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他会在乎的,看他对那两个兴欣出来的人怎样,就知道了。” 叶修的办公室内终年恒温,会客区的茶几上放着一杯热茶,拱上来的水汽勉强结雾成烟,出不了杯口就散了,见不到痕迹。失去这份袅袅的阻挡,陈果那张愁云满布兼有不忿的面孔更加扎眼。 叶修回了嘉世后,和陈果的联系算不上样多,但关系照旧,没断也没变,他们还叫着兴欣众伙计在别处小聚过几次。不过要说上到嘉世的楼上来,陈果这还是第一次。 世事一转一承,叶修的身份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陈果看他待他,依然轻松自在,与看待当年那个兴欣的杂役没太大区别。所以她有事求救于叶修,倒也没什么惶恐的,只是她自小独立,当老板娘,养下了耿直急烈的性子,心似豆腐嘴似刀,又要强,为了朋友还好,为自己就不愿轻易示弱求人。再加上她看了最近的新闻,知道叶修也逢多事之秋,不想给他添乱。 无奈她实在是招数用尽,难以支撑,更不想让父辈的基业毁在自己手里。都怪她当时受不了激将法,火急火燎地应了战,而那两个轮流来踩馆的男人赌技不凡,高出她和唐柔不少,几天赌下来,唐柔还有两次赢的时候,她就一输到底,以至于骑虎难下,输晕了头。又着急翻盘,今天早上把麻将馆的地契压上赌桌,输了出去。她以年代久远需要回祖屋翻找为由,签了欠条,按了手印,好歹要来了几天宽限时间,然后再也捺不住,奔到嘉世来找叶修。 陈果的双手几次交错握上杯身,又撒开手,最后一次,她抬眼望向叶修,叶修的笑容不减,很熟悉,还是当她员工时的那种,和煦有礼却不刻意讨好,令人心安。陈果心中一酸,眼眶鼻尖都跟着酸,她勉强吸住蓄满眼眶的泪水,命令它们只可打晃,不可下落,她后撤身体,将瓷杯带过来,握在手中压惊,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向叶修倾倒干净。 叶修只给陈果倒了一杯果味乌龙茶,没招呼自己,他手中没东西可拿,只管倾身听着,不时地点头,眼神放在令陈果舒适的范围内,引导她说下去,说下去。 茶几下面放着一摞报纸杂志,叶修像等关死的水龙头滴完水那样,等陈果说到说无可说,再以动作打断她,伸长胳膊去够报纸杂志,他坐得离茶几较远,躬身弯下腰,屁股压住椅子,压得椅子两条后腿狠命翘起来。 陈果的泪珠本已挂到下睫毛上,她看叶修做这种高难度动作,晃晃悠悠的,吓了一跳,眼泪都吓返航了,怕他摔着或者压到肚子,也做出伸手去抓东西的动作。叶修刚好拿到手,正身撤回原位,将报纸杂志堆到腿上,翻了起来。 光惦记着自己的事去了,都忘了问叶修近来身体怎样,陈果有些恼悔,赶忙补上询问,叶修翻了两页报纸,停下手,抬起头来,“很好啊,身强力壮,能生能养。” 陈果撇撇嘴,不以为然,“报纸上连化验单都有了,还想瞒谁?”――这种“真不让人省心”的口气,也是叶修极为熟悉的。 叶修说得真诚恳切,“说完全没事你也不信,不过真不要紧,注意休息就行。”他倒是把医嘱削了个三三五五,削掉前因后果,再讲出来。 陈果脸上的表情由不信任过渡到勉强信,刚想唠叨几句,再一想,愣住了,自己这不是正在找机会不让叶修注意休息么?她大大咧咧惯了,不矫情扭捏,只是生养体大,她也难免为自己给叶修添乱而赧然,欲言又止。 叶修看得出来陈果的犹豫,含着话,介于吐不吐之间,他低下头继续翻报纸,每份报纸只在固定板块细掠一遍,又换下一份,说道,“你见了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回去可得左领右舍地帮我宣传下,叶修没事,信任嘉世,这口号怎么样?” 陈果心上自己跟自己讨论的话题被叶修轻巧地拽走了,她一呆,随即反应过来,木讷地点点头,“哦,好啊,没问题的。” “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叶修问回正题。 “嗯?”话头转得太快,陈果还沉浸在怎么说到做到,帮叶修“宣传”中呢,叶修又掀了新页,陈果赶紧动脑追他,回忆来踢馆的人的长相细节,以增识辨度。 她断断续续地说了几条,也没说出什么特征,叶修翻到一本杂志,摊开,手指夹住书脊,将一页纸送到陈果眼前,问,“是旁边这两个人么?” 这页上只有一张照片,全彩,占了四分之一的地方,照片上有三个人,都是半身呈相,面向镜头,从某家赌场的正门里走出来,下台阶。 叶修让陈果看“旁边”的两个人,陈果也没把中间的周泽楷忽略了,她一把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墩,落势猛,震得桌面上一声响,高声叫道,“对对,就是他俩!怪不得我觉得有点眼熟,原来是轮回老板的两个跟班。”话到最后,语气也不一样了,十分里有七分瞧不上的意味,又哼出一句,“我想起来了,其中一个还说过,扛不住的话,记得找我的富贵朋友帮忙……” 这富贵朋友指得不是叶修又是谁? 这个自然,陈果被吴启和杜明追打得惨,虽然不明原因,也道是技不如人,输得颇为心服,自认倒霉了。现在知道两人真正身份,感触定是大不相同。她关注叶修关注得多,知道轮回与嘉世的一摊烂账,知道近来周泽楷发力对付叶修,也就猜得出来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一绝到底的踢馆,顺藤摸瓜地深思下去,那两人来兴欣,赢去地契,不用说,准是周泽楷对付叶修的一招棋,他查到了叶修和兴欣的渊源,明里对付她陈果,暗里指向叶修……陈果心中的天平早就无限倾斜向叶修,仇视周泽楷,这会儿再看吴启和杜明,便是低到尘埃里,再想起输掉麻将馆的全过程,更是气得嘴唇哆嗦,连话都说不出来。为自己,也为叶修。 吴启和杜明出镜少,叶修翻了大半摞书报才找到,现下功德圆满,他再把杂志报纸堆放回去。他见陈果的脸色极差,敛足了败色,时灰时青时红地轮换,就知道她看明白个中真情了,不用他费力解释。但该说的话叶修还是要说的,“老板娘”,他对陈果的称呼未改,“你不用找地契了,他们是冲我来的,这事交给我吧。” 叶修的大包大揽加重了陈果的卡壳,她心里清楚,叶修揽全责是没有错的,她遭的这趟无妄之灾,本就是因为她是叶修的朋友,重视的朋友,捎带上的。也正因如此,她是叶修的朋友,重视的朋友,她一点也不想说,好吧。 她的江湖豪气在酝酿之中,稳步抬升,像游走在体内的一口气,要到顶了,快吐出来了。 她倏地拣出来余温犹存的记忆。 方才她心煎不已,说得很激动,几处地方都说得语无伦次,颠倒反复,叶修一直不插言,任她痛陈,权当发泄。情急之下,她便没注意到叶修唇角眉尾的笑意消失了,面色也逐渐沉暗下来,不明显,不阴仄,更接近面无表情,却带了点有重量的压力,甚至能够感觉得到,他连皮肉也一瞬绷紧了,又一瞬放松开。 太不寻常了,这不寻常仅限于叶修,或者说是,出现在叶修身上,寻常的反应都成了不寻常,不寻常到陈果很快有了她察觉不到的知觉,她的话越说越慢,卡了碟似的停住了,为什么,哪里不对?她没细想,她该说的其实也差不多说完了,就没再开口。没多久,叶修的表情变回去了,没有笑,只是气压升回去了,没了迫人感。 现在回想起来,陈果意识到叶修是在生气、愤怒,为她被卷入是非而生气、愤怒。 陈果还神,当下更是感动不已,感动叠感动,尽管能力有限,她也得为朋友分忧啊,这口义气立即从她口中喷薄出来,她对叶修讲,“不用了!我们自己本事不到家,有什么可说的,要收房,让他们来收,你不用管我,安心做你的事!” “啊?”叶修讶然,�_目结舌,“说不要就不要啊?你也太大方了吧,老板娘,没了房子你们睡哪啊?” “……”,叶修这话,效果奇佳,陈果顿时如同一只充满了氢气最终充破皮爆开的气球,满腔的干云豪气倾泻而出,随风而逝,人也萎顿下来,好生无语。紧接着她又精神起来,板直身子,连连咬牙,怒斥叶修,“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我这是为了谁啊!” “是是,为了我”,叶修忙承认,“可是用不着啊,人家谁看得上你那两层楼啊,还不是看我。” “……”,陈果手心痒痒,张口欲言,言不出来,叶修的赌王光环,在她心里早已褪得剩层皮毛,她不忌惮这个,只是叶修现在了不得,身娇肚贵,不敢惹,她不担心大人,还担心孩子呢,连句重话也不好说,身子一扭,独自窝气去了。 不过,这样一闹,陈果真正的气和愁,却也消了。 从早上开始,周泽楷就赶场似的,接连去到几家分公司开会,尚不知吴启那边战况如何,得手了没。到了午饭时间,他在分公司楼下找了间餐厅,点好简餐,吴启的汇报电话也捡着时间到了。 吴启知道周泽楷今早的行程,不敢打扰,反正老板交代下的事情已经办妥,字据都立了,还能有什么变数,是以他等到中午,才找周泽楷,他在电话里问了周泽楷在哪,立即动身赶过去。 周泽楷想,吴启一直候着他,肯定没吃午餐,也给他叫了份同样的餐点,身份有别,没有老板等下属的道理,他就先吃了。 到了地方,进餐厅前,吴启整理好仪容,见到周泽楷,叫了声老板。周泽楷手指点了点桌子,让他坐。吴启坐到属于他的那份餐点前,也没先动刀叉,而是取出对折整齐的欠条,展开,放在方桌上,推过去,给周泽楷过目。 周泽楷随意看了一眼,刀叉在餐盘里交错的速度不减,“吃完说。”,他让那张打印纸零落地躺在桌上,也不动手取走,这玩意不值得他打乱吃饭的节奏。 两人一言不发地动刀动叉,送饭入口,嚼食,下咽,喝水,一餐吃完,侍应过来收了餐盘,又替两人端上咖啡。吴启没调咖啡,也没喝,周泽楷喝黑咖啡,端起杯子来过了下唇,才拾起那张被折痕一分为二的欠条,浏览一遍。 欠条上写着,兴欣麻将馆物业已归吴启所有,原主三天之内交出地契,腾空屋子。右下角有陈果的签字和红泥手印。 没写进欠条的内容,由吴启口述向周泽楷交代,“我派人跟踪了姓陈的女人,他两个小时前去了嘉世。” 去嘉世,除了找叶修还能干什么。 周泽楷又裹了一口咖啡,“不错,忍到现在。”陈果的犟,让他事半功倍。 “她损失越大,估计叶修越坐不住,我们要不要有所防备?”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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