫儿出来,如今虫儿被吃,却让徐子青见到那根须,乃是一种鹅黄色,须长与人参相仿,则无疙瘩,因此也不知是否得用,有无药性。 看了一遍,徐子青便伸手捧起旁边的泥土,把那植株根须好好掩上。重华不过是为了吃虫儿而刨土,若因此使这植株枉死,就不妥了。 此后徐子青与雏鹰两个便在这一片洞天里住下,因这里温暖如春,倒不消搭建房子。于是徐子青便也享受了一把幕天席地的乐趣,白日里去陪雏鹰找虫儿吃吃,晚些则一人一鹰去洞外湖底赏那水涡,若是身子乏了,便打一打坐,以灵气滋养一番肉体,这般度日,倒也不觉难熬。 只是每逢夜晚徐子青入睡,便身不由己去了那一处黑暗幽深的所在,每逢踉跄前行,必然见到那白衣男子。 白衣人从不与徐子青搭话,初时还要徐子青开口问路,后来但只见了他,便是一拂袍袖,将徐子青送离。 这般日日如此,徐子青颇觉歉意,却不知该如何自控,欲向白衣人道谢,却从来只得与他照面、不得叙话,他想来这冷峻男子并不喜多言,便只记下这一份人情,感念于心,以图后报。 然而虽是如此,他仍不晓得那是何处,白衣人又是何等身份。他曾想那兴许便是黄泉路上一隅,可后来他知自个还活在世上,便无法猜测了。 不知不觉间,十数天匆匆而过,这一日,徐子青才要与往常一般去陪雏鹰用餐,不料腹中忽然“咕咕”叫起,他手掌往那处一按,立时觉得饥饿。 原来下品筑基丹期效已过,到今日,他也该重新进食了。 前些时日实在有些忘乎所以,徐子青沉淀心绪,低头朝雏鹰笑道:“重华,还是你先用饭,再陪我去,可好?” 雏鹰外头在他颊边轻啄:“啾。”便是答应了。 于是就还是再寻一株植物,使雏鹰吃虫,随后徐子青才往前走,寻结了果儿的树杈去。走了百余步,左方侧前有三五棵两尺高的矮木,枝头果实累累,几乎要把它的腰压弯。 徐子青停下步子,凑过去看,便见那果实颗粒浑圆,大小有如龙眼,色或青或红或紫,成串地掩在巴掌大的黄叶之下,发出淡淡清香。 他便用衣襟包了手,摘下一串紫的,凑在面前嗅了一嗅。香味极正,也不觉眩晕,该是能吃的?却不敢确信。 不过他在这洞天里不知要住到何年何月,就算心中猜疑,也不能这般饿死。思索再三,他便小心剥开其一,去了壳,放到口中略舔了舔。 味道着实醇厚,他又等了片刻,并无不适之感,这才将它吃下。才入口,只觉果肉香甜,入腹后化作一股热流,霎时便饿感全消。 徐子青心里一喜,才吃了一粒就有这等功效,若真是如此,可省了事了!因果壳较硬,他便又摘下几串,将外衣脱了,做成个包袱裹起来。 正要回转,突见雏鹰飞快振翅,扑棱棱竟往前头仆去!徐子青大惊,重华尚且年幼,如何能飞? 但雏鹰一路跌跌撞撞,任徐子青在后头呼喊也不肯停下,徐子青无计可施,加之心下担忧,也只得速速追上。 左右这些时日以来,除却那植株根部的虫儿,徐子青并未见还有其他活物,倒不以为危险。只是到底前方林子密了些,若重华丢了,岂不伤心! 只见雏鹰绕过两片树丛,又穿过一帘藤蔓,却到了一处幽静之地。那处灵气滚滚,比之旁的地方更盛数倍。只是局限于不过数米方圆,孕养出了一畦绿莹莹的旺地。 鼻腔里清气逼来,使人很是享受,而后那雏鹰跳到那畦上,拍着一处“啾啾”不停。 徐子青只以为雏鹰是嗅到了新虫儿的气味,不由笑道:“重华,你可是找见了什么好东西?” 雏鹰歪头看他,模样憨态可掬,甚是可爱。徐子青对它也是纵容,便依了他的心思,过去以手捧土,挖了起来。 此处土地湿润,在掌心一捻,若有泛红,土气很是清新,却带一丝若有似无的甜腥,实在很是少见。 挖了一刻,不曾见到虫儿,倒挖出一块巴掌大的青色根茎。颜色饱满,形态水润,更有一段灵气内敛,看来像是很能解渴。 徐子青用布包它起来,透光一看,便见它一片澄青中粘着一个红点,就仔细辨认。忽然间,那红点扑面而来,正中眉心,徐子青只觉得脑袋像给大锤砸了一记,顿时轰然震响,倒头栽下。 雏鹰在一边急得“啾啾”不停,绕着徐子青飞来飞去,竟不能将他唤醒。那青色根茎犹如油脂入水,逐渐渗入徐子青体内,之后便见徐子青脸色乍青乍白,满身的衣衫尽皆碎裂,肌肤红胀,似有道道青气于皮下攒动,才让它消停下来。 而徐子青,此时确是到了极其凶险的时刻。 这一块青色物事,其实并非植物根茎,而是乙木之气的精华,称为“乙木之精”,生于乙木之气最为旺盛之地,万年能结一滴精华,而精华沉淀,又经无数年,才能凝成一厘胶质,如此厘厘相累,终成固态。 这一处洞天不知何人开辟,在五年一开的秘境之中,又在湖底漩涡之下,难有人能入其中。且洞天里多是矮木藤萝碧草,皆为乙木,故而乙木之气极盛,积年下来,便出精华。如今有这巴掌大小,还不晓得用了多少年月方能成就。 若是徐子青运道好,将乙木之精自然服下,便能以那生生不息的阴柔之气修复丹田,重回修真。然而他运道欠佳,却因为在这多年来的乙木之精上,竟还有一粒种子依附。 而这一粒种子,便是嗜血妖藤的种子。 说及嗜血妖藤,顾名思义,乃是九千世界中最为狂暴嗜血的藤状植株,极其罕见,传说非积血凶煞之地不能成活。当藤蔓长出,便以吸食各族血肉为生,或凡人、或修士、或仙人,但只要生就血肉者,一旦被其附上,皆不能逃脱,最是凶恶不过。 这一粒种子不知何人带来,竟与乙木之精相伴,长年累月,戾气渐小,反而并未生出芽来。如今徐子青凑得近了,妖藤种子嗅得人气,立时扑来,若非徐子青当即吸收乙木之精,使其有熟稔之感,恐怕早已被吸成一具人干! 然而到底是血戾之物,进得人身后,徐子青立时痛苦非常。那妖藤种子居然是想要寄生于他身上,永世不与乙木之精分离。 一时间妖藤种子要与徐子青精血融合,乙木之精则快速化于徐子青血肉经络,修补他破损丹田。这般上下相争又相合,以至于徐子青如置冰火两重天,时冷时热,剧疼难言! 到底乙木之精修复之力更高一筹,多年精华尽皆归了徐子青所有,转瞬间将丹田尽复。徐子青意识朦胧,本能中却要减缓痛苦,自然运行《化草诀》。乙木灵气疯狂涌入,自灵根下来,极速运转,使他顷刻间便重回炼气一层,继而借助这二者之力,不断打通穴窍,生生不息,轮转不绝…… 许久后,又有几条经脉畅通无阻,徐子青修为霎时水涨船高。那妖藤种子感受乙木之精如此活跃,便因心中亲近,渐渐安分下来。 又过良久,《化草诀》运转速度见缓,逐渐停止,而灵气仍在涌入,忽然间像是撞见什么滞碍,无数法诀声声贯耳,直入识海,撞击来去,振聋发聩! 丹田之处灵力形成漩涡,随这新生法诀快速旋转,灵力游走百骸,除却经脉未通处,便是处处畅通,灵活自如,后沉积于丹田,愈积愈厚,雄浑无比。 那妖藤种子原在徐子青眉心处停驻,此时忽然被那吸引之力拖拽而下,深入丹田,被卷在那漩涡之中,一点一点,磨了所剩戾气,与那漩涡融为一体。 终是驯服下来。 正当时,徐子青双目骤然一睁,口中:“咄!”大喝一声,便即醒来。 才刚清醒,徐子青已察觉周身变化,他只知如今身轻如燕,比之正修行时仍然松快几分。他低头一看,手中青色根茎已然消失,顿时若有所悟,立时盘膝下来,略微一探,果不其然丹田已复! 再入定查一查己身状况,徐子青却是诧异无比。 全身经脉二十,已是八条通达,这等景况……竟是昭明他已有炼气五层修为! 27、《万木种心大法》 丹田尽复原该欢喜,然而修为突兀大进,却反而让人惊惧了。 徐子青入定良久,将自个的身子内部反复查验,终是发觉,在丹田深处有一红点,与他方才昏睡前所见相似。及至以灵力相触后,却能从中察觉一股亲近之意。然而那物本身却给人极恶凶煞之感,使人心中难以安定。 然而下一刻,识海中却再度响起数段文字,极是清晰,徐子青待要细读,又觉得字字珠玑,深奥无比。 这固然是一篇法诀,为《万木种心大法》,前五章竟与《化草诀》一般无二,然而听到第六章时,徐子青像是骤然福至心灵,也不知为何,心中忽有所悟。 原来这心法乃是一位大能创就,修成后威力无比,几能翻天覆地。这等法外特殊之法,不在品级中,却有一个雅号,为“传奇功法”,每有一部出世,便要在九千世界里掀起腥风血雨。 后大能受功法所累,被身边亲近之人背叛,重伤遁逃,终是不能成活。大能恨极之下,以余生之力,耗尽精血,方将功法改头换面,隐藏于不入流的功法之中,便是《化草诀》了。 然而毕竟是毕生心血,大能自有传承之道,便立下规则,前五层乃是基础中的基础,到第六层时,才能真正触及功法精妙。 而若要修习这一部功法,要求也极难达到。 第一自然是需得将《化草诀》修行完满,且其间并不沾惹旁的功法,否则法力不纯,便无机缘。 第二便是要精心择取一粒种子,将其融入丹田,以其为根本。 这一要求,便与《万木种心大法》特性有关。 此法乃是将万木之种化入丹田,吸纳万木之气,催生万木之形,将万木收归己用。愈是修为高深,能容种子愈多,而驯服愈多种子,则修炼愈快,彼此双赢。 只是人是人,木是木,若要使人木合一,便有此功法相助也并非易事。因而要选一木为本,以此木为万木之首,号令群木。若无这一木相助,人便只是人,木便只是木,要想修得这一部功法,就是万万不能。 而最后一个要求,亦是最难。 这修习功法之人,需得是木属单灵根,如此吸取天地灵气才不驳杂。不然若有旁的灵气入体,便将被万木所斥,终有一日将走火入魔,自爆而亡! 故而非单木灵根者,也不能得到这后篇的法诀。 可《化草诀》既被划在不入流里,又怎会有单木灵根之绝顶天才修习? 如此三个限制下来,自然千难万难,多年来即便这《化草诀》多有流传,却无一人发现其真正奥秘。 徐子青能得此机遇,实是难得之极。 方到此时,徐子青才明了,自己被判为资质下下,必为错判。而他确为单木灵根,只是灵根极细,使得当时法阵反应微弱,才会如此。于百草园中修行如此之快,亦是因单灵根的缘故。 一一思绪完毕,徐子青松了口气,却有哭笑不得之感。 他原以为的命中注定不能修仙,竟又是老天将他耍了一把,如此反反复复,一时使他这般以为,一时要他那般以为,难不成真是在考验他修仙之心? 略想一想,也不无可能。 徐子青性子随遇而安,若是个普通的凡人,并无不妥,然而若走在仙途,难免失于平和。他没有少年锐气,以至于过分顺应自然,左也可右亦可,反倒成了动摇不定了。如今给这一折腾,将他心意打磨,便比从前坚定许多。 几经生死,徐子青得来的大路两条,欲为凡人,便要自毁灵根,退去后路,一生于俗世中度日,自万千俗世中,自寻一方自在;若欲为仙人、得永世逍遥,则前路漫漫、险阻万千,他当自此当散去一切动摇之念,心志成罡,百死不悔! 两条大路皆为徐子青所喜,该如何择取,不禁为难。 徐子青闭目入定,内视丹田。只见其中生机勃勃,有生气源源不断生发而出,使经脉如流,脉动如雷,五脏如岳,精气如雨,自成一片开朗小世界。这等景象,像是自身一切变化皆在掌中,非凡俗之人所能触碰。 静思良久,他双眼骤然一睁,两团青光蕴于目中,通体舒畅。 修仙! 绝境亦能逢生,可见上天应许,予他鼓励。既是如此,他徐子青也是铮铮男儿,自该顺应天道,修真入境,还有何惧! 心意已定,再不是如前时那般“顺其自然”,徐子青已是有所决意,从今日起,再无凡俗中人徐子青,而只有修士徐子青了。 除却修仙,再无他路。 这一番自问后,徐子青周身顿时生出一丝飘渺脱俗之意,再来看他,红尘俗气便已然尽数消逝了。 这时他侧过头去,见到在一旁守护自己的雏鹰,笑着一招手:“重华,过来。” 雏鹰黑豆似的眼中闪过一抹委屈,侧头“啾啾”叫个不住。 徐子青也知自己方才吓到了它,又见它不离不弃,更不在自己入定时相扰,对它喜爱便更多了几分。伸出一掌,等雏鹰跳将上来,就以手指抚它头顶,轻声说道:“重华莫恼,我如今又重归仙途,你该为我欢喜才是。” 似是被徐子青语声里安抚之意降住,雏鹰踩了两下爪子,身上的焦躁之气也消减下来。 徐子青又道:“不过既然我有此造化,日后再不能懈怠,当苦修不缀。你平日里腹饥便自去觅食玩耍,切莫惊扰于我。” 雏鹰神情亲昵,轻啄他手背,便为应允。 其实徐子青亦另有想法,他想道,既然重华父母皆为妖兽,其父金鹰更传说身具极微末的一丝大鹏血脉,重华理应也能修行。只是如今重华虽说灵动胜于普通禽兽,却不知是否开了灵智,而禽兽修道远难于修士,若要得到血脉传承,更绝非易事。 徐子青心中喜爱雏鹰,自然也让它一同修行,可惜非为同类,不能教他。便只愿自己修为早日提升,好寻路出去这林原秘境,为雏鹰寻求修炼之法。 交代了雏鹰若干事项,徐子青再度打坐入定起来。 因已有《万木种心大法》法诀,徐子青也不矫情,当即修习起来。 第六篇若能修成,修为自然升至炼气六层,不过此法除却打通穴窍之外,还多了要与那融入丹田中种子沟通之事。于是徐子青就将灵气汇成一股,缓缓探入丹田漩涡深处,轻轻地与那种子接近。 才一碰到,那种子并不排拒,更有些熟稔之感,徐子青心中一喜,就缓缓将意识融入灵力之中,去与种子意识相触。 然而刚刚触到,尽管那种子并未有丝毫动作,却有一道大力犹如巨石扑面砸来!徐子青被震得头脑发昏,恍惚间似乎魂魄离体,霎时被吸入到不知名的黑暗之处去了! 进入后,徐子青便觉熟悉,四处伸手不见五指,然而身体似凝实似虚幻,与他往日里恍若幻梦时一般无二。 他此番虽被种子那庞大意识震动,却因不是其故意而为,没有晕迷,因而看到他手指上一点微光,随即己身随之而动。便忽然明白,前些时日并非做梦,而是不知是什么缘故,在入睡后意识昏沉、被吸入了储物戒指中了。 如同从前一般,徐子青踉跄前行,不过这回路途像是近了不少,没过多久,便见到了白衣男子的身影。 他仍是如同一座冰雪之山,又如寒潭之剑,端坐与这一片虚无天地之间。 徐子青明了,他自个此时乃是魂魄之体,这气势冰冷无比的白衣男子,应也是魂魄之体。然而他躯壳在外,男子则无,若是他未猜错,男子是鬼,他却是魂。 想明之后,他心里感激之意更甚。 即便不曾修仙,徐子青也知人之魂不能长久离体,否则三魂七魄一散,人躯便成死躯,人魂变为孤魂。 白衣人性情孤冷,本该嫌他碍事,却能屡屡将他魂魄驱出戒指,使他魂魄归体,如此恩情,非普通人情可比,不啻于活命大恩! 想定,他安静立于一丈之外,于男子动手将他送出前突然开口:“公子屡施援手,徐子青感念在心,不知该如何报答。” 许是他话中感激之意流溢,那白衣人终是略抬眼,理会了他一次。 “不必。”白衣人之音极是冷冽,如冰玉相击,无情无波,“既已重修,当稳固魂魄,出去。”便又是扫袖而来。 徐子青只觉魂体被一韧物卷起,继而整个人犹如腾云驾雾,不断倒退。倏忽间往后栽了数千数万里,便眼前一亮,投身于躯壳之中! 之后身体一沉,转瞬醒转。 此时徐子青依然是盘膝而坐,还未及多思那白衣人所言,便神魂一阵激荡,无数来自于妖藤种子的意识碎片纷涌而来! 28、吾名云冽 这一入定,就是足足三天三夜。 待从这状态中醒过来时,徐子青缓缓地吁了口气,不知是喜是忧。 他此时已知自己撞了大运,将乙木之精尽皆吸收,从此合他所习心法灵根,自然是易于进展,而妖藤种子也因与其相伴多年而自发融入,并不需多做收服,也无被这嗜血的种子吞噬神智之忧患。 然而也因此使妖藤彻底成了他本命之木,从此妖藤损则他修为损,妖藤毁则他修为毁,除非他不再修仙,否则便需得想尽方法,使妖藤成熟,才能行其他事。 徐子青又知,除却这一株本命之木外,若要使功法圆满,还得有九株次木,为拱卫之木,其余木者便皆为从木。从木听次木调遣,而次木随本命之木委派,终究对徐子青百依百顺。 他如今忧虑的正是妖藤,只因丹田处已有反馈,妖藤种子认主,近日里便要萌发,而它若要生长,非吸食活食血肉不可! 嗜血妖藤,要想使它早日成熟得用,自然是以修士血肉饲养最好,次之则为有修为灵智之兽类血肉,再次便是凡人俗肉。可徐子青到底不是修邪魔道之人,怎能将人命视为草芥?便是妖兽之辈,除非凶狠食人之类,他亦不愿因一己之私而大肆杀戮。 由此便有些为难了。 良久,徐子青尚且不能想到两全其美之法,又回想起自储物戒中出来前那白衣人所言,顿时苦笑。 先莫想那妖藤种子萌发之事了,单说这魂魄不稳,就是个大问题。 于是叹了口气,如今,还是一项一项地做罢。 十日后—— 湖底洞天中不分昼夜,四处灵气氤氲,生气盎然。 于一片芳草地上盘膝坐着个穿着单衣的少年,他头顶有一道青色洪流直直灌入,而少年神色肃穆,淡淡青气环绕周身,颇有飘渺之相。 过了许久,少年蓦然睁眼,眼里青芒一闪,衬得他整个人气息空灵,随即青芒内敛,少年微微一笑,便显得亲切自然起来。 这少年正是徐子青,他因白衣人提点,为防再度因神魂不稳而导致魂魄离体,便不再入睡,反而干脆长期入定,淬炼肉身,打通穴窍,便逐步将神魂稳定下来,魂魄也不会再私自脱体而出了。 也因如此,徐子青已然可以使用储物戒,他现下很是清楚,他曾以为的虚无世界正是储物戒中空间,漆黑一片乃是因他不曾在里面装有什物。如今既然他魂魄稳固,再要与戒中人沟通,便无需亲自进去,只消将意识沉入,便已可行。 想到便做,徐子青面含微笑,意识已穿越戒中空间,直达白衣人所在那一个石台前。 “徐子青冒昧打扰了。”他语声温和,只望不会惹得白衣人厌烦。 白衣人不曾抬头,也未张目,仍是面如冰雪 徐子青见他并未呵斥驱逐自己,心里也有喜意,便又道:“在下来此,实有一事相询。”他顿了一顿,确信这人听着话去,才续道,“这一枚储物戒乃是在下幼时捡到,前段时日意外认在下为主。尊驾既寄身戒中,想必此物曾为尊驾所有。不知在下若将什物置于其中,可会对尊驾有所不便?” 白衣人才开口:“并无,你可用。” 徐子青松了口气,虽说储物戒于他确有大用,也已算作他掌中之物,然而他多方蒙受白衣人恩惠,并不愿违逆其意。只想着若白衣人不悦,左右不过是不能用罢了,他亦可再寻其他法子。如今倒是他多想了。 他笑意更深,又实在欣赏白衣人风姿气度,忍不住就想与他结交,便是人鬼殊途,也不在意。 再者两人也算相识数月,徐子青以为亦不算太过唐突,便为自己鼓一把气,问道:“从此以后,在下与尊驾也算是比邻而居,在下……在下还不知尊驾高姓大名?” 此言一出,徐子青便有些忐忑。 他又想起此君便是为鬼尚有如此气势,想来生前更是不凡。他两世为人,头一回这般想交一个朋友,哪怕自知与对方相差远矣,亦想要试上一试。 因着紧张,徐子青只觉时日漫长,难以揣度。 后终是听着那一句话来—— “吾名云冽。” · 林原秘境五年一次开放,这不开放的时候,秘境便藏在一处虚无缥缈间,使人不得其门而入。 可这一切对于秘境之内的众生来说,却无丝毫影响。 这一日,分明不是开放之日,却有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站在林间,他衣衫上尽是补丁,却对着一片灵气氤氲的碧草指点着,口中喃喃,似在叨念什么。 忽然间,他身后一股厉风扑来,腥气四起,竟是一头足有两人高的铁甲猛牛! 此牛十分凶狠,它双目满是贪婪兽性,择人而噬,是将这少年当做了饱腹之餐,四蹄奔腾,两根犄角寒芒肃肃,正对其后背猛然冲撞! 眼看少年猝不及防、就要被捅了个对穿,少年却转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掌。 说时迟那时快,少年掌心以极快的速度生出一缕白芽,转瞬见拉伸变长,乃是一根细细的藤蔓。 这藤蔓通体雪白,有如上好的羊脂白玉,极是柔美。然而窜生速度却是极快,几乎只在呼吸间便到了那铁甲猛牛近前,相当自如地缠了上去。 要说这藤蔓不足小指粗,并无叶片生长,原该是极脆弱、一绷即断的,可那铁甲猛牛却像是碰上了什么可怖之物,当即四蹄连踏,拼命挣扎,口中也发出哀嚎不止。 少年见状,一声轻叹,别过头去。 只见那白藤在铁甲猛牛上连缠三转,紧得勒进肉里,而后白藤上忽然染上一抹薄红,渐渐薄红变为绯红,直至深红发亮,犹如血色。 若是细看,当能瞧见铁甲猛牛皮毛渗血,丝丝沿四蹄落在地面,形成几个小小血洼。那白藤却悄然伸出前端,在那血洼里轻轻一触,顿时尽皆吸了进去。 不过区区两三息工夫,铁甲猛牛便悄然干瘪,最终只剩下一副骨架,一张毛皮……待将铁甲猛牛吸成空壳,白藤前端扬起,整个蔓身徐徐收缩,逐渐变短,没入了少年手心。 此时少年才转过头来,过去将牛皮卷起来收了,骨架则并不管它。 这少年正是徐子青,如今离那日他魂魄稳固时起,又过了有半年之久。妖藤种子于五个月前萌发,出体之窍被徐子青引至右手掌心的劳宫穴中,生得是娇小玲珑,玉雪可爱。 徐子青观它形貌,倒也喜爱,只是苦恼如何喂食。加之雏鹰重华也长有一尺多长、该遂它狩杀本性,他终是有所决意,便以自身不弱之灵力,穿破湖底漩涡而上,在秘境里去捕捉猎物。 初时因雏鹰习练捕猎之技,故而时常抓捕尚无灵智的鼠兔之类,自己一只,予徐子青一只。徐子青便将妖藤幼芽生发于手心,抵在那些个小型猎物身上,幼芽便尽情吸食,一日一只足矣。 而后妖藤日渐生长,发出细藤,此藤需日食数十鼠兔之类方堪满意,然则如此一来,那两类活物便遭灭顶之灾,到底让人不忍。徐子青明了乃是鼠兔之躯内血气不足、灵力更少,若要妖藤当真饱足,还是非得妖兽血肉不可。 不过妖兽亦有灵智,徐子青并不愿滥杀,才想了一个法子。 以己身为诱,于秘境中行走,若引来捕杀猎食的妖兽,定是食人之类,杀之并不可惜。若不来扑杀他者,自不会陷入陷阱,正是一举两得。 如此想好,徐子青便不再为难,虽因妖藤吃相血腥而有些不适,可只要不去细看,倒也渐渐习惯了。 今日妖藤食完铁甲猛牛,自然钻回它主人丹田里消化去了,徐子青微一扬头,打了个呼哨,天上便有一阵破空声响传来,羽翅扑棱后,一个重物落在他的肩上。 当日不足手掌大小的雏鹰,如今已是两尺多长,爪如精钢,喙如铁钩,正是精神抖擞。它身披一身黑羽,而黑羽之上,又有一层金翎层层叠叠,仿若墨石上镀了金子,耀目非常。好一派威风凛凛,威武雄壮! 这雄鹰抓住徐子青肩头,虽有力道,则并不伤他皮肉,显然是与他亲近,一串动作犹如行云流水,是驾轻就熟。 徐子青眼中也闪过一丝宠爱,轻声问道:“重华,今日可吃饱了?” 雄鹰侧头一声低鸣,很是欢喜。 徐子青便也笑道:“今日事毕,你与我回去,仍要好生习练。” 雄鹰自又是点头应许。 两人便走到湖边,徐子青将雄鹰收入储物戒中,登时周身灵光转动,将湖水辟于身外一分处。他又极快划水,寻到漩涡一跃而下! 漩涡里旋转之力甚强,徐子青定住身躯,急速下落,终于安全落地,快步回到洞天之内。 才进得,他便将雄鹰放了出来,这鹰拍翅在空中一阵扑拍盘旋,踉踉跄跄的又让徐子青一阵好笑。他这般也是难为了重华,储物戒中不能放入活物,否则一时三刻,即窒息而死。总算徐子青速度颇快,才让这雄鹰只是憋得狠些,并无大碍。 过一会儿雄鹰一个振翅,飞到一株稍高的树杈上歇脚,徐子青微微笑过,重又入定起来。 29、对弈 转眼五年。 洞天里,树荫之下搭建了一个草棚,棚中有一个木制棋盘,上边纵横捭阖,摆了好大一片的两色棋子。 棋盘左边坐了个只着单衣的少年,约莫有十七八岁,气质如同玉石藏于溪中百般冲刷,温润圆融,不带半点棱角。他手里拈了一枚棋子,为淡色石子琢磨而成,正凝神思忖。 他对面坐着一个白衣男子,身形似有若无,气势却极锋利,正如一柄利剑冲天而起,然而神气却正,更有一股凛然杀意隐于其双目之中,又汇于棋局之上。 两人之间气氛平和,虽在手谈,却未有箭弩拔张之感,种种战局都在棋盘,并不僵持。 白衣男子微微阖目,静默不语。 单衣少年苦思良久,终是放下棋子,笑道:“云兄,我又输了。” 白衣人音色极冷:“你无杀意,而我有。” 单衣少年笑意不变:“云兄招式精妙,气魄锋锐,在下甘拜下风。” 白衣人抬眼,那棋盘上棋子便纷纷凭空而起,分作两股落在两个棋罐里:“还对弈否?” 单衣少年一摇头:“不了,重华想必等得饥了,妖藤也该捕猎进食,我出去一趟。” 白衣人神色冷肃:“妖兽伤人,当杀则杀,勿须怜悯。” 单衣少年笑叹:“是,云兄告诫,在下谨记于心。” 白衣人便不再说话,转瞬间身形消散无踪。 徐子青垂头,笑看左手小指上那储物戒,伸手抚了抚,站起身来。 在此隐居数年,徐子青除却修为大进、已有炼气七层外,最大的成就怕就是与戒中白衣人相熟了。 尤记那一日徐子青得知云冽名讳,自此便将他当做一个友人,恰湖底寂寞,少不了便去寻这友人说上两句。因云冽性情冷漠,徐子青并不时常打扰,然而云冽对他虽不亲近,似也并不反感,久而久之,便也应他几声。 之后徐子青方知云冽并非只得困于戒中,亦可现出身形。他偶尔兴致一来,便精心打磨棋盘棋子,邀云冽一同弈棋,十分逍遥。 如今与云冽熟悉起来,徐子青越发觉得云冽性情极好,能与他为友,实乃平生幸事。不过云冽杀性颇重,倒让徐子青有几分无奈。 与云冽告别,徐子青便同往日一般,自湖底逆漩涡而上。数年下来,徐子青练得一手好水技,倏忽间就上了岸去。 刚理了一下衣衫,他忽觉有些不对。 这秘境之中,似与往日大有不同…… 他掐指一算,原来又是五年一度林原秘境开启之日,怪道多了许多人气。徐子青放出雄鹰,一人一鹰都更加小心行事。他才炼气七层的修为,遇上了那些世家的优秀子弟,极可能不是对手。 走不多远,就听到人声。徐子青暗道,真是运气不佳,便藏身树后暗暗观察。 果然前方走来两个女子,都是长裙飘飘,容色动人。徐子青见到,心中一动,这回可是遇见了熟人。 原来左手边那位,身着一条紫色长襦裙,头上云鬓高挽,神情冷傲,正是那天之骄女徐紫棠。她身上灵光湛然,身姿脱俗,徐子青将灵力聚于双目,以灵识极快一扫。 炼气六层。 徐子青于百草园中打杂时,也听人说起过徐紫棠之事。都言道此女为一粗一细双灵根,资质同她兄长一般,皆为上等。徐子青本人是细单灵根,资质按理也是上等,不过上等与上等之间仍有差距,那单灵根便是再细,总也要强过双灵根。 不过徐紫棠进境也是极快了,他与她才五年不见,她已然晋了一层,可见修行刻苦。徐子青误食乙木之精,也才比她略多一层修为而已。 虽对此女颇为赞赏,徐子青却不愿现身徐紫棠面前。此女当年与他有数面之缘,而修士素来过目不忘,若是将他认出来,他便还要回去那徐氏宗家里,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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