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的生死荣辱都是和萧宝宝关联在一起的。 “娘娘,谢蕴就是一个宫婢,您为了她得罪皇上不值得……” “得罪?!”萧宝宝被这句话激怒了,脸都拉了下去,“什么叫得罪?我和稷哥哥才是一家人,谢蕴她算什么?她敢霸占着稷哥哥,就别怪我要收拾她,如果不是她,我早就和稷哥哥成亲了!” 她气得扯烂了手里的一朵绢花:“贱人,还想和我争?我爹可说了,稷哥哥的江山有我家的一半,真惹急了我,我就杀了她全家,我不信稷哥哥会因为他动我。”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合慌忙想要阻止,却被萧宝宝不耐烦地推开:“行了,赶紧给我梳妆,今天可不能迟到。” 身份有别,主子生气了,苏合有天大的道理也不敢再劝,只能叹了口气,一路提着灯送她去了宴云台。 此时庄妃良嫔和两个贵人都到了,见萧宝宝一身流光溢彩的,良嫔微微一怔,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开口,一向柔弱的庄妃却忽然站了起来,语气竟透着嫉妒。 “你的吉服为什么是这样的?你脱下来!” 萧宝宝闻言十分得意:“我凭什么脱?这可是我让尚服局按照我的喜好改的,谁让你假惺惺地装好人,给什么你就要什么,现在嫉妒了?” 庄妃似是被气到了,竟径直走了过去,伸手就要去拽:“你脱下来,这不是你能穿的。” 萧宝宝愣了一下,她认识的庄妃只会背后使坏,这当人面和人动手还是头一回,她心里有些古怪,可这不妨碍她动手。 “你给我松开,你再碰我我打你了啊!” 庄妃充耳不闻,仍旧揪扯着她的衣裳,力气大得出奇,萧宝宝推了几次都没推开,直到殿门口传来唱喏声,说殷稷和太后到了,庄妃这才一个踉跄,被推得连连后退,直接跌在了地上。 萧宝宝惊讶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随即得意起来:“就你还想和我动手?活该。” 她抬眼看着越走越近的殷稷,张嘴就要告状,可对方却拧眉看着她:“你干了什么?” 她又生气又委屈:“我没干什么呀,是她先欺负我的!” 没等殷稷再开口,太后先怒斥了一声:“哀家亲眼看见你将她推倒在地,你还想狡辩?” 萧宝宝这才反应过来庄妃怎么忽然间就被倒了,气得有些语无伦次,很想再给庄妃一巴掌,可太后在她又不敢放肆,心里憋屈的厉害,好在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臣妾冤枉,是她先扑过来扯我的衣裳的,良嫔和两个贵人都看见了,太后不信可以问问她们。” 太后一皱眉,抬眼看向良嫔。 良嫔行礼后才开口:“确实是庄妃娘娘先动的手。” 萧宝宝面露得意,快步走到殷稷身边:“你看,我可没说谎,她最坏了,故意陷害我。” 殷稷皱眉,庄妃颤巍巍站起来,姿态孱弱又无辜:“是臣妾先动的手,可臣妾只是想让悦妃姐姐换身衣服,臣妾是怕她穿错了衣裳获罪。” 她不提,殷稷和太后还都没注意到萧宝宝穿了什么,此时听她一说,所有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萧宝宝身上。 萧宝宝还没意识到哪里有问题,见殷稷看着自己,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稷哥哥,好看吧?你喜欢吗?” 她本以为殷稷会满脸惊艳,可一抬眼对上的却是骤然冷沉的脸色,她顿时有些懵了“稷,稷哥哥……” 殷稷没说话,反倒是太后身边的秦嬷嬷开了口:“太后,这是百鸟朝凤啊。” 太后脸色铁青:“反了,真是反了,区区二品妃竟敢如此僭越!” 萧宝宝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惊慌中下意识跪下了:“臣妾这是五尾凤凰,不是僭越……” 庄妃柔柔开口:“这百鸟朝凤是太后皇后才用的的图样,莫说是五尾凤凰,就是三尾也是僭越。” 她很是无奈地看着悦妃:“姐姐,方才我便劝你脱下来,可你就是不听,还要打我……” 她说着难过似的侧开了头。 萧宝宝被她说得心里一咯噔,已经顾不上再骂她惺惺作态了,有些慌张地抓住了殷稷的衣摆:“稷哥哥,我不是有意的,是尚服局,尚服局送过来的,我根本不知道。” 殷稷心口一滞,尚服局? 该不会是…… 第51章 皇帝的偏爱 以谢蕴的能耐,让尚服局动点手脚绝对不难,可以奴害主是死罪,如果真的牵扯上…… “蔡添喜,将尚服局一众羁押,你亲自去审。” 蔡添喜连忙应声,萧宝宝却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她用力一拽殷稷的袖子:“稷哥哥,我知道了,是谢蕴,一定是她,她这是在和我示威。” 她越说越激动:“你不能让蔡添喜去,他偏袒那个女人,之前还拦着我不让我见你,他和谢蕴是一伙的,他们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 “够了!” 殷稷陡然厉喝一声,唬住了喋喋不休的萧宝宝,她震惊又委屈地看过来:“稷哥哥……” 殷稷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下来,他垂眼看着萧宝宝:“随口攀诬也是罪过,说话要有证据。” “证据有啊,她身边的那个小宫女不就是在尚服局吗?她把人安插进去就是为了这一天,稷哥哥,你相信我,真的是谢蕴,你把她抓过来,严刑拷问,她一定会招的……” 殷稷头疼地揉了下额角:“你以为宫规是摆设吗?刑罚岂能说动就动?若是她抵死不认,你让朕如何收场?” 萧宝宝被他骂得不敢开口,心里十分委屈,死就死了要什么收场?一个宫婢而已。 可她不敢再说,而原本有话要说的庄妃也在这时候闭了嘴。 皇帝对悦妃果然偏爱,这般大错也只是轻描淡写,今天想要钉死她怕是不成了,若是如此……倒不如一石二鸟。 就把谢蕴也拉下水,让她们狗咬狗去吧。 她怯生生开口:“皇上,既然悦妃姐姐怀疑,不如就传谢蕴姑姑来问一问吧,还有尚服局的人,不如让她们当面对质?” “还是不必了吧,”一向深居简出,不怎么与人走动的良嫔忽然开口,打断了庄妃的话,“臣妾方才亲耳听到悦妃娘娘说,是她让尚服局按照她的喜好改的。” 她说着看向庄妃:“娘娘方才也在,该亲耳听到的才是,怎么?这么一小会儿就忘了?” 庄妃一滞,她没想到良嫔会掺和进来,虽然说是她和谢蕴有旧,可进宫半年,两人连面都没见过,谁信她们之间真的有情谊? 可她现在却忽然开口撇清了谢蕴,让自己的计策落了空。 她心里恼怒,可丝毫都不敢表现出来,反而不忍似的看了眼悦妃:“臣妾不敢欺君,刚才悦妃姐姐的确说过这句话……” 她起身盈盈拜倒:“只是臣妾实在不忍看姐姐受罚,所以想着多查查也好,是臣妾太过仁善,请皇上责罚。” “庄妃娘娘岂止仁善,还心细呢,若非娘娘开口,妾等又怎么能看出来这是百鸟朝凤?”良嫔侧头轻咳一声,“依臣妾看,庄妃娘娘不止无过,还有功呢。” 庄妃眼底怒气一闪而过,原本她只是一个好心却受伤的无辜者,现在被良嫔这么一说,反倒像是她故意设计的一样。 皇帝和悦妃看过来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她心里恨得一咬牙,却仍旧装无辜:“都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没有劝阻悦妃姐姐……” 她这副样子,就不信还有人好意思苛责她。 殷稷静默许久果然起身将她扶了起来:“起来吧,这件事怪不得你。” 话音落下他才再次看向萧宝宝,面露无奈:“让你好好记宫规你不记,现在闯祸了吧?” 萧宝宝也有些心虚,可说到底也不过是件衣裳,她膝行过来抓着殷稷的衣摆晃来晃去:“稷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这是百鸟朝凤,你饶了我吧,别罚我了,我以后再也不穿了行不行……” 这句话没能说服殷稷,却彻底激怒了太后:“贱人,犯下僭越这种大错,竟还妄想魅惑君上,逃脱责罚,秦嬷嬷,给哀家掌她的嘴!” 萧宝宝吓得脸色一白,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挨过打,仰着头看着殷稷求饶,声音里都是慌乱:“稷哥哥救我!” 殷稷知道这时候求情只会让太后更恼怒,可萧宝宝毕竟是全心全意眼里只有他的人,偏爱还是得给她:“太后息怒,今天毕竟是除夕,大好的日子还是不要动刑了。” 太后怒不可遏:“你还护着她?皇帝,就是因为你的偏爱,悦妃才敢如此目无尊长,嚣张跋扈,她先是僭越,又殴打妃嫔,眼里还有没有宫规?!” 殷稷被责骂得低下了头,可却没有丝毫改主意的意思:“她年纪还小,儿臣日后必定会严加管教……” “你一句严加管教,便想将这样的大错揭过吗?” 殷稷沉默地看了一眼萧宝宝,萧宝宝不安地摇头:“稷哥哥,救我。” 可眼下这情形,想全身而退是不可能了。 殷稷安抚地拍了拍萧宝宝的手:“放心吧,朕不会让你受皮肉之苦。” 这是他当妹妹疼爱过的人,她怕疼的事还是记得的。 可这一瞬,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个也怕疼的人,只是太过模糊,他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了。 他甩甩头,将混乱的思绪拽了回来:“儿臣不敢,悦妃的确有错,朕也绝不会姑息,这样吧,就贬她为嫔,禁足昭阳宫抄写宫规,太后可满意?” 太后火气稍微散了一些,虽然和自己预期的冷宫还有距离,可皇帝还要顾及前朝的平衡,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她冷哼一声:“只抄宫规怕是抄不出什么来,秦嬷嬷,你挑个人过去,一条一条地教她。” 宫里的教养嬷嬷权利极大,若是萧宝宝学不好,少不得要挨戒尺,和当初的谢蕴一样。 他再次垂眼看向萧宝宝,眼神复杂中透出一丝柔软:“你好好学,等学会了朕亲自去接你出来。” 一般被废了位的后妃大多是要失宠的,可他这句话一出就是证明萧宝宝和旁人不一样,她还是得帝心的,教养嬷嬷就算有太后授意,也不敢对她太过严苛。 萧宝宝满心不甘,自己好好的一个妃竟然就变成了嫔,可她也知道太后一门心思想把她踩下去,再纠缠只会适得其反。 她没再多言,委委屈屈地走了。 殷稷眼看着人走了,这才看向庄妃:“今日你受委屈了,来朕身边坐。” 庄妃含羞带怯地抬头看他一眼,随即从脸红到了脖子,端的是楚楚可人,我见犹怜。 殷稷眼神暗沉下去,却笑得温润:“朕也许久没去含章殿了,今日去你那里坐坐。” 第52章 凶巴巴的雪人 谢蕴一觉醒来就听说萧宝宝被贬黜禁足,她并不意外,庄妃是个很聪明的人,给了她一个筹码,她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至于以后她会怎么走,谢蕴并不在意,反正过了今天就只有四年了,很快就会过去的。 她心情大好,隔着窗户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将薄薄的窗纸映得忽红忽绿,透着非凡的热闹。 她撑着床榻下了地,却在动作的瞬间被忽然剧烈起来的头痛刺的险些跌倒,她闷哼一声,抬手捂住了头,心里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既然是疲累所致,为什么休息了一整天,反而会越疼。 可她没有太医去问,便也只好忍着,想去看烟花的心情也并没有因为这疼而消减半分,她仍旧拖着疲惫的身体下了地。 寒风呼啸,窗户只开了一条小缝,便冷得人一哆嗦,可谢蕴却顶着这风在窗口坐了下来,透过那缝隙看天上的烟火。 乾元宫距宴云台有些远,中间又隔着层层叠叠的宫檐,将所有的璀璨都遮掩住了,但就算只有零星的烟火透过来,她也想看一看。 她难得能在举办宫宴的时候这么清闲,既不用伺候也不用逢迎,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烟花,难得的舒服清闲。 谢蕴心情很好,只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孤单,只有一点点而已。 她伏在了桌子上,看得有些出神,冷不丁门口响起脚步声,谢蕴心脏莫名一动,扭头看了过去。 偏殿门被慢慢推开,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谢蕴怔了怔:“秀秀?你不是在养伤吗,怎么来了?” 秀秀脸上还包着,身上却透着喜气:“蔡公公说您病了,让找个人来伺候,奴婢刚好听见就自己过来了。” 哦,原来是蔡添喜。 谢蕴摇了摇头:“我这里不需要照顾,你歇着去吧。” 秀秀反而越走越近:“姑姑,今天除夕,宫里给了恩典,允许宫人们守岁,还赏了饺子和酒菜,姐妹们就想聚一聚,姑姑一起来吧?” 谢蕴失笑:“我这一去,你们就不得松快了,到时候旁人都要怨你了。” “才不会,”秀秀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姑姑去吧,他们也想和姑姑亲近亲近。” 谢蕴有些惊讶,她以为自己的性子很不招人待见呢,竟然会有人想和她亲近…… 可她念头一转就明白了过来,宫里虽然不乏香穗那般想踩着人往上爬的,可大部分还是想安安稳稳等到了年纪就出宫。 宫里再富贵,也不是寻常人能享受的。 可想要在宫里安稳过下去,就要打好关系,她们再不喜欢自己,也得硬着头皮奉承。 谢蕴本不想去讨这个没趣,可看着外头连绵不绝的烟火声,还是犹豫了。 秀秀像是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殷勤地凑了过来:“奴婢伺候姑姑梳妆。” 谢蕴抬手摸了下发髻,的确已经散了,只是以往这种事她都是自己来的,但今天太过疲乏,索性就默认了。 秀秀拿了梳子来给她梳头发,大约也是记恨萧宝宝弄伤她的,说起了宴云台那边的事。 “悦妃娘娘这次可是犯大错了,服制僭越还殴打庄妃,太后生了好大的气,皇上虽然护着,最后也还是不得不废了她的妃位。” 谢蕴微微一怔,僭越?殴打? 那只废妃位的确是很轻了。 庄妃的确是个很豁得出去的人,竟能做到这个地步。 她看了眼秀秀:“可解气了?” 秀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她并不知道悦妃眼下的下场,是谢蕴费尽心思为她讨得公道,可谢蕴不会说,她便也只能一辈子蒙在鼓里。 可笑完她就又叹了口气:“其实太后还想让人掌悦妃的嘴地,可是皇上死活不让,说什么她年纪小,怕疼……” 谢蕴心口突兀的一滞,自醒来时还算是不错的心情陡然间沉了下去,她抬手摸了摸心口,觉得自己大约是有些矫情的。 殷稷偏爱萧宝宝,她又不是今天才知道,舍不得她受皮肉之苦也是正常的……很正常才对。 “哎?姑姑,你头上怎么有个疤,好厚的痂……” 秀秀梳头的动作忽然顿住,说话间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拨谢蕴的头发,可下一瞬她便被猛地推开。 谢蕴抬手死死捂住了额角,脸色已经彻底变了。 秀秀吓了一跳:“姑姑?” 谢蕴脸色苍白如纸,却强撑着笑了起来:“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你们相聚我还是不去了……” 她摸索着在桌子上的匣子里摸出一块银子丢给了秀秀:“你去御膳房要几个菜,就当是我请你们的。” 秀秀毕竟跟了她几年,知道她眼下的状态很不对劲,却什么都不敢说,抓着银子不安地退了下去。 偏殿的门很快关上,谢蕴捂着头的手这才慢慢放下来。 她看着自己粗糙的掌心,恍惚间上面全是血,额角也剧烈地疼起来,温热的血液汨汨地淌出来,流到脸侧时却已经冷了下去,然后这冷蔓延到了全身。 恍惚里,有人在叹气,说伤太重要不好了;有人在哭嚎,骂她不孝;还有人在喊,说萧公子要不行了…… 她猛地甩了甩头,将混乱的思绪都甩了出去,她要往前看,以前的事,过去了就该忘记。 她一把推开了窗户,呼啸的寒风刀子一样刮过来,冷得她浑身一颤,思绪也在这剧烈的寒冷里安静了下来。 忽而一点凉意附上脸颊,她微微一愣,这才瞧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竟然下了雪。 她抬手接住一点雪花,看着那点白色在掌心里慢慢融化消失,忽然想起小时候和兄长堆雪人的情形来,心里生出一点兴致,索性披上斗篷出了门。 她抬脚迈进雪地里,蹲在地上慢慢堆了四个小小的雪人,她垂眼静静看着,片刻后再次抬起红肿的手握住了一团雪,又捏成了人的样子,只是那个雪人却眉眼冷厉,即便不是活人,也仍旧透着浓浓的排斥,像是不喜欢被这双手捏出来。 谢蕴盯着那雪人看了很久,慢慢放到了一旁。 他今天应该会去含章殿吧,挺好的,那么多后妃,总有人得他喜欢,会让他忘了曾经发生的一切,也忘了她。 她又摸了一下那个雪人,轻轻捧起一抔雪将那雪人埋了起来,她不想回偏殿,索性坐在雪地里仰头去看一望无垠的天空,四下寂静,她仿佛整个乾元宫只剩了她一个人。 有点孤单呢…… 她慢慢将下巴搁在了膝盖上,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这种天气坐在雪地里,你是嫌自己病得太轻了吗?” 第53章 醉酒的人 这声音…… 谢蕴惊讶地看过去,果然是殷稷回来了。 她有一瞬间是惊喜的,殷稷竟然回来了……这乾元宫似乎也没那么冷清了。 可很快她就意识到了不对,她仰头看了眼天色,刚刚丑时。 按照守岁祈福的规矩,就算是皇帝有兴致,也得等子时过了才能散家宴,子时去含章殿,丑时就回来,这路上一来一回就得去掉小半个时辰,再沐浴更衣说说话…… 谢蕴脸色一瞬间古怪了起来。 殷稷越走越近,他垂眼看着谢蕴,目光落在她红彤彤的手上,正要嘲讽她一句又在闹什么幺蛾子,就被她看得身上发毛起来。 他不自觉顿住了脚,眉头拧了起来:“你这是什么眼神?” 谢蕴摇了摇头,略有些心虚地扭开了头:“没,没有。” 没有?这幅样子,分明就是有。 殷稷眼睛一眯,抬脚逐渐逼近:“你心里有鬼……到底在想什么?老实交代。” 谢蕴试图转移话题:“真没有,皇上不该在含章殿吗?怎么回来了?” 殷稷却丝毫配合的意思都没有:“朕想去哪就去哪……你到底在心虚什么?” 谢蕴被他逼得不停后退,脚下不留神踢倒了刚才堆起来的小雪堆,那个凶巴巴的小雪人露了出来。 她心里一跳,抬脚就要踩碎,却不等脚落下,整个人就被殷稷提起来放到了旁边。 “唉,没什么好看的……” 殷稷已经弯腰将小雪人捡了起来,盯着那张横眉冷目的小脸看得眉头紧皱。 明明这雪人丝毫没有人的样子,可他却莫名觉得熟悉,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死活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但这不妨碍他嫌弃:“就这么个东西有什么好藏的?手艺真差,丑死了。” 谢蕴看他一眼,默默扭开了头:“确实丑,又丑又坏。” 殷稷冷不丁打了个喷嚏,他有些莫名,狐疑地看向谢蕴,只是夜色暗淡,他没能看出什么来,醉意上头他也没有追究,随手将雪人扔进雪堆里,转身进了正殿:“来伺候。” 谢蕴搓了搓因为受寒而胀胀麻麻的手指,有些纠结,虽然快了些,可毕竟也去过含章殿了,再说都这个时辰了,应该不会再做什么吧? 蔡添喜催促地喊了一声:“谢蕴姑娘?皇上等着呢。” 谢蕴叹了口气,抬脚走了过去,犹豫片刻还是十分隐晦地和蔡添喜打听:“皇上在含章殿可清洗过了?可要传热水?” 蔡添喜顿了顿,按理说皇上做了什么他是不该透露的,可既然问的人是谢蕴…… “只是下了个棋,想必是不曾梳洗过的,姑娘待会伺候吧。” 谢蕴十分惊讶,殷稷去了趟含章殿只是下了个棋吗? 那他这个时辰回来,该不会是…… 她猛地掐了自己一把,不敢让自己多想:“是,劳烦公公传热水来。” 她自门口探头看了一眼,殷稷靠坐在龙床上,半闭着眼睛在养神,大约今天两场宴席下来,他也并不轻松。 谢蕴放轻脚步走了进去,抬手给他松了发冠,一下一下揉捏着头皮,殷稷大约是舒服的,不轻不重的哼哼了两声,声音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来的,有些撩人。 谢蕴心口颤了一下,手上动作越发用心。 “今天倒是很懂事。” 殷稷含糊了一句,掀开眼皮目光湛湛地看了过来。 谢蕴不理会他这句像极了嘲讽的称赞,仍旧不轻不重的揉捏,可下一瞬就被人抓住了手。 带着薄茧的手一下一下摩挲着她的手背,动作虽然还称得上温柔,可言语间却满是嫌弃:“都肿成萝卜了。” 谢蕴一滞,猛地将手拽了出来,转身要走却又被殷稷抓住小臂拉了回去:“朕说的不是实话吗?你看看,丑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边嫌弃,一边仍旧一下一下地摸,不多时指尖便顺着袖子钻了进去,另一只手也揽住了谢蕴的腰,将人压在了床榻上。 “待会乖顺一些,大年节底下,别让朕不高兴。” 谢蕴抿了抿嘴唇,默认了他这句话,就算不冲着年节,只看他到了含章殿还肯全须全尾地回来,她今天就不想计较别的。 可这含蓄的赞同却还是让殷稷意外了,他撑起身体垂眼看了过来,直刺刺地许久都没移开目光。 谢蕴有些羞窘:“看什么?” 殷稷一扯嘴角:“过年还真是件喜事。” 他含糊一句猛的低头亲了下来,明明只是个亲吻,可谢蕴的嘴唇却肉眼可见的红肿,甚至还隐隐有血迹渗出来。 谢蕴很想纵容他,可还是被他身上浓郁的酒气给呛了一口,不得不侧头换了下呼吸。 “你先去洗漱……” 话未说完,脑海里却陡然响起来一道声音—— 若不是因为醉酒怕伤了她们,你以为朕会愿意动你? 谢蕴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浇下,浇得她遍体生寒,她躲开了殷稷再次亲吻下来的嘴唇,嗓音微微发颤:“你喝酒了?” 殷稷被问得莫名其妙:“家宴如何能不喝酒?” 可谢蕴问的不是这个—— “你是喝醉了才会回来的,是吗?” 殷稷醉酒有些不清醒,见她在这紧要关头说这些有的没的,眼底顿时露出不耐烦来:“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谢蕴被他的目光刺了一下,下意识扭开了头,嘴唇上那细小伤口的刺痛感却陡然清晰剧烈了起来,果然醉酒的人容易失了力道,会伤人。 她垂下眼睛慢慢摇了摇头:“没什么。” 第54章 做事就要一视同仁 殷稷稍微迷糊了一下就醒了过来,一是习惯,虽然这些日子不上朝,可他以往都是这个时辰起身,便仍旧醒了;二则是谢蕴走了。 这很正常,他不允许谢蕴在龙床上过夜,那是后妃才有的恩宠,他要用这个提醒谢蕴,她不配。 偶尔他闹得厉害,谢蕴十分疲惫的时候,会稍微拖延一会儿,那时候他会毫不客气地将人撵下去,次数不用多,以谢蕴的脾性,有那么一次就足够她教训深刻,再也不犯。 但今天是大年初一,昨天歇得又太晚,他以为谢蕴多少会多赖一会儿地,没想到她会这么识趣。 外头传来开门声,是谢蕴出了正殿,可脚步声却没响起,殷稷听着外头的安静,忽然好奇起来,抬脚走到了窗前。 谢蕴果然没走,外头的雪还在下,此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谢蕴裹着雪色的斗篷站在廊下,身形几乎和周遭融在了一起。 她在廊下呆了很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既不说话也不动弹,倒是安静得很。 可殷稷却突兀地想起了那个凶巴巴的雪人,心口莫名地一揪。 大年初一,兴许可以允许她放肆一回。 他抬手将窗户推开了一些,正要开口喊人进来,谢蕴便抬脚走了,她走路也无声无息的,大约是不想吵醒睡梦中的人,可殷稷这么看着她走远,竟恍惚产生了一种她会消失在雪色里的错觉。 可终究也只是错觉,还有四年,谢蕴一定会很努力地撑下去的。 四年……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隔着单薄的寝衣,他清楚地碰到了心口的疤,那么厚,那么疼。 谢蕴,你真的就没为当初的事后悔过吗?我险死还生,连你一句抱歉都得不到吗? 他也站在窗前看了很久的雪,久到蔡添喜捧了朝服过来,提醒他该起身了,他才收回目光。 今日他要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去前朝接受百官和使臣的朝贺。 蔡添喜走近了些,却只觉一股凉气自殷稷身上散出来,顿时被吓了一跳:“皇上可要保重龙体,这要是着了凉可怎么好。” 殷稷摆了摆手,虽然有时候他会控制不住的阴阳怪气,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温和可亲的。 “无妨,朕身体康健,何惧风雪。” 蔡添喜叹着气服侍他换了衣裳,外头传来细碎的说话声,是乾元宫的宫人们都预备着伺候了,旁的时候可以偷懒,今天可是必定会有赏的,若是谁偷懒错过了,会懊恼一年。 等穿戴齐整出去正殿的时候,乾元宫的宫人果然都已经起了,跟在德春身后排了四列,一见他出来,齐齐俯身拜贺:“奴婢/奴才恭贺皇上新春之喜。” 谢蕴适时端着装了金裸子的红封出来,上头一个最大最醒目的便是蔡添喜的。 殷稷亲手拿起来递了过去:“这一年也要劳累你了。” 蔡添喜连忙跪地谢恩,虽然每年都会有这么一回,可做奴才的能得主子这么一句话,实在是很难不感动。 他砰砰砰磕了几个头:“能伺候皇上是奴才的荣幸,奴才谢主隆恩。” 殷稷弯腰将蔡添喜扶了起来,剩下的人便不够资格他亲自发,谢蕴便端着托盘走了下去,宫人各自取了一个,等秀秀拿完的时候托盘已经空了。 今年照旧是没有谢蕴的,哪怕是她自己装的红封,也没给自己留一个。 宫人们已经习惯了这些,只是偶尔有几个刚调过来顶缺的小宫人不懂内情,困惑又好奇地看着她。 这种时候总是难免尴尬的,但谢蕴也已经习惯了,放下托盘走到了一旁:“谢恩。” 宫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山呼拜谢。 殷稷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将人遣散了,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谢蕴身上:“新春大吉,谢蕴姑姑终于又熬过一年。” 谢蕴没什么反应,只将一本册子翻开递了过来:“这是待会儿要往各宫送的赏赐,和年前给您看的大致一样,只是悦嫔如今降了位,这赏赐……” “按照妃位赏。” 殷稷淡淡打断了她的话,似是猜到了谢蕴还有别的话要说,他面露嘲讽,“怎么,谢蕴姑姑现在也会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了?” 谢蕴有些恼怒,若是她当真看人下菜碟,两个贵人怕是早就被宫人们作践死了。 然而和殷稷争论毫无意义。 “奴婢谨记皇上教诲,这后宫里的都是主子,确实不该只看分位,奴婢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屈膝一礼,将册子收回去转身要走,殷稷却是一愣,谢蕴可不是这么好办的人。 他下意识喊住了她:“你……不争辩?” 谢蕴微微低下头,姿态恭谨,毫无错处:“既是皇上的意思,奴婢自然没有异议,何况这是悦嫔,奴婢也着实不敢多言什么。” 殷稷被噎了一下,虽是实话,可听起来的确太过刺耳,他没再言语,抬脚就去给太后请安了。 等他们不见了影子,秀秀才凑到谢蕴身边来,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姑姑……” 谢蕴一眼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略有些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放心吧,就算皇上偏爱悦嫔,她以后也不会动你了,经了这一遭她怎么都得长点脑子了。” 秀秀有些着急:“姑姑,奴婢不是担心这个……” 她是怕谢蕴难过,皇上回回都护着悦嫔,不管对方做了什么,她这个旁观的心里都难受的厉害,何况是谢蕴呢? 然而谢蕴却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只从怀里掏出个红封来:“呐,新春大吉,万事顺遂。” 秀秀摆了摆手:“奴婢不要了,姑姑是要出宫的人,攒着以后用吧。” 谢蕴塞进了她手里:“拿着吧,过了年就十三岁了,在宫外都可以议亲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你出嫁,以后给你的东西只管收着,就当是我给你攒的嫁妆。” 秀秀又害羞又感动,这才收了红封,正要退下去干活就被谢蕴喊住了:“你替我往内侍省走一趟,调些宫人来,再找人去惜薪司提四篓红罗炭。” “是,奴婢这就去……提炭用什么名目?是从官中提还是挪了哪位娘娘的份例?” “从皇上的份例里出,就说是皇上赏给两位贵人的。” 秀秀下意识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可刚走了两步就猛地反应了过来:“从,从皇上的份例里出?皇上赏给贵人的?皇上刚才说了吗?” 她怎么没听见啊。 谢蕴轻飘飘瞥了一眼乾元宫的大门:“皇上不是说了吗,不能拜高踩低,看人下菜碟,后宫的人都是主子,她们的东西不够用了,自然要从皇上的份例里出了。” 秀秀被吓了一跳:“姑姑,这,这不好吧?” “我这是谨遵皇上的教诲,她们可都是皇上的人,他不心疼谁心疼?” 要一视同仁是吧?好啊,一视同仁给你看。 第55章 家被败了 大年初一不奏政事,殷稷上朝只是为了接受了百官和使臣的朝贺,鞑靼来使提了秋日来访的要求,殷稷稍一沉吟便允了,随即便率百官前往祭天,等他回来时已经午后了。 恰逢江南的折子进了京他便去了御书房,江南的雪灾他一直惦记着,那地方不同于北地,为适应四季变换,房屋都修得结实耐寒。 而南方因着冬日却极短,气候又多闷热潮湿,墙体多为空斗墙或者抹灰墙,屋顶没有房梁,若当真大雪漫天而至,恐怕倒塌者不在少数。 好在江南刺史送上来的折子里并没有坏消息,虽然情况也不大好,冻伤冻病者不计其数,可好歹没出人命。 但殷稷仍旧发现了一桩值得高兴的事,就是那封折子,条理清晰,言简意赅,通篇下来并没有世家喜好的夸大其词,邀功请赏,像是个能干实事的人。 唯一可惜的是,这江南刺史,当初是顶着王家的名头进的考场,入得仕途。 世家为患啊…… 他叹了口气,冷不丁一缕黑烟飘过来,呛得他一咳嗽。 蔡添喜有所察觉,连忙请罪:“奴才该死,皇上没事吧?” 殷稷被呛得捂住了口鼻,抬眼一瞧才发现炭盆正冒着浓烟,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御书房不是贪图安逸的地方,为了让皇帝警醒,这里是没有地龙的,冬日天寒就只能靠炭盆取暖,可现在这炭盆却很不配合,不只没有热气,还腾腾冒着黑烟。 “赶紧弄好。” 蔡添喜一边连声答应,一边愁眉苦脸地扇扇子,然而不管怎么扇,黑烟都不肯散。 殷稷被熏得看不下去折子,眉心皱了起来:“今天怎么回事?” 蔡添喜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是炭不对。” 殷稷没察觉到他情绪的微妙,十分无语:“炭不对就让惜薪司来换,这种事难道还要朕提醒你吗?” 蔡添喜越发尴尬:“倒也不是拿错了……惜薪司那边说皇上今天的红罗炭份例都提出来了,奴才派人去的时候,他们就只给了黑炭。” 殷稷懵住,他不可思议道:“都提出来了?” 他才刚到御书房,而且打从进来就一直被烟熏,什么时候让人去提红罗炭了? 蔡添喜眼见着他脸色变化,知道这是要生气了,连忙解释:“是谢蕴姑娘提了您今天的份例,赏给两位贵人了。” 殷稷刚酝酿出来的火气猛地顿住:“你说谁?” 蔡添喜头几乎低到了心口:“是谢蕴姑娘,她说经过皇上教诲,她潘然悔悟了,眼见贵人们份例不足,整日受寒,她知道您肯定心疼,所以就将您今日的红罗炭份例赏给两位贵人了。” 殷稷僵在原地半晌没动弹,蔡添喜的话他每个字都听得懂,可合在一起却怎么听怎么透着诡异。 谢蕴把他的炭赏出去了?还说他心疼两个贵人? 他什么时候心疼她们了?他连她们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为什么要心疼她们? 谢蕴是怎么想的?她是病傻了还是气疯了? 他叫嚣的思绪陡然一顿,早上故意气谢蕴的话浮现在脑海里,一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谢蕴是故意的。 她这是气他早上的言语讥讽,所以抓着他的话头做文章。 好你个谢蕴! 他气得咬牙切齿,怪不得之前那么好说话,没拿宫规说事也没问些有的没的,原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这么收拾他。 真是反了,她到底还记不记得他是皇帝? 自己不让她痛快,她也不让自己痛快是吧? 他被谢蕴的小心眼给气笑了,硬生生掰断了一根毛笔。 蔡添喜看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开口:“奴才这就去官中再提一些红罗炭。” “不用了,”殷稷换了支笔批复了江南刺史的折子,“朕不缺这几篓炭,炭盆撤了吧,泡杯参茶来。” 蔡添喜欲言又止,殷稷看得眉心一跳,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又怎么了?” “今天长年殿的人来了一趟,说良嫔守岁的时候着了风,病又重了,谢蕴姑娘就把您泡茶喝的参给送过去了。” “……都送过去了?” 蔡添喜头都不敢抬,却伸手比划了一下:“都送过去了,各个年份的都有,这么大一箱呢,好几个人才送完呢。” 殷稷:“……” 蔡添喜等了好一会儿也听见上面的人说话,一时忐忑起来,小心翼翼地抬眼瞄了一眼,却见殷稷诡异的平静。 他心里却越发不安,按理说不该是这幅反应啊。 “皇上……” “应该还有吧?”殷稷忽然开口,语气里竟没有丝毫类似于愤怒之类的情绪,“她还送了什么?” 蔡添喜紧张的吞了下口水,虽然有些不敢开口,可皇上都问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是,还有一些,她还给惠嫔娘娘添了八盒血燕窝,八盒鹿筋,八盒鱼翅,庄妃娘娘六对东珠,六对……” 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殷稷的脸色,见他眉头逐渐拧紧,嘴边剩下的一长串单子立刻咽了下去,补充道:“也没落下悦嫔娘娘,给了两块上好的翡翠,足够打几套头面了。” 然而殷稷的脸色仍旧没有好转,但也没说话,他只是慢慢伏在了桌子上,抬手捂住了心口。 肉好疼。 谢蕴这个混账,什么贵给什么,那些千年人参,满大昌都找不出几对的东珠,极品翡翠……那些可都是他私库里出的,他登基才三年,攒下这些东西容易吗? 蔡添喜见他迟迟不开口,担忧的上前一步:“皇上,您没事吧?” 殷稷抖着手抓住了桌沿,他强自镇定,若非一开口声音发颤,任谁都看不出不妥来。 “蔡添喜……” 蔡添喜忙不迭答应一声:“奴才在。” 殷稷抠着桌沿的手青筋都凸了起来:“以后私库的钥匙归你管,她要拿什么你都得先知道。” 再这么下去,他的私库迟早要被谢蕴造完,可他还不能说什么,谁让他把赐福的事交给了谢蕴呢? 那就是默许了她可以随意处置他私库里的东西。 失策了。 第56章 后妃 后宫,长年殿。 窦安康探头看着殿外,瞧见进来送赏的人是个全然陌生的面孔,脸色微微一暗:“谢姐姐还是不愿意见面。” 奶嬷嬷又给她裹了件披风:“姑娘也体谅体谅她吧,家道中落,如今要为奴为婢才能过活,谁愿意和故人相见?” 窦安康叹了口气:“说的是,是我自私了。” 她抬了抬脸颊,奶嬷嬷会意,连忙给送赏的宫女塞了个金镯子:“劳烦姑娘了。” 秀秀笑着和窦安康请了安,贺了新春之喜,又和奶嬷嬷寒暄几句,说话间目光几次扫过窦安康,见她脸色虽然不好,气息却还算匀称,心里觉得能和谢蕴交差了,就要道别离开。 奶嬷嬷却又将一个荷包塞了过来:“我家娘娘和乾元宫里的谢姑姑有旧,这个红封劳烦你捎回去给她,就当是讨个吉利。” 一听是给谢蕴的,秀秀连忙收了起来,态度热情了些:“嬷嬷放心,奴婢一定送到。” 等将人送了出去,奶嬷嬷才一一看过那些东西,先前就听说过宫里新春赐福的东西是哪些,眼下都一一对得上,只是按照分位多了些旁的。 可还有一人高的木盒子摞在了一起,奶嬷嬷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只得打开看了一眼,随即诧异的“呀”了一声。 窦安康压下翻涌而至的咳嗽,嗓音嘶哑的开口:“怎么了?” 奶嬷嬷一连开了好几个盒子,见都是顶好的野参,顿时满脸惊喜:“可见谢姑娘还是惦记着姑娘的,这么多极品的参,可不就是知道姑娘你现在每日里都得用参汤吗?” 窦安康起身走近了些,眼看着奶嬷嬷一盒一盒的打开,脸色从最初的高兴逐渐变了味道,她一把抓住奶嬷嬷的手:“别开了……这么多,谢姐姐该不会是把皇上的私库搬空了吧?你快去打听打听,别让她因着我获了罪。” 昭阳殿。 “这一定是稷哥哥专门给我的,他知道我被罚会不开心,所以不止按照妃位赏的赐福礼,还特意给我添了这两个宝贝。” 她身上已经完全瞧不见受罚的颓唐了,高兴的像个孩子。 苏合原本还有话要说,此时见她如此高兴,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 如果萧宝宝还是妃位,这后宫赐福第一个就是她,可现在只是个嫔,所以乾元宫的人是先去的含章殿,苏合早早地就让人去看着了,那边也是规制之外还多了别的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想必也不会比这翡翠差。 萧宝宝这并不是独一份。 可如果说实话会惹怒主子,苏合还是选择隐瞒,反正她不说萧宝宝也不知道。 “皇上还是最疼爱主子的。” 苏合笑吟吟开了口,她如今已经知道怎么讨好这位主子了。 萧宝宝闻言果然高兴,抬手摘下头上的金簪子扔了过来:“赏你的。” 苏合受宠若惊,可并没有被这点恩惠蒙蔽眼睛,她含笑开口:“奴婢只是说了句实话,怎么敢要主子的赏?要是换了旁人,不说殴打庄妃,只这僭越的罪就足够被打入冷宫了,可皇上却只是让您禁足,还要亲自来接您,这可是大周开朝以来独一份的恩宠。” 萧宝宝对后宫的事并不了解,闻言很是惊讶:“是这样吗?” 她控制不住的咧开嘴,抬手捂住脸笑的满脸通红:“稷哥哥……我错怪你了,我还以为……” 苏合趁机继续开口:“可是主子,你有没有想过尚服局怎么会有这么大胆子?您不知道百鸟朝凤,可尚服局也不知道吗?” 萧宝宝脸色的喜色淡了,她踢了下桌子:“我就说是谢蕴陷害我,稷哥哥非不信。” 苏合有些无奈,这主子虽然好哄,可脑子着实不好用,她只好说得更明白了一些:“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说也奇怪,庄妃怎么就那么巧做了那种事呢?若不是她被您推倒的事被太后亲眼看见,您也不至于降位。” 萧宝宝一怔,似是被这句话提醒了什么,眼底闪过恍然,她扭头目光灼灼的看着苏合:“你是说……” 苏合忙不迭点头:“正是,庄妃她……” “她被谢蕴下蛊控制了!”萧宝宝斩钉截铁道,说着话逐渐兴奋了起来,“我都听话本里说了,很多人都养那种虫子……” “娘娘!” 苏合忍无可忍,开口打断了她,这主子到底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她叹了口气:“庄妃娘娘好歹是妃位,谢蕴怎么可能做得到这种事?比起谢蕴主使,您不觉得庄妃更可疑吗?” 萧宝宝嫌弃的瞥她一眼:“你没生病吧?我和王惜奴无冤无仇的,她陷害我干什么?” 苏合心力交瘁,深吸一口气才再次打起精神来:“话是这么说,可您想想,这事最后是谁得到的好处最多?” 萧宝宝终于肯认真思考了,神情逐渐凝重了起来。 苏合适时开口:“昨天她可是和皇上同席而坐的,晚上还将皇上带去了含章殿,之前她可是最不受皇上待见的那一个,现在被您推了一下,名声有了,宠爱也有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儿?” 说别的萧宝宝还没有反应,可提起殷稷去含章殿,她就想起了刚进宫时被她截胡殷稷的事情来。 她恨得咬牙切齿:“你说的对,王惜奴的确不是好东西。” 说着她又有些不甘心:“你真觉得和谢蕴无关?” “她哪敢啊。” 苏合恨不得诅咒发誓,她不知道萧宝宝和谢蕴之间有什么恩怨,可那是皇帝身边的人,在龙床上的时间,比所有后妃见皇帝的时间加起来还多,这样一个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毕竟再多的偏爱也抵不过日积月累的诋毁。 比起和那样一个人为敌,她宁愿主子和庄妃对上。 不同于长年殿和昭阳殿的欣赏,九华殿的惠嫔十分直接,东西一到便让人送去了小厨房,炖了甜汤出来。 而含章殿此时却诡异的平静。 藤萝看着那熠熠生辉的东珠,又看一眼不为所动的庄妃,还是按捺不住开了口:“娘娘,听说这些东珠是谢蕴姑姑做主送过来的,奴婢看过了,都是极品的好东西,她大约是想和您表忠心的。” 庄妃正和自己对弈,闻言头都没抬:“皇上私库里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可说到底也是皇上的,谢蕴拿着别人的东西来表忠心,太过不值钱了些。” 藤萝有些尴尬,她私心里盼着庄妃能将谢蕴收为己用的,便替她找补了两句:“她毕竟落魄了,一个奴婢手里能有什么像样的东西?也只能逮着机会做点什么了,至少有心不是?” 庄妃这才将东珠拈起来看了一眼:“去打听打听,旁人宫里除了规制内的东西,还都给了什么。” 藤萝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庄妃喊住:“别急着回来,看看御书房和乾元宫都有什么动静。” 藤萝不敢多问,转身匆匆去了。 庄妃此时才看着那东珠笑了一声:“的确是稀罕物件……可这真的是皇上赏的吗……” 第57章 朕不说停不准停 谢蕴亲自去了一趟长秋殿,两个贵人都住在这里,原本两人是有各自的住处的,可入宫后太过寂寞,她们便想去求殷稷好住在一处。 可不受宠的后妃还不如奴才,她们别说去和殷稷求情,连见都没能见到,最终还是谢蕴遇见她们,替她们传了话。 事情倒是不难办,可谢蕴看见的却是如死地般的寂寞,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和这两位贵人易地而处,她能撑多久。 所以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哪怕以后会在滇南受瘴毒而死,她也要离开这里。 至于殷稷…… 她已经给了他们两人任性的机会,由着自己呆在他身边那么多年,足够了。 两位贵人知道会有人来,早就守在门口等着了,她们炭火不够,今天又下了雪,脸颊已经冷得通红。 瞧见谢蕴过来,她们脸上立刻带了笑,远远地就迎了上来:“呀,谢蕴姑姑怎么亲自来了。” 林贵人抓住了谢蕴的手:“还以为姑姑忙,今年就不自己来了。” 往年新春赐福,因着宫里只有这两位后妃,谢蕴都是亲自来送的,可今年多了那么多人,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过来。 可谢蕴还是来了。 两人十分惊喜,殷勤地围着她道谢。 谢蕴并不接茬,她来这里主要是为了避开气头上的殷稷,虽然也有一点是想让两人以后的日子不至于太难过,但这一点并不值得提起,举手之劳她也不觉得有必要被人感激。 “两位贵人先接赏吧。” 林贵人张贵人连忙跪地,谢蕴读完了单子将两人搀扶了起来:“今年皇上开恩,规制之外多赏了几篓子红罗炭,还有些素锦棉絮,贵人们若是得闲,做些衣服被子打发时间也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感动,这些东西一看就不是皇帝赏的,殷稷从没正眼看过她们,又怎么会知道她们缺的就是炭和棉衣? 可这宫里最忌讳多嘴,两人只能忍下万般情绪再次道了谢。 宫女小草端了茶上来,茶叶很寻常,谢蕴却仍旧喝了一大半,等道了谢她才又开口:“听说惠嫔娘娘是个爱热闹的性子,两位得闲不如去九华殿走走。” 这是在给她们指出路。 她们本就是太后身边的人,不得殷稷喜爱后也就失去了价值,所以进宫后哪怕日子过得辛苦,太后也没多看一眼。 可偏偏她们身上仍旧打着长信宫的标签,想另找出路都不成。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苦笑出来:“我们也不是没去过,九华殿的豆包姑娘没让我们进去,说惠嫔娘娘在休息。” 话说得还算客气,可内里就是嫌弃她们,不想让她们这样的无用之人拖累惠嫔。 谢蕴不以为意:“一次见不到就去两次,两次见不到就去三次,比起往后的日子,现在的这点脸皮算什么呢?” 若她也这样脸皮薄,早在被殷稷百般羞辱的时候,已经死了。 “两位贵人若当真豁不出去就多想想以后吧,给自己一个念想,眼下的苦自然就熬得过去了,奴婢言尽于此,告退了。” 两人都没再言语,只一路送着她出了门。 可她却走得不疾不徐,甚至还在路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回了乾元宫。 殷稷不出所料已经回来了,整个乾元宫的气氛都透着紧绷。 谢蕴脚步顿在了门口,送殷稷东西的时候倒是解气了,现在却多少都有些心虚,哪怕明知道殷稷没什么理由把她如何。 “姑姑,”秀秀偷偷溜过来,小脸绷得紧紧的,“您可回来了,皇上一回来就找您,脸色可吓人了,奴婢就说不能这么做,皇上果然生气了……要不奴婢去把东西要回来吧?” 谢蕴虽然紧张,却还是被她给逗笑了:“你要是真那么干了,皇上只会更生气。” 那就不只是肉疼了,还脸疼。 秀秀失望地叹了口气,将一个荷包递了过来:“奴婢去长年殿的时候好好看过良嫔娘娘了,病得不重,只是虚弱些,应该不要紧的,这是娘娘身边的奶嬷嬷给的,说是给你的。” 谢蕴心口被戳了一下,安康给她的。 她抬手接过来,明明只是个很寻常的荷包,她拿在手里却仿佛有千斤重,坠得她手直颤。 窦安康,安康妹妹…… 她看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勇气打开,只珍而重之的塞进了怀里,一支软枕忽然自正殿里扔了出来,唬得两人都是心口一颤。 “给朕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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