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夜_第2章_知诗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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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从我辞职回来开始，她们就在算计我。算计我的时间、算计我的精力、算计我的母爱。直到我彻底被她们榨干价值，成为一枚废弃的棋子。俞果儿不知道这些。她怨毒地看了我一眼，甩门而去。我孤零零地坐在房间里。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可哭又能怎么样呢？丈夫不理解我。女儿怨恨我。就连一直对我很好的穆阿姨都开始疏远我。或许我真的是个不祥之人吧？我发了一夜的烧。浑身烫得厉害。可家里什么吃的都没有了。我只能勉强支撑着身子去了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面。俞井川和宁从柔带着俞果儿一家三口出去散心了。他们笑得很开心。直到凌晨一点，他们才回来。俞井川见我的饭还没动，这才想起来来看我。 5 他看到我吃着面条，一脸无奈：“灵夏，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看不开？” “没给你留饭不是你故意生气吗？” “我们从来不跟你计较这些，可你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柔柔本来就身体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天天给她摆脸色，万一她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以前你多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啊，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斤斤计较了？” “灵夏，我们都愿意让着你。可你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善良贤惠啊。”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脸上全是错愕。他们居然觉得我现在变得斤斤计较了？是我变了？还是他们原本就是这样虚伪的人？巨大的震惊让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俞果儿也走到门口：“妈，我知道你在闹什么脾气。” “不就是一点家务活吗？又不是多大的事，你至于把自己气成这样吗？” “你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不如从前了。可以适当把家务分给我们一些啊。” “爸每天工作那么辛苦，回来还要照顾柔柔。我也得工作又得照顾心心。只有你最轻松，你还不如分担一些家务。” “再说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不是教育我们要善良、有恻隐之心吗？” “柔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年纪又这么大了。我们不照顾她，难道让她死在大街上吗？” “妈，你就别耍小性子了。你自己生病了是小事，可你传染给我们就麻烦了。” “心心明天还得上学呢，你可别把自己传染给了她！” 俞果儿说完，又火上浇油：“对了，心心想你了。非让我带她过来看看你。” “既然你这么讨厌柔柔，那我下次就不带心心过来了。你放心好了。” “你吃完的碗筷我都帮你放水池里了，你记得自己洗啊。” “你好好想想吧。” 随着房门被重重关上，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家务活全部变成我一个人的责任了。无论我多么努力，他们都不会认可我。只要我不答应照顾宁从柔，我就变成了斤斤计较、自私自利的人。俞井川也冷着脸出去了。宁从柔的咳嗽声越来越密集。俞井川的声音陡然变高：“你是不是又着凉了？” “都跟你说了让你多穿点衣服，你就是不听！” “许灵夏！是不是你又偷懒了？” 俞果儿也赶紧出门：“爸，我去给您找药。” 心心也想进来看我。却被俞果儿拦住了：“心心乖，奶奶生病了。等你长大一点再来看她好不好？” “你要是生病了，学习就会跟不上的。” 我的肺都要气炸了。再也忍不住踉跄着走了出去。 rn 6 客厅里，俞井川温柔地给宁从柔喂药。 “小心点，药有点苦。” 宁从柔撒娇：“哎呀，我没力气，拿不住杯子。” 俞井川无奈地笑：“行，那我喂你。” 他小心翼翼地将杯子送到宁从柔嘴边，一点一点地喂她喝药。那样子，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跟刚刚对我的不耐烦截然不同。宁从柔也看到了我，她眼神闪了闪。随即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好像在说：“许灵夏，你看到了吗？” “井川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你吧？” “我可是他的初恋啊！” “你抢不走我的井川。” “就算你嫁给他又怎么样？他也不会爱你。” “所以，你斗不过我的。” 巨大的愤怒淹没了我。我走过去，一把抢走了俞井川手中的药和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宁从柔立刻哭了起来：“井川，我还是走吧。我留在这里只会给灵夏添堵。” “没想到她对我这么过分。连药都不肯让我吃了。” “我这就收拾东西回家，你们不要再拦我了。” 俞井川看着地上的药。又看着宁从柔苍白的脸。沉默了片刻。他转头看着我，眼神冰冷：“许灵夏，你闹够了没有？” “柔柔都生病了，你还在计较什么？” “我以前以为你嫁给我是因为善良、贤惠、大方。没想到你现在居然变得这么斤斤计较！” “早知道你是这样表里不一的女人，我当初说什么都不会娶你！” “你别以为我没办法治你！” 俞果儿也在旁边帮腔：“妈，你干嘛啊？” “心心还在呢，你能不能别闹了？” “孩子被你吓坏了！” 我死死瞪着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我不想看到你们！” “滚啊！” 巨大的愤怒和绝望让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小孙女吓得哇哇大哭。俞井川和俞果儿脸色一变，赶紧冲了过去抱起孩子。宁从柔还在不停地啜泣。她一边哭一边收拾东西：“井川，我这就走。你们不要拦着我。” 俞井川烦躁地扯扯头发：“行了！你别哭了！” 他一把拽住宁从柔的胳膊：“我送你去医院。” 宁从柔惊愕地看着他：“井川？” 俞井川不耐烦了：“赶紧走！” 宁从柔这才惊喜地笑起来。她柔弱无骨地靠在俞井川怀里：“井川，我就知道你是疼我的。” 俞井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脸颊：“傻瓜，你的病还没好，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不管？” 他们当着我的面亲热起来。小孙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俞果儿狠狠瞪了我一眼：“妈，你太过分了！” “这下你满意了吧？” 他们急匆匆地从我身边跨过去。没有停留片刻。我气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等我再醒过来时，我还躺在地上。地板很硬。我的脑袋被磕得很痛。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厨房，将刚刚被打翻的药捡了起来。忍着剧痛咽了下去。路过主卧时，我看见宁从柔已经回来了。她躺在主卧的大床上睡得正香。俞井川紧紧搂着她，生怕她掉下去似的。床头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医疗诊断书。上面写着：积食过多，胃部胀气。呵。我默默地拿出纸笔，手写了一份离婚协议。放在诊断书上。然后开始收拾东西。 7 收拾行李的时候，我无意间翻出了一件三十多年前的皮夹克和喇叭裤。那是我年轻时候最喜欢的衣服。上面还挂着一块圆形胸牌。上面写着：“摇滚万岁！” 那是我最真实的模样。曾经，我是学校里最早的摇滚爱好者。经常在台上表演，享受众人的追捧和赞美。可直到我遇见俞井川。他身穿白衬衫，站在台下。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少年郎。干净、清冷、忧郁。我被他深深吸引。可他不喜欢摇滚。他喜欢穿白裙的女孩儿。温柔、恬静、大方。为了追求他，我扔掉了自己最爱的皮夹克和喇叭裤。穿上白裙，学习温婉大方。我收敛起所有的锋芒，变成他想要的模样。可井川的心始终不属于我。他的心里只有宁从柔。那个为他生儿子的女人。无论我为他做什么，他都看不见我的付出。我为他煲汤、为他做点心。可最后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宁从柔吃下去。她吃得心满意足，骂我是个窝囊废。俞井川只轻描淡写：“灵夏，你怎么变得这么小气了？” “柔柔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们让她一点怎么了？”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是啊。我已经不再是我了。那个年代的我，多么激情、多么热烈！为了爱情，我愿意放弃一切。深夜跟俞井川私会。我们在月下接吻、在夜色里缠绵。最终，我怀孕了。他答应我：“我会负责的。” 那天，我既欢喜又忐忑。直到结婚当天，我才彻底放下心来。我以为，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他在一起了。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可婚后的他完全变了样。他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对我不冷不淡。家务全扔给我，让我学着操持。我从一个小公主变成了操持家庭的主妇。所有的青春和美丽都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消失殆尽。再也没有人欣赏我的美丽和可爱。俞井川只喜欢温婉大方的女人。可我已经不是那样的人了。我拿起那件皮夹克。想穿上它，找回曾经的自己。可我已经发福了。肚皮上的赘肉挤在一起，快要溢出来似的。我拼了命地往身上套。却怎么都穿不上了。就像我回不到过去了一样。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我死死地瞪着那件皮夹克。它见证了我的青春和梦想。也见证了我的衰老和牺牲。可我已经不能穿它了。就像我不能回到过去了一样。最后，我还是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只留下了小宝的照片。那是我儿子的遗照。也是我跟过去彻底告别的象征。 8 我决定离开这里。去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我选择去大理。那是我跟俞井川度蜜月的地方。那里的风很轻，阳光很暖。我喜欢那里的小院子。喜欢院子里的花圃。喜欢那里的慵懒和惬意。临走之前，俞井川和俞果儿轮番给我打电话。劝我回去。我说：“我会把离婚协议寄给你。” “你别闹了！”俞井川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你到底在发什么神经？” “家里一切都好，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妈都病了，你还在闹什么脾气？”俞果儿也在电话里冲我吼。她们不理解我的决定。在她们眼里，我已经变得不可理喻。可我已经不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