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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了起来,朝着殷时又扑了过去,可她却并不是窦兢的对手,轻而易举地被对方钳制住双手,押着跪在了地上。 “放开我,放开我!我只差一点,我只差一点啊……” 她发疯般剧烈挣扎,嗓音撕裂一般,颤抖着悲鸣,那巨大的痛苦和绝望,即便是隔着重重人海,仍旧听得明珠心口发疼,是啊,只差一点。 可就那一点,宛如天鉴。 众人终于解决了疯狗,迅速戒备了起来,场面也再无悬念,明珠悄然往后面退了一步,将自己彻底隐藏在人群里,却仍旧透过缝隙看着苏青果。 她明明已经知道再无机会,却还是不肯放弃,为了挣脱窦兢的钳制,她生生拧断了自己一条胳膊,挣扎着再次朝殷时扑了过去,却被对方一脚踹在胸口,倒飞了出来。 蛮兵当即伸出长矛,将她禁锢在了地上。 殷时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脸色铁青,上前一步抬脚踩住了苏青果的脸:“忘恩负义的东西,朕养你们这么大,你竟然想杀朕。” 苏青果被禁锢得动弹不得,一双眸子却满是恨意:“禽兽,你不得好死!” 她狠狠啐了一口,只是那口水只沾染到了殷时的衣角,连皮肤都不曾碰到。 殷时却仍旧勃然大怒,脚下越发用力,仿佛要就这样踩碎苏青果的头骨。 伊勒德上前一步:“皇上,亲自动手,有失身份。” 殷时又碾了两下才收回了脚,却根本无法平息心里的愤怒。 “呼德!” 地面颤动,呼德迈着大步跑了过来,单膝触地:“皇上,臣在。” 殷时一指苏青果:“她就交给你,朕要她每一根骨头,都碎成渣。” 呼德看了眼苏青果,微微一怔,他认识这姑娘,毕竟在军营里随意走动的女人就这一个,她还给自己补过衣裳。 “皇上,一个姑娘,杀了就算了吧?” 这可不是之前来行刺的那个高手,这姑娘的那点三脚猫功夫,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殷时一脚踹在他肩膀上,可惜呼德不是寻常兵士,这一脚根本没能动摇他半分,反倒是殷时没承受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伊勒德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殷时的脸色仍旧难以控制地黑了下去,上前两步一巴掌抽在呼德脸上:“英雄救美是吗?你是什么东西?” 呼德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殷时哂笑一声:“朕给你两个选择,打断她全身的骨头,或者,你替她断骨,你自己选。” 呼德身体绷紧,作势就要起来,却被山越首领摁住了肩膀:“别让统帅为难。” 呼德一僵,看了眼苏青果,又看了看山越首领,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 “臣遵旨。” 殷时这才满意,却仍旧嘲讽地笑了一声,这才后退了两步,却半分都没有离开的意思:“都留在这里好好看着,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剩了呼啸的风声,和呼德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声。 他抬脚一步步走近苏青果,眼见将士们将禁锢的长矛撤去,他深吸一口气:“小姑娘,忍一忍。” 他弯腰去抓苏青果的脚,对方却忽然暴起,朝着殷时再次冲了过去,明知不可能,却仍旧拼死而为。 呼德叹了一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摔在了地上,他没有用多少力气,可他生来就骁勇,力大无穷,即便不用力,可苏青果落地的瞬间,还是响起了清脆的断裂声,兴许是肋骨,兴许是胳膊,可没人去探究,因为这样剧烈的断骨之痛,对方却仿佛没有察觉一般,摔倒的瞬间便再次爬起来,朝着殷时再次冲了过去。 “殷时,还我姐姐……还我……” 呼德再次抓住她的肩膀,轻轻一甩,少女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失控地飞了出去,落地时的闷响宛如鼓槌一般重重砸在众人心头。 对方却再次颤抖着爬了起来,嘴角溢出大片鲜血,脸颊也伤痕累累,可她那双眼睛,却仍旧死死盯着殷时,然后一步步朝他挪过去:“我要……杀了你……” 殷时厌恶极了那双眼睛,就如同当年大婚之日,圣旨突下,谢蕴自己掀开了她的盖头,冰冷森然地看着他:“殷时,我说过,你会付出代价。” 这些女人,都该死,都该死! “呼德!” 他怒吼一声,“打碎她的骨头,别让她再站起来!” 声音尖锐凄厉,刺得人耳膜生疼,呼德眼神一厉,速战速决吧,对谁都好。 他一把将人推倒在地,捏起拳头重重砸了下去,骨头断裂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殷时长出一口气,仿佛憋在心口的恶气终于散了。 可下一瞬,他就僵住了,苏青果就算是断了腿,也还在朝他挪,虽然慢,却一点一点不停靠近。 “还我……姐姐……” 殷时气急败坏地站了起来:“拔了她的舌头,让她给朕闭嘴!” 呼德看了他一眼,抬脚朝苏青果走了过去,却并没有如他所言去拔舌,而是抓着对方的腰,将人高高地举了起来,随即朝着地面重重砸了下去。 第784章 分蹦 鲜血瞬间自口中喷涌而出,苏青果指尖颤动,竟是还想站起来,可惜她的脊椎断了,永远都不可能再站起来了。 呼德再次弯腰将人举了起来。 明珠远远看着,抬手死死捂住了嘴,苏青果活不成了,她知道的,从一开始窦兢出现拦下了她的刺杀开始,她就知道,她活不成了。 她和对方没什么交情,苏青桃把她藏得很好,轻易不让她出现在殷时面前。 可看着对方如此下场,她心里仍旧都是不忍,可她救不了她,只能眼看着对方一步步坠入深渊。 被高高举起来的人,却忽然扭头朝她看了过来,透过重重人海,她那双原本时常带笑此时却浑浊无光的眼睛准确地在人群里找到了她,然后嘴唇轻轻一颤—— 逃。 明珠瞳孔骤缩,大脑瞬间空白。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她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 不等她想明白,耳边一声闷响,苏青果被重重砸在了地上。 明珠心头狠狠一跳,一瞬间什么思绪都没了,她透过人群的缝隙远远朝她看了过去,对方还朝她歪着头,却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她死了。 一瞬间,周遭虎视眈眈的蛮兵也好,面目可憎的殷时也罢,都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她眼前只剩了那个比自己年岁还小,却已经再也没了生气的姑娘。 青果,苏青果…… “朕让你拔了她的舌头,你是听不懂吗?” 殷时的呵斥忽然响起,将明珠混乱的思绪硬生生拽了回来,她眨了眨发烫的眼睛,又看了一眼苏青果,悄然后退,将自己彻底隐藏进了人群。 “不过算了,人死了就好。” 殷时啧了一声,抬手一挥:“今天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他看向窦兢,方才如果不是他及时出现,自己现在可能就没命了。 “你跟朕来。” 他抬脚就走,可几丈之后却察觉到了不对劲,身后乌压压的将士将军,竟像是没听见他的吩咐一样,都还站在原地,连呼德也跟座小山似的,戳在苏青果的尸身旁没动。 他眯起眼睛:“你们在干什么?朕让你们散了,听不懂吗?” 冯锐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这才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把这些死狗扔到外头烧了。” 众人这才动弹起来,纷纷散了,呼德弯腰将苏青果的尸体捞起来,扛在肩膀上出了营地。 殷时脸色铁青,气冲冲地回了营帐,一脚就踹翻了桌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群混账,等朕登基,一定要把他们全部屠光。” 伊勒德一进营帐就听见了这句话,抬眼朝他看了过去,殷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缓和了语气开口:“你们回鹘自然是不一样的。” 伊勒德笑起来:“皇上放心,小王对您忠心耿耿,他日屠族,当效犬马之劳,只是这封的……” 这话说得极合殷时心意,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笑了起来。 窦兢撩开营帐进来:“皇上传我有何事?” 殷时不待见他这幅死人脸,可刚才又的确是他救了自己,所以思虑片刻,他还是缓和了脸色:“救驾有功,朕自然要赏,你要什么?” 窦兢嗤笑一声:“皇上你能赏什么?我若是要讨赏,还是去找楚侯来得实在,告辞。” 他转身就走,殷时刚平复下来的怒气再次被点燃,抡起身边的凳子就狠狠砸了过去。 窦兢没理会,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被刺到一般合了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已经没了半分情绪,他大步朝楚镇的营帐走了过去。 他是叛将,即便有呼德作保,蛮军各部仍旧不信任他,以往他孤身一人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被允许接近殷时或者楚镇的。 可今天直到他走到楚镇营前,都没有人拦他。 里头已经混乱一片,不止冯锐这等丰州叛将在,连蛮部各族首领也在,挤挤挨挨的,几乎要将楚镇的营帐挤满—— “统帅,眼下天气严寒,外有强敌,咱们又物资匮乏,说是举步维艰也不为过,可皇帝不但不想着安抚民心,反倒挑起争端,威逼恐吓,这般行事,谁能信服?” “就是,那遗诏反正已经烧了,换个人也没人知道,为什么非要留着他?” 众人群情激奋,楚镇却迟迟没有开口,即便是他,也没有想到只是死了个侍女,竟会让众人情绪如此激动,可在听说了前因后果之后,他却明白了。 他们怜惜的不是苏青果,而是透过这件事,看穿了殷时的本性。 嗜血,狠辣,自私。 追随这样一个人,任谁心里都会不安。 “我代皇帝向你们道歉,最近他行事的确有失分寸。” 犬戎首领拜图叹了口气:“统帅,你知道我们要的不是这个。” “我知道,你们只管放心,日后皇帝绝对不会如此放肆,匮乏的辎重,我也在想办法解决,必不会让你们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 众人对视一眼,楚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纠缠不放也没有意思。 一行人如同来时一般,又乌压压散去了,营帐再次安静下来。 楚镇的眉头却彻底拧了起来,蛮部各族本就对殷时并不信服,自打退出丰州后,随着殷时的本性暴露,这份不信服逐渐演变成了矛盾。 原本他还能靠威望弹压,可现在看来,压不住了。 内部不和,只有一个法子能解决。 他垂眼看着地图,目光慢慢凝在一处,丰州。 第785章 离析 转移内乱最好的法子,是外战。 赢了有利可分,内乱皆消;输了伤亡惨重,无力内讧。 可楚镇明知如此,还是压着众人的战意,始终没有攻打丰州,就是承担不起输了的代价,现在的蛮部,在诸多压力之下,已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如果再来一场大败,他们必定回天无力。 这场战,不能轻开。 再想想别的法子吧…… 他抬手将地图合上,疲惫地叹了口气,可还是强打起了精神,他得去见一见殷时,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再给自己拖后腿。 然而一出门,他先看见了候在不远处的窦兢,眼神闪烁片刻,他抬脚走了过去:“是你救了皇上?” “是,所以我来和楚侯讨赏。” 虽然知道他来这里必定有目的,可楚镇还是没想到,他会这般直接。 “你想要什么?” “我妹妹,”窦兢声音急促,“她还在京城,殷稷恼怒我背叛,已经将她下狱,就在清明司。” 楚镇摇了摇头:“京城我已经鞭长莫及,也不觉得你有这个价值,让我折损人手去做无用功。” 窦兢面露失望,却并不惊讶,似是早就猜到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垂眼沉吟片刻,他声音微微发颤:“也不是非要救出来,别让她继续受苦就好,清明司……不是人呆的地方。” 楚镇目光一闪,窦兢这是要让他派人去杀了窦安康? “你倒是够狠辣。” 窦兢抬手捂住了眼睛:“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如果当初我没有被呼德蒙蔽,没有送他出城……就不会变成这样子……楚侯,这是你们欠我的。” 楚镇哂了一声,背叛与否全在窦兢自己,纵然有呼德利诱的原因,可归根到底,还是窦兢自己贪心不足。 “你在丰州的处境,即便没有呼德,你也会叛,以此做要挟,未免太过无理。” 窦兢仿佛被戳穿了心思,脸色瞬间涨红,语气也激烈了起来:“你是要过河拆桥吗?” 楚镇却又摆了下手:“你还是有些用处的,杀个人而已,我应了。” “……如此,多谢了。” 他抱拳道谢,随即转身就走,但几步之后又回头看了过来,“我知道你不信我,可我还是得告诉你一声,丰州没那么好打,撺掇皇帝攻城的人,必定居心不良。” 丢下这么一句话,窦兢抬脚走了,楚镇看了眼他的背影,抬手掐了下眉心。 “窦兢,伊勒德,丰州,回鹘……” 他长出一口气,抬脚往龙帐去,不算远的路却又出了岔子,赤狄和白狄为了一车碳打了起来,明明一车炭并不足以让两边好过多少,可他们却还是魔怔了一般,对彼此下了狠手,最后还闹出了人命,为了安抚众人,他绕了个路往赤狄去了一趟。 等再往白狄部族去的时候,刚好瞧见白狄首领在和伊勒德交谈,虽然没听见说的是什么,可随后白狄首领就跟着伊勒德去了殷时的营帐。 楚镇没有跟过去,殷时通过伊勒德在暗中联络部族首领的事,这是楚镇早就知道的,他一直没有理会,一是事情太多,他懒得理会,反正殷时联络的都是小部族,他成不了气候,二也是想看看他还有多少手段瞒着自己。 可现在如果连强大的白狄都要被他说服了,那这件事就不能继续无视了。 “撺掇皇帝攻城的人,必定居心不良。” 窦兢的话浮现在脑海里,虽然楚镇对他并不算信任,可不得不说,他的说法很难不让人赞同。 “传冯锐来见我。” 将士匆匆而去,不多时冯锐便携裹着一身寒气进了他的营帐:“统帅。” “伊勒德不能留了。” 冯锐一顿,很想答应一声,打从回鹘归降之后,就一直跟在皇帝身边,让本就嚣张的殷时越发猖狂,整个营地也跟着一团乱象,这样的人的确不能留了。 可是—— “统帅,回鹘如今是最强大的部族之一,伊勒德在族内威望极高,若是他忽然身死,只怕回鹘会反。” 这一点楚镇自然知道,所以伊勒德之死,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替罪羊。 他脑海里各色念头闪过,最终定格在窦兢身上,若是能将窦兢顺带除了,能省了他再分神防备,可思索再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窦兢还有用处。 “把人带到大周边境去,剩下的,你知道该如何做。” 冯锐拳头一紧,用力抱了下拳:“是,属下这就去。” 他匆匆走了,楚镇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片刻不得停歇,眼下粮草路断,军中戾气渐重,若是再不给众人一个希望,不战自败。 好在,他还有个望梅止渴的法子,能撑一时。 “传呼德进来。” 守卫匆匆进来,脸色却并不好看:“回统帅,呼德将军冲撞了皇上,正在受罚。” “什么?” 楚镇怒不可遏,眼下四面楚歌,殷时竟然还在搞内讧,他抬脚就往外走:“为什么不早来报我?!” 守卫不敢言语,他们自然是想说的,可殷时一直在盯着,他们也无可奈何,直到刚刚才找到机会。 等楚镇赶到地方的时候,行刑已经完毕,呼德虽身体高大,异于常人,却仍旧浑身是血,足足一百鞭,让他站都站不起来。 “统帅……” 呼德低声喊了一句,声音发抖,“属下憋屈……” 楚镇抬手搭在了他肩膀上,额角青筋却明显凸了出来,他眼底含着雷霆怒火,侧头朝殷时看了过去,对方却难得的既没有叫嚣,也没有解释,反而就站在原地,抬着下巴远远看着他。 身后一众部族首领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脚下却并未移动分毫,显然是打算站在殷时那一边了。 犬戎山越等部族听到消息,也纷纷赶了过来,以受伤的呼德为界,双方竟颇有对峙之感。 拜图怒不可遏:“你们竟敢背叛统帅。” “什么叫背叛?我们只想活命,放着大好的机会不攻城,统帅,我们不服。” 白狄首领高声开口,他也知道殷时不是个东西,也对他的作风也十分厌恶,可一码归一码,让部族众人活下去,才是一个首领该做的。 “你……” 山越首领气急开口,却被楚镇拦住了,争一时长短毫无意义。 “我们走。” 呼德被送回营帐养伤,楚镇脸色铁青,他很少有这般情绪外露的时候,可见这次是真的动怒了。 几个首领纷纷劝慰,可没几句众人就都闭了嘴,满脸都写着欲言又止,楚镇看明白了:“你们也想攻城?明知道是诱敌之计,也想去?” 山越首领忍不住开口:“统帅,不是我们想去,我们当然信你,可是底下人忍不住,我那几个儿子,那些长老们……我快压不住了。” 其余几人没说话,却都叹了口气,显然都是一样的情形。 楚镇心口沉甸甸地往下坠,这是阳谋,定下计策之人,从事始终要诓骗的目标都不是他,而是蛮部那么多看不透实情的将士和百姓。 天下如棋盘,世人皆棋子,浑浑噩噩,为人摆布。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执棋人,没想到会有被棋子推着走的一天,但事到如今,他已经别无选择。 “传令下去,明日辰时,开拔。” 第786章 摊上事了吧 “蛮兵动了!” 斥候疾驰而来,一路高喝着通传,谢济腾的站了起来:“当真?” 他快步迎到了门外,雪地太滑,斥候险些摔倒,谢济伸手扶了一把对方才站稳,却连口气都来不及喘就匆忙开口:“是,方才有回鹘骑兵来前线挥了旗,蛮兵明早辰时开拔,不日就会抵达丰州。” “好!” 谢济拍了下巴掌,抬脚就要去见殷稷,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现在不宜过多费神,而且他舍得放权,从不会对将军们定下的计策指手画脚。 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来,还不如与众人议定之后再去禀报。 将军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太守府,连带前几日押送粮草奔赴边关的兵部尚书周尧也在。 见皇帝没来,谢济便要商议军务,周尧抬手就扯了下钟青的袖子:“这般是不是不妥?” 钟青神情一暗,他也知道不妥,可他更知道谢济为什么要这么做。 “大人放心,谢侯并无二心。” 周尧虽然防备外戚,可知道钟青的忠心,既然他都这么说了,便没有多言。 众人被地形阻挠,心口已经憋足了火气,眼下终于得到机会,纷纷请战。 谢济扫了众人一眼:“诸位,你们应当清楚,这一战的重要性,毫不客气地说,这是决战,只要此战大胜,逆贼必亡。” 这番话说得众人激动不已,御驾亲征才几个月,可他们却已经打了三年,该结束了,早就该结束了。 “此战,不惜代价,必胜!” 钟青沉声开口,众将军深吸一口气,高声附和:“必胜!” 谢济看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又齐刷刷看向堪舆图,群情激昂之下,不需要过多赘述,唯一需要谨慎的地方,就是截断蛮兵的退路,不给他们逃窜的机会。 这是最重要的一环,谢济决定亲自去做,可却被钟青否了:“届时皇上和谢姑娘都会留在城内,谢侯还是留下守城吧,封锁之事,我来。” 谢济看了过去,截断后路固然重要,也十分凶险,为了求一条生路,蛮兵的冲杀必定会十分凶猛。 “放心,我应了钟白,要替他护着皇上,我定能回来。” 见他如此坚决,谢济没再多言,只朝他伸手,两人握着拳撞了下肩膀,算是达成了一致,随后钟青下去安排,谢济带着好消息去寻谢蕴,对方正在行宫门前施粥。 这次周尧送来的不只是军饷,还有赈灾粮食。 三年之前,百姓们全靠关内富户接济,只能说是勉强保命,而在那三年里,许多百姓连保命都做不到,每天都会有尸体被扔出城,哭嚎声无处不在。 但今年不一样了,皇帝下旨赈灾,百姓们不只有粮食,还有棉衣,没有老人冻死,也不再有孩子冻哭,众多将军驻守北地多年,这是最舒坦的一年。 谢济循着刚清理没多久,就又被雪堆满了的大路往行宫去,那里已经搭起了棚子,百姓来领了米面馒头,还能带走一篓碳,若是谁想多要一些,也能做了活计来换。 谢夫人做的那件厚重的狼裘终于派上了用场,殷稷被谢蕴用狼裘裹得严严实实地坐在棚子里,面前摆着一堆碳篓,活像个吉祥物。 大约是生得太好,明明蔡添喜面前也可以领碳,可百姓宁肯排着长队,也要去殷稷那边。 此时正有个大娘和他讨价还价:“我能不能拿两篓?我邻居家里一个小娘子带着三个孩子,病得出不了门,我给她带回去。” 她显然不知道殷稷的身份,脸上半分畏惧都没有。 “你说个住处,让军医去看一看。” “你这是怀疑我骗你啊?就在东三街那边,寡妇孙家,一问都知道,她那病是累出来的,大夫看了也没用,哪吃得起药啊。” 殷稷侧头和玉春说了一声,让他记了下来:“等会有人给她送过去。” “我捎着就行了,路那么远,后生你成亲了没啊,大娘给你说一个……” 大娘还在絮叨,谢济听得头皮发麻,谢蕴真是的,皇帝身体不适就在屋子里养着吧,非要弄出来干什么?摊上事了吧? 他没敢再让大娘说下去,咳嗽一声上前。 百姓们认得谢英,自然也知道谢济,听说这人是个侯爷,很厉害的那种,纷纷让开了路,唯恐得罪了人今天没得米面柴碳领。 却不想谢济走到殷稷面前就躬下了身:“皇上。” 殷稷瞥了他一眼,只觉得他好几个头,他眨了眨眼,才勉强找准真的那个:“你怎么来了?” “有要紧军情禀报。” “进去谈。” 两人声音淡淡,周遭围观的百姓却唬了一跳,谁也没想到那俊美和气的年轻人竟然是皇帝,刚才讨价还价的大娘更是浑身一抖,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草,草民该死。” 她哆哆嗦嗦磕头,殷稷摆摆手:“起来吧,你又没犯错……但真的不能给你两篓碳,娇娇说了,一户只能一篓,说亲的事也不行,朕很快就要大婚了。” 第787章 显摆的代价 大娘哪里敢说话,只一个劲地点头。 殷稷抬了抬手,谢济上前一步要扶他,却被他躲开了,随即目光扫过人群,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忙碌的谢蕴:“娇娇,扶我一把,舅兄有紧要事找我。” 谢蕴将手里的活计交给了宫人,擦着手走了过来,见谢济戳在一旁眉头微微一拧:“兄长,你怎么也不知道搭把手?” 谢济:“……” 他瞥了殷稷一眼,在维护皇帝颜面,和保护自己清白之间犹豫不决,却不料殷稷先开了口:“舅兄这阵子既掌军务,又顾城防,想必是累了,哪还顾得上这种小事。” 谢济:“……” 我真是谢谢你了。 他嫌弃地走远了一些,等两人进了行宫他才抬脚跟了上去,进门的时候就见谢蕴端着茶盏在喂殷稷喝茶,虽说明知道皇帝现在身体不适,可看见这一幕,他仍旧控制不住的磨了磨牙。 还能有心思耍刚才那种心眼,现在就连杯茶都喝不了了? 呵,男人。 他远远地坐了下来,等谢蕴喂完殷稷那杯茶才开门见山道:“回鹘来信,说蛮兵异动,应该这两天就会有攻城的动作了。” 谢蕴猛的站直了身体:“当真?” 殷稷摸索着抓住了她的手:“楚镇老谋深算,即便回鹘可信,也不得不防,谨慎为上。” 谢济一抱拳:“臣等明白,今日与钟将军商议过阻击之法,为确保不留后患,会诱敌深入,战场兴许就在城下,皇上可认为何处不妥?” “既是你们商议过的计策,朕自然信得过,放手去做就是。” 谢济答应一声,起身就要退下,谢蕴却又喊住了他:“兄长稍候,这几日大雪延绵,地面湿滑难行,我新做了双靴子,兄长带回去穿吧。” “好,”他咧嘴笑起来,“还是你有心。” 谢蕴转身进了内殿,谢济正要感慨一句妹妹的用心,就听见了一道煞风景的声音:“朕也有,还绣了小老虎。” 谢济:“……” 他忍无可忍地走过去:“那是我妹妹,你攀比个什么劲儿?” 殷稷眼前泛着各色稀奇古怪的东西,他找不到谢济在哪,索性闭上了眼睛:“什么叫攀比?朕犯得着和你攀比?就是告诉你一声,你的没有小老虎。” “你!” 谢济拳头发痒,死死抓住了椅子扶手,盯着殷稷那张脸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拳头痒,却又撑不住笑了起来:“你说你,要是把这拈酸吃醋的心思放在休养上,说不定早就好了。” 殷稷似是也觉得自己有点无聊,跟着笑了一声:“说的也是……可朕也管不住自己,不喊她几声,便总觉得她不在……你替我多看着她,别让她乱跑。” 谢济沉默下去,半晌才应了一声:“你放心,但凡楚镇敢来,绝对回不去,到时候不管殷时手里有什么,都能带回来。” 殷稷抬手掐了下眉心,不知道是不是看见的幻觉太多,他最近时常头疼,但并没有到难以忍受的地步,他便一直没提,他怕因为自己扰乱军心。 毕竟他身边这几个人,看起来已经有些着急了。 “同舟,如今城中要靠你主持大局,你切记,莫因私情乱心,还有钟青,你转告他务必小心,不得冒进,若有差池,朕决不轻饶。” “臣明白。” “这是谈了什么?怎的这般严肃?” 谢蕴抱了个包袱出来,里头放着两双靴子,显然是两人一人一双,她都收在一处了。 “兄长试一试吧,若是不合适我再改改。” 谢济答应着将包袱接了过来,垂眼一扫,果然有一双上面绣着小老虎,他眯了下眼睛,抄起来就走:“不用试了,你做的一定合适。” 谢蕴还想再劝他一句,就见他速度极快地出了门。 “走这么急做什么?”她困惑地看向殷稷,“是不是又有军报来了?” 殷稷摇了摇头,正要说没有,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腾的站了起来:“遭了,靴子!快,看看他是不是把我的靴子拿走了?” 他语气急促,原本谢蕴觉得就算拿错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可愣是被他催得没敢怠慢,掀开包袱看了一眼,果然是绣了老虎的靴子被带走了。 “还真是拿错了,你怎么知道的?” 她还当是殷稷眼睛好了些,抬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殷稷凭感觉抓住了她的手,有些没脸开口,早知道刚才就不显摆了。 好你个谢济,等你回来再跟你算账! 谢济抬手揉了下发痒的鼻子,拎着靴子看了一眼,咧嘴笑起来,让你显摆小老虎,现在是我的了。 他也没走远,就近选了个位置,将新靴子换上了,他和殷稷的脚差不多大,对方能穿的他也能穿,穿上后还原地跳了跳:“果然舒服。” 他将旧靴子丢给找过来的谢鸣:“送回太守府,这几天行宫要是来人,就说我不在。” 谢鸣不明所以,还是答应下来,拎着靴子回了太守府。 谢济踏着积雪往营地去,钟青正在清点人手,战机稍纵即逝,所以天一黑他就打算出去埋伏。 “不再去见一见皇上?” “回来再说吧。” 钟青检查了一下兵器,“皇上可说什么了?” “皇上让我转告你,不得冒进,平安回来。” 钟青咧嘴笑了一声,眼见天色彻底暗了下来,他抱了抱拳:“我记住了,再见面咱们喝庆功酒。” 谢济后退一步让开了路,钟青没再回头,带着一众将士出了营地,越走越远。 雪地难行,几十里路走得人气喘吁吁,钟青翻开地图看了一眼,觉得走得差不多了,便让将士们歇息了片刻,两刻钟后众人再次前行,天色很快亮起来,又逐渐暗下去,钟青搓了搓冻的通红的手,靠在了一棵已经枯死的树干上,翻开地图再次确认了一遍。 “就是这里,隐蔽,修整。” 数千将士迅速散开,这一路跋涉众人已经筋疲力尽,虽然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可谁都没顾得上清理,各自选好了位置便席地而坐。 既然是埋伏,众人自然不敢生火,只能挤在一起不停地哈气搓手,耳朵却半分都不敢放松,一直竖着,唯恐错过了忽然下达的军令。、 “都注意着点身边人,谁撑不住了就喝口烈酒,别把命丢在这。” 钟青回头嘱咐众人,将士们没有回应,只将话传到了后面去,他不放心地又看了两眼,这才搓了下手继续盯山下的路,如果蛮兵辰时出发,那应该快到这里了。 第788章 都被耍了 蛮兵一路跋涉往前,他们的路比大周那边还要难走,才走了不过两个时辰,就有蛮兵撑不住严寒倒了下去。 虽然处在相同的天气里,可大周军队至少都有厚实的棉衣棉靴,可蛮兵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蛮部本就物资匮乏,眼下又没了滇南援手,许多人甚至连鞋都没有,只用兽皮裹在了脚上。 但这些难处都和殷时无关,他窝在战车里,披着狐裘,烤着炭盆,满脸志得意满:“我就说他撑不了多久,现在不还是乖乖地去攻城了?还想和我对着干……” 他嗤笑一声,满是不屑。 伊勒德附和一句:“皇上英明,若是没有您制造的机会,只怕咱们会一直被困下去,您真是未雨绸缪,英明神武。” 殷时被奉承的高兴,纡尊降贵的给伊勒德倒了碗酒:“喝,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到丰州了,到时候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一举冲破城防,直入大周腹地。” 伊勒德与他碰了碰碗,可在殷时看不见的时候,他眼底却闪过了嘲讽,这种废物还想攻破丰州?且等着看到底是谁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吧。 他仰头将酒灌了进去,打开车窗往外头看了过去,却是愣住了。 刺骨的寒风顺着窗户钻进来,殷时一哆嗦:“你看什么呢?” 伊勒德将窗户彻底推开,脸色变得很难看:“这不是去丰州的路!” “你胡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不是去丰州?” 他也跟着看了外头一眼,可他虽然在蛮部住了不短的日子,却并不认识路,完全没看出来哪里不对。 伊勒德语气急促:“去丰州是要往西南去的,可我们现在是在往西走。” 一片荒野里,殷时根本没办法辨别方向,可他心里觉得伊勒德是自己人,自然是信他的,连忙喊了停,战车不动,蛮兵也慢慢跟着停了下来。 “传楚镇来见我!” 守卫去传话了,但白狄等部族的首领却比楚镇来得更快。 “皇上也发现方向不对了?” 白狄首领开口,殷时应了一声,虽然发现不对劲的不是他,但这不妨碍他揽功。 “好你个楚镇,敢耍朕。” 他脸色狰狞,胸膛剧烈起伏起来,这个混账难道还以为他是之前什么都要仰仗他的傀儡皇帝吗?他现在可是掌控了很多部族,已经足够和他分庭抗礼了。 故而楚镇一进战车,他就抓起酒壶砸了过去,却被对方抬手稳稳接住。 “你这一壶酒多少将士冻死了都喝不到,你还敢糟蹋?” 楚镇将酒壶放在了角落里,抬眼冷冷看过去:“有何事?” “你还敢问!为什么不是去丰州?” 楚镇低哂一声:“我只说了开拔,何时说过,要去丰州?” “你!” 殷时脸色大变,伊勒德脸色比他更难看,如果不是去丰州,那自己传的消息岂不是误导了大周朝廷?那边怕是已经做好了迎敌准备了。 他忙不迭开口劝谏:“统帅,征战之事岂可儿戏?所有人都觉得我们是要攻城,如果最后没去丰州,只怕会损伤统帅您的威望啊。” 楚镇一哂:“本帅的威望不怕损伤,若是能让将士们在这场征战中活下来,千夫所指又如何?” 他扫了伊勒德一眼,“倒是有些人,怕是日子要不好过了。” 伊勒德咬紧了牙,他被利用了,大周那边必定会有人准备伏击,可蛮兵根本就不会去,若只是白等就算了,可要是指挥将军性子倔一些,不肯撤退,岂不是会有大批将士被冻死? 这笔账若是算在他回鹘身上…… 他眼神阴沉的可怕,再没有言语,楚镇也没再理会他们,只丢下一句擅动者死就离开了战车。 殷时被气的踹了车厢好几脚,伊勒德却已经没心思理会他了,他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找个机会去和大周报信,说自己被楚镇耍了,但如此一来他可能会暴露,大周那边也未必会信他; 第二条路,现在就投向楚镇,将事情和盘托出,戴罪立功。 他思绪翻涌不休,冷不丁外头有人喊了他一声,是将军冯锐。 他看了白狄首领一眼才下了战车:“冯将军?寻我何事?” 冯锐叹了一声:“是有桩难事,想请殿下帮个忙,可否借一步说话?” 伊勒德心里警惕,面上却只是笑:“若能帮上将军,自然责无旁贷,将军直说就是。” 话虽如此,他脚下却没有挪动分毫。 冯锐知道他在防备自己,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伊勒德一僵,眼底闪过犹疑,可片刻后还是抬脚跟着他走了。 等到了无人处,伊勒德才再次看过去:“冯将军方才说,统帅给我的机会,是什么机会?” 冯锐看了眼远处:“此处无人,殿下就别装了,先前一直给大周通风报信的人,就是你们回鹘吧?” 伊勒德身体瞬间紧绷:“冯将军当我们回鹘是什么人?空口白牙就能污蔑?” 冯锐也不恼:“你应当也知道,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来的,这是统帅给你的机会,你若是能弃暗投明,他便当做这件事没发生过。” 伊勒德神情变幻不定,冯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为回鹘想想吧,如果没有统帅,你们这些蛮部早在多少年前就没了,你竟然不信他反而去信那个小皇帝,糊涂啊。” 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伊勒德,他脸色纠结片刻,咬牙开了口:“统帅想让我做什么?” “借住你的身份,去探一探丰州的虚实,你还可以解释一下这次为何出错,届时两边都不得罪,何乐不为?” 伊勒德沉吟片刻,点头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去。” 他翻身上马,朝着丰州疾驰而去,冯锐脸上这才露出冷意来,很快也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第789章 众意难违 窦兢远远地看了眼离开的伊勒德和冯锐,神情晦涩不明。 队伍再次行进,呼德路过时喊了他一声:“窦兄弟,你不走,在这里干什么呢?” 窦兢催马走了过去,呼德上次挨了罚,行动还有些不便,今日赶路一直是窝在辎重车上。 “没什么,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因为刚才的事儿?”呼德咧嘴笑了一声,“皇上就是这样的,时不时就会闹些乱子出来,但是不要紧,统帅心里有数,你看这次不就是摆了他们一道吗?” 他抬手拍了拍窦兢的肩膀,动作扯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吸了口气才再次开口:“皇上一直这样,等你习惯就好了,没什么大事。” “希望如此……” 窦兢应了一声,话音刚落,队尾忽然嘈杂起来,有人骑着马朝前面疾驰而来,惊慌的喊声瞬间冲进两人耳朵:“报,回鹘白狄反叛,截了后路粮草跑了!” “什么?!” 呼德大惊,顾不得身上的伤,腾的站了起来,抬脚就要去后面查看,却被窦兢拉住:“当务之急是不能将这件事宣扬出去,眼下正是人心惶惶,若是内乱消息散开,士气必定大伤。” 呼德被提了个醒,连忙拦住了那到处通传的蛮兵:“别喊了,说说详细情况。” 蛮兵满脸惊慌:“方才回鹘和白狄忽然动手袭击赤狄部族,杀了人之后将后路粮草劫走了,同行的还有鬼方,山戎等部族,后面已经完全乱了,呼德将军,怎么办啊?” “爷爷的,竟然玩这一套,看我不打得你们屁股尿流!” 他挣扎着要下地,可那鞭子抽得太狠,只是站起来这个动作,就疼得他没了力气。 窦兢再次拦住他:“还是先去禀报楚侯吧,大局为重。” 呼德被他救过,对他很是信服,闻言虽然不甘,可还是应了一声,带着他去寻了楚镇,对方正率领先头部队开路,队伍拉得太长,他显然还没得到消息,看见呼德狰狞着脸追上来还有些诧异:“怎么了?” “有紧要事要和楚侯禀报。” 窦兢替呼德开了口,意思很明显,要楚镇屏退左右。 犬戎和山越族首领脸色都有些古怪,这个叛将竟然还忌惮他们? 可楚镇却没怎么犹豫就挥了挥手,将他们二人遣了下去,等人走远他才看向窦兢:“你最好不是在故弄玄虚。” “统帅,出大事了。” 呼德迫不及待地开口,将方才发生的事都说了。 变故如此突然,饶是楚镇也不由变了脸色:“伊勒德!” 他原本以为伊勒德的目的是要以殷时为棋,分裂蛮部,现在看来是他小瞧了对方,他不是要分裂,而是要将人挖走。 “我早就说过,他有古怪,你不信。” 窦兢插了一嘴,语气凉沁沁的,带着几分嘲讽。 楚镇脸色越发难看,呼德连忙低头求情:“统帅息怒,窦兄弟他没有别的意思,现在还是抢回粮草最要紧,统帅给属下拨三千人,属下一定把粮草带回来。” 楚镇看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站着都得窦兢搀扶,这幅样子,怎么去追人? “你先歇着,抢回粮草的事让……” 他本想说让冯锐去,可话到嘴边却想起来,冯锐去解决伊勒德了,现在根本不在营中,犬戎山越倒是能用,可人都有私心,若是派了他们去,那些粮草还能回到他手里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自己也不能擅动,眼下手里,竟然没有可用之人。 沉思良久,他不得不抬眼看向窦兢,眼神却深沉起来:“窦兢,本帅可能信你?” 窦兢怔愣片刻,抬手用力抱了下拳:“若不能追回粮草,我提头来见。” 呼德拍了拍胸膛:“统帅,我替他做保。” “我既然肯用他,又何须你作保?” 话里虽然透着信任,可不管是楚镇还是窦兢,都清楚这是个试探,若是窦兢能带粮草回来,那自然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只怕他的命也就到头了。 “多谢楚侯肯信我,你放心,”窦兢深吸一口气,“这是我窦家复兴的唯一机会,我绝对不会出差错。” 楚镇没再多言,只传了副将过来,将令牌扔给了对方:“点三千兵马,交由窦兢统领,即刻追击叛逃部族,若有抵抗,格杀勿论,务必将粮草带回来!” 副将高喝一声,拨转马头去传军令了,窦兢也没再耽搁,再次抱了抱拳,催马往后方去了。 楚镇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几番变幻,最终还是归于平静,既然做了决定,多想无益。 虽然窦兢开口让呼德拦下了回鹘反叛的消息,可毕竟已经迟了,众首领还是得到了消息,不多时就都追了过来,眼见时辰不早了,楚镇索性命人原地修整,顺带安抚众首领。 “统帅,丢了多少粮草?” “回鹘和白狄可是有不少人啊,没了他们,咱们还能和大周抗衡吗?” “听说一同叛逃的还有不少部族,决不能轻饶。”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楚镇脑仁疼,他抬了抬手:“稍安勿躁,本帅已经命人去拦截,必定能将粮草带回来。” 众人勉强被这番话安抚住,可到底还是十分混乱:“统帅,有句话我们早就想问了,咱们这到底是去哪里?” “实不相瞒,早先在丰州之时,我便预料到会有今日局面,曾在百里荒山中藏了一批救急的粮草,此行,我们便是往那里去。” 众人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纷纷面露惊喜,交口称赞,楚镇又安抚几句,将众人遣了下去,犬戎山越赤狄等人却没走,楚镇脸色沉了沉:“你们还有话说?” 拜图犹豫许久还是开了口:“统帅骗得过他们,骗不过我们,丰州之时粮草也是捉襟见肘,您哪有余地去藏?” 楚镇低低叹了一声,的确,方才那说辞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给他们一个撑下去的念头而已。 “统帅,攻城吧,趁着现在还有余力,放手一搏,兴许还有机会,若是等到弹尽粮绝,就当真回天乏术了。” 拜图屈膝跪了下去,言辞间都是恳切,楚镇连忙起身想将人扶起来,可其余人几人却也跟着跪了下去:“请统帅攻城。” 楚镇动作顿住,许久才开口:“诸位,这是陷阱,且给我几日时间破局。” 众人对视一眼,他们信楚镇,可信任不能当饭吃,再等下去背叛的部族会越来越多,他们等不起了。 “请统帅攻城。” 楚镇沉默下去,众人也没起身,双方就这样陷入了僵持。 “楚侯,你是怕输吧?你不敢出战,就让朕来,如何?” 殷时的声音忽然在营帐外头响起,楚镇抬眼看过去,眼底泛起凛冽的杀意,这些人被煽动,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殷时也没有否认的意思,甚至还十分得意。 楚镇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首领们:“你们宁肯信他,都不肯信我?” 众人羞愧地低下了头,殷时却笑了起来:“楚侯,朕才是皇帝啊。” 楚镇嗤笑一声,皇帝?他也配?若非先皇遗诏上写了他,他便是寻个乞丐都比他有用,但如今说这个有什么用? 罢了,罢了。 “既然你们都想攻城,那就攻吧。” 第790章 可听话了 窦兢带着粮草回到营地的时候,大军已经原地扎营休整,明日攻打丰州的消息也已经人尽皆知,他吃了一惊,匆匆拿着令牌去寻楚镇。 “楚侯,我听说……” 楚镇抬了抬手:“不必说了,大局已定,无力回天。” 话虽如此,他脸色却仍旧算是平和,窦兢有些诧异:“你还有后手?” 楚镇叹息一声,却未言语,窦兢只当他还是不信自己,也没多说,只将令牌还了回去,连带着白狄首领的头颅。 楚镇扫了一眼,又看了看窦兢,眼底闪过惜才之色:“当年你在众位守将之中,最为出色,我本以为当年你会跟我走的。” 窦兢沉默片刻才苦笑一声:“当时太年轻,优柔寡断,舍不得兄妹之情,总想着忍一忍也能过下去……可最后还是被逼着走到了这一步。” 楚镇拍了拍他的肩膀,忽而提起殷稷:“我与他相处不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啊,” 窦兢神色复杂,“自小寄人篱下,养得脾性极好,从不与人计较,就是课业上并不出彩,六艺都只是过得去,但后来……” 他笑了一声,带着点嘲讽,“他忽然被谢家大小姐选中为婿,再次小试,他便进了三甲,当时莫说是我,连夫子都很是惊讶,这么说起来,其实谢家和其他家族也是一样的,也是徇私舞弊,只会偏袒自家人。” 楚镇将“徇私舞弊”两个字念了两遍,低笑了一声:“那谢济呢?” 窦兢哑了一瞬,谢济不喜读书,在谢家家学中常年拖后腿,每逢小试出了成绩,学子们就会围在窗前看他被当时还是内相的谢父追着打。 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窦兢脸上恍惚一瞬,可随后还是摇摇头,将记忆都压了下去。 “楚侯有空问这些,还是想想如何度过难关吧,丰州一定有诈。” 楚镇没再言语,只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此战虽是自投罗网,可结局却未定。 窦兢却没走:“楚侯,舍妹她……” 楚镇沉吟片刻才开口:“消息应当已经到了京城,放心,她不会再受苦了。” 京城,长信宫。 姚黄偷偷将一颗果子磨掉了皮,随即唤了宫人来:“尚食局是怎么做事的?竟然送了坏果子来,送回去吧,让他们换份好的来。” 宫人连忙去了,不多时秀秀就带着个内侍亲自来送了果子:“姚黄姑娘,真是对不住,底下人太疏忽了。” 姚黄左右瞥了一眼,拿着款儿开口:“尚宫大人贵人事忙,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怎么敢怪罪?好在太后没瞧见,不然可怎么了得?” 她抬脚走近两步,声音压得极低:“方才太后招人清扫内殿,将人都遣了出来,我也靠近不得。” 秀秀笑了一声:“回头我便罚他们,还请姑娘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还不快将果子送进去?” 她转身吩咐了一声,身后那内侍连忙提着食盒往里走,只是腰身挺得笔直,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奴才。 秀秀侧开头,有些没眼看,蔡添喜教了那么多年,都没把人教出奴才样来,这放出去做了几年官,更像是变了个人。 好在这长信宫的人都懂规矩,并没有抬头乱看,秀秀松了口气,正要和姚黄再说两句,耳边就响起了一道十分亲热的声音:“哟,这不是言尚宫吗?这是太后传召?” 秀秀回头看了一眼,是内侍省的管事太监。 “张公公,”她一颔首,算是见礼,上前一步拦住了人,没让他进去,“来送些果子罢了,您这是?” 张公公指了指身后:“这不是新选了一批宫女入宫吗?送两个来给太后使唤。” “原来又有新人进宫了。” “尚宫身边可缺人?” 张公公抬脚靠近,肩膀几乎要挨在了秀秀身上,“若是缺,我也送几个过去?” 话没什么问题,可他的语气却充斥着猥琐和淫邪。 秀秀脸色未变,只眼神冷了下去,刀子似的盯着他,直看得对方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讪讪退了回去,她才开口:“不劳烦了。” 姚黄连忙上前:“人就交给我吧,劳烦公公了。” 张管事顺势下了这个台阶,留下人走了,不高不低的嘀咕声却传了过来:“姘头死了,靠山倒了,老子肯碰你是看得起你,还不给碰,真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姚黄脸色有些难看,可身在长信宫她也不好做什么,只能低声安抚:“尚宫,这等子小人,莫要理会。” 秀秀摇摇头,这算什么?她怎么会在乎。 “无妨,我不会在意……怎么还没出来?” 她回头朝长信宫门口看了一眼,就见薛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无声无息地站在两人身后。 “出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可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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