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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 粮食不够,抢便是了。 至于抽调边军后,外族会不会叩关,当地防务会不会混乱,已不在他考虑范围之内。 昨晚快马传信,边军已经动身。 下一步,便是抽调各州军中精锐。 到这时已无法隐瞒,各地藩王和野心之辈,甚至那些宗门,都会有所动作。 京城这些天的乱相,赵冕虽在宫中,但却全部看在眼里。 他压着杀心,装着糊涂,直到边军折返的消息传回,才彻底摊牌。 没错,就是摊牌! 冬至祭天,只是借口。 朝堂上的官员们,自然心知肚明。 有人惊慌,有人欣慰,更有人两腿发软,背后汗水打湿朝服。 “诸位爱卿,怎么不说话了?” “以前,你们不是挺能说么?” “既无人反对,此事就定下了!” 赵冕淡淡一笑,苍白的眉毛缓缓凝结,冷声开口道:“还有,城中粮荒乱象,乃有人大肆囤粮,动摇我大梁根本,朕,还没瞎!” “裴中书,朕很失望……” “陛下,臣有罪,饶命啊!” 中书舍人裴元赏早已脸色苍白,慌忙出列,跪在地上不停磕头。 他常年掌控大权,皇帝赵冕很少过问,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以为身后庞大乡绅势力,会是护身符。 却没想到,皇帝会直接摊牌。 许多人此时才想起,龙座上那个年迈昏庸的皇帝,年轻时,可是敢带兵进宫,逼先皇退位的狠人。 哗啦啦…… 一众士兵进入大殿,各个金甲银枪,杀气腾腾。 栾莫言摊开圣旨,大声念道: “户部尚书殷九龄!” “吏部侍郎周怀!” “大理寺正蒲成!” “京兆府尹左明丘!” “……” 一个个名字,听得众人心惊胆跳。 宰相刘吉也慌了,连忙上前拱手道:“陛下还请息怒,不能这样啊……” 赵冕冷声道:“朕又没说要杀他们,全部剥去官职,押入大牢!” 不少人冷静下来,这才发现,被抓走的官员,几乎都与地方纠葛颇深。 这是在整肃朝纲。 私自囤粮并不是什么大罪,朝中又有哪个屁股底下干净? 一则是在逼地方表态。 二来这些人身居重位,大劫来临之前,若任由他们捣鬼,那么最后一丝气运也会丢掉。 转眼间,朝堂上就空了大半。 赵冕平静道:“空了好,空了安静点,继续宣旨吧。” “是,陛下!” 栾莫言拿着圣旨开口道:“大将军陆无极,平三王之乱有功,赐朱玉珊瑚,黄袍玉带,领大司马一职!” 话音刚落,就有位身形高大,虎目白胡的老者缓缓入殿,冷漠扫视众人一眼,弯腰拱手道:“陛下,二十年未见了……” 赵冕也叹道:“无极,朕有负于你。” 老者浑身一颤,咬牙道:“老臣当年不过一奴仆,子孙已享尽荣耀,愿继续为陛下牵马坠蹬!” 剩下的官员心中一颤。 这位老将军陆无极,当年曾随着皇帝平三王之乱,又是第一个踏入北疆,烧掉金帐狼国王庭之人,可谓是功勋卓著。 但按照大梁惯例,回到京城后虽有诸多赏赐,但依旧变相软禁,二十年没有上朝。 大司马乃三公,前朝便已废弃。 如今皇帝重启, 是要让武将掌权啊! 正如他们所料,随后又有诸多老将上朝,担任要职,一些青年才俊被临时提拔。 丘辰义获封大理寺卿,楚世元也顺利接过金吾卫首领之职…… …… 消息从宫中很快传出。 北城彻底乱了套。 一队队如狼似虎的士兵冲入各个坊市,按照名单,挨个抄家抓人。 不少百年豪门,瞬间烟消云散。 不论男女老少,皆锁链捆绑,游街示众,后面是一车车金银珠宝,同时又有一车车粮食运往常平仓。 “好!” “陛下英明!” “我们有救了!” 沿街百姓疯狂叫好,拎起石头臭鸡蛋,不停砸向这些犯官家属。 “阿娘,我怕!” 一名三岁幼童同样被锁链捆绑,满脸惊恐,揪着妇人衣裳。 啪! 石头飞来,砸得他头破血流,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妇人抱起孩子尸首嚎啕大哭。 “快点儿走!” 周围士兵揪着锁链继续拖行。 百姓之中,有人不忍心的扭过了头,但更多的则满脸兴奋,大声高呼陛下万岁。 玉京城三百年繁荣,积累了太多食利阶层,也积蓄了无边怨念。 看着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权贵落难,对不少百姓来说,比大热天喝一口凉水都爽快。 人群之中,张彪和余子清也在驻足观望。 余子清摇头道:“陛下终于露了獠牙,这一招既充盈国库,又收拢民心,高啊!” “可惜,平日怎么不见他管事……” 张彪沉默不语,微微摇头。 待车队过后,他才开口道:“走吧,玉京城看来能安稳一阵子。” 说罢,二人穿过熙攘人群,来到了集贤坊。 只见余子清打理的天地斋旁边,又开了一家小店,名叫无心斋。 这是一家当铺,消息也已放出,只收稀奇古怪,来历不明的东西。 从陈家得了莫问古刀后,张彪便知道,虽然灵气复苏没多久,但一些年代久远,有特殊际遇的东西,已开始吸收灵气,有了品级。 这间小店,便是为此而开。 取无心插柳之意,纯属撞大运。 张彪平日没空,便请余子清代为管理,有看不懂的东西再请他。 他帮人驱除邪祟,挣的那些银子,正好用于经营此店。 “所谓异宝,必有异象。” “一是感觉,若冰冷刺骨,或房内铁器凝水,千万不要触碰……” “二可用眼睛,将其放于阳光下,用双目余光观察,看是否有异……” “三便是物品试探,可撒上这些香灰,还有这颗珠子,务必随身携带,不可轻易示人……” 即要让对方掌眼,免不了要传授些基本知识。 余子清也学得很认真。 自从上次张彪拿走玉猫,再加上后来朝廷发榜,余子清便隐约猜出,张彪身份不简单。 但他识趣的很,没有多问。 管理天地门的小店,顶多当个掌柜,但这个机会,或许就是将来报仇希望…… …… 朝堂之乱,有人欢喜有人忧。 “楚将军,恭喜!” 太平坊那间青楼雅阁内,李佳笑眯眯地端起手中酒杯。 “侥幸而已……” 楚世元心情愉悦,一口饮下, 得了金吾卫统领之职还是其次,更重要是武将重新掌控权力。 他年富力强,位列三公都有希望。 想到这儿,他心中忽然有所担忧,“皇上于朝堂上雷霆一击,彻底收拢权力,李公子,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放心。” 李佳笑道:“我们对皇上可是忠心耿耿,若危害朝廷,楚将军怕是会第一个动手,撇清关系吧。” 楚世元立刻愤怒:“楚某,岂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李佳笑了笑,也不戳穿,扭头望向西市所在,无奈道:“倒是有件事,要楚将军帮忙……” 第75章 阿那婆达多 “哦?” 楚世元心中一颤,面色平静,放下酒杯道:“李公子请说。” 李佳啪的一声打开折扇,似乎有些烦躁,扇了两下开口道:“西市鬼头柳那边,不能再砍头了。” “朝中会有人推进此事,楚将军只需在西市加派人手,莫要弄出什么乱子,少死人便行。” 楚世元愕然,“就这事?” 他原本还有心担心,这下彻底放松,哈哈一笑,“此事不难,我还会派人警告那些帮派,若谁敢在西市闹事,便是与本将为敌!” “如此甚好!” 李佳满意地点了点头。 楚世元走后,李佳立刻起身,弯腰恭敬拱手道:“左护法,您可满意?”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正是那白面长须算命先生。 他点头道:“还行,但此人两面三刀,迟早要坏事,我过两日配点蛊虫,给他用上。” “属下遵命!” 李佳回应了一句,才抬头小心问道:“左护法,咱可是杀生教,这事做得也太憋屈了。” “大事要紧。” 算命先生脸色阴沉,“能驱使鬿兽,无论里面酝酿的是魁、魓、魕,还是其他什么玩意儿,都已属鬼神一类,不可轻易惊动,免得被摘了桃子。” “地道中情况如何?” “郭安正在派人挖掘,昨日那绝地黑凶再现,又死了几人。” “嗯,必要时想办法帮他们一把,也不能太快……” …… 楚世元下楼后,便戴上兜帽,看了看周围,迅速融入人群中。 远处酒档内,一人缓缓抬起了头。 正是曾经的大理寺卿丘辰义。 “李府……” 他看了看远处小楼,若有所思。 心见僧一席话,令他生出好奇,这段时间一直在跟踪楚世元。 这栋小楼的底细也已摸清。 李府二公子李佳,此人很少露面,只是在太平坊开了一家青楼,给外面的印象,就是名浪荡纨绔。 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啊…… 丘辰义原本想继续跟踪,但眉头一皱,想了想还是放弃。 就在今晨,他已领了大理寺卿一职,年纪轻轻便统领大理寺,可谓风光至极。 但对他来说,利弊参半。 好的是,能够调集更多资源。 麻烦的是,大理寺卿诸事繁琐,想做什么,都难以抽身。 就在这时,丘辰义忽然眼睛微凝。 他看到了一个身影,藏在人群中,远远跟着楚世元。 “她怎么会来……” 丘辰义若有所思,立刻扔下几枚铜板,跟了上去。 出了太平坊,楚世元直接坐上一辆马车,向着金吾卫大营方向而去。 跟着他的那个身影也同时加速,冲进附近暗巷,想要抄近路。 “你跟着他作甚?” 丘辰义也跟了上来,忽然开口。 唰! 那人猛然扭头,短剑直刺而出。 丘辰义负手而立,任凭短剑刺来,连眼睛都没有眨。 短剑在他额前停了下来。 那人缓缓抬头,斗笠下面容白皙清冷,正是梁秋月。 “莫再跟着我!” 二人显然相识,虽手下留情,但梁秋月也没废话,冷冷一句,便要离开。 丘辰义连忙跟上,同时说道: “你怀疑他和梁伯父死有关?” “别人不清楚,我却知道秋月你性格隐忍,不会轻易乱来……” “你查到了什么消息?” 唰! 梁秋月浑身一僵,猛然停下脚步,缓缓转身开口道:“你也在查他……因为何事?” 丘辰义微微一笑,“事关重大,不可轻易透露,但既然你我目标相同,不如合作一把?” “放心,以咱两家交情,梁伯父的仇,自然也是我的仇。” “为表诚意,我先透露查到的一个情报,那青楼与李府二公子有关。” “李府……” 梁秋月若有所思,沉默了一下,说道:“害我父亲的,是杀生教术士。” “杀生教?!” 丘辰义眼睛一亮,“怪不得,怪不得……那整件事就能解释通了。” “秋月,千万不可莽撞,此事远比你想象的复杂,你我合作,才能替梁伯父报仇……” 二人商议一番后,梁秋月转身离开,丘辰义则在原地皱眉沉思了一会儿,迅速向着大理寺而去。 …… 大理寺牢房。 丘辰义担任大理寺卿后第一件事,便是派人将心见僧从刑部提了过来。 此案本来就是三方合作。 眼下郭安忙着挖掘地道,刑部的人严刑拷打也没问出什么,丘辰义提人,自然很是顺利。 数日不见,心见僧越发憔悴。 丹田与窍穴被破,真气已然消散,再加上牢狱折磨,整个人都瘦了几圈,哪还有之前威猛模样。 打发走众人后,丘辰义忽然开口道:“大师,害你们的,是杀生教。” 心见僧听罢,似乎并不意外,依旧垂着头,沉默不语。 丘辰义也不着急,自顾自开口道:“大师上次说,五浊十恶,是能颠倒天地的邪魔。” “在下问了好几家寺院高僧,都言佛经中无此说法,想来也不奇怪,他们毕竟都是凡俗僧众。” “五浊,乃劫浊、见浊、烦恼浊、众生浊、命浊……” “十恶,乃杀生、偷盗、邪淫、妄语、绮语、恶口、两舌、悭贪、嗔恚、邪见……若如大师所说,杀生教便是与其中杀生邪魔有关?” “既查到了,问我作甚?” 心见僧终于开口,却依旧低着头,随后再问,便什么也不说。 丘辰义并不气馁,而是继续靠近,带着一丝兴奋,说道:“法善死时,曾说阿那婆达多在悲鸣。” “我这些天问遍了京城各大寺院,终于从一名老僧口中,问到了这个名字来由。” “阿那婆达多,是上古佛门传说中的护法神龙。” “玉京城下面,难道有……” “大人!” 就在这时,有手下急匆匆而来,抱拳道:“那些犯官已经押到,刑部的司徒尚书也来了。” “知道了……” 丘辰义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看心见僧仍不搭理,只得低声道:“杀生教在京城潜伏,所图不小。” “大师说不忍京城化作血肉地狱,为何不与在下合作,说出来呢?” “你们莲华宗想做什么,我其实也能帮忙……” “罢了,下次再与大师聊。” 说完,急匆匆转离开。 随着铁门咣当一声合上,牢房内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黑暗中,传来喃喃低语。 “法善,我也听到了,阿那婆达多在悲鸣,我们来迟了……” “终究,还是逃不过么……” “舍利子,五浊临世,十恶降生,众生垢重,悭贪嫉妒……” “诸佛,出于浊恶之世……” …… 次日清晨。 安贞坊,鞭炮齐鸣。 经过多天休养,王信已明显恢复,辞了六扇门差事,来找张彪。 刚一来,便看到这热闹景象。 一名瞎眼老汉被众人簇拥,他身形干瘦,宽大的员外服穿在身上,就跟套了麻袋一样。 “周老爹,恭喜啦?” “说错了,要叫周员外!” “听说令郎买了北城一处犯官家宅,您周家可是要飞黄腾达了。” “您让周大人帮忙问问,那御真府还缺不缺人,看看我家儿子……” 王信认得那瞎眼老汉,正是张彪的邻居周老爹,听了一会儿才晓得因果。 他惊讶中带着一丝羡慕,摇了摇头,敲门进了小院,啧啧道: “真是一朝风云起啊,彪哥,那御真府今后可了不得,我记得您没少帮他们爷俩吧?” 张彪刚练完功,打了盆水正在洗漱,闻言笑道:“前几天就走了,今日是锦衣还乡,方才还上门得瑟了一番。” 王信一听便知怎么回事,骂道:“妈的,真是白眼狼。” 随后,无奈道:“彪哥,守明熬了许久,刚成铜牌捕头,还是舍不得六扇门差事。” 张彪微微摇头,“无妨,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随他去吧。” 说罢,便带着王信前往丰邑坊,介绍给郭老汉等人认识。 他也不隐瞒,将郭家湾匠人的身份如实告知,让王信帮忙看着工地。 并非怕匠人偷工减料,而是担心附近的城狐社鼠上门滋扰,惹出麻烦。 王信为人机灵,对京城坊中各种道道门清,功夫也不错,足以应付。 随着形势愈加复杂,张彪还要兼顾修炼,分身乏术,自然需要帮手。 没谁比王信更合适。 若机会一到,也会带其入门修炼。 叮嘱好王信诸般事宜后,张彪便背上包袱,往西市而去。 前些时日经常练习,冥火术材料已经有点不够,他决定再次采集一些。 但刚到西市,张彪便眉头一皱。 只见鬼头柳附近,围了许多人…… 第76章 灵界狭路逢 “让开让开,都别挤!” 鬼头柳周围,工匠正忙着砌墙,看模样是要修座小庙,将柳树遮掩。 周围挤了一圈百姓瞧热闹。 “吴大人,为啥要修庙?” 有人忍不住好奇询问。 西市的官员开口道:“今日有朝中大人谏言,说西市乃商贸之所,这些年越发繁荣,人流密集,易生出事端,作为刑场已不合适。” “今后刑场,将定在皇城午门外,彰显朝廷法度,震慑歹人。” 场面话,自然不是所有人都信。 有名商户嬉笑道:“换地方就换地方,修庙做甚?” “吴大人给透露一下,是不是有啥忌讳,咱们以后,也好有个防备。” “问那么多作甚?!” 西市官员两眼一瞪,“我哪知道,总之,以后离远点就行。” “还有,因西市治安混乱,金吾卫楚将军加派了人手巡逻,你们别给我胡乱寻事!” “怪不得,今日安宁许多……” 张彪站在人群中,若有所思。 他看了看周围,果然,无论香会收保护费的城狐社鼠,还是那些骗子小偷,都不见了人影。 这是在防备鬼头柳! 看来朝中已知道了此地是灵界入口,是御真府中的术士么? 张彪心中提起了警惕。 他同样赞成此事,若非怕形成的结界出问题,他早就偷偷毁了鬼头柳。 修庙维护,停止行刑,是目前最好的办法,除非那些宗门出手。 但与此同时,朝庭说不定会派人守护,看来今晚要小心点。 想到这儿,他背起包袱,避过行人视线,再次躲进了那间仓库中…… ……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 正如白日那官员所说,西市已加强防备,不仅有武侯巡逻,还有几队百人的金吾卫士兵驻守。 西市商贸繁盛,各种私底下的买卖不少,夜间偷盗杀人更是常见。 而如今,却显得十分安静。 唰! 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出现在房顶上,正是月影。 在张彪操控下,月影飞快在屋顶之上游走,宛如黑夜幽灵。 看清守卫布置,张彪才略微放松。 除了武侯和金吾卫,并无高手暗桩潜藏,更别说御真府的异人。 张彪这才出了仓库,避开巡查,依旧进入上次炭行躲藏。 头戴傩面疆梁,再次进入灵界。 依旧是那般景象。 万物腐朽更新,不停轮回。 张彪小心看了看周围,将尚未祭炼的阴符流珠一股脑埋在地下。 随后,警惕向外观察。 他可没忘了,这里还潜藏着未知存在,上次差点被其抓到。 之所以前来冒险,有两点原因。 一是傩面疆梁虽可让人穿梭灵界,但其他地方消耗颇大,唯有在入口附近,才能坚持更长时间。 二来冥火花需要残破亡魂浇灌,才能盛开,这里能找到更多。 运转傩面,周围迷雾顿时散开。 远远望去,那鬼头柳黑影似乎变得更加高大,密密麻麻的黑线不停扭动。 张彪眼角微抽,不再观望。 鬼头柳不知被什么东西遮挡,看上去只有模糊黑影,灵视之眼无法鉴别。 但那东西,又让他直觉感到很危险,若近距离观察,必然被发现。 想到这儿,张彪扭头就走,进入后方西市废墟中,寻找冥火花。 有了上次经验,他速度很快。 亡魂喜欢躲藏在阴暗中,在曾经死去的地方停留,演绎死时景象。 腐朽店铺内,掌柜模样的亡魂低头垂立,忽然身形闪烁,倒在地上,胸口渗出黑血…… 香粉店内,两名女子亡魂脸色惨白,盯着他诡异微笑,随后忽然化作死尸,衣衫凌乱,面孔扭曲…… 小巷中,孩童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转眼就倒在血泊中…… 这些,都曾是西市冤魂。 他们有的还能存在,有的已化作冥火花,还有的正在被种子寄生。 张彪平静的望着这一切,早已没有半点恐惧,小心摘取种子。 鬼头柳那边,必定有无数亡魂,冥火花也更多,但却不适合前往。 铛! 又是一粒种子掉落,被铁铲接住。 张彪正要放入囊中,却忽然浑身一僵,连忙转身看了看周围。 他此刻,正在一家布匹行内。 周围货架上,偶尔出现层层叠叠的布匹,却又迅速生出霉斑腐烂。 这种现象很常见。 灵界腐烂轮回,似乎与时间有关。 现实中越是容易腐朽的东西,在灵界投影变化越快。 方才,他感觉到脑后一阵寒意,但转身后,却什么也没有。 张彪不敢大意,扣住阴符流珠。 灵界,可不止有亡魂。 难道是上次那东西? 张彪走到门前,观望四周。 在他身后, 房顶黑雾涌动, 幽暗处出现个惨白面孔。 唰! 一道黑影出现,呼啸而下。 张彪只觉脖子一紧,好似被缰绳勒住,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瞬间将他吊上半空。 在上面! 张彪毫不惊慌,莫问刀仓啷一声拔出,绕头一旋。 刺啦……布匹撕裂声传来。 张彪身子下坠,空中一个扭腰旋转,阴符流珠呼啸而出。 啪! 阴符流珠击中腐朽木梁掉落。 那里已空无一物。 是什么东西? 张彪眉头微皱,看向地面。 只见一截断裂的黑布,正如活物般不断扭动,随后化作黑雾,渗入地下。 灵视之眼根本来不及查看。 布匹…… 张彪若有所思,看了看周围。 灵界诡物种类繁多,但也有其大致归类,能操控物品者,“精”常出没于现实,“鬽”则隐于灵界。 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张彪不惊反喜。 无论哪一种,都是炼器材料。 “月影!” 低声念咒,黑猫顿时跳出。 “精”的力量,同样来自灵界,本体吸收现实灵气,施展诡术则借助灵界之力。 “喵!” 进入灵界,月影也精神了许多,不再需要张彪真气维持,还绕了几圈,小脑袋在他腿上蹭来蹭去。 “乖,快找找!” 张彪连忙叮嘱。 这小东西一点也没猎食的兴奋感,多半是厉鬼依附的“鬽”。 “喵!” 月影在屋内转了几圈,忽然向房后窜去,盯着一堆腐朽木板低吼。 张彪顿时眼睛一亮。 哗啦啦…… 他快步上前,几脚将朽木踢开。 果然,下方有一地道。 西市之中,常有人私掘暗室,有的用来进行不法买卖,有的则用来存放珍贵货物,避免贼人偷走。 洞口幽暗,阴雾缭绕。 虽看不清里面,但张彪却能感觉到,一股阴暗的怨念,正在注视着自己。 这家伙要偷袭! 经历数次搏杀,张彪已摸清规律。 这些个厉鬼,虽然没了生前意识,但还是会凭借本能伤人,犹如某种野兽,但行事更加僵硬。 就像那永定河水魅,按照固定路线前行,被他陷阱困住。 看来下方邪物,是习惯藏在黑暗中害人。 张彪一乐,从腰间捏出一把粉末,口中念动鬼咒,随后猛然跳下,呼得一吹。 霎时间,蓝焰喷涌而出,同时伴着凄厉尖叫。 张彪长刀一横,定睛观望。 下方密室并不大,空空荡荡,只放着几个腐朽木箱。 一名男子亡魂半吊在空中,浑身被冥火包裹,疯狂颤动,手臂长的舌头扭来扭去。 鬽鬼(黄级一品) 1、因上吊自尽而陷入灵界的亡者,附于古旧器物之上,怀着生前怨恨,喜好诱人上吊,吸食精血。 2、依附器物为媒,可穿梭灵界,可施展诡术:控物、迷魂,畏惧阳光火焰,至刚之物。 3、求求你们,别再逼我了,真的没钱还…… 张彪一看,便心中有数。 西市之中商户众多,难免有香会盯上此地,放贷收钱,做暴利买卖。 若走投无路,一旦去借,便如蚂蝗堆里打了个滚,不吸干你全身的血,绝不离开。 没多久,厉鬼烟消云散。 一匹黑布并未被冥火点燃,从空中落下,缓缓消失。 这便是依附物。 虽灭了鬽鬼,但本体还在现实中。 张彪看了看周围,记下位置后,便继续出发,寻找冥火花。 灭掉鬽鬼,让傩面疆梁再次积蓄一些力量,能够支撑更长时间探索。 有了经验,目标也更清晰。 张彪每到一地,都会派月影探查,看是否有厉鬼隐藏,或什么宝贝。 灵界之中,可不仅有冥火花。 但可惜的是,找了不少店铺,别说宝贝,就连厉鬼也不见一个。 冥火花种子,倒是采集了不少。 张彪无奈,眼看时辰差不多,便立刻折返回到原地,挖出阴符流珠。 “喵!” 就在这时,月影突然示警。 张彪猛然抬头,提起警惕。 月影感受到了异常气息。 并非是上次怪物, 而是有陌生气息突然出现。 张彪收好阴符流珠,顺着月影所示方向小心前行,藏在断壁后观望。 只见鬼头柳附近客栈内,一人从腐朽的小楼中走出。 那人手持长幡,幡上弥漫黑雾,白面长须,一幅阴阳先生打扮。 只见他先是看向远处鬼头柳,眼中满是忌惮,随后从怀中取出一枚葫芦。 轻轻一倒,顿时有大量黑色线虫掉落,在地面钻来钻去,吸收着灵界气息,并且互相吞噬。 这家伙是谁? 叮铃铃! 腰间铃铛忽然响起,阴阳先生猛然抬头,微笑道:“想不到京城还有同道前来,不如现身一见?” 张彪闻言,缓缓走出。 那人正是杀生教左护法。 他看到张彪脸上傩面疆梁,顿时眼睛一亮,惊喜道:“原来是方相宗的道友。” “在下灵虚子,来自玄阳宗!” 第77章 修行初斗法 灵视之眼运转,对方信息涌上: 许灵虚(黄级一品) 1、来自江左的术士,为杀生教左护法,有着惊人武艺,为人阴险毒辣。 2、行杀生祭,以蛊毒之术致瘟病泛滥,百姓病死无数,获得神通:役虫,神术:夺魂、邪影、蛊咒。 3、感染邪念,需吸血为生…… 玄你娘个头! 张彪心中暗骂,声音却依旧冷漠,带着一丝疑问:“玄阳宗?我没听说过,那是什么地方?” 他同时暗自警惕。 如果没记错,梁定山便是中了神术:夺魂,多半便是此人出手。 此人会三种神术,还有一个役虫神通,竟能通过杀生祭获得。 也不知害了多少人…… 见张彪不知,许灵虚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笑道:“自然是修行宗门。” 说着,便一边向前走,一边摇头叹道:“道友无需戒备,想必你门中长辈并未告知,我玄阳宗与你方相宗,向来交好,亲如兄弟……” “真的?” 张彪声音微颤,激动道:“我一人修行摸索,正要向前辈请教……” 说着,迷魂镜猛然一照,同时甩出三颗阴符流珠。 宝镜照射,许灵虚脑袋一懵。 叮铃铃! 腰间铃铛摇动,他猛然惊醒,见阴符流珠飞出三道黑气,顿时头皮发麻。 “小贼阴险!” 他一声冷哼,摇动手中长幡。 阴符流珠释放的阴咒黑气,不知受了什么吸引,竟尽数落在长幡之上。 凄厉惨叫声响起,似乎有人脸闪现,长幡顿时破了三个小洞。 顾不上心疼,许灵虚手捏子午印,以奇怪步伐向后一跳。 唰! 身子一闪,竟一分为三,从不同方向袭来,同时挥手射出飞镖。 娘得,果然难缠…… 那长幡绝对是不俗法器。 现在所用,多半便是神术邪影。 张彪躲过飞镖,迅速后退。 他可没忘了,对方还有夺魂咒和役虫放蛊的本领,哪敢让其近身。 果然,邪影分身与暗器全是掩饰,许灵虚眼看距离合适,立刻举起腰间葫芦。 嗡! 一大群毒蜂呼啸而出,直扑张彪后背。 但张彪此时却猛然扭头,掌心摊开,鼓起腮帮子一吹。 呼~ 冥火翻涌,毒蜂烧了个干干净净。 许灵虚也吓了一跳,连忙后退避过冥火,眼中惊疑不定望着张彪。 他自诩术法纯熟,诸般手段联合,除了教主那怪物,谁都不放在眼中。 眼前这小子有些古怪,自己暗手全被其料中,莫非有什么感知神通? 张彪心中也是砰砰直跳。 不算上次偷袭曲三郎,这还是他头一次真正与人斗法。 都是肉体凡胎,挨着就死,其中凶险,远胜江湖厮杀。 但他却毫不惊慌,因为手中还有莫问刀这个底牌。 但要把握好时机…… 就在这时,二人同时一惊扭头。 只见鬼头柳方向,一道黑影飞奔而来,似人似兽,两眼红光闪烁,带着令人窒息的凶厉之气。 “鬿兽!” 许灵虚一声惊呼,手中长幡摇动,顿时被黑雾包裹,嗖得一下退回客栈朽楼。 张彪也点燃三阳真火,一股莫大吸力传来,眼前一黑已回到肉身,脱离灵界。 他顾不上细想,立刻转身,来到炭行二楼,推开窗户向远处观望。 远处客栈二楼,同样有一面窗户缓缓打开,露出许灵虚阴森面孔。 火光闪烁,伴着大量脚步声,一队金吾卫士兵巡逻而来。 “兄弟们,休息一会儿。” 带头的校尉一声招呼,士兵们纷纷坐下,掏出怀中干粮边吃边聊。 张彪远远对着许灵虚做了个割喉的手势,随后退入暗中。 许灵虚则一声冷笑,合上了窗。 方才斗法,都消耗不少真气,以他们如今修为,谁也奈何不了谁。 再打下去真气枯竭昏倒,说不定会被这帮金吾卫捡了便宜。 …… 绕道回到仓库,张彪连忙打坐,恢复少许精神后,才推演方才得失。 能当杀生教左护法,确实不简单。 如今灵气才复苏没多久,对方便有了神通和诸般神术,唯独修为一般。 但此事,也令张彪警醒。 杀生教这杀生祭着实可怕,对方获得诸多术法,虽说有代价,但吸血为生,对方恐怕根本不在乎。 按照傩面疆梁和《游仙记》上所述,获得不匹配力量,都要付出代价。 他正统服食法,都有丹毒危险,对方这恐怕代价更大,否则早就行杀生祭提高。 但一切都只是猜测。 若不想办法,下次再碰上,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还有那鬼头柳。 虽来不及查看,但许灵虚叫得那一声“鬿兽”,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竟是这玩意儿! 鬿兽,乃兽类亡魂成厉鬼。 一般来说,飞禽走兽遵循自然法则,很少有人类这般七情六欲,即便亡魂落入灵界,也很少化为邪祟。 鬿兽,便是其中异类。 就像伥鬼背后必有虎妖,鬿兽,也是某种更强大存在的奴仆…… 鬼头柳那边, 有一尊鬼神酝酿! 想到这儿,张彪眉头紧皱。 玉京城,怎么会有这玩意儿? 一般来说,亡魂滞留原地,只会不停演绎死前景象,顶多吓人一跳。 厉鬼则则凭借本能害人。 再往上,便是鬼神。 成为鬼神,就代表着有了少许灵智,可修炼成长,可操控一地,甚至能吸收凡间香火。 巫神庙镇压的鬼婆,既能操控小鬼,也能吞噬妇孺灵魂,就可归为鬼神一类,按傩面疆梁上所言,为“魖”。 鬼神,是以修炼方法分类。 “魖”,虚耗也,凡是靠吞噬精血阳气修炼的,都称为魖。 西市没有出现大范围死亡,鬼头柳中酝酿的,应该不是魖。 看来要留心一下。 相比那杀生教左护法许灵虚,张彪所得傩面疆梁传承,专门对付鬼物,自然了解更多。 如果找出鬼神根脚,就好办了。 张彪看着月光,若有所思。 鬼神各自都有特点,他即便对付不了,也能想办法躲藏利用,设下陷阱。 若杀生教的人再敢进来,绝对让他们魂归灵界! …… 不知不觉,天光大亮。 张彪一直等到西市人潮拥挤,才换了身行头,装作商人四处闲逛。 他晃晃悠悠,来到记忆中那间布行,只见大门紧缩,不仅贴着封条,还被泼了大粪狗血,都已干结。 “老板,这是出了啥事?” 他随意向附近商户问道。 “被追债了呗。” 店老板是名操着幽州口音的老者,他小心看了看周围,摇头惋惜道:“店主顾三郎也是个好人,可惜被人骗了货银损失惨重,才找天王会借钱。” “现在人不知跑哪儿去了,天王会的人上门抢了货,原本还要霸占店面,但留下守夜的两名伙计突然上吊,就没了下文。” “出了这种邪乎事,知道底细的,谁敢租啊。” “哦,原来如此……” 张彪也跟着叹了口气,随后绕到店铺后方,仔细查看。 怪不得没人发现。 店铺后方是条暗巷,堆满了杂物,还有不少人随意方便,留下的腌臜物。 张彪搬开几个木箱,找到地道密室跳了进入,恶臭味顿时扑面而来。 一具尸首吊在木梁上,虽说秋日蝇虫很少,但也腐烂的不成样子。 张彪微微摇头,将尸首放下,查看那用来上吊的黑布。 火沙罗布(黄品一级) 1、来自西域的珍贵布料,火鼠毛发溶解抽丝,九蒸九晒而成,常年不腐,水火不侵。 2、此物曾因争夺死人,与灵界产生纠缠,又被吊死鬼依附,晋级入品。 3、因年代久远,这曾经人人争抢的布匹,留在库房中无人可识…… 张彪看罢,有些无语。 顾三郎若知道自己手中有这宝贝,那还会去找天王会借钱。 但也不奇怪。 这种宝贝或许流传甚少,别说顾三郎,就是他都没听过。 虽然勒死过人,有些不吉利,但用作炼制鬼影披风的材料,再合适不过。 想到这儿,张彪收起黑布,故意敞开地道入口,出了暗巷迅速离开。 没一会儿,一名商户捂着肚子匆匆进入暗巷,刚蹲下没多久,便左右乱嗅:“妈德,怎么这么臭。” 很快,布行周围便一片骚乱…… 而此时的张彪,已买了一车猪肉酱菜米面等,大摇大摆向着丰邑坊而去。 远处一座酒楼上,许灵虚左右查看,折身坐在桌前,喝了口酒摇头道:“人太多了,根本分不清。” 李佳皱眉道:“方相宗巫神庙的传承有危险,是白阎故意透漏给义崇会,让他们用命取回,再半路夺取,没想到被截了胡。” “按照大人所言,这人得到传承没多久,便能修成术法,杀掉曲三郎,还能在您手下逃生,是个大患啊!” “当然是个祸害!” 想起昨晚的事,许灵虚心中还有些后怕,冷声道:“派人私下查,尽快找出此人身份。” “白阎那边怎么样了?” “据他说,栾莫言派人从丐帮买了许多孩童回来,并没弄出动静,已种下活芝彘,小雪之前,便可炼出丹药。” “皇上肯定要派人试药,就怕到时……” “放心,生病、衰老,那种生机一点点消失的恐惧,我见过太多了。” “即便知道代价,又有谁能忍住诱惑……” 第78章 白骨制法器 德善坊,庆丰楼。 鹅儿黄,烤鹿肉。 “大人……我先干为敬!” 铁守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叹了口气,脸上的歉意难以掩饰。 “我儿玉成在清山先生那儿读书,若丢了六扇门这身份,将来就没机会入国子监。” “半生江湖飘泊,我最知其中苦楚,能给玉成铺一条路,这辈子就值了……” “说得哪里话。” 张彪同样端酒一饮而尽。 他看着铁守明与王信二人,心中莫名有些感叹。 昨日回到丰邑坊,得知铁守明来过,留下口信,说今日请客赔罪。 依旧是这座酒楼,上次两人还是自己手下,短短时间,已物是人非。 王信见状,连忙笑道:“铁哥你总是这样一本正经,就待在六扇门,将来咱们有事就靠你了。” 张彪沉默了一下,也点头道:“守明所虑没错,如今世道飘摇,有个官身,也好护住亲人。” “但六扇门差事同样危险,郭安有没有派你们继续下地道?” 铁守明摇头道:“那倒没有,如今下面全是宫中禁卫,除了郭总捕头,只有那些御真府的术士异人能进。” 说着,难掩眼中羡慕,“这御真府,可是京城如今最红的衙门,皇上动辄赏赐,已有数人换了宅子,真是一步登天啊。” 张彪摇了摇头,“相信我,那绝不是什么好地方,最好离他们远点。” 铁守明愣了一下,正色点头道:“确实,树大招风,麻烦也多。” 张彪知其会错了意,也不好细说,只是点头道:“总之注意点就行,遇事莫要强出头。” “您放心,我晓得……” 出了庆丰楼,张彪便带着王信告辞离去。 望着二人离去身影,铁守明眼中有些羡慕,随后便深深吸了口气,走向坊门另一侧。 几名正喝茶的年轻捕快凑了过来。 “大人,那位便是勾魂手?” “听说是门中年轻一辈有名的高手,待到现在,恐怕早成了银牌捕头吧,可惜了。” “他为啥要离开?” 六扇门损失惨重,如今既有外地调来的人手,也招了不少生瓜蛋子。 “问那么多作甚!” 看着几个好奇宝宝,铁守明气不打一处来,“多关心点正事。” “大人,咱刚接了什么案子?” “去查丐帮,京郊那边最近丢了不少孩子,定与他们有关……” …… 出了德善坊,王信便前往丰邑坊继续监工,他与郭家湾众人相处不错,正寻思要把竹林改造一番。 至于张彪,则回到了老宅。 他紧闭院门,从墙后挖出几个坛子,小心放到桌上。 里面盛放着白骨妖骸骨。 掏出一颗颗阴符流珠,果然,那些骸骨已不再动弹作祟。 张彪小心拿起一根骸骨查看。 色泽莹润宛如冷玉, 轻叩之下有金铁之声。 他已用灵视之眼查看过,最重要的信息只有一个:兼具尸精妖三性,制作法器重要灵材,可为阵法之基。 怪不得火罗教和杀生教都想要,就连方相宗传承也特意提及。 这东西,即便在修士横行时代,也不容易找,更何况如今这天地灵气刚复苏之时。 成型条件太过苛刻。 它的特性也很简单,因为经历过尸精妖三种形态,所以天生适合刻阵。 傩面疆梁之上,记载了四种诡器,分别是迷魂镜、鬼影披风、冥火葫芦和恶咒手串。 法器的好处,便是能快速施展术法,经历过斗法,张彪更知其珍贵。 快一步,便是生死两别。 想到这儿,张彪立刻动手制作。 恶咒手串最简单,用白骨磨珠刻阵,将阴符流珠串连,用血炼之法使得心神相通。 很快,手串便制作完成。 二十三颗阴符流珠,加一枚白骨阵珠,缠绕两圈套在左腕勾魂索外,冰凉温润。 这个的好处,是使用时无需念咒,直接便可用真气激发,但珠子却要时常替换。 迷魂镜也简单,只需取一些磨下的骨粉,与魅余混合修补,就可重回巅峰。 鬼影披风有白骨和火沙罗布,但还缺一种关键灵材:施展诡术影遁,所需要的魆余。 魆鬼,便是吴阿婆所化的那种鬼物,但他至今只见过一只。 至于冥火葫芦,张彪决定奢侈一把,用白骨妖头骨替代。 毕竟冥火术的威力最为强大,若能直接施展,战力必然陡增。 这是项不小工程,直到半夜,也只才雕了个轮廓,接下来还要刻画符阵,日夜以心神温养。 他已决定这段时间不再乱跑。 就连崔老道那边也传了消息,除非能有梁府宝参那种级别的药材,否则暂不接活。 原因很简单,杀生教此时必然在找他,制成法器后,安全才更有保障…… 梆!梆梆! “夜半子时,防火防盗。” 打更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安贞坊内大多漆黑一片,唯有张彪小院内烛火昏黄,黑夜中更显孤独…… …… 朗月高照,玉京城已无白日喧嚣,但平静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城南,永定坊。 张彪曾于此地得到迷魂镜。 前些时日粮价暴涨,对城中各阶层,影响各不相同。 有的权贵身陷囹圄,有的富家公子趁机大发横财,长辈还挺过朝堂风云,加官进爵…… 有的商户破了产,有的百姓无奈举债,也有的人艰难度日。 而对于永定坊这种贫民窟,简直是毁灭性打击。 不少破烂窝棚中,已有饿殍腐烂,散发着恶臭,无人搭理。 破旧危房之中,火光闪烁。 一群瘦骨嶙峋的少年聚在一起,浑身发抖,脸色惨白,望着沸腾铁锅。 里面,一只孩童手骨飘荡,白汤翻滚,肉香四溢。 众少年咽着唾沫,却无人敢动。 终于,一名少年起身,喃喃道:“别让小六子白死,我们,都要活下去。” 有他带头,众少年再也忍受不住,扑了上去,不顾滚烫,面孔扭曲,边吃边流泪…… 忽然,他们惊恐地望着门外。 两名乞丐正在黑暗中看着他们,蓬头垢面,满脸脓疮,带着诡异笑容,犹如恶鬼。 “抄家伙!” 少年们惊慌失措,有的拎起木棍,有的捡起破瓦,个个面带恐惧。 “呸!” 两名乞丐啐了口唾沫,转身离去,在暗巷中边走边聊。 “这些不能用?” “不行,人家要的是不满九岁,健壮无病的,这些个小东西,吃了病人肉,活不了几天了……” “啧啧,可惜了。” 远处角落中,一人缓缓探出头来,斗笠下,正是铁守明面孔。 他看了看那些少年所处破庙,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再看向乞丐背影,已面色冰冷,满眼杀机,放慢脚步,偷偷尾随。 他不知道的是,远处永定坊墙外,正停着一辆装着大木桶的马车。 这木桶,是用来运粪水之物,京城之中常见,但此刻却无一丝臭味。 坊墙狗洞内,忽然钻出几名乞丐,扛着几个麻袋,小心放入空木桶中。 车夫是一名络腮胡男子,身形高壮,虎口满是老茧。 他看也不看,抛出一袋银子,便驾着马车疾驰而去。 马车速度飞快,似乎知道所有金吾卫巡逻路线,在夜色中穿街过巷,很快来到北城一处宅邸。 后门早已打开,他驾车而入,两名守卫才缓缓关门,警惕望着周围。 一口口麻袋被拎入地下密室。 密室内,火光闪烁。 “先生,货到了。” 男子面色冰冷,一声抱拳便转身离开,似乎不忍看到眼前景象。 一口口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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