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而是一处死人之国。那些‘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的居民,其实早已经死去,只是灵魂被某种磁场束缚在了所谓的桃花源中,过着如同生前一样的生活。你不觉得,和我们眼前看到的景象很接近吗?” “你的推测有一定道理。”柳弗离淡淡地说,“要这么看待坟城,也无何不可。” “过去很多人都相信,在自己所看不到的地方,存在着另一个世界。往上无尽攀登,在九重天上,有天堂;往下无穷坠落,在十八层下,有地狱。人们探索想死后的世界,造巴别塔,想要攀上天堂,与上帝对话,却被神明折落。于是他们下阙九泉,筑造陵寝,在地下给自己新创了一个死者的国度,为自己用另外一种方式存在创造条件。” “厄维族的坟城,的确算是一种恒久的存在。非要说起来,已经极其近于永生了。” 不见寒关心的,是另外一个更加现实的问题:“你说带我们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另一个出口在哪里?我们要怎么样才能出去?” “我刚才带你们走过的通道,实际上是一条兵道。”柳弗离说,“为了维护坟城的秩序不让外人进入,会有阴兵定期在兵道上巡逻。刚才那么大的动静,阴兵肯定已经出去巡逻了,我是抢在阴兵巡到之前把你们接进来的,不然你们当场就被阴兵送走了。所以刚才我才说你们运气好。” “至于离开的另外一个出口,同样在兵道上。所以我们要等一段时间,阴兵巡逻结束之后,我才能再次带你们从兵道离开。” 不见寒点头,表示明白了。 忽然之间,楼外响起哗啦啦的声音,一股焚烧纸钱的味道弥漫开。一阵阴风吹过,整个灵堂都变得寒冷了许多,冻得人手脚发麻。 灵堂内的鬼火跳动了一下。 柳弗离脸色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糟糕的事情,连忙问不见寒等人:“还有其他人跟着你们一起进来了吗?” “还有一批盗墓的,但是不知道他们进来没有。”不见寒说,“出什么事情了吗?” “有外人闯进坟城了。” 柳弗离说完,冲到门口,推开门往外一看。 只见满城的白幡在阴风中哗啦啦飘飞起来,满天飞舞的纸钱倏然无火自燃,下起一场灰烬的大雪。远方更接近坟城中心处,滚滚浓烟冒起,火光很快从起火的地点向四周蔓延。 柳弗离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回头对不见寒他们说:“我出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我!” 他跑出去,不到一秒又折回来,朝他们喊:“记得看着灯!灯亮的时候老老实实待在屋里,如果灯灭了,就赶紧出来!” 说完,他才再次冲出灵堂。 “这个人可信吗?”不见寒问谢祈。 “暂且信他,他没有对我们流露恶意的感觉。”谢祈摸着下巴想了想,“为什么灯灭了不能在屋里待着,这些鬼火烛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不见寒找了一处墙角,把苍行衣放下,思考片刻,用棺材挡住自己的身影,拿出了空白的故事书和向死笔,写下柳弗离的名字。 紧接着,他的手在故事书上自动写下这样一句话:“柳弗离想阻止坟城中正在发生的动乱。” 只靠这点信息,得不出什么确切的结论。但是大致看起来,柳弗离在做的事情,好像不是什么坏事。 不见寒刚收起纸笔,就听见升仙楼的门,砰砰砰地一阵巨响。 “有人在敲门,”谢祈说,“该不会是灵堂的主人回来了吧?” 沐时卿:“你在讲鬼故事?” 话音刚落,只见纸做成的门,竟然燃烧了起来。 谢祈和沐时卿:“???” 谢祈:“柳弗离只说灯灭了让我们跑路,没说房子着了怎么办啊!” 门上很快被烧出一个窟窿,一个半身都被烧毁的纸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谢祈才刚刚看清那个纸人的衣着,它就扑倒在地,被身上熊熊燃烧的火舌吞没,很快烧成了一摊灰烬。 “这是……” 在场的人,都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扑地一声。 随着纸人的烧毁,灵堂里的数盏鬼火,同时熄灭了。 咚、咚、咚。 沉重的敲击声响起。 以灵堂中央的棺材为中心,一股阴冷邪恶的气息扩散开,瞬间笼罩了整座升仙楼。这股寒冷的阴气使得燃烧在门上的火焰瞬间熄灭,整座升仙楼,都陷入粘稠沉重的黑暗之中。 吱——呀—— 好像是一扇朽烂的木门,被人用力一推,缓缓开启的声音。 庞大的恐惧情绪从黑暗中溢出,重重压在所有人胸口上。众人后颈发凉,好像下一秒就会被黑暗中的恐怖存在拧掉头颅。 两道白光在黑暗中同时亮起! 谢祈的裤裆和不见寒的手电筒同时照亮黑暗,一道光驱散了恐惧的情绪,另一道光照在灵堂正中央的棺材上,将棺材定格在了半开启的状态。 一条布满青黑尸斑的手臂从棺材缝隙中伸出,已经将棺材撬开大半,眼看里面的尸体就要揭棺而起! 手电筒的级别不足以和这具鬼尸抗衡,灯光已经开始闪烁起来,每一次闪烁,尸体的手臂都将棺材盖推开更多。不见寒背后渗出冷汗,一手紧紧抓着手电筒,另一手拉起苍行衣的一条手臂挂在肩膀上,朝谢祈大喊:“跑!” 第158章 剧本九·死者之城·十一 谢祈二话不说,冲向灵堂门口,狠狠往大门一踹。谁料门上烧出的窟窿随着鬼尸的复苏,竟然恢复了原状,不仅如此,还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之牢牢紧闭。明明只是薄薄一层纸壳,谢祈一脚下去,却无法撼动丝毫。 “我们被困住了!” 谢祈刚回头对不见寒说完,不见寒手里的电筒已经撑到极限,光芒彻底熄灭。没有了鬼怕的手电筒光圈压制,中央那具棺材中的尸体顿时揭开棺盖,上半身直挺挺地在棺材中坐起。 谢祈瞳孔收缩。 “这具尸体身上的寿衣和刚才那个烧掉的纸人一样!” 听到谢祈的话,不见寒立刻反应过来,刚才那个被烧毁的纸人,和棺材中这具尸体,是有直接联系的。 棺材里安置的是下葬者的尸体,而他的灵魂,或者说意识,被承载在纸人身上,飘出去在坟城中过着看似日常的生活。假如承载意识的纸人被损毁,那么意识回到自己原本的尸体中,就会产生不可控制的可怕异变。 灵堂中鬼火灯灭,就是纸人损毁、意识回归的征兆。难怪柳弗离会叫他们看到灯灭就逃跑。 但是现在,即使他们想跑,也已经来不及了。 僵尸从棺材里站了起来,跨出棺材,佝偻着身体,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谢祈脸皮抽了一下:“我虽然确实很喜欢非人类,但是浑身都是褶子的老头老太太,还是有点冲不动啊……!” 她说着,蹲身往地下一按,一张闪烁着紫罗兰色幽光的魔法阵,在她脚下旋转展开。 身份卡技能,发动。 :从魅魔之皇海瑟薇的鱼塘里随机召唤一只爱慕者,辅助作战。 哗啦一声水响,一条双头巨蛇从魔法阵中破水而出,一出现就自觉地冲了出去,用蛇躯将僵尸死死缠住。还没等众人松一口气,灵堂又轻轻震动起来,垂在悬梁上的白幡从棺材盖上滑落,像一张张大网,延伸飘荡,在不见寒和谢祈、沐时卿等人中间游走。 与此同时,插在白米饭上的三根红筷子,忽然自己点燃了。 它们好像变成了三根祭拜用的线香,在黑暗中亮起三点幽幽的红光,顶端冒出袅袅白烟。屋中三人都在冥冥之中感觉到了一股束缚力,仿佛被某种规则制住,假如不在筷子香燃尽之前逃离这座灵堂,或者把它解决掉,他们立刻就会在这里死去。 而灵堂中的三口棺材,现在只开启了中间一口。其余两口内部也开始发出砰砰的敲击声,里面安葬的尸体,不知何时就会冲出来! 不见寒肩上靠着沉睡的苍行衣,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不见寒试过用力摇晃他,掐他的人中,狠狠捏他的脸,都没有办法把他叫醒。 “妈的,这都不醒?这是睡着了吗,这根本就是已经死了吧!”不见寒扛着苍行衣,恶狠狠地想,“就算有人要趁现在强奸他,他都不知道吧!” 他不可能背着苍行衣跟这些鬼怪打架,那只有一起去世的结局。他必须找个地方把苍行衣先放下来,但是无论放在哪里,都怕苍行衣在打斗中被波及。 不见寒在灵堂内环视一周,目光最终定在灵堂中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背着苍行衣,跑到灵堂最中间那口棺材前,将苍行衣放进棺材里面。然后猛地一掀棺材盖,将棺材牢牢盖上。 棺材里的尸体刚刚已经爬出去了,而且这口棺材又重又厚,非常结实,轻易不会被打坏。所以苍行衣在里面待着,比在哪里都安全。 终于安置好苍行衣,不见寒感觉浑身上下都轻松了几分。这时梁上垂下的白幡像裹尸布一样,朝他缠来。他撑着棺材盖,一个翻身跃上去,踏踩在棺材顶上,手持专业背刺的水果刀,反身一刀将白幡割断。 另一边,谢祈召唤出的双头蛇和老僵尸正在角力,而剩下的两口棺材震颤不已,也被里面的东西撬开缝隙。一具看起来体格健壮的中年男性尸体和一具看起来尚且不满十岁的幼年尸体掀开棺材盖,从里面爬出来。他们皮肤青黑,眼珠爆突,目光森冷地盯着灵堂中的活人。 好一个三代同堂! 沐时卿挥手一掷,一把钱币凌空抛出,消失在半空中。与此同时,整座灵堂内的一切忽然陷入静止,时间被冻结了。 身份卡技能,发动。 :时间就是金钱。消耗所拥有的财富,可以使时间暂停,暂停的时间长度与消耗的财富价值成正比。 即使是在停止的时间中,他也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一步冲上前,将最小的那具僵尸按回棺材里,压上棺材盖,然后举起一柄桃木剑,将棺材连同里面的小僵尸,一起钉死! 时间恢复流动。 看在不见寒眼中,情况就是沐时卿忽然从原地消失,再次出现时,人已经站在一具棺材边上。他手里的桃木剑将棺材钉穿。被钉穿的棺材震动不已,底下还淌出一滩粘稠的黑色液体。 回想起之前在墓道里沐时卿带着谢祈逃跑的场景,不见寒心中了然,这个新人玩家有一个身份卡技能是暂停时间的类型。 棺材很快停止震颤,不知道是已经放弃挣扎,还是里面的东西被解决了。 谢祈看向最后一具中年僵尸,赤裸裸的目光像一条湿漉漉的舌头,舔遍了中年僵尸肌肉健硕的身体。她忽然朝这具僵尸妩媚地微笑,气场一变,身边仿佛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处意识上的漩涡:“看着我。当我倒数三声之后,无论你是什么东西,都会不可自拔地迷恋上我。” “三——” “二——” “一!” 身份卡技能,发动。 :魅惑自己选定的目标,使其在见到自己的微笑之后失去理智,对自己一见钟情。 僵尸竟然呆立在原地,停止了自己原本的动作。 “你是爱我的,对吗?”谢祈轻声说,笑容加深,巩固魅惑效果,“你愿意为我而战,为我而死,替我做一切我想达成的事情吗?” 中年僵尸呆呆地朝她点头。 谢祈一指被双头蛇缠住的老僵尸,说:“那证明给我看,替我杀了这个家伙。” 中年僵尸先是浑身剧烈地颤抖,仿佛陷入挣扎,然而最终抵抗不过爱情的魔力,被谢祈诱惑,在张嘴无声地咆哮之后,冲向老僵尸,连撕带刨,将它扯成了碎块。 不见寒的目光也逐渐呆滞:“……” 我靠,这他妈也行。 真是孝死我了。 剧本最开始上车的时候,谢祈好像对自己用过一次这个魅惑技能。不知道是谢祈没认真还是自己意志太坚定,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苍行衣就在旁边,总之技能没有成功。 要是成功了,那想想后果,还挺可怕的。 三具僵尸被解决了两具,最后一具还沦陷在谢祈的石榴裙下。她命令僵尸去将闭死的门撞开,大概因为僵尸是这栋升仙楼的主人,根本不需要用力,它轻轻一推,门就被推开了。 冷冽的阴风呼呼灌入灵堂中,将白幡吹开,也熄灭了供案上自燃的筷子香。压抑的气氛终于散开少许,众人得以喘息片刻。 不见寒从棺材上跳下来,真情实感地对谢祈说:“牛逼啊,师姐。” 谢祈一脸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那可不,姐姐我好歹是个七星玩家,怎么会在四星剧本里面翻车呢?” 不见寒:“……不,此牛逼非彼牛逼。” “那我们接下来,还要离开这里吗?”沐时卿拔出了桃木剑,问另外两人,“虽然说柳弗离让我们灯灭之后离开,但是现在危险排除了,就一直在这里待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谢祈说:“还是在这待着吧。万一走了,之后柳弗离回来的话,会找不到我们。” 不见寒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点头赞同。 然而就在此时。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尖锐刺耳的唢呐声。 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一支举号提锣的哀乐队从他们所在的升仙楼门口经过。三人都朝门外看去,只见这支哀乐队竟然完全由乐器组成,没有演奏乐器的人。锣自己敲自己,鼓自己打自己,唢呐自己吹自己,二胡自己拉自己。 它们表演得非常投入,演奏的哀乐简直欢快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场面看起来相当诡异,却又荒谬得好笑。 三人才刚刚露出诧异的目光,灵堂里面,摆在正中央的那口棺材,就突然动了起来。 棺材的四角底下,四道黑影从阴影中浮现,然后直立起来。它们变成了四个漆黑的人形,各自支撑棺材的一角,将这口棺材高高抬起。 它们冲出灵堂,追上了路过的哀乐队,在听起来欢乐无比、又莫名刺耳渗人的敲锣打鼓声中,一摇一晃,抬着棺材,向着坟城中央的位置一路进军。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灵堂中的三人,甚至没有任何一个能反应过来。 不见寒:“……???” 他妈的,棺材自己出殡了?! 第159章 剧本九·死者之城·十二 鱼妙言在黑暗中醒来,感觉到自己被一双温暖有力的臂膀环绕着。 她感觉两耳中嗡嗡作响,仿佛自己身处在深海中,所有声音都很遥远。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上下也隐隐作痛。 她记忆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一场规模恐怖的爆炸上。她当时正处于爆炸的中心地带,如果不是苏瀚生眼疾手快地将她拉走抱住,用心剑护住自己二人,恐怕这张身份卡的一血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五感逐渐恢复,她发现自己正被苏瀚生抱着,走在一条漫长漆黑的通道里。通道两壁都有彩绘的壁画,画出声势浩大的千军万马。 察觉到她醒来,苏瀚生停下脚步,准备将她放下来。 鱼妙言立刻搂住他的脖子:“不!我受伤了,要抱抱!” 苏瀚生默默地看着她。 最后他换了个姿势,单臂将鱼妙言的腰圈住,然后托起她的大腿,让她扶着自己的肩膀。这样抱着,他就可以空出一只手来提剑了。 “我们现在在哪里呀?”鱼妙言黏黏糊糊地贴着苏瀚生,一边四处打量,一边叽叽喳喳地开始讲话,“好黑哦,路是不是不太好走?这里有壁画诶,我们是不是在墓道里面……老公,你怎么走到这里来啦?你看,前面有人的脚印!一,二,三,至少有三个人刚刚从这里经过。有一种脚印特别深,这个人很重?也可能是他抱着或者背着一个人,那就是四个……应该不是那个很自以为是的女人,他们只有两个人。” “话说回来,她真的很讨厌哦。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把自己的标准强加给别人的家伙了,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就行了吗?管东管西的,也不嫌累。” “最忍不了的是她居然说你不好!真是气死我了,我都舍不得对我老公说一句重话,她以为她是哪颗小洋葱?哼,这回算她运气好,下次再见到,我非把她捶成块大头蒜不可!” 她喋喋不休地讲着,但苏瀚生其实听不见她的声音。又或者是她早就已经习惯这样了,她想说话,于是就讲出来,并不在乎是否有人听到,也不要求自己的倾诉能得到任何回应。 苏瀚生安静地走了一路,她就漫无边际地讲了一路。这样不紧不慢地走着,他们来到了墓道尽头。 一个规模宏大的洞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沿着面前的悬梯向下,可以看到一座色彩绚丽诡谲的巨大城池。鬼火通明,纸人穿行,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阴间了。 “我们的任务地点,好像也是在这里吧?”鱼妙言弯下腰,眯起眼笑着,用脸颊贴贴苏瀚生的脸。 苏瀚生把她放下来,这一次她没有再坚持要被抱着走了。沿着旋转向下的纸阶梯,她欢快地在前面跑,不时回头向苏瀚生招手。 苏瀚生对面前景象奇异的风景,也露出了感到新奇的神色,饶有兴致地打量周围纸搭的楼阁。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下,来到一处城门口,一个双眼是铜钱形状的看门纸人坐在供案后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啊?这是要给路费的意思吗?”鱼妙言歪了歪头,“不要啊,这也过于真实了吧!” 她拿出复苏市的通行货币游戏币,摆在供案上,看门人不为所动。她又思考了片刻,忽然蹲下来,把看门人的手撕下来,叠成了元宝的形状,然后塞回给它。 看门人:??? 鱼妙言拍了拍看门人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这就叫做,原汤化原食。” 说完,又要去撕看门人的另一只手,给苏瀚生准备路费。 看门人咻地一下在原地消失了,临走之前,甚至还不忘把自己的供案带走。 鱼妙言开开心心地挽起苏瀚生的手,进城:“门票买好啦,我们可以进去参观啦~” 苏瀚生默默地看着她,然后顺从地被牵走了。 进了城,鱼妙言到处好奇地转悠,东看看商铺,西逛逛花园,还试图把门柱上的鬼火灯笼拆下来带走。但是转了半天,也没找到剧本给他们提供的线索中说的任务地点在哪里。 回到大街主路上,她忽然看见街角有一处聚集了许多纸人,似乎在进行什么活动。再走进了一点看,那里好像是一处绣楼底下,楼上有一个身穿大红婚服的纸人,手捧一个血红色的绣球。 聚集在这里的纸人,正在参加一场抛绣球招亲的活动。 “那边人多,我过去问问路哦。”鱼妙言拉着苏瀚生,让他在墙角站好,细声细气地叮嘱,“老公站在这里不要乱跑,外面的世界坏人很多,很容易就把你拐跑的。所以你千万不要跟人走,乖乖站在这里,等我回来昂?” 苏瀚生明明高出她一个头不止,低着头看她的时候,湿漉漉的双眼却让他看起来像一只温顺的小动物。他听不见鱼妙言的声音,但和鱼妙言的熟悉让他瞬间领会了鱼妙言的意思,于是乖乖点头,在街角站好。 鱼妙言离开之后,他站在街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阵喧哗的景象。原来是绣楼上的婚服纸人开始抛绣球了,一个足有人头大小的、上面绑满血红色流苏的绣球凌空抛起,在划出一道弧线之后,向下坠落。 众纸人伸手争抢,但动作都太迟缓,绣球碰地一下,落在一处无人的空地上,尚不等纸人们追来,就开始轱辘轱辘地往前滚。 苏瀚生看着那绣球仿佛有意识、有目的地朝自己滚过来,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绣球一路滚到他脚边停下,他看见了流苏上竟然缀着宝石,他两眼一亮,弯腰捡起这个绣球。 下一秒,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绣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弹了两下,又轱辘轱辘地滚歪向一侧。 将苏瀚生安置在街边,鱼妙言不敢走得太远,就在近的地方找人问路。很快,许多纸人都看向了她,却都不回答,只是动作定格,怪异地凝视着她,好像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异类那样。 她问了半天路,也没有一个纸人对她的问话做出回答,不满地鼓起脸颊,不得已放弃了问路的想法。 但是当她折回去寻找苏瀚生时,却发现苏瀚生竟然凭空消失了,他原本站着的位置,只剩下一个血红色的绣球。 “老公?你跑到哪里去啦?”鱼妙言茫然四顾,试图找到苏瀚生的身影。 但是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 苏瀚生不会无缘无故自己离开,也没有人能够以武力挟持他。但是他为什么凭空消失了? 刹那间,鱼妙言将目光凝聚在了那个可疑的绣球上。 “是你偷走了我的老公吗……” 她慢慢向前,迈出一步。 桃花枝凭空出现在她手中,她睁大的双眼,瞳孔边缘泛起愤怒的血红色。 那颗绣球像是忽然感受到了某种恐怖的气势压迫,忽然开始细微地颤抖。紧接着,它竟然自己在原地用力弹跳了一下,高高蹦起来,朝另外一侧逃走。 “把我的老公还给我——!!!” 鱼妙言在暴怒中劈下桃枝。 发动。 一声轰然巨响,罡风之下,街道破裂,两侧房屋晃动不止,摇摇欲坠。 血绣球在前面疯狂地蹦跳逃跑,一时跳上墙壁,一时在屋檐上翻滚。区区一颗球,竟然逃出了某种狼狈不堪的姿态。 鱼妙言在其后穷追不舍,每一次挥枝,都将一栋升仙楼劈成废纸。一时间阴风狂起,漫天冥币飘零。纸人们抱头鼠窜,做买卖的丢下货物,跑在后面的踩到前人的寿衣,跌倒者扁扁地瘫在地上被踩出无数折痕脚印……城中彻底乱成一团。 趁着纸人乱窜遮挡鱼妙言的视线,血绣球躲进了一处屋檐底下,在阴影中瑟瑟发抖。 鱼妙言冲到路中央,发现跟丢了血绣球的踪迹,通红的双眼目光如鹰,向四处恶狠狠地搜寻。 “好啊,你不出来是吧。”她气得声音发抖,手中的桃花枝凌空消失,另一把外观奇特的唐刀出现在她手中,“老娘放火烧了这堆废纸!” 她说完,拔刀出鞘,一刀凌空横斩而去! 这柄细长横刀从鞘到刃通体血红,刀鞘上有镂空似利齿状的雕花,属性特异,是灵异天生的克星。刀风所及之处,纸扎的楼阁花木竟然都凭空自燃。 这股烈火似乎不同于寻常火焰,内蕴破除邪祟的煞气。火光遇到这些阴间之物,就像沸油中坠入一滴冷水,刹那之间爆裂翻滚,火舌熊熊升腾,并且向四面八方蔓延烧去! “滚出来!” 眼看火舌已经舔到自己的流苏,血绣球不敢再苟存在屋檐之下,连滚带跳地冲出了隐蔽之所。它一滚出藏身地,立刻被鱼妙言发现了踪迹,提刀就追。 血绣球一个激灵,顾不上沾到火星已经开始燃烧的流苏,一跳蹦得老高,又朝远方没命地翻滚。 而此时鱼妙言已经杀疯了,刀刀凌厉,势要将这颗混球劈碎。 “给老娘住球!!!” 当柳弗离赶到火灾现场的时候,造成眼前惨案的罪魁祸首早已经人去球空,只剩下一地烧尽的灰烬。 他在这死者之城中过了这么久,就没见过有多少人能活着闯进这里,更想都没想过,竟然还有人敢在这里放火烧城。 他两眼发愣,看着面前的废墟,一时间心情复杂。竟不知是应该笑这些诡异的存在终于遇到了克星,开始应该叹惋面前不可复制的奇景被毁坏殆尽。 然而紧接着,他就没有心思再去感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了。某种不可言述的巨大压力忽然降临在他心头,他感觉意识一阵眩晕,然后面色凝重,不由自主地向坟城中央地势最高的地方望去。 那里是坟城最核心的地区,这座城池至高无上的祭坛。 随着某些事物的到来,以往维持坟城运转的潜在规则似乎被打破。变化已经悄然产生,一股极其恐怖的气息,正在那里缓缓苏醒…… 第170章 剧本九·死者之城·十三 拿起那个血绣球的瞬间,苏瀚生眼前一花,然后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地了。 现在他被困在一处四面都是血红色的狭小空间里,不断摇晃。以他高挑的身形,在这里只能委委屈屈地蜷着腿,缩在软垫上坐着。 他转了转脑袋,四处观察。 墙壁被红纸贴满,两边的窗口处挂有幔帘,上面绣着血红硕大的“囍”字。身边放着食碟,里面盛有红纸包装的糖。而自己身上被套上了一件血红色的嫁衣,袖口和衣摆处都有暗褐色的血迹,触感诡异,并且无疑是女性款式。 他莫名其妙地被抬上了一座喜轿。 苏瀚生眨眨眼睛,很快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滚到他面前的那个血红色的绣球,应该是某种诱饵,同时也是媒介。当他碰到它的时候,就被瞬移到了这座喜轿里面来。 他正要起身,扒开窗帘从轿子的窗口跳出去,却在起身的过程中头顶一疼,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他一怔,自己印象中应该没有高到这种程度。又觉得头顶沉沉的,伸手一摸,果然摸到头顶有东西。 他把那盏沉甸甸的东西摘下来,发现是一顶凤冠。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凤冠上面有很多漂亮精美的小宝石。他顿时忘记了自己想要离开的目的,坐回原位,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摸了一通。 果不其然,他摸到了嵌有水晶的金镯子和戒指,串着各色宝石的璎珞,以及镶满玉石的腰带。 他美滋滋地把碟子里的喜糖倒掉,将这些首饰上的宝石挨个抠下来,装进碟中,然后拈起其中一颗,扔进嘴里。伴随着咀嚼的动作,宝石在破碎时发出崩裂的脆响,而苏瀚生面色如常甚至有点小高兴,仿佛吃了一颗心仪口味的水果硬糖。 他咔嚓咔嚓吃了一路,不知过去多久,喜轿忽然剧烈地一震,停了下来。 怎么忽然停车了? 苏瀚生捏着小宝石的手停住。 是前面出车祸了吗? 他正要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喜轿忽然又是一震。 这一下子,他眼前从一片血红突然变成了一片漆黑。他原本是坐在喜轿里的,但是现在的姿势忽然变成了平躺。 这又是什么情况? 苏瀚生懵了一下,但是他反应过来,自己的小宝石没有了。他试图在黑暗中坐起来,但是这里的空间比他原本坐着的喜轿更加狭窄,他甚至伸展不开手脚。 他敲了敲困住他的墙壁,又摸了摸,手感好像是厚实的木头。 他怀疑自己是躺在一口棺材里。 有了这种想法以后,他双手撑住棺材的两壁,一条腿抬起弯曲,然后向上用力一踹—— 棺材盖被生生踹碎,飞散成木板碎屑,光明骤现。苏瀚生从棺中坐起,却看见自己棺材边趴着一个脑后扎着马尾小辫的少年。他手里握着水果刀,正准备撬棺材的样子,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少年嘴唇开合,苏瀚生从他的口型读出了他想说的话。 他说:“怎么是你?!” 时间向前倒转三分钟。 目睹了棺材擅自出殡的一幕,被深深震撼的不见寒,在棺材出门之后才忽然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刚才把苍行衣放进那口棺材里面了! “我靠,苍行衣还在棺材里面!”他回头对谢祈和沐时卿大喊,“我得去追!” “什么,把苍行衣放在棺材里了?你可真他娘的是个天才!”谢祈瞳孔地震,“不愧是苍行衣的男朋友,轻易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情!” 不见寒哪顾得上听她贫,立刻就要冲出门外。谢祈连忙叫住他:“那棺材跑得那么快,你追不上的!” 不见寒在门口急刹车,回头:“那能怎么办?” 谢祈朝沐时卿使了个眼色,沐时卿立刻会意。两人冲上前来,一人抬手一人抬脚,七手八脚地把不见寒举起,塞进了剩下那口尚且完好的棺材里面。 他们动作太快,不见寒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想干什么,谢祈已经和沐时卿抬起了棺材盖,架在棺材上面。 “师弟,你听说过一句老话吗?”从棺材盖的缝隙中露出谢祈的上半张脸,她语重心长地对不见寒说,“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不见寒:“???” 话一说完,谢祈就将棺材盖压上了。紧接着不见寒只觉得身下的棺材一震,仿佛正在缓缓抬升…… 头顶传来谢祈一掌拍在棺材盖上的脆响:“去吧皮卡寒!就决定是你了!” 被盖好的棺材在哀乐声中,宛如一支离弦之箭,嚣张地冲了出去。为了追上先行一步的另一口棺,它甚至在出门时来了个漂移,把不见寒甩得撞在棺材板上。 不见寒:“!!!” 妈的,还有这种阴间操作?! 他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只感觉自己乘坐的棺材一阵疾驰,迅猛得像一辆超跑,颠簸中把他的头磕在棺材盖上。他捂着头躺在棺材里,不知道出殡出了多久,棺材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终于追上了吗? 不见寒迫不及待地踹开棺材盖,一跃而起,却看见面前出现了十分诡异的一幕车祸现场。 在街道正中央,一辆通体血红的喜轿从前方冲了过来,和承载着苍行衣的棺材迎面撞了个正着。但喜轿和棺材并没有撞得支离破碎,恰好相反,它们竟然以一种用人类的常识无法理解的状态,重叠在了一起。 不见寒愣在原地,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眼前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处理。 但是幸好,喜轿和棺材很快分离开,又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各自按照自己原本的行进路线相背而驰。 不见寒从自己的棺材里一跃而出,趁着前面的棺材刚刚起步,跳上了棺材盖顶。然后他从上面下来,扒住棺材边缘,拿出水果刀准备把棺材撬开—— 就在这时,棺材内部传来几声敲击棺壁的响声。 不见寒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心中一喜。 苍行衣醒了? 紧接着,轰然一声巨响,棺材盖被人从内部一脚踹裂,躺在里面的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不见寒的表情先是惊喜,在看清楚棺材里的人之后,又变成了惊愕和迷惑,最后变成了焦急。 躺在棺材里面的人,竟然不是他亲手放进去的睡美人苍行衣,而是之前在广场上见过的那对高玩情侣里的苏瀚生! 他脱口而出:“怎么是你?!” 苏瀚生的表情也很迷茫,但是他环顾四周,目光很快锁定了喜轿匆忙的背影。不过眨眼间,那座喜轿已经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 不见寒见状,立刻会意:“你是从那里来的?你之前坐在轿子里,现在出现在这,也就是你和苍行衣位置交换了?” 苏瀚生没有回答不见寒,他听不见,而且此时满心都是自己刚才还没有吃完的小宝石。他于是从棺材中撑身跃出,朝喜轿消失的方向追去。 不见寒也不敢多犹豫,生怕自己去晚一步,陷在昏睡中毫无反抗之力的苍行衣就会惨遭不测。 于是他收起水果刀,紧追苏瀚生,也朝那个方向飞奔而去。 而此时,在喜轿中缓缓苏醒的苍行衣:“???” 第150章 剧本九·死者之城·十四 苍行衣撑着沉重的睡意睁开眼睛,见到眼前一片鲜血淋漓一般的赤红色。 脸上似乎蒙着一块布,他将绸布扯下来,发现这是一块喜帕,而自己被困在一处狭小的红色空间中。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刚刚从深坑进入易不难墓的时候。他和不见寒等人遭遇了食人虫的袭击,他护着不见寒冲出重围,却因为精力消耗过度,而陷入深层的沉睡之中,甚至不知道他和不见寒有没有顺利脱险。 但是看眼前这个状况,应该是已经从虫群中脱险了,又陷入了另一处困境。 他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处狭小空间摇摇晃晃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刺目的通红。窗外唢呐和锣鼓的声响嘈杂喧天,窗帘上绣着硕大的囍字,这是在一座喜轿里面。他身上穿着红嫁衣,而且是长裙,扮演的是新娘子身份。 唯一令他有些费解的,是他发现自己佩戴的首饰,凤冠璎珞还有手镯腰带上的宝石,全都被抠了下来。有些消失不见,有些则被摆在自己身边的食碟里。 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想到这里,他伸出手,轻轻地掀了一下窗帘的一角,想看看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只看见一个人,穿着红色的新郎婚服,骑在高头纸马上的半身。这件新郎服穿在那人身上,明显尺寸不合。因为穿着者的身材娇小,婚服显得过于宽大,裤脚甚至长到必须向上挽起,才不太影响行动。 穿着新郎服的那人,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按下了幔帘,然后朝他做了一个摆手的手势。 苍行衣愣了一下。 外面那个“新郎”是谁? 是……不见寒吗? 很有可能。 按照不见寒的性格,不管发生什么,都绝对不会轻易抛下他,独自离开。更何况,以不见寒的身量来估计,那套新郎的婚服穿在他身上,恰好应该是这样的不合身。 但是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打扮成这个样子?是陷入了剧本的某些任务情节中吗? 应该是的。而且刚才不见寒用手势给了他提示,在目前的剧情中,他们不方便交流。 果然,就算自己不在,他也一样可以做得很好。苍行衣心中既感觉欣慰释然,又有种淡淡的失落。 既然如此,他就好好配合不见寒行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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