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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还专门问过你一遍,是不是确定要听了!”苍行衣看见他从地上爬起来,连忙打开门跳出屋外。 “我他妈算是知道了!你个恶趣味混蛋,就喜欢看我情绪波动是吧!”不见寒撸起袖子就追上去,“站住别跑!我这就让你体验一下我情绪剧烈波动的感觉!” 不见寒一路追着苍行衣打,跑了小半个宛园,这场气势汹汹的复仇才以两人都跑不动了告终。 绕了小半圈,他们神奇地又回到了这个故事出发的凉亭里。凉亭中,蓝裙的少女蜡像依然目光空洞,依偎在扶手边望着水面。不见寒此刻却丝毫不觉得她有什么渗人的,甚至还感到了一丝亲切。 他们走进凉亭,再次在临池的长椅上坐下,稍作休息。 “恐怖感来源于想象力,要点有三大方面。第一是沉浸式的体验,第二是对未知的留白,第三是制造紧迫感和层出不穷的转折。”苍行衣倚在扶手上,姿态散漫地说道,“而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对恐怖剧本,对任何故事都是一样的。艺术固然来源于生活,而它超越生活的地方,就在于想象对它的加工。” “作为一个执笔的人,并不是我双眼所睹、双耳所闻构成了我所见的世界。我看见的世界,在我的大脑中,在我心里。遇见一个人,我会去猜测他的经历和他要做的事;来到一个地点,我会想象这里曾发生过的一切以及它如何历经变迁。现实像一颗种子,在落进我的双眼之后,在我的心里生长发芽,开出繁花,这就是我的故事。” “你所看见的,所以为的我的浪漫,就是这么回事。”他含笑伸出手,张开五指,从五指的缝隙间漏出凉亭顶端斑驳的彩绘,“观察,想象,重组,表达。这不是我的浪漫,是每一个执笔者的天性。” 不见寒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又觉得,这种时候无论说什么,好像都不太能接得上话。 从很早之前开始,他就这样觉得了——苍行衣这个人,仿佛天生就有着能让世界动容的情怀。 旁人都在被恐惧和生存的压力驱使,被撵着赶着向前奔波,可他却能让世界都随他翩然起舞。在这一刻,不见寒笃信,即使将他扔到丧尸横行的末日里,废土也将会为他开花。 他转过头,看着苍行衣,苍行衣侧首问他:“怎么了?” “你这个人好奇怪。”不见寒屈起腿,双手抱住膝盖,脚跟踩在长椅上,“明明几分钟前才让我气得,想把你按在地上打死,现在忽然又觉得你很有魅力。” “亲爱的,少说点这种说话。我会以为你忍不住要爱上我了。” “滚。自恋狂。” 两人坐在凉亭里,一时沉默,空气安静了许久。 不见寒忽然开口,问:“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苍行衣:“什么?” 不见寒试探道:“我是说,万一啊,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苍行衣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来。 “不会有那一天的,你杞人忧天什么。”苍行衣坐直身体,伸出手揉了一下不见寒的头发,“现在的年轻人啊,问题就是下本不多,想的太多。” 不见寒执着地追问:“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了解你,有时候胜过了解我自己。”苍行衣笑着说道,“我并不是你会喜欢的类型。假如有一天,让我不幸听到你说对我动心的话……” “我会应承你,当你感到后悔时,可以亲手执刀,将我杀死。” 第220章 剧本十一·惊魂旅途·七 353路公交车缓缓驶入站台。 路面凹凸不平,车厢也随着坑洼起伏一阵一阵地摇摆,发出沉闷的响声。好像它是一只盛满了肉汤的破碗,血做的汤汁混合着碎尸扮演的肉块,在颠簸中来回摇晃。 车辆慢慢地停在站台前,车门缓缓开启。 哗啦—— 暗红色的粘稠血液争先恐后,从门缝中涌出,令人不禁联想到一个装满了水的塑料袋子被扎破时的场景。一些胳膊和腿、结成一团的肠子也随之流出,很快漫到等待乘车的乘客脚下。 牧糍:“噫,恶心。” 不见寒:“一般恶心……我们就这么过去?” 牧糍身边的俞尉施捂住口鼻,也发出了十分嫌恶的“咦惹”声。牧糍叹了口气,打横抱起俞尉施,身材娇小的姑娘扛着身高八尺的少年,一个箭步飞跨过漫到脚边的血水,冲进公交车里。 不见寒回头看了看苍行衣,正在犹豫要不要效仿牧糍的操作,把苍行衣打横抱起来。苍行衣微微一笑,一个响指,他们两人出现在车里,而牧糍和俞尉施出现在车外站台上。 跨了个寂寞的牧糍:“???” 抱起猫猫鱼再跨一次!双倍的女友力,双倍的快乐! 车厢里空空如也,没有玩家,也没有鬼怪。到处是碎尸,以及残留的腥臭血水。不知道是这辆车本来就没有玩家登车,还车上的玩家都……已经伴随着刚才那股血水涌出去了。 不见寒抬起头,看了一眼车前报站的红色字幕。 就在他们在宛园里快乐游玩的同时,又有十一个无辜的玩家失去了生命。 太惨了。 他们继续往车厢后面走去,车厢地面的血水呈半凝结状态,踩在鞋底黏连不断,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令人犯恶心。好在血的水位没有漫延到座位以上,只有部分座位残留了肮脏的血迹以及尸块。他们各自找到干净的座位坐下,等待发车。 他们坐下没有多久,要在这站上车的另一些“乘客”也来了。 二十来具造型动作完全相同的蓝裙蜡像,排着队,一个接一个,上了这趟公交车。她们清一色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先上车的找到空位坐下,后面有四具没有位置可坐了,便站在车厢里,安静地呆立着。 二十多个长相、造型、表情都完全一致的蜡像挤在一辆车里,不得不说,场面还是有点渗人的。 好在不见寒他们已经抢先占据了座位,没有和这些蜡像产生冲突。车辆停留在站台的时间一到,车门便徐徐闭拢。紧接着,车辆前方的字幕变化,一行新的提示滚动播放而过。 这一程,只有他们四个人在车上,而且各自都有座位,没有乱跑,因此度过得相当平静。 公交车行驶了大约十来分钟,远远地,隐约可以看见第四站的站台了。 就在他们即将进站的时候,前方的岔路口中,忽然冲出来另外一辆车牌号是“888”的公交车。这辆888公交车抢在他们进站之前停在了站台前,他们乘坐的353路便只能跟随在这辆车之后,停在888路的后面吃它的车尾气。 “又是一个换乘站?”不见寒惊诧道。 是换乘站也好。毕竟换乘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和乘坐另外一辆车的玩家碰面了。如果双方协调得好,能够愉快地合作通关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不见寒在公交车停稳之后,立刻和苍行衣一起朝后门走去,刚下车就好奇地抬头,朝888路车那边张望。 888路车上,陆续下来了许多玩家。他们看起来是早就相识的,或者说应该是全都来自一个组织中。不见寒数了一下,光这一辆车上,竟然就幸存了九个玩家,有男有女,可以说相当厉害了。 就在不见寒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同样也在用警惕的目光,观察这些从另一趟公交车上下来的玩家。 这九个玩家中为首的那个男玩家见到不见寒抬手的动作,同样举起手,似乎也打算跟他们打招呼。可是就在下一刻,他目光不经意地一扫,见到了紧随他身后下车的苍行衣。在看清楚苍行衣脸的一瞬间,他脸色骤然大变,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他回头朝身后的八个同伴大喊:“快跑!进场景!” 另外八人显然对他的判断有绝对的信任,二话不说,立刻拔腿就跑,争先恐后地冲进公交站台后的废旧学校中。动作之迅猛,神态之凛然,简直像是背后有一万只鬼在追他们。 不见寒举起了一半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他忽然感觉肩上微微一沉,苍行衣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刚刚好像见到熟人了。”苍行衣轻声说,“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你和牧糍他们一起走,没有问题吧?”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像是在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 但不见寒此时正在纳闷为什么那些人见了他们就跑,倒也没多留意,只是语气有些困惑地说:“我倒是无所谓……跨时空通讯手机,你带好了吧?待会儿我们有事就电话联系。” “好的,你自己小心。” 苍行衣说完,一个响指,身影消失在原地。 “哎呦,他这是有了旧爱就抛弃新欢了?”牧糍和俞尉施一起,从车上下来,跑到不见寒身边,探头道,“寒寒子别伤心,拜拜就拜拜,下个会更乖~” 不见寒哭笑不得:“这哪和哪儿啊!咱们也进去看看?” “看看呗,大家都进去了,等发车闲着也是闲着。” 和他们乘坐同一辆公交车的二十五具蓝裙蜡像,此时也井然有序地下车,排成一条笔直的长队,动作整齐划一地走进这座废校中。 跟随在蜡像队列之后,不见寒牧糍等人,也走进了校园中。 大门与高筑的围墙背后,是一座非常陈旧的高校。看得出来这里已经被废弃很长时间了,教学楼的墙体上攀满了爬墙虎,砖石路缝隙被杂草打满了补丁。远离了人类的活动,这些残旧的建筑成为了植物和昆虫的乐园,甚至还有蜥蜴大摇大摆地在玩家面前从路中间蹿过。 牧糍在路中间蹦蹦跳跳:“有末世那味儿了!你别说,走在长满杂草的废墟上,感觉还挺浪漫的。” 俞尉施很嫌弃地摇头:“末世不得行。” 牧糍叽叽喳喳:“我对世界观背景什么的不挑剔啦!只要好玩我都可以冲。上次我们一起玩那个打僵尸建房子的末日生存游戏,鱼鱼不是也玩得很开心嘛?” “末世、未来科幻设定,猫猫鱼都不可以。这是不适宜娇气的猫猫鱼生存的环境。”俞尉施持续摇头,“猫猫鱼是一条血统纯正的西幻和武侠猫猫鱼。” “那我也冲西幻和武侠!糍糍和鱼鱼贴贴~” “昂,鱼鱼和糍糍贴贴~” 不见寒走在他们两人后面,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对话,整个人都快要被粉红色的泡泡淹没了。 他只感觉自己又大又亮,像个探照灯的灯泡,非常多余地出现在了不应该出现的地方。苍行衣在的时候,他还没有这么明显的感觉,可一旦苍行衣离开,他就感到自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没人疼爱的孤儿。 他十分受不了地打断了他们:“我打算去教学楼那边看看建筑里面的具体情况,你们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一起去吧,在剧本里分开是很危险的呀。”牧糍搂着俞尉施的胳膊,朝不见寒眨眼。 不见寒:“……行。” 教学楼一共有两栋,似乎对应着初中、高中两个学部。每栋又有六层楼高,大约是两层楼一个年级的分布方式。 不见寒拨开阻拦道路的杂草,来到教学楼一楼的一扇门前,门锁已经生锈了。但是他用力一拧,仍然勉强可以将门锁拧开,将门往外拉开,露出里面的课室来。 课室里也已经长满了青苔。爬墙绿叶植物沿着敞开的窗口钻进课室内,攀援墙壁,像一丛节日装饰。四周课桌椅被撞得东倒西歪,分布散乱,像是在这间课室中,曾进行过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逃。 不见寒走进课室,环顾四周,正打算问牧糍要不要进来看看。背后忽然传来碰的一声巨响,门自己关上了。 不见寒:“???牧糍,你们关我门干嘛?” 提醒自己在恐怖游戏里要养成随手关门的好习惯是吗? 门外没有应答声。不见寒一脸费解,走到门前,再次用力拧了一下,大力将门推开。 刚一推开门,他就愣住了。 门外空空如也,牧糍和俞尉施不在。外面不是他刚刚进来的时候,教学楼一楼的台阶。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真见鬼了? 不见寒冲到走廊护栏旁边,他身后的门应声关上。他朝底下望去,粗略数了一下,自己现在竟然身在四楼。从他这个角度往下去,好像可以看到他刚刚进教学楼的地方,但牧糍和俞尉施已经不在那里了,两人不知所踪。 这是怎么回事,场景瞬间移动? 他愣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将身后的门拧开。而这一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是截然不同的另外一间课室。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课室中,正表情同样吃惊地望着他。 不见寒:“打扰了,告辞。” 他后退一步,正要将门关上,那个女孩却大声叫住了他。 “等等,你先别走!”女孩喊道,“我是之前和你一起下过剧本的人,你还记得我吗?” 第221章 剧本十一·惊魂旅途·八 男人气喘吁吁,奔逃在遍布杂草的小道上。 他后背冷飕飕地,只能没命地向前跑,甚至不敢回头,仿佛后面有致命的怪物正在穷追不舍。 ——如果追他的只是怪物,那就好了! 紧跟在他身后奔逃的青年,已经跑得喘不上气来:“老王,我们甩掉他了没有啊?” “甩掉?想都别想!”男人头也不回地低吼道,“只要沾上他,他就会一直追在我们后面,直到我们死出剧本为止!” “不是吧!我上次在低星剧本遇到他,也没见他把我和小霜怎么样啊!” “因为那次我没和你们一起去。”男人汗如雨下,声音断续,“侯子,这次算我连累你了。但是已经碰见他了,咱们就没办法,只能想法子躲着。拖够四十五分钟,赶紧坐公交车跑。” “我没看见他追上来。你说他会不会在公交车哪儿守着我们?” “不。他一定、一定,”男人仿佛想起了某种梦魇,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一定会来找我的……” 王德发是一个玄幻升级流网络小说写手,进入《世间》游戏,纯属一场意外。 他一直在一个二流的网络小说平台连载小说。他精心打磨过世界观、认真揣度情节和角色设定,努力想写出些有新意的东西,但成绩一直不温不火。网站流量不大,看的人不多,还经常有戾气很重的人跑到他评论区骂骂咧咧。冷嘲热讽说他写的文章太晦涩,根本不会有人认真看的。 对此,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郁气。 他偶尔会去那些知名的大网站扒榜,看看最火的那些热门小说写了什么,只感觉大多是些流水账、套路文。他自认为比那些人写的好多了,没能出人头地,仅仅是因为他签约的平台流量太小,给不了他足够的宣传资源而已。 要是他一早就和大网站签约,有足够的推广、能上好的榜单位,肯定早就火起来了。 写小说实在是太累了。尤其是男频网络小说,动辄百万字的大长篇。他每每灵感泉涌,想到新奇的设定,一气呵成写个几十万字,累得半死不活,终于公开发布在网络上,谁知回复寥寥。 没有收藏和回复,小说就排不上好的榜单,没有榜单推广就没有足够的收益,拿不到钱就吃不起饭。他逼不得已,只能放弃很想写完的故事,又去开新的坑。但由于他前一本文半路腰斩,读者更加不信任他的坑品,看的人越发得少,他不得已只能再次将新坑太监掉。形成一种恶性循环。 写小说,死路一条。 就在他即将放弃的时候,一个叫做“复苏市论坛”的网络文学平台的编辑,找到了他。 对方开出了非常优渥的稿费条件,邀请他成为复苏市论坛的驻站写手。高到夸张的待遇,让他一开始还以为是骗子,后来去查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一个最近异军突起的新锐小说平台。 这个小说平台是一个大学生作家创建的,号称是“创作者的理想乡”。它有一个非常有趣的背景设定:复苏市是一个虚拟的中转空间,每一个来到这里的创作者,都是一个新世界的创世之神。他们可以将复苏市当做中转站,引导来到这里的读者们进入他们用想象力创造的世界中,将自己的奇思妙想分享给读者们。 复苏市论坛以高价挖来了许多大小网站中文章质量极高但是非常冷门的写手。这个平台不限制题材、对作者的创作自由没有太多的拘束,加上丰厚的买断稿费,顿时吸引来了大批写手。 高质量的作品和力度强大的宣传,很快吸引来了大批读者。在复苏市论坛,王德发体验了一把骤然大火是什么样的感觉,也认识了和他经历相仿的、签约在同一个编辑手下的作者侯立谢,两人很快成为狐朋狗友,互相在文中调侃对方。 然而,突如其来的大火,让他逐渐迷失了创作的方向。 在没有读者、稿费微薄的时候,他可以很坚定地写自己想写的东西,唾弃是别人不识货,认为自己是金子总会发光。在读者多起来之后,他反而开始渐渐在乎读者的评论。看到读者说自己哪个情节不行,就会焦虑地思考要不要修文;每天盯着上涨的收藏和点击数据看,卯足了劲和别的热文对比。 他甚至分析起了所谓的文章开头“黄金三章”,什么样的导入足够猎奇能吸引读者,怎么断章、在哪里上架,最能勾住读者追订下去。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他越是写他过去所不屑的套路快餐文,读者越是买账,收益越高;反而当他认真想写点自己的思想和表达时,得到的反应就寥寥无几,甚至大量读者回复表示“看不懂作者想说什么”,催促他快进到爽点剧情。 终于有一天,他惊恐地发现,自己再也不情愿去写自己当初信誓旦旦想要表达的东西了。 察觉这件事实的那天晚上,他抽了一夜的烟。烟灰落在地上,地毯被烫出几个焦印。他反复地思考,究竟是从头来过,重新拾起那些被他遗弃的少年意气,还是就像这样随波逐流地过下去,拿着大笔的稿费,享受现在拥有的读者追捧。 突然之间,他家里停电了。 等到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出现在了一个阴暗潮湿的病房里,面前摆着一张合同。这张合同,是进入《世间》游戏的免责声明,询问他是否自愿进入这场博弈,并为实现自己的理想豁出性命。 他想到自己刚刚正在思考的问题,一时热血上头,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此后一番险象环生的经历不提,总之在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定了的时候,他竟然没有死去,而是复活在了一个真实存在的“复苏市”中。 这个复苏市虽然是游戏主城一般的存在,但简直和现实生活没有什么区别,最大的不同就是,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拥有“创作者”这一重身份。 王德发震惊地发现,这个复苏市和他签约的复苏市论坛中所描述的背景世界观,几乎完全一致。每个创作者都可以在自己创作的故事世界中出入,还能去往别人的故事中参观体验。 他并不知道创造复苏市和复苏市论坛的究竟是何方神圣,也不清楚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以自己作为签约作者对复苏市设定的熟悉,在这里混得如鱼得水。 他在这里遇到了自己的好兄弟侯立谢,和对方一起组织了一个名为“白金联盟”的玩家组织,拉拢了很多大网站的金牌签约作者一起合作通关,逐步成为复苏市一大巨头。凭借自己对复苏市规则的熟悉,他可以迅速让自己成为最强高玩,领导其他玩家一起创造美好未来,走上人生巅峰—— 一切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假如他没有招惹到那个不该招惹的瘟神的话。 “地势复杂的地方太危险了,往这边来!” 王德发招呼侯立谢,朝废弃体育馆的方向跑过去。 道路上四处的破碎的瓦砾,还覆盖满青苔,很不好走。他们连翻带爬地冲进体育馆,里面虽然无比脏乱,但地面总算要平整得多。 “老、老王,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咱们能歇会儿不。”侯立谢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喘气,“我看他还没追上来啊!你是不是太紧张了。” “要是能看见他才好说,最怕的就是你看不见他!”王德发低声吼道,“你看不见他,就不知道他藏在哪个角落里。墙后,檐上,甚至你一转身,他简直无处不在。咱们在明他在暗,你根本不知道他会从哪个方向冒出来!” 侯立谢吃惊道:“他不也是人吗,还能凭空出现不成?咱们两个人,打他一个还打不过?” 王德发警惕地环顾四周,风吹草动都能使他跳起来马上逃走:“正面打当然不怕,但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阴诡手段,防不胜防。你千万别大意,咱们在这里歇最多三十秒,时间一到马上走,不能停留太久!” “好,你跟他交手最多,我听你的。” 两人背对背站在空旷的体育馆中央,将自己的防御死角交给对方防护,时刻提防着不知道会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诡谲敌人。 “说起来老王,我还没问过你呢。你跟他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他这么不要命地找你麻烦。”侯立谢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防止汗水流进眼睛里阻碍视线,一边低声问。 “我能得罪他什么?他就是个疯的,讲不清楚道理。” “他无缘无故就针对你?不能吧?” “非要说,确实是有过节,但那也不完全是我的错。”王德发声音发紧,“人在任何时候,遇到生命危险,都会首先想保证自己的安全——这不是人之常情吗!他自己命不好,怎么能怪得了别人?” “这么说来,你认为自己完全没有错,是吗?” 侯立谢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奇怪。 “我……” 王德发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身经无数剧本的战斗直觉让他脑海中警铃大作,背后毛骨悚然,仿佛有恶鬼凶神忽然出现在他背后。 一阵冷意掠过,他下意识地闪身,回手一抓。尖锐的刀刃刺穿了他的左手掌心,剧痛中,血沿着沁入红痕的刀身滴落。 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地使用了技能。 :当伤势比对方严重时,将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一把通体流光的重剑出现在他手中,显然是来自玄幻世界背景的武器。他毫不犹豫一剑挥出,将身后偷袭的人拦腰劈成两半。 没想到侯立谢竟然不躲不闪,只是微笑看着他。青年的身体向后倒在地上,裂成两半,灰白色的肠子和暗红的肝脏和血一起从断口处流出。 属于侯立谢的身份卡,死亡失效。 紧随其后,地上的尸体自动拼合。一道修长恐怖的人影,慢慢地,从血泊中站起来。 玩家复活,切换至身份卡。 技能:掠夺对方一张身份卡的使用权,时限10分钟。 “你不是侯子!”王德发瞳孔收缩,“你是……” “好久不见。” 黑发碧眼的青年在血泊中站稳,倒提手中的尖刀,朝王德发微笑。 他瞳仁兴奋地扩大,看起来像一条亟待狩猎的毒蛇,已经按捺不住嗜血的冲动。血迹飞溅在他脸上,他的笑容灿烂到病态。 王德发毫不怀疑,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对杀戮享受到极致的疯子。 他是生于深渊的恶魔,本能地渴望黑暗、扭曲、鲜血和死亡。只有将敌人虐杀碎尸,才能淋漓尽致地释放他被压抑到极点的疯狂。 苍行衣满面笑容道:“别来无恙啊,王哥?” 第222章 剧本十一·惊魂旅途·九 “……苍行衣!” 王德发又惊又怒,接连向后退了三步,试图拉开和这个人形恶魔之间的距离。 “侯子呢,你把他怎么了?!” 其实不必苍行衣回答,他也大概能够猜到,侯立谢此时,恐怕已经被苍行衣淘汰出局了。 在之前的三站行程中,侯立谢已经不慎触发高能死过一次,身上只剩下一张身份卡。虽然他不知道苍行衣是如何盗用侯立谢身份卡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时候取代了侯立谢潜伏在他身后,但既然现在苍行衣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面前,就说明侯立谢已经凶多吉少。 “王哥,你是不是忘记了,咱们都是带身份卡进剧本的。”苍行衣抬起手,漫不经心地盯着刀刃,旋转刀身,欣赏金属冰冷的反光,“你不跑,我其实未必能认出你。但是你跑了……现在整个世间里,你是唯一一个还活着的,见到我就会跑的人了吧?” 王德发头皮阵阵发麻,躬身低喊道:“你究竟怎么样才肯停手!当初参与那个剧本的,一共十个人,在剧本里被你杀到崩溃的彻底疯了,在复苏市被你折磨到绝望的自尽了,其他人也是死的死、疯的疯,甚至走投无路主动走进了复苏市外的红雾!现在还囫囵活着的,就剩下我一个。你打算一直疯到什么时候?” “停手?” 苍行衣手中的尖刀一转,一滴鲜血,顺着刀锋滴落。 “我不会停手的。”他笑意森然道,“我说过……《病院深处》,当初参与过这个剧本的另外八个玩家,我跟你们所有人——不死不休!” 话音未落,他先下手为强,刀锋指向王德发右肩。王德发仓促之下横剑架在身前,刀尖从剑身上擦过,溅起一串破碎的火星。 同为战斗经验丰富的高玩,王德发不甘示弱,大喝一声,将苍行衣震开,乘势起剑突刺,直指苍行衣的咽喉。 苍行衣反手以刀锋一挡,小巧的刀尖竟能生生抵下重剑,颇有举重若轻的意思。他手腕一转,将剑锋朝一侧挑开,另一只手宛如跗骨毒蛇,贴着剑身游走而上,擒住了王德发的右手腕。 王德发与他交手多次,深知他手中那件成名道具“自戕者”的效用。他当机立断,松手弃剑,左手中凭空出现一把长刀,绷直了右手臂,咬牙便向右臂砍去! 在苍行衣手中刀刃擦破他右手小臂的同时,他的右手也被他从肘部斩断。 小臂脱离身体,自戕者的致死判定失效,王德发断臂求生成功。他身体因为惯性失衡,向后踉跄两步,强忍住右臂的和左手掌心的剧痛,抬头看向前方。 面前只有他的断臂遗落在废墟里,苍行衣的身影早已消失无踪。 他去哪里了? 王德发悚然,四周环顾,都不见那个仿佛只会出现在噩梦中的身影。 为了不受偷袭,他干脆一横心,将自己残余的右臂从肩膀处齐根斩断。锥心刺骨的疼痛反而使他更加清醒,他紧咬牙关,告诉自己这不算什么,警惕地环视着周围,更是时刻留意背后。 王德发不得不承认,在所有高玩中,苍行衣是最难缠的一人。 他的恐怖之处,绝不在于战斗的能力,诡奇的道具,令人防不胜防的算计手段。 真正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如同疯狗一般穷追不舍的偏执,以及悍不畏死的,誓与对手同归于尽的歇斯底里。 “不管你怎么想,当时的事情,并不完全是我们的错!”王德发一步步,慢慢地向后撤退,同时厉声对周围的空气说道,“当时没有人知道,那只是一场不会真正死亡的游戏。人在生死关头,就只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有谁能够免俗?” 沉沉的低笑声在他周围的空气中响起,回荡。冰冷讥讽,夹杂着对他说辞的不屑,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王德发竟然辨别不出声音的源头在何方。 “好吧,我承认,我们确实有对不起你的地方。”王德发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如果你非要斤斤计较……明明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啊!” “所以你们就能心安理得地,让别人替你们送死?” 阴鸷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王德发后背紧绷,反手一刀抽过去,仓促之下劈了个空。他极力想要逃避的人轻巧地踮着脚尖,站在他横斩而出的刀身上,将他手中的刀踩压至地。 “我早就活够了,才不在乎你们想弄死我。”苍行衣说道,面无表情,“但是你们千不该万不该,将他逼到那种地步。” 王德发再次发动技能,瞬间爆发出的强大力量让他能硬生生将苍行衣从他的刀身上掀出去。然而苍行衣凌空一个向后空翻,与此同时响指一打,竟然在他的视野中,硬是凭空消失。 这是苍行衣的技能? 该死的家伙,身份卡的技能果然和他本人的性格一样麻烦! “那个人会死,又不是我们害的!”王德发咆哮道,“我们也没有故意对他做什么,你不能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不是你们害的——?” 苍行衣再次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了他身后。 青年低哑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在王德发后颈处若离若即。王德发顿觉背后寒毛倒立,故技重施,再次转身向身后劈去。 然而这一次,苍行衣毫不闪躲,一道彩色的屏障闪现在两人之间。王德发甩出的长刀锵啷一声,砸在屏障上,他心头一跳,却见苍行衣的手毫无阻滞地穿过屏障的阻隔,抓住了他的刀背。 “你总是说,那不是你们的错,你们没有人想要害他。” 他手上用力,王德发手中材质不凡的神兵刀脊,竟然硬生生被他徒手捏弯。 “可是为什么,当我睁开双眼时,我看见的是……” 王德发望着他所展现出的非人力量,眼神越发得惊恐。猝不及防,他被夺走了手中的武器,而苍行衣一步向前,扔下长刀的同时另一手向前突袭,掐住了王德发的脖颈,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尖锐的碎石和瓦砾将后背刺破,但此时这种细微的疼痛已经无足轻重。王德发惨叫起来,一根锈红色的棺材长钉像一根铁锥,刺穿他的胸口,将他钉在地上。 “唯一曾伸手,说要救我的人,尸体冷却。”苍行衣踩着他的小腹,神色癫狂,“而欢欣鼓舞盼我送死的凶手们毫发无损,一个两个,在花团锦簇中心安理得地苟活?!” 说到这里,他自己也觉得这仿佛十分可笑,在废墟中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疯子。 这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王德发竭力挣扎,试图将苍行衣推开。可是他动得越厉害,钉在他胸口中的棺材钉就将伤口撕裂得更严重。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技能似乎用不出来了,不知道是仍然处于冷却期,还是被苍行衣用了什么特殊手段封印。 “既然你说,人总是想率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无法免俗。”自戕者落入苍行衣手中,他双手紧握刀柄,高高举起手中的尖刀,眼神激动而狠决,俨然一个疯狂的刽子手,“那我为了救我自己,将你们赶尽杀绝,又有什么错?” 刀尖骤然向下刺下。 第一刀狠狠插在肋骨缝隙之间,刺穿了王德发的肺叶。大量血水涌入肺泡和支气管中,王德发剧烈地咳嗽起来,血伴随着唾液从口鼻中咳出。 “我的恐惧和绝望,你们有谁顾及过吗?” 第二刀,刺进脆弱的腹部。 “既然没有,我又为什么要在乎你们的死活?!” 第三刀,第四刀,第五刀。 他一刀接着一刀,发了疯一般,捅在王德发身上。胸口、腹部、四肢、脸和脖颈,无一幸免。 很快,王德发身体正面被刀伤破坏得血肉模糊,根本看不出一个人的模样。血和碎肉飞溅在苍行衣身上,他却像是毫无知觉,一刀接着一刀,狠狠插进面前这堆烂肉中。 他不是为了杀死敌人而出手。这甚至不能称之为一场战斗。 这是一场单方面的,发泄他愤怒和憎恨的,残忍的虐杀。 “你知道他是我什么人吗?” 苍行衣病态地疯笑着,声音沙哑。他仿佛回忆起了许久之前,他一生中最绝望、最为黑暗的那一刻,当时的恐惧长久以来未曾消失,一直残留到现在,让他既惊惧,又兴奋战栗。 “你们敢动他,就是想要我的命啊!” 噗嗤—— 他手中的刀,刺穿了王德发的心脏。 血在王德发身下漫成了一大滩,像一小汪红色的湖泊。苍行衣终于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弯下腰,轻声喘息。 “不好意思,”他低声说,声音重新变得柔和,“我不能忍受任何曾经伤害过他的,或者未来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东西,出现在他面前……你就多担待着点吧?” 王德发早已经没有了气息。 苍行衣握住彻底被血溅满的棺材钉,黏糊糊的血浆粘在手心里,滑腻又恶心。他向上用力,将它从王德发身体里拔出。 失去了棺材钉的制约,失效的身份卡立刻撤下,新的身份卡被装备上。王德发血肉模糊的身体立刻恢复完好,随着身份卡的改变,他模样也发生变化。一睁开双眼,他眼底仍然残留着对苍行衣疯癫举动的深深的恐惧,僵硬地望着他,一时竟然无法动弹。 苍行衣再次举起了手中的刀—— 铃——铃—— 千钧一发之际,手机铃声响起。 苍行衣怔了一下,刀锋快速下压,抵在王德发的颈间,威胁他保持安静。然后他将血淋淋的手往背后擦了擦,从口袋里拿出跨时空通讯的手机,接通了电话。 “喂,阿寒啊?”他的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和刚才那个疯子判若两人,“你那边遇到什么事了吗?” 他一边接电话,一边打开了免提,眼神挑衅地看向王德发。 王德发身体一僵,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双眼不敢置信地睁大,惊恐地看向他。 “没什么,就问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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