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不知道是不是没听见,再没给出回应。 井若云习以为常,将那杯微凉的茶一饮而尽,随即回了小院,却是前脚刚进门,后脚车夫就跟了进来:“付姑娘,昨天晚上大宁寺那边出事了。” 第631章 这是相思病 变故? 谢蕴不自觉站了起来,虽然极力控制,可脸上还是闪过了慌乱:“什么变故?皇上如何了?” 车夫眼神躲闪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许久后才咬了咬牙:“皇上晕过去了,至今没有清醒,我们不敢贸然回宫,只能先来这里。” 说着话他拍了下巴掌:“进来。” 几个暗吏立刻抬着一顶轿子进了门,里头正坐着昏迷不醒的殷稷,蔡添喜落后一步跟进来,老脸上都是愁苦。 谢蕴快步迎了上去,抬手摸了下殷稷的脉搏,脉象浮而有力,不过是初染风寒之症,不该让人昏睡的。 可她怕自己是关心则乱,摸错了脉象,不敢妄下定论,只好拍了拍他的脸颊:“皇上,你醒醒。” 轿子里的人一无所觉,谢蕴指尖发凉,只能看向蔡添喜:“大夫呢?可请了大夫看过?” 蔡添喜沉重地叹了口气:“请过了,大宁寺的了因主持就是圣手,他诊过脉后说皇上这是……” 他欲言又止,听得谢蕴心急如焚:“但说无妨。” “付姑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皇上这,这是……” 蔡添喜仍旧吞吞吐吐,谢蕴却再也无法忍耐,厉喝一声:“说话!” 井若云吓得一抖,转身就躲进了厢房,蔡添喜也不敢再遮掩,眼一闭心一横开口道:“了因主持说皇上这是相思病,见到您就好了。” 谢蕴一滞,表情在一瞬间空白了下来。 “你说什么?” 蔡添喜没敢再开口,一只手却悄没声的伸了过来,抓住了谢蕴的衣角,殷稷掀开眼睛看向她:“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你没事?” 谢蕴回神,怔怔看他两眼后,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算没事呢?想你想的心口都疼了……” 殷稷抓着她的手往胸膛上放,浑然没意识到危险,下一瞬那只手就抽了出去然后一把掐住了他的脸颊肉,随即狠狠一拽,疼得他嘶了一声:“手下留情……” 谢蕴浑身都在哆嗦,脸色铁青:“你拿这种事情耍我?你怎么能拿这种事情耍我?!” 见她气得如此厉害,殷稷连忙解释:“只是个玩笑,我就是想看你紧张的样子。” 谢蕴脸色越发难看,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只是甩开手转身走了。 殷稷连忙下轿要跟上,落地的瞬间身体却是一晃,蔡添喜连忙扶住他:“皇上?” 殷稷眼神微微一暗,他看了眼仿佛有爬虫游走过的皮肤,轻轻摆了下手:“无妨,下去吧。” 蔡添喜却不敢真的退下,昨天殷稷突发晕厥险些栽进山崖后,他便寸步不敢离开,还将小公主接过去陪着,他本以为只是偶然发作,却不想那混乱的一宿里,他竟眩晕栽倒了好几次。 他心慌得不行,这才去请了了因大师,却只得到了一个血热生风邪的论断,看得他很是揪心。 他本想立刻将人送回宫去修养,殷稷却非要先来接上谢蕴,还不许他们说实话。 “廖扶伤不是说了他有法子吗?不必太过惊慌,声张也不过是让她白白担心而已。” “可这种事瞒不住啊,付姑娘整日在您跟前,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那就给她一个发现了也不会在意的理由。” 蔡添喜猜测了一宿皇帝会有什么法子,一心以为皇帝天纵英才,会有什么万全之法,却没想到最后,等来的是这么一个馊主意。 他一路上都在试图劝阻皇帝,然而并没能劝动:“生一次气总比次次担忧来得强,那种滋味你不知道有多难捱。” 当年谢蕴毒发时,每昏睡一次他的心跳都要凝固一次,他不敢离开,不敢合眼,唯恐一个走神,她就会从自己身边消失。 那种感受,简直是世上最恶毒的酷刑,他不能让谢蕴也尝试一次。 这些内情蔡添喜不知道,他只看出来了圣心已决,也不敢再劝,只能带着暗吏退到门口守着。 殷稷起身朝厢房追了过去,扶着门定了定神才开口:“是我做过了火,保重身体,莫要生气。” 谢蕴没言语,回应殷稷的是一声闷响,有什么东西砸在了门板上。 殷稷轻轻叹了口气,看来果然是气得很厉害。 “我们先回宫好不好?我好好和你道歉。” 谢蕴仍旧没理会他,殷稷也不恼,耐着性子在门口哄她,只是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门里还是没有一句话。 殷稷啧了一声,这么哄看来是不行了,得用点别的法子,刚好读了很多情诗还没机会说给谢蕴听,现在读出来也很好。 他清了清嗓子,正要说什么眼前却又是一黑,他连忙抬手抓住门板这才没有跌倒,远处的蔡添喜察觉到了异样,抬脚就要过来,却被他摆了摆手阻止了。 他贴着门板坐了下去,半真半假道:“你再不出来,我相思病又犯了……” 可惜谢蕴仍旧没有理会。 她实在没想到殷稷会用这种法子来耍她,这可不只是恶劣那么简单了。 殷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胡为了? 她靠在床头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可被惊吓和戏耍的怒火却怎么都消不下去,她仰头吐了口气,算了,今天还是先不见殷稷了,他也该知道,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第632章 不要脸 “付姑娘,你还是把门打开吧。” 井若云的声音却忽然响起来,谢蕴循声看过去,就见她躲在门后,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怎么进来的?” “你之前发火的时候我就躲进来了,”井若云想起谢蕴之前凶巴巴的样子,默默地往门后又躲了躲,“付姑娘,你要不见好就收,给皇上个台阶下吧。” 谢蕴眉头拧成了一个小疙瘩:“井姑娘,我并非无理取闹,这次他的确有些过分。” 井若云也知道,可根据她和祁砚相处的经验,若是谢蕴再不松口,男人的耐心可能就要没了。 祁砚是个世人称颂的温文君子,耐性尚且如此之差,何况皇帝呢?既然这位付姑娘明知道皇帝性情残暴还愿意留在他身边,那就只能忍耐和迁就了。 “付姑娘,皇上已经好一会儿没有开口了,”她语气很是忧虑,“应该是真的生气了,你还是……” “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男人的声音隔着窗户传进来,井若云的声音戛然而止,她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可还是听出来了,这是一首情诗。 “写不成书,只寄得、一点相思。” 一首读完又来一首,井若云有些回不过神来,谢蕴脸色却是涨红,手指抓住了被子,似是在极力忍耐,但不过片刻她便有些狼狈地开了口:“够了,别读了。” “谁让你不见我。” 殷稷的声音挪到了窗边,随即窗户被从外头拉开,殷稷的脸露了出来:“梅似雪,柳如丝。试听别语慰相思。” 谢蕴忍无可忍,快步走过来一把捂住了他的嘴:“让你别读了,这么多人看着,读这种诗,你还要不要脸了?” 殷稷眉梢一挑,脸是什么? 再说了他哄自己的人为什么要觉得丢脸?有些人想哄都没得哄呢。 “不气了?” 他将谢蕴的手拿下去,握在手心里摩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底情绪很复杂,却没有半分不耐烦。 谢蕴还没如何,井若云先愣了,这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呢?皇帝的耐心怎么能这么好呢? 这都半个多时辰了,他被关在门外那么久,不光没有恼怒,甚至看向付姑娘的时候,还是一脸的纵容爱慕。 怎么会是这样呢? 她不自觉想起祁砚来,他好像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耐心过,她本以为世间男子都是这样的,可现在好像,是她误会了。 她没再不识好歹的打扰两人,悄悄退了出去,心思有些乱,可还是记着祁砚说要回来用午饭,所以去厨房做了他爱吃的菜,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不防备就割伤了手。 这种小伤她素来是不放在心上的,随手一包扎就再次忙碌了起来,只可惜祁砚迟迟没有回来,她不得不让人去打听了一句人在哪里,对方有胃疾,听厨房的人说,他这几日一直没安稳用饭,她很担心他的胃疾会发作。 可惜去打听的人也没能带回来准确消息,她无可奈何,只能在厨房候着,想着等人回来了再给他做。 谢蕴却遣了人来喊她,她不得不回了趟院子。 进门的时候皇帝正在收拾东西,那是谢蕴这两日用过的,都是宫里带出来的,属于乾元宫的,一点祁家的东西都没碰。 而谢蕴就在一旁看着,见她来了才抬脚走了过来:“宫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们得回宫了,你如何打算。” “当然是一起回去。” 殷稷忽然插嘴,眼下宫里对谢蕴虎视眈眈的人太多了,井若云这么好用的挡箭牌他自然不会放过。 谢蕴瞥他一眼,让他闭嘴的意思十分明显,他很有些不服气,可看着谢蕴那张余怒未消的,他张了几次嘴还是又闭上了,不说就不说。 两人这幅样子蔡添喜已经习以为常,井若云却仍旧胆战心惊,忙不迭拉着谢蕴走远了一些:“你能不能替我和皇上求求情?我想明天再回去,大人的院子我还没去过,有些东西缺了少了的,我想添置妥当……” “好,”不等她说完谢蕴就答应了下来,“这是进出宫门的令牌,但只能用一次,做完你想做的再进宫吧。” 井若云愣愣地接了过来,“你……不需要问问皇上的意思吗?” “这有什么好问的?” 谢蕴被问得一愣,迟一天而已,又不是不去了,有什么好问的? “付姑娘,皇上把东西都收拾好了,您看咱们是不是能起程了?” 蔡添喜抱着一床被子走过来,讨好地朝谢蕴笑,谢蕴揉了下额角:“别说得好像是我让他做的一样,我有这般要求吗?” “没有没有,是皇上心疼姑娘,看不得您做这些粗活。” 蔡添喜忙不迭否认,这付姑娘还是顾忌着皇帝的颜面的,人前从不多做什么,只是皇帝太过不争气,让他这奴才也跟着抬不起头来,只好更殷勤的伺候。 “收拾好了就走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殷稷还抿着嘴远远看着她,见她看过来眼睛刷地一亮。 谢蕴心里发软,她仍旧是对殷稷之前的玩笑恼怒的,可一想到他在无望中等了自己那么久,她便也发作不出来了。 “还有下次吗?” 殷稷立刻凑了过来:“没有了,我以殷家列祖列宗发誓。” “别胡说,” 谢蕴有些无奈,抬手给他理了理衣裳,“我不是气你和我玩笑,但你不能这般吓唬我。” 殷稷垂下眼睛:“我错了,再没有下次了。” 这般娴熟的认错姿态再次看得井若云目瞪口呆,她一定是疯了吧,怎么会看见这种情形?这可是皇帝啊…… 她愣神间,两人已经出了门,殷稷此来没有暴露身份,一行人行踪也十分隐蔽,悄无声息地就离了祁家。 銮驾正在城外等着他们,小公主正缩在角落里,看见他们上来不但没有凑过来,反而又躲了躲。 蔡添喜还以为她是腼腆胆怯,凑过去劝了两句,小姑娘却只是摇头:“不能靠父皇太近。” 莫不是昨天皇上频繁晕厥吓到这孩子了? 蔡添喜叹了口气,也没勉强,喊了声起驾,銮驾便浩浩荡荡的进了城门,谢蕴本想问一句昨天大宁寺有没有出事,肩膀却是一重,起初她还以为殷稷只是想和她亲近,可等了许久对方都没开口,这才意识到他是睡着了,也没打扰,只抬手扶了一把,好让他靠的更安稳一些。 可这一觉殷稷却睡得很绵长,直到进了宫门都没醒,谢蕴不得喊了一声,殷稷却毫无反应。 她一滞,本能的有些不安,刚要开口却又想起之前的相思病来:“别闹了,赶紧起来。” 殷稷这才动弹了一下,声音很是含糊:“什么叫闹?旁地都是假的,可这相思成疾却是真的。” 谢蕴懒得理他,起身就下了龙辇,殷稷正要跟过去,玉春就匆匆跑了过来:“皇上,庄妃娘娘说要见您。” 第633章 掌控皇帝的底牌 谢蕴离开的脚步瞬间顿住,对于庄妃忽然被下狱这件事她也有些惊讶,忍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你要去见一见吗?” “不去,”殷稷快走两步追了上来,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小公主,那孩子已经睡着了,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经成了阶下囚,“送去长年殿,让良妃代为照看吧。”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抱着孩子就要走,可许是年迈体衰的缘故,手下竟然一滑,孩子眼看着就要往地上掉,谢蕴连忙帮了把手,孩子颈侧的胎记自眼前一闪而过,她瞥了一眼,隐约看出来像朵花,倒是也没在意。 “公公当心。” “多谢姑娘。” 蔡添喜心有余悸地将孩子抱稳了一些,谢蕴目送那孩子走远,心里越发好奇:“怎么忽然想起来对庄妃下手了?什么理由?” “需要理由吗?” 殷稷的不经心都写在了脸上,“看他们不顺眼就收拾了,哪还用特意找理由。” 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他想,所以就做了。 谢蕴还以为他是在和自己说笑,盯着他看了两眼才确定他是认真的,虽说他有做事随性的底气,可身为帝王,是要顾全大局的。 “还是找个罪名的好,王家做了那么多事,随便哪一件拎出来都够他们抄家灭门的。” “很麻烦……” 殷稷低声抱怨一句,看着有些不情愿,但因为谢蕴提了,所以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回头传宫正司的人过来一趟吧。” 可谢蕴对他的态度却并不满意,这些年朝野内外刺客横行,固然有逆贼虎视眈眈的缘故,可更根本的原因还是殷稷这幅态度,他明明有能力,却懒得去周全,以至于明明并没有错杀旁人,却成了暴君。 “唉……” 她幽幽叹了口气,停在了原地,殷稷拉了两下没能拉动她,不解地看了过来,“怎么了?” “我是在想,”谢蕴看着他侧了下头,满脸都是若有所思,“日后我会不会成为妖妃?就是被人高喊着请君侧的那种。” 殷稷的脸色瞬间铁青:“谁敢?!” 谢蕴晃了下他的胳膊:“那日后小女子的名声,就劳烦皇上多多看顾了。” 殷稷这才回神,怔怔看她两眼,略有点委屈:“你又算计我?” “这怎么能叫算计呢?” 谢蕴揉揉他脸颊:“小女子如今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处处仰仗皇上了,怎么,皇上不愿意?” 殷稷叹了口气,他如今其实也想着要收敛一下动作,只是先前放肆久了,一时半会改不了,尤其是被人动了逆鳞的时候。 “知道了,我日后会好生看顾你的名声。” “是我们的名声。” 殷稷喜欢“我们”两个字,那点不痛快还没来得及发作出来就散了,眼神都缱绻了起来。 玉春却有些没眼力见,很不合时宜地插了嘴:“皇上,庄妃娘娘还说了一句话,说您要是不去会后悔的,小公主的命也在她手里。” 殷稷的脸色再次阴沉下去:“她还真是活腻歪了,拿小公主来威胁朕?” 谢蕴也很惊讶,旁人不知道,可王惜奴自己难道不清楚那孩子的来历吗? 她怎么会想着拿这样一个孩子来威胁殷稷?那孩子身上,到底有什么特别? “你疯了吗?那是个野种,你竟然想靠她要挟皇帝?” 王夫人崩溃大吼,眼底满是懊恼,她也是疯了,竟然会相信王惜奴的话,说什么皇帝不会因为秽乱宫闱的事对她们母女下手。 可结果呢? 前脚她们还在含章殿对着萧宝宝耀武扬威,下一瞬就被禁军破门而入,将她们生生拖拽到了这里来,不管她们说什么都没用。 宫正司的地牢幽暗森冷,冷得她瑟瑟发抖,她已经问了无数遍她们该怎么办,可王惜奴却还是那句话:“他不敢动我们母女。” 甚至还将身上的首饰都摘下来让宫人去给乾元宫传话,说她要见皇帝,这也就罢了,可她威胁皇帝来的底牌,竟然是小公主会死。 这有什么用?!哪有男人会在乎一个野种的死活?! 王夫人恨不得给她两巴掌,让她清醒清醒。 “他会来的,”王惜奴却还是那幅态度,她显然也是冷的,正缩在角落里蜷成一团,神情却是近乎疯狂的自信,“他一定会来的。” “你!” 王夫人彻底对她失望,缩到了另一个角落里不肯再理会她,可这地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阴风一阵阵地吹过来,她冷得受不了,只能再次凑到了王惜奴身边。 “都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你和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有皇帝什么把柄?他这次真的不是因为你秽乱宫闱的事对你下手的吗?” “不可能是,”王惜奴抓着衣裙的手更紧,她有无数个理由可以被下狱,却绝对不能是因为这个,“等着吧,你会知道的。” 王夫人又被她气到了,可对方油盐不进,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安静下来等着,心里想的却是要如何脱身。 她身为王家主母,却被无缘无故下狱,这关乎到王氏一族的颜面,王沿不可能不管她,但凡有机会,她就得出去,若是非要有一个人来顶罪…… 她忍不住看了眼王惜奴,但推脱罪责的前提是,她得知道他们下狱的原因,真的不是因为秽乱宫闱吗? 昏暗的牢房尽头忽然透进来一丝光亮,王夫人思绪一顿,连忙抬头看过去,就瞧见长长的牢房走廊里火把次第亮起,随即禁军走了进来,组成了两道人墙,将周遭严密地防护了起来。 人墙一直通到了她们面前,一把椅子被抬过来隔着牢房摆在了她们对面。 “来人了,竟然真的来人了!” 王夫人大喜过望,她是真的没想到王惜奴用那种可笑的借口,真的能把皇帝引过来。 可不管怎么说,能见到皇帝对她们来说就是个机会。 她连忙扑到栏杆面前:“皇上,我们冤枉,我们冤枉啊。” 王惜奴也扶着墙站了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牢入口,不多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就在火光映照下出现在她眼前,然后慢慢走近。 “我就知道你会来。” 她低哑地笑起来,明明身为阶下囚,可话里却没有对自身处境的半分忧虑,反倒处处透着猖狂。 王夫人听得胆战心惊,偷偷拽了下她的袖子:“你收敛一些。” “怕什么?我不是说过了吗?他不敢动我们母女……”王惜奴神情笃定,甚至还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裳,“你先前不是很好奇,我有他什么把柄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第634章 乐极生悲 殷稷撩开衣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周遭跳动的火把将他的脸色映照得忽明忽暗,王夫人满心忌惮,不自觉躲了躲,却对王惜奴的把柄越发好奇:“什,什么?” 王惜奴却又笑起来,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愉悦至极的事情,笑得仪态全无,连皇帝就在眼前都顾不上,嗓子更是颤抖得连话都没能说出来。 王夫人看着她这副样子,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 “笑够了吗?” 殷稷淡淡开口,身体歪靠在了椅子上,虽然面前这人像个疯子,他眉宇间却没有丝毫波澜。 “不够,”王惜奴艰难止住了笑声,“一想到你这样的人被我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就控制不住的兴奋,皇上,我从出生到现在,从未如现在这般快活。” 她抬手擦去了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隔着栅栏看向殷稷:“我知道你三年前就想杀我,可你不能下手,因为你很了解那个人的脾性,你若是敢动她的家人,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情谊,她都会恨你,都会离你而去……” 殷稷的脸色逐渐变了,懒散的姿态开始紧绷,连手指紧紧扣住了椅子,显然被戳中了痛脚:“她不会,她心里,朕同样重要。” “是吗?那你为什么明知道我生的是个野种,还不治我的罪?你还是怕。” 殷稷手背青筋凸起,脸色越发晦暗。 王夫人却听得云里雾里,找不到丝毫头绪。 无奈之下她只能看向王惜奴:“你们在说些什么?什么她?什么亲人?” 王惜奴欣赏了一下殷稷难看的脸色,心满意足地靠在了墙上,抬手理了理发丝:“说得还不够明显吗?她当然是小公主啊。” 王夫人越发听不明白,王惜奴嗤笑一声,映着火光看了看自己纤细素白的手,“母亲,你是不是从来没仔细看过小公主?你没注意到她身上有什么痕迹吗?” 当年孩子出生的时候,王夫人还是进过宫的,是后来王惜奴整日吃斋念佛,她才懒得再理会,此时被王惜奴一提醒,她才想起来,小公主身上的确有个痕迹,好像是……梅花? “一个梅花胎记怎么了?” “怎么了?” 王惜奴拔高了语调,“母亲,你就不觉得巧吗?谢蕴刚死,我就生了个女儿,身上还带着梅花,你说她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王夫人一滞,随即猛地反应过来:“你,你是说,转世?” 可这种事不过是神话传说而已,怎么会有人真的信? “你说的皇上不会动你们的理由,不会就是这个吧?” 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如此滑稽的样子,靠一个谎言来挟制皇帝……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 “母亲,不用这副样子,” 王惜奴将头发理顺,侧头朝她看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你信不信不重要,他信就好了,孩子没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可结果呢?” 王夫人被这话震得脑袋轰轰作响,皇帝那么早就知道? 可是他对那个孩子明明很好,怎么会…… 所以,他是真的信了投胎转世的说法?真的将小公主当成了谢蕴来养? 她朝殷稷看过去,眼神复杂得难以分辨。 王惜奴却又忍不住笑了,当初她撒这个谎的时候也不过是察觉到了皇帝想让她一尸两命的意图,无奈之下的拼死一搏,她亲手给小公主烫了梅花,编造了这么一个谎言。 可谁能想到,竟然真的将皇帝给骗了,还一骗就是三年,这让她每每想起来就控制不住的愉悦。 一个了无生趣的男人,只要给他一点希望,不管多虚假,他都会上钩……真是太有意思了。 “放我出去吧,这个地方,我已经呆腻了。” 她艰难止住了发笑的本能,看向殷稷的目光满是笃定。 玉春有些受不了她的猖狂:“你放肆!敢在皇上面前无礼,你有几个脑袋?” 王惜奴却连看他一眼都懒得,人心就是这么容易琢磨的东西,只要抓住了弱点,便能无所顾忌。 “皇上,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 殷稷半垂着头慢慢抬了起来,他远远看了王惜奴一眼,叹息一声:“你这般猖狂,就不怕激怒朕?” “……猖狂?” 王惜奴重复一句,忍不住似的再次笑起来,“皇上,我一无所有,有什么好怕的?倒是你,你太贪心了,想要的那么多,你明知道谢蕴已经转世了,还要在迎春殿养那么多人,甚至把人接到乾元宫去……你就没想过我会生气吗?” “所以,乾元宫里的蛇,其实是你?” 殷稷忽然转了话锋,王惜奴也不奇怪,只幽幽叹了一声:“我以为你会怀疑萧宝宝那个蠢货,怎么会联想到我身上呢?” 殷稷神情又冷淡了下去,“你这算是认了?” “是啊,我认了,”王惜奴毫无畏惧,“你这次忽然把我下狱,是不是因为你接进乾元宫里的两个女人也都死了?” 她仰脸闭了下眼睛,却并不是哀痛,而是在极力克制,克制自己控制不住溢出来的兴奋。 “也是我干的……” 她轻轻捂住胸口,身体很明显的在战栗。 王夫人看得目瞪口呆,这个混账,私下里做就算了,怎么能当着皇帝的面承认呢? “你给我住口!” 她试图去捂王惜奴的嘴,却被一把推开:“没什么好怕的。” 王惜奴猖狂叫嚣,“小公主一天喊我母妃,他就一天不敢动我!” 小公主就是谢蕴转世这个谎言她告诉了自己无数遍,已经深信不疑了,哪怕明知道殷稷有可能会怀疑,她也无所畏惧。 他太在乎谢蕴那个女人了,但凡有一丝可能,他就不敢冒险。 可—— “你就没想过,朕的谢蕴,并没有死吗?” 第635章 真正的杀手锏 王惜奴一愣,却是不惊不怒,只是古怪地看了殷稷一眼:“你疯了吧?她早就死了,三年过去,血肉都烂没了,你就是把人挖出来也只剩了一把骨头,怎么可能还活着?” 她说着自己摇了摇头:“她绝对不可能活着回京城……她若是还活着,你怎么会来这里?” 这句话像是给了她莫大的底气,再次上前一步抓住了栏杆,加重语气道:“对,你来了这里就证明你还是被我要挟住了,刚才那些话不过是唬我的。” “朕来这里,不是为了你那个瞎话。” 殷稷微微侧开头,眼底是很明显的恼羞成怒。 现在想来他也觉得自己当初愚蠢至极,不,不是现在,是打从确认付粟粟就是谢蕴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很愚蠢了,竟然真的会信投胎转世这一说。 简直太丢人了,好在不管谢蕴怎么打听,他都一个字没透露,这点脸还能保住。 他轻轻吐了口气:“朕此来,是为了亲手送你上路。” 王惜奴一死,他做的这件蠢事就会被彻底遮掩,也不会有人再想起,皆大欢喜。 “玉春,”他抬了抬下巴,“她看起来不会老实,送她一程。” 玉春手捧白绫上前开了牢房门,两个禁军立刻会意地上前帮忙,王夫人眼见事情急转直下,眼底思绪几番转换,最终还是躲到了一旁,她改变不了什么,不能把自己搭进去。 王惜奴也终于在这一刻确定了殷稷不是在说笑,可她仍旧没有恐惧,脸上反倒都是愤怒,声音也十分尖厉:“你说的是真的?谢蕴真的没死?那个贱人真的没死?” 殷稷眼神逐渐阴鸷,贱人? “拔了她的舌头。” 禁军抬手就拔出了匕首,另一只手去捏王惜奴的下巴,她这才惊慌起来:“你们敢,我是庄妃,我是妃位,谁敢和我动手?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王夫人面露不忍,颤颤巍巍地开口求饶:“皇上,饶了她吧,给她个痛快也好……” 殷稷淡淡瞥她一眼:“夫人不用着急,你们也不过是晚几天而已。” 其实他是打算一起处置的,只是谢蕴非要他顾及一下名声,那他也只好留点时间出来给王家挑个罪名。 王夫人脸色灰败,她虽然对殷稷并不了解,却很清楚他嗜杀成性,也绝不会和她说笑。 她瘫软在地上,原本对王惜奴还有几分怜惜,现在却只剩了怨恨,她怨毒地看了一眼对方:“都是你,要不是你不检点,做出这种丑事来,我们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殷稷懒得理会她的抱怨,撑着椅子站起来,晃晃悠悠往外走,身后却忽然传来低哑癫狂的笑声。 “殷稷,你杀不了我。” 王惜奴发髻散乱,女鬼一般在众人钳制下抬头朝他看过来,一双恶毒的眸子死死盯着他:“我如果死了,你也会给我陪葬。” 玉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死到临头了还敢诅咒皇上,快,拔了她的舌头!” 禁军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逼着她张开嘴,王惜奴的声音却越发尖锐:“你这几天睡得很好吧?!” 殷稷脚步猛地一顿,玉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拦下了刀子已经割破了王惜奴舌头的禁军。 殷稷转身看过来:“你说什么?” 禁军松开了手,王惜奴伏在地上,虽然满嘴是血,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太小瞧我了,我怎么可能只给自己留这么一条靠不住的后路?我早就知道会有被你发现的一天,但是没关系,你还是杀不了我……哈哈哈哈,你杀不了我……” 玉春急不可耐,上前一步抓着她的头发逼她抬起头来:“你对皇上做了什么?!这三年你明明都没机会见到皇上!” 王惜奴却忽然没了声音,她不肯再开口,只是继续伏在地上笑。 “是故儿。” 小公主名殷故,是殷稷给她起的名字。 这三年,他和王惜奴唯一的交集就只有那个孩子,而他发作得最厉害的这几天,也正是那孩子在他身边呆得最久的时候。 除了她,不做他想。 此言一出,王惜奴彻底绷不住了,笑得浑身发抖,仿佛发病了一般,许久才抬头朝殷稷看过来:“皇上,被你疼爱了三年的孩子害死,是什么感觉?” 殷稷眼睛眯起来:“你对她做了什么?” “这可不能告诉你。” 王惜奴撑着地面坐起来,抬手捋了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身体却因为胸腔里无法压抑的笑而时不时发颤,看得人毛骨悚然。 王夫人已经被她的癫狂样子惊呆了,缩在角落一声都不敢吭。 “那是你的骨肉,你就这么对她?” 王惜奴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痛苦,她的骨肉? 若非是她的骨肉,她何须做到这个地步?她害她,才是救她。 “一个孽种而已,若非你信了投胎转世的说法,让她有了点价值,你以为我会让她活到现在?” 她低笑一声,所有情绪却都被隐藏在了脏乱的发丝之后。 “皇上啊,身在皇家你还要和我谈亲情,太可笑了。” 殷稷静默片刻才低哂一声:“也是,朕和你这种东西有什么好谈的……你当真利用故儿对朕下了手?毒吗?她也中了?” “应该吧,反正解药在我手里,你杀了我,你们都得死。” “你!” 玉春气得咬牙切齿,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恶毒的人,连亲生骨肉都能拿来牺牲。 “皇上,让宫正司用刑吧,一定能逼她说出来解药在哪里,要是宫正司不行就送去清明司,不能让她这么猖狂。” “好啊,来对我用刑啊,”王惜奴却是毫无畏惧,“说不准什么时候我撑不住了,就毁了解药,大家一起死。” 玉春再次被噎住,脸色虽然铁青,却没敢再言语。 “皇上,我做这些只是想活命而已,你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何必为难我呢?” 她语气忽然软下来,爬到栏杆前仰起头来看着殷稷:“我保证,只要你让我活着,我也会让你活着的,怎么样?” 殷稷没有言语,若是以往,他绝对不会给对方讨价还价的机会,他这条命他才不在乎。 可现在不行了,他舍不得死了。 只是王惜奴这话能不能信,信又要信几分,他还拿不准。 “看好她。” 他最终还是留了对方一命,只是宫正司的日子是不可能好过的,哪怕不动刑她也有的是法子让人生不如死。 王惜奴显然也知道,却并不在乎,她肯定能活下去的。 “皇上,”她紧紧扣着栏杆,意有所指地嘱咐,“你千万别自己尝试解毒哦,会没命的。” 第636章 殷稷不对劲 廖扶伤匆匆而来,在御书房见到了殷稷。 “皇上,可是龙体有恙?” 殷稷没言语,只看着自己的小臂,皮肤上小小的鼓包动作得越发分明。 “越来越快了。” 许久后他才开口,廖扶伤脸色大变,立刻取了银针来,候在殷稷身边静静看着那东西,不止快了,还大了。 “怎么会忽然这么厉害?” 廖扶伤一边诊脉,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片刻后挪开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皇上,血躁分明,臣会为您开张缓解的方子,等您平复一些臣就来施针。” “现在就施。” 殷稷语气虽轻淡,态度却十分强硬,他虽然暂时留了王惜奴一命,可不代表他真的要受制于她,被人掣肘的感觉他已经受够了,不会允许再出现一个能挟制他的人。 “朕要你今天就把这东西取出来。” 廖扶伤一惊,连忙劝说:“不可啊,此事急不来,血脉躁动之下擅自施针,怕是会伤及筋脉……” “无妨。” 殷稷垂眼看着自己的手臂,原本他对王惜奴只是嫌恶而已,现在却很想她死,一刻都多留不得,所以为此就算冒些险也值得。 眼见他心意已决,廖扶伤只能答应下来:“那臣就姑且一试,此事约莫要耗费一宿,皇上可要先做安排?” 殷稷迟疑片刻才看向玉春:“去告诉她,就说朕今日处理堆积的政务,就在御书房过夜了,让她早些安寝。” 玉春连忙去了,殷稷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他不能回去见谢蕴,人一旦看见自己珍视的,就会胆怯,这次谢蕴回来,他不想让她为无关紧要的事情花一点心思。 他想让她往后余生都能安稳顺遂。 其他的,他都会解决。 “开始吧。” 廖扶伤拿出一枚参丸让殷稷含在嘴里,先前几次施针,已经将那东西逼到了殷稷身体右侧,只是这个过程并不好受,一个时辰已经是身体极限,若没有这枚参丸,这一宿怕是撑不住。 “臣要施针了。” 廖扶伤抽出的银针在烛火的映照下颤巍巍地反射着银光,殷稷看了一眼,忽然有种预感,这次可能要比前面几次更难捱。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 银针找准穴位落下,甫一穿透皮肤,灼烧的痛楚便迅速蔓延席卷,恍惚间竟像是他无数次梦见的那场大火,就在这针尖之上燃烧。 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短短一瞬间额头竟然就渗出了冷汗。 廖扶伤连忙停手:“皇上?” “别停,继续。” 殷稷喘了口气,仰头靠在了椅子上,这两天和那孩子的相处,好像让他的身体在迅速恶化,王惜奴到底给他下的什么毒? 灯花忽然“啪”的爆了一声。 谢蕴侧头看向宫灯,瞧见里头的火苗在抖,眼皮子也跟着跳了跳,这是怎么了? 她拿着银剪刀将灯芯剪了剪,可烛火虽然安稳了下来,她的心跳却又莫名乱了。 莫非她也得了相思病?一会儿瞧不见殷稷便要坐立不安?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稳了稳心神才提笔疾书,她在整理王家的罪状,想收拾王家,这些东西是必不可少的,还要越详细越好。 先前殷稷做事不计后果,她现在想为他尽量弥补,若是将那些“冤死”的人牵扯进这案子里来,虽说不能扭转局面,却也能潜移默化。 只是也要把握分寸,不然怕是又会被有心人传成是构陷。 即便真的要牵连,也不能出自殷稷之口,如今祁砚名声斐然,年纪轻轻却是德高望重,若是要审王沿,他是最好的人选。 她一番思虑,尽量周全,正想得入神外头就传来说话声,她一抬眼,竟看见井若云来了。 “不是说要明天吗?” 她起身走了出去,井若云看见她一笑,只是笑容有些勉强:“府里也没什么事,我就过来了。” 谢蕴注意到她手上似乎受了伤,正想问一句她先把伤口藏了起来:“付姑娘好像很忙,我就不打扰了。” 她躲得很匆忙,谢蕴一看就知道她是出了什么事,何况赶在宫门要下钥的时候进宫,怎么看都不正常。 可对方不想提她也不能去追问,只能目送她进了偏殿。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她站在廊下仰头看着月亮,眼前却浮现出了殷稷的脸。 这相思病莫非是会传染的吗? 她哭笑不得,眼看着时辰还不算太晚,便让厨房做了点吃食,打算去御书房看看。 若是人当真忙,她不进去,在外头看看也好。 蔡添喜却忙不迭拦住了她:“姑娘,皇上不是嘱咐您早些安寝吗?” “一来一回也用不了多少时间。” 她提着食盒仍旧要走,蔡添喜赔笑:“是用不了多少时间,怕只怕您这去了就回不来了。” 谢蕴脚步一顿,听出了蔡添喜的打趣,略有些不自在,对方却没见好就收,反而叹了口气:“说是皇上还召了朝臣议事,这要是祁大人也在,皇上那醋坛子又得打翻了。” “……” 她看了眼蔡添喜,眼神微微一凝:“公公以往话可没这么多,御书房里有什么?” 蔡添喜一僵,他没想到自己这些话不但没能打消谢蕴的念头,反而让她怀疑了起来,一时间颇有些懊恼。 “付姑娘……” “公公一起来吧,今天这御书房,我若是不进去一趟,怕是这一宿都不能睡了。” 蔡添喜不敢再多说,只能跟着一同往御书房去,可不等到门前就远远瞧见那里守卫森严,一看就有事。 第637章 再来一次 “站住,御书房重地,闲人免近。” 禁军呵斥一声,谢蕴却没有退缩,反而走得更快了一些,蔡添喜不得不开口:“瞎了你们的眼,没认出来这是付姑娘?闪开。” 谢蕴进宫还没多久,可却已经人尽皆知,毕竟是三年来唯二住进乾元宫里的人,若是以往,他们立刻就会让开路。 可这次不一样。 “得罪了,但皇上有令,除非门自己开,否则谁都不准进。” 禁军交叉了武器,拦住了谢蕴的去路。 蔡添喜老脸一皱,原本他没觉得殷稷不许谢蕴来书房是有什么大问题,或许是真的忙,也或者是男人的小心思,可看现在这架势,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我也不行?” “对不住姑娘了,谁都不行。” 禁军的回答很是不近人情,蔡添喜忍不住骂了一声,就算是拒绝也大可以说得委婉一些,何必这般直白? 他偷偷觑了一眼谢蕴的脸色,只可惜夜色下他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莫名觉得气氛有些压抑。 “付姑娘,皇上肯定是在商议要紧事,咱们还是回去吧。” 谢蕴却看着御书房没有言语,殷稷忙于政务不想被人打扰她能理解,可为什么要特意让蔡添喜拦着她呢? 之前殷稷不是说要去处置王惜奴的吗?为什么去了一趟人还活着?若是有什么理由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一声就跑来御书房? 她并不愿意多想,可心里却有根弦莫名绷着,那是打从十几天前殷稷忽然晕厥的那次就有的,现在又被她想了起来。 “反正我也闲着没事,就在这里等等吧。” 她思索许久,还是打算等一等。 蔡添喜担心御书房里真有什么问题,忙不迭劝她:“付姑娘,这夜寒风重的,会着凉的。” “说的也是,那公公就回去吧,莫要染了风寒。” 蔡添喜噎了一下,他是怕自己染风寒吗? 可谢蕴这话虽然听着客气,却也是打定了主意的意思,怕是不管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这股犟劲莫名的熟悉,蔡添喜叹了口气,却也没多想,只能吩咐值守的小太监:“快,给付姑娘拿把椅子,再取个披风来。” 值守的内侍听见吩咐立刻就去拿了东西,玉春也听见了蔡添喜的声音,拿着拂尘跑了过来:“师父,您怎么来了?” 蔡添喜连忙拉着他去了一旁:“还说呢,这怎么闹这么大阵仗?皇上对这付姑娘是怎么个意思?晌午看着还如胶似漆的,不能这一下午的功夫就厌了吧?” “哪能啊。” 玉春忙不迭否认一句,见和谢蕴之间的距离不算远,连忙将本就不高的声音压得更低,“廖太医也在里头呢,正给皇上施针,瞧着不大好过,皇上不想让付姑娘担心,这才不让人进地。” 蔡添喜先是松了口气,这好不容易来个人让皇帝多了几分鲜活气,没厌了就好,可随即那口气就又吸了回去。 “皇上这是又发作了?” 他急得老脸一皱,可没有殷稷的允许,玉春并不敢将宫正司发生的事告诉蔡添喜,只能摇了摇头:“一言难尽,师父回头去宫正司走走就知道了,反正皇上的意思是不想让付姑娘知道,您赶紧想想法子把人劝回去吧。” 不然这在门外守到天亮,廖扶伤一出来她就能看见,以她的聪明,说不定就猜到了什么。 “你说得轻巧,我劝得动吗?” 蔡添喜看了眼谢蕴的身影,对方就那么站着,一眨不眨地盯着灯火通明的御书房大门,椅子就在身边也没坐。 他满心忧虑却也没多留玉春:“你快进去伺候吧,没人看着我也不放心。” 玉春也没耽搁,他只是出来传参茶的,见参茶到了应了一声就折返了御书房。 殷稷靠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浑身如同水洗,素衣已经被脱了下来,上头却带着明显的汗渍,此时额头仍旧有冷汗不停冒出来。 玉春连忙将参茶递到他嘴边:“皇上,快喝口茶。” 殷稷这才睁开眼睛,接过参茶在嘴里含了片刻才咽下去,玉春看了眼他干裂的嘴唇,提起茶壶又给他倒了一杯。 “皇上,可还撑得住?” 廖扶伤直起腰,太医袍也已经贴在了身上,显然殷稷承受痛苦的时候,他也不好过。 玉春连忙将另一盏茶递了过去。 廖扶伤道了谢,仰头一饮而尽。 “还有多久?” “快了。” 廖扶伤喘了口气,垂眼朝殷稷右小臂看过去,那里一个鼓包正在殷稷小臂上乱窜,像是被逼急了一样,看得人心里发毛。 “继续吧。” 殷稷哑声开口,开始才不过一两个时辰,他清透的嗓子就彻底哑了。 廖扶伤原本还想劝他缓一缓,怕他在这连续不断的痛楚里支撑不住,可长痛不如短痛,就算休息他也不会舒服,倒不如速战速决。 “是。” 他咬了咬牙,眼神坚毅起来,一时间下针如风,随着时间推移,那原本扎在殷稷肩膀的银针一根根地转移到了大臂,又到小臂,最终密密麻麻汇聚到了手背。 等突突乱跳的鼓包被封锁在中指指尖的时候,外头天色已经大亮,他控制不住地有些激动:“现在只要把它引出来就行了。” 他看向殷稷,这引出来要损伤龙体,他需要一个允许,却没想到一抬眼就看见殷稷嘴角都是血,他吓了一跳:“皇上?” “没事,”殷稷抬起左手擦干净了嘴角,越到后头越难捱,他不愿意喊出来,只能死死咬着牙,“动手吧。” 廖扶伤不敢再耽误,只有将东西引出来那些封住穴道和经脉的针才能拔出来,皇帝才能从痛苦中解脱。 他将银刀淬了下火,动作又快又准的割破了殷稷的指尖,玉碗就接在指尖下面,随着一滴颜色发暗的血滴落,那鼓包彻底消失。 “成了!” 廖扶伤惊喜出声,端着玉碗在晕染的血迹里搜索,试图看清楚那在殷稷身体里横冲直撞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许是劳累一宿的缘故,他看了许久竟都没瞧见活物的影子,他抬手揉了下眼睛:“难道是太小了?” 罢了,还是先取针吧。 他抬眼看向皇帝,正要请示一句,却见他脸上竟不见半分欢喜,他有些意外:“皇上,您怎么了?” 殷稷仍旧没言语,只垂眼看着自己的左手,廖扶伤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个鼓包迅速自他手背上窜进了袖子里,虽然比之前那个鼓包要小,可的的确确是还有。 玉碗哐啷一声落了地,廖扶伤踉跄两步:“怎么会这样……” 殷稷仰头合了下眼睛,片刻后轻轻吐了口气:“再来。” 饱受打击之下,廖扶伤有些没听清楚,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却是连连摇头:“不行,这不行,皇上您的身体受不住了……” “你是要朕被这种东西挟制吗?” 殷稷面无表情地看了眼屋顶:“既然这个法子可行,那就再来一次。” 廖扶伤又劝了几次,可惜毫无用处,他只能振作了一下精神,重新拿起了银针,这次他会更快一些。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就要落针,一枚石子却忽然打在了他手腕上。 第638章 她好讨厌 忽然的变故惊得几人一愣,不过眨眼的功夫,五六个内卫便自房梁跳下,警惕地将殷稷护住后,齐刷刷看向了石子射来的方向。 窗户这才被推开,一人自外头翻了进来,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一身衣裳沾满了风尘,神情却很是平静,哪怕被一群人这么虎视眈眈地盯着也没露出丝毫紧张来。 “你这法子虽然有用……” 她哑声开口,一出声似是觉得这音色不大好听,她便咳了两声,原本低哑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脆,“但治标不治本。” 廖扶伤倒是没有被质疑的恼怒,语气十分诚恳:“姑娘知道皇上是怎么了?可有良法?” 那人这才看向殷稷,上下打量他一眼后轻轻点了下头:“终于见到你了,皇帝陛下。” 殷稷福至心灵:“唐停?” “是。” 殷稷略有些惊讶,原来这就是唐停,和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可他还是抬了抬手,示意内卫退下。 “皇上当心,”内卫有些不安,“她擅入宫墙,还无声无息摸到了御书房来,一定居心不良。” 唐停有些不乐意了,她拍了拍身上的土:“什么叫擅入?我是有宫牌的,这是受邀,懂吗?” 说着话她抬手在身上摸索,谢蕴怕她不好入宫特意给她留了宫牌,她进宫的时候清楚的记得自己拿上了,可摸了好一阵竟然没有找到。 “奇怪……” 她嘀咕着抱怨,忽然想起来一茬,她翻墙进宫的时候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当时没在意,现在一回想,仿佛就是宫牌掉落的声音。 眼见一群人都巴巴地看着她,她脸色有些僵,片刻后咳了一声:“算了,这些细节不重要。” 内卫们的目光越发警惕,她啧了一声,只好说明来意:“谢蕴让我进宫给人治病的。” 这事殷稷知道,虽然谢蕴请人来的初衷并不是为了自己,但既然看见了,自然不能放过,只是有些话得让对方知道不能乱说。 “来为朕诊脉,但今日之事不得……” 话说到一半,书房门忽然被撞开,值守的禁军冲了进来,显然是听见了里头的动静前来护驾的。 而谢蕴就被簇拥在人群里,一见他连忙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殷稷嘴边的话一滞,面露诧异:“你怎么来了?” 他下意识朝对方走近了两步,可随即就想起了自己躲在御书房里偷偷摸摸地在干什么,又心虚地顿住了脚。 谢蕴不远不近地打量了他两眼,也没再靠近,目光很快扫过御书房,落在了唐停身上,短暂的惊讶过后,她面露欣喜:“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离开京城了。” “是离开了一段时间,你让我给谁看病?” 谢蕴张了张嘴,窦安康三个字正要脱口而出,却忽然看见了廖扶伤:“你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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