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的影子都倒影不出来,可其中的坚定和决绝却仍旧看得张唯贤后心一凉,脚步下意识就顿住了。 这一瞬间竟然真的被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威胁住了。 她难道还有底牌? 他有些畏惧,可很快就摇了摇头,逼着自己将那些念头甩在了脑后,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动了手想反悔就来不及了。 何况这个女人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皇帝又被她彻底激怒,连过问她的事情都不肯,她还能如何? “险些被你骗过去,我张某人什么没见过?你以为我会看不透你的虚张声势吗?” 他快速逼近,指尖三支银针寒光凛凛:“就算你真有东山再起的本事,也得看有没有那个机会,我要你疼得生不如死!” 三支银针齐齐落下,谢蕴身体骤然一僵,却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只一口黑血自嘴角溢出,随即彻底没了声息。 第335章 落子 殷稷刚喝完药,手莫名一抖,随即空碗落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蔡添喜连忙走过来:“皇上,怎么了?” 殷稷拧眉看着碎片,将莫名涌上来的不安强行压了下去,他微微一摇头:“没什么,手抖而已……老安王还在病着?” “是,打从和世家撕破脸后,他就一直称病,什么人都不见。” 开口的是薛京,他如今算是住在龙居里,进出便不需通秉,搭完了话茬才躬身一礼:“皇上。” 他一来蔡添喜就知道要说紧要事,连忙出去守住了门。 临近京城,殷稷想尽各种办法试图破局,眼下最大的一股力量就是宗亲,可惜的是老安王和窦家纠缠多年,又是姻亲,小事上还能周旋,大事上一定会站在同一立场上。 “看来是打定主意了,清明司那边怎么样了?” 薛京的声音低了一些:“怕是出了什么岔子,这阵子送来的消息看似并无异常,却没有一条触及内里,要么是他们对清明司严加防守,没有给他们探得消息的机会,要么……” 要么就是那些消息可能被人替换过了。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容乐观。 清明司是殷稷在京城的耳朵和眼睛,一旦被封上,那他们的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甚至连之前收到的关于京城动向的消息都变得不可靠起来。 现在的京城到底是什么情形?他们这一回去,会不会就再也出不来了? 薛京心口发冷,忍不住开口:“皇上,我们是不是要做最坏的打算了?” 殷稷一下一下敲着桌面,神情并不似薛京那般惊慌,却满是晦涩:“还不到时候……朕还有一步棋,只是为天下计,不可轻动。” 薛京略有些茫然,见殷稷瞥了眼北方这才恍然大悟:“您是说他?对,这的确是一步好棋,大敌当前,靖安侯不得不出征,那时您至少能避免腹背受敌,皇上,这封信臣亲自去送,一定安全送到,且绝不会传于第六耳。” 殷稷也清楚此子一落,必定能缓解他眼下的困境,可需要太多人命去填了,他终是不忍。 “这封信朕还要斟酌,船上可还有别的消息?” 薛京眼底闪过怒气:“有,这几日往三家走动的人臣都记下来了,若来日要清算,必定一个不落;荀宜禄倒是还没有消息,臣已经暗中散播流言,说是其他三家联手除了他,眼下船上的荀家人和其他三家势同水火,但船一靠岸,恐怕形势就会变了。” “太后想必也要回朝了吧?” “是,前两日清明司的消息还提到了这茬,说是皇上龙船遇刺,太后心急如焚,已经摆驾回宫,说不定比咱们还要早到。” 殷稷握了握自己冰凉的手腕,轻轻一叹:“既然荀家有可能是机会,回京后朕就见一见太后吧。” “可是……” 两人之间嫌隙那么深,太后当初为了戳殷稷痛脚,无所不用其极,他心里只怕是恨极了这个人,现在形势所迫,不得不低声下气的去和解,薛京只是想一想都替殷稷难堪。 “不妨事,有利可图,什么都能忍。” 殷稷自嘲地笑了一声,目光透过窗户看向水面,这算什么?他在萧家长大的那几年,哪一天不是这么过的? “没别的消息了?” “还有一件,最近水面上多了很多船只,好在彭城驻军眼力好,都给拦下了,臣还没查出来他们的来历,皇上再给臣些时间。” “好,别的呢?” 薛京下意识就想摇头,形势对他们不利,每日里他都会来找殷稷禀报消息,即便对方动作再频繁,也不可能日日消息不断。 “暂时没……” 话到嘴边,他忽然福至心灵,“还有谢蕴姑姑那边……” 殷稷慌忙抬手:“朕问的不是她,没事你就下去吧。” 薛京也不勉强,毕竟谢蕴那边最新的消息也是中午她把饭菜砸了,这不是什么好消息,传到殷稷耳朵里只会让他更心烦。 他行礼退下,殷稷靠在椅子上抬手捂住了眼睛,薛京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他日理万机,哪还有心思去管谢蕴的事……她也不会出什么事,饿了两天而已,既然肯吃东西了,那调理一下就能痊愈,等她能出宫的那天,一定活蹦乱跳的。 心绪却仍旧不安宁,许是太久没好好睡一觉的缘故……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摸索提神的茶水,却不等碰到茶盏,指尖就是一疼,一枚锋利的瓷片割破了他的指腹。 殷红的血迹渗出来,他被那点红色刺了一下,心口跟着狠狠一跳,明明伤口不深,他也不觉得多疼,可心里的不安却在这点血色的刺激下越来越浓,怎么了呢? “你怎么了?” 张唯贤被谢蕴那口黑血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却还是被喷到了身上,他既惊又怒,可慌乱却更甚。 虽然他这根本不是什么治病救人的针法,只是刺在穴位上让人疼的,可也只是疼而已,不该让人吐血的啊。 “你别想诈我啊!我不吃你这一套,给我起来!” 他将没喝完的参汤泼在了谢蕴脸上,对方却仍旧毫无反应,他这才抖着手去摸谢蕴的脉搏,脉浮无力,乃是身危之象。 他吓着了似的松开了手,声名在外的谢蕴姑姑竟然这么不中用,几针而已就要被疼死了? 不不不,她不能死,她要是死了,自己怎么办? 今天只有他在这里,这罪名怎么都推脱不了的。 “你醒醒,你给我醒醒!” 他连忙将针拔下来,又换了位置落下,试图将人唤醒,可谢蕴却一动不动,他情急之下用力推搡起来,盼着她能睁开眼睛,然而不管他怎么做,谢蕴都毫无反应。 他彻底慌了,转身就想跑,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去,还是那句话,今天只有他一个人,走了也没用,除非逃下龙船去,可龙船周围那么多小船,他根本逃不掉。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谢蕴真的死了,他会怎么样?皇帝还能信任他吗?这个院正的位置他还能坐稳吗? 他心乱如麻,满腔愤恨都转移到了谢蕴身上,这个贱人害他一次不够,竟然还想害他一次,恶毒,太恶毒了! 他绝对不能让谢蕴得逞,他是太医院正,一定有办法度过这关的,他一定有办法的…… 他控制不住的走来走去,在险些将地面踏破的时候,他眼睛忽的一亮,有了主意。 第336章 身体好像不对劲 张唯贤匆匆出了门,眼见他一身狼狈,禁军眼底闪过狐疑:“张太医这是怎么了?” “什,什么?!”张唯贤做贼心虚,被唬了一跳,额头冷汗都流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禁军问得是什么,忙不迭摆手,“没什么,就是被谢蕴姑姑弄脏了衣裳,不妨事,我回去取些东西,二位看着门,千万莫要让人进去,正是救治的紧要时候。” 两人见他说得郑重,自然点头,张唯贤犹自不放心,又给二人塞了银子这才匆匆走了,一路上胆战心惊,连廖扶伤和他见礼都没顾得上理会,等取了东西回到谢蕴的屋子,见里头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一个小盒子自怀里取出来,里头是一株殷红的药草,如果说他在滇南有什么收获,大概就是这东西了。 滇南多毒瘴,毒瘴生毒草,他家中累世御医,留下的家传医书上曾记载过这东西,虽然是剧毒,却能保人几日性命,毒发时无声无息,宛如自然死亡,毫无异象。 他原本是打算进献给太后的,毕竟世家皇权之争,他也不是没有察觉,若能因此得一份功劳,日后前程自然是不可限量。 却没想到现在就要用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惜,却又无可奈何,倘若眼下这一关过不去,他连京城都回不去,没了院正的身份,要怎么觐见太后呢? “天杀的贱人,糟蹋了我这么好的东西……” 他骂骂咧咧将一枚草叶塞进了谢蕴嘴里,拧眉把着她的脉象,察觉到脉搏逐渐凝实有力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下针下得重,谢蕴这几天都别想好过,加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有这疼做威胁,一定不敢将今天发生了什么宣扬出去。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总算放下心来,喊了药童来收拾脏乱的地面,又给谢蕴要了干净的被褥换上,眼见她屋子里再看不出任何虐待的痕迹来,这才施施然走了。 等谢蕴自剧痛中清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灯烛已经燃尽,屋内一片晦暗,天色也十分阴沉,仿佛在酝酿一场极大的风雪。 她并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一回,画面只定格在对方落下银针时那要命的痛楚上。 她试探着动了动指尖,小小的动作却牵扯到全身都在疼,她只觉骨头仿佛被碾碎重组过一样。 张唯贤学医多年,医术上得过且过,没想到折磨人竟然这么有手段,几根银针竟能让她狼狈至此。 这样的小人留在身边太危险了…… 她侧头看向门口,很想喊一声来人,可一开口声音却是碎地,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没能发出来。 这是疼痛的后遗症吗?竟这般厉害,她怕是要养上几天才能好好说话了。 她没再为难自己,静静躺着养神,可一旦不想了,身上反而更难受了,倒不如昏睡着舒服。 然而她现在连昏睡都做不到……忍一忍吧。 她默默咬紧牙,口腔里很快就多了血腥味,一时间每一时每一刻都仿佛被无限拉长,她只能去想些别的东西,想她闺中时的无忧无虑,想她的亲朋家眷如何生存,也想殷稷以后的路会怎么走。 这世上的事真的是说不清楚,当初和殷稷定下婚事的时候,她从未想过这个人有朝一日会成为一国之君,更没想到,他会面临如此困境。 只盼诸般劫难后,事事如人意…… 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廖扶伤的声音响起来:“谢蕴姑姑,下官来为您请脉。” 谢蕴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才将一个“进”字说出来,却是气若游丝,还颤抖得不成样子。 廖扶伤大约并没有听见,他又敲了一次门,见没有人答应隔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来,见谢蕴醒着略有些意外,眼睛倒是亮了一下:“姑姑的脸色看着倒是好了许多。” 谢蕴失笑,她现在这幅状态,该是命不久矣才对,廖扶伤也会说话哄人了…… 廖扶伤没再言语,自顾自将她的手腕放在脉枕上,细细诊断起来,片刻后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姑姑果然是恢复了些,再修养几日就没事了。” 谢蕴却愣住了,方才廖扶伤那句话不是哄人的吗?她明明疼的生不如死,脸色和脉搏竟比之前还要好吗? 张唯贤到底做了什么?难道他真的为自己医治过? 不不不,就算他真的有心,医术也不可能如此精湛,这其中怕是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但她很快就没心思想这些了,因为廖扶伤那句话并不是个好消息,他仍旧没能发现那个折磨了她许久的毒。 兴许,天意如此。 她心里轻轻一叹,廖扶伤一无所觉,倒是对张唯贤十分敬佩:“怪不得是院正,先前见他做人太过市侩还曾心生厌恶,现在才知道也是有真才实学的人,才照料了姑姑你一天,竟能让你恢复得如此之好,回头我要多请教请教才是。” 他说着将今日的饭菜端了出来,将筷子递到了谢蕴手边。 却不想等了许久谢蕴都没伸手来接,廖扶伤有些意外,先前谢蕴久饿十分虚弱的时候都是自己用饭的,怎么今天连筷子都不接了? “谢蕴姑姑?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谢蕴没有言语,她垂眼看着那双筷子,定了许久的神才抬起了手。 小小的动作却宛如碎骨之痛,谢蕴额角立刻就有冷汗淌了下来,指尖更是颤抖的十分明显。 廖扶伤察觉到不对劲:“谢蕴姑姑,你这是……” 谢蕴一把抓住了筷子,整个人跌回了床头,她再不敢乱动,艰涩道:“放着……我……吃……” 话说得模糊不清,廖扶伤仍旧听明白了,他心存疑虑,却并没有多言:“那姑姑慢用,我就在隔壁,姑姑有任何不适,只管让禁军去喊我。” 他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却又抬手拍了下脑袋:“忘了和姑姑说了,我们明天就能到京城了。” 第337章 宫里的暗潮 京城,皇宫。 秀秀主动请了往长年殿送衣服的差事,一路颇有些欢天喜地,龙船不日就将抵京,她所有亲近的人都在龙船上,这一走几个月,终于要回来了。 她脸上不自觉带了笑,被路过的教养嬷嬷瞪了一眼才慌忙低下头,宫里人连笑都有规制,她险些又遭了罚。 她低眉敛目,等教养嬷嬷们走了才偷偷吐了下舌头,这些嬷嬷们是要往长信宫去的,太后也要回来了,长信宫久无人居住,宫里上下正忙着洒扫换新。 秀秀不想去凑这个热闹,却很好奇乾元宫那边什么情况,太后宫里人都这么多,那乾元宫应该更多吧? 也不知道姑姑身边那个新去的叫听荷的丫头懂不懂事,知不知道提前洒扫好偏殿,好等姑姑回来住。 等送完了衣服,她绕到乾元宫去看一眼吧。 她想着脚下速度越来越快,很快长年殿就出现在眼前,良妃的奶嬷嬷正在指挥着宫人洒扫,见她过来很亲切地喊了一声。 秀秀知道人家和气看的是谢蕴的面子,不敢怠慢,连忙恭敬地行礼:“嬷嬷安好。” “这是新做的衣裳?怎么要你来送?” 奶嬷嬷就着她的手翻开衣裳仔细检查了一遍才点了点头,倒不是不信任秀秀,只是良嫔的身体太过孱弱,不得不多加小心。 “许久不见娘娘,就想着来请个安。” 一句话说的奶嬷嬷笑了起来,她戳戳秀秀额头:“就知道嘴甜,我还能不知道你?想问问谢姑娘什么时候回京吧?” 秀秀被戳穿了心思也不恼,先前就说龙船快到了,可好几天过去还不见影子,她知道着急也没用,可知道时间就有了个念想。 “自然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奶嬷嬷也没再废话:“得了,我去瞧瞧娘娘可有空见你。” “是,多谢嬷嬷。” 奶嬷嬷匆匆进了门,良妃正在炭盆上烧什么东西,有缕缕黑烟升起来,呛地她咳了一声。 “我的姑奶奶唉,您自己什么身子您不知道啊?怎么能见明烟?” 奶嬷嬷唬了一跳,连忙上前盖上了铁笊篱。 良妃侧头捂住了口鼻,等那黑烟不见了影子才再次看过去,素来温软的脸上透出几分冷意:“这种腌臜东西,就不该送进来,无端端脏了我的眼睛。” 她烧的是窦家送进来的信,眼下前朝世家和皇帝的关系势同水火,她们这些被送进后宫的女儿就相当于是弃子。 然而即便是弃子,在被舍弃之前也还有一丝用处,窦家这封信便是想将她彻底榨干。 奶嬷嬷叹了口气:“姑娘莫气,您不高兴咱们不理会就是……其实都是那毒妇的主意,老爷还是惦记你的。” 良妃嗤笑一声,满脸都是嘲讽:“若他当真有半分记挂我们这对儿女,怎么会兄长一走便会纵容那毒妇为我定亲?若非皇上招我进宫,我这样的身子,如今可还有命在?” 一句话说的奶嬷嬷也没了言语,眼见她气得脸色涨红,又要发病的样子,连忙抬手给她顺了顺心口,转移话题说起了秀秀:“主子可要见一见?” 良妃喝了口养神茶才平复了情绪,闻言点点头:“让她进来吧,谢姐姐临走前将她托付我,我被宫务所累也没怎么照料,眼下见见,回头谢姐姐问起来我也好交差。” 奶嬷嬷连忙喊了一声,不多时秀秀就端着衣裳进来了,她恭恭敬敬地伏地行礼,良妃连忙让人起来,知道这丫头爱吃,赏了坐又让人送了点心上来。 秀秀受宠若惊,忙不迭道谢,只是她毕竟是有过前车之鉴的人,明知道良妃可信也还是心有余悸,不怎么敢乱吃。 可她是宫人,主子赏的东西,她若是不吃就是给脸不要脸了,所以犹豫片刻还是拿了一块奶糕,一小口一小口地吃。 良妃瞧见她脸侧的三道疤痕,眼底闪过怜惜,见衣裳做得好又让人给了赏,秀秀再次起身谢恩。 良妃失笑:“坐着吧,看你这样子,倒是比谢姐姐说的要懂规矩得多。” 秀秀略有些窘迫,她一入宫就跟了谢蕴,起初只觉得她冷着脸十分吓人,吓得她连话都不敢多说,后来离了她身边在外头当差,这才知道那冷着脸姑姑对她已经是极好极宽容了。 不止处处护着她,还为她做了诸般打算,只是她自己太不争气了。 “娘娘谬赞了,不过是年岁见长,懂了些该懂的事情。” 良妃叹了口气,是啊,人的年岁一长,许多事情不想懂也得懂。 外头有管事嬷嬷来禀报宫务,良妃叹了口气,她年幼丧母,虽然有个郡主继母,可打压她还来不及,自然不会用心教养,她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实在是捉襟见肘,如今依仗的全是谢蕴精心挑选的四个管事嬷嬷。 可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她不好再和秀秀说闲话,只得开门见山:“知道你惦记谢姐姐,先前本宫也收到了皇上的家书,约莫明天后天的就能到了,你若是得闲就去乾元宫帮忙,谢姐姐爱干净,她那偏殿旁人怕是打理得不合她心意。” 秀秀要的就是这句话,她如今不是乾元宫的人,若是没有个名头是进不去的。 “多谢娘娘。” 秀秀谢了恩,迫不及待地走了。 良妃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来见了管事嬷嬷,可对方这次却并不是要来谈宫务,反而带了一份太医院的用药册子。 “这是皇上离宫的这几个月含章殿那边用的药,娘娘看看,可有什么蹊跷?” 良妃粗粗一翻,随即惊讶起来,王惜奴虽然看似柔弱,可身体康健,可这几月来用的药都快赶上她了,实在不寻常,怪不得管事嬷嬷会拿来给她看。 她久病,对药理自然也明白一二,很快就从那一堆方子里看出了蹊跷,看着只是寻常养身的汤药,可若是拆分一二,便可用作其他用处。 她眼底厉光一闪:“王贵人是不是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 管事嬷嬷一听就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应声:“是,打从皇上离宫,她便一直称病没有露面。” 良妃起身:“更衣,本宫这就去探望一下王贵人。” 第338章 天赐转机 信鸽扑棱棱落在窗口,薛京抬手将竹筒解下。 临近京城,来往消息的传递便越发迅速,京城早上发生了什么,中午龙船就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只是这消息里几分真几分假,就要由人仔细评断了。 他拆开竹筒看了一眼内容,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匆匆出了耳房,内室里殷稷正将一封信交给钟白。 “选最稳妥的人去,你和薛京不能动,你们身上的目光太多,一旦离开反而会打草惊蛇。” 他终究还是无路可走,只能出此下策。 钟白郑重应声,他不如薛京会办事,有眼力,知道的事情也不如他多,可最近巡夜的时候他总能听见龙居里有声音,若非事情糟糕到了极致,殷稷何至于夜不能眠? 就算不提殷稷,楼下那几家的人这几日也是肉眼可见的猖狂。 他用力一抱拳:“皇上放心,臣这几日频繁派人出去打探,少回来个把探子没有人会发现。” 殷稷拍拍他的肩膀:“一定要告诉他们,只为拖延,不可动手。” “臣明白。” “去吧。” 薛京侧身让开路,眼见钟白走远了才进去:“皇上。” “你来得正好,朕刚好有事要找你……晚上龙船会最后停靠一次,你带蔡添喜下船,将他安置妥当吧。” 薛京愣了:“皇上不打算带干爹回宫了?” “朕身边又不缺伺候的人,他要是多落几次水,朕还得给他发丧。” 话虽说的不好听,可薛京仍旧听明白了,殷稷这是怕蔡添喜回京后出事,他心口一烫,霍地跪了下去:“臣谢皇上恩典,您放心,无论结果是什么,臣必定以命相搏。” 殷稷瞥他一眼:“你自然要以命相搏,不然朕不是白白提拔你了?起来。” 薛京忍不住笑起来,又想起谢蕴:“那姑姑她……” “她不一样,她现在只有在朕身边才最安全,要是这次朕没能博出一条生路来,那她的死活朕也就管不了了。”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薛京沉默着不想言语,冷不丁蔡添喜在外头敲了敲门:“皇上,厨房新做了甜汤,您可要用一些?” 两人止住了话题。 “送进来吧。” 蔡添喜只当钟白还在,端了两碗来,倒是便宜了薛京,薛京正想提一提晚上下船的事,被殷稷看了一眼才回神,匆匆改了话锋:“干爹晚上陪我下船吧,我想给秀秀那丫头带些东西,不知道买什么好。” 蔡添喜抬手就抽了他一拂尘:“你个混小子,这般孟浪,宫规不许私相授受,你想害死那丫头啊。” 薛京不疼不痒,也没躲,只是尴尬地挠了挠头。 殷稷哼笑一声:“罢了,朕给他个恩旨就是。” 蔡添喜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谢恩,却是又瞪了薛京一眼才出去。 “你们这也算是缘分。” 薛京想着未知的前路,心口沉甸甸地坠了下去,犹豫许久他还是再次开口:“皇上,既然如此没有把握,为什么还不许开战?倘若打得厉害些,我们……” “你可知道征蛮税?” 薛京愣了愣才想起来那是什么:“皇上说的是每逢开战便会征收的税目?” “是,此税之重,怕是要逼死数不清的人,当年朕经历过一次,那时候我娘……” 他猛地一顿,沉默了下去,片刻摇了摇头:“终究是上位者的争斗,与民无关。” 薛京心里敬佩他这种时候还能顾全贫苦百姓,有再多的理由也不想提了,只将手里的纸条递了过去:“宫里送了密信来,臣已经解开了……兴许算个好消息。” 兴许?这叫什么说法? 殷稷有些新鲜,随手接过来扫了一眼,却是一看就愣住了,王贵人有孕,竟然已经四个月了。 他不敢置信地又看了一眼纸条,愕然地看向薛京:“她哪里来的孩子?” 薛京神情古怪:“这……皇上该问自己吧?” 殷稷一噎,他若是知道又何必如此惊讶? 他不满地瞥了薛京一眼,低头盯着那纸条看了又看,恍然想起来中秋宴上王惜奴的热情,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她一改往日脾气,主动献艺,原来是想把孩子栽在他身上。 看信里的意思,对方没能栽赃成功,又不敢告诉旁人,已经大费周章地集齐了打胎药,今日本是要喝的,却被良妃抓了个正着。 薛京也从殷稷的反应里看出了端倪,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亲耳听到皇上被戴了绿帽子,即便他是皇帝的亲信,此时也有些担心项上人头。 “皇上,既然王贵人红杏出墙,不如以此治罪王家?” “治罪?” 殷稷轻哂一声,将纸条放在灯烛上点燃了:“如何治罪?他们已经准备着狗急跳墙了,只怕旨意刚写完,他们就已经得到消息要逼宫了。” “那臣提前回宫,为皇上清理门户。” 殷稷摆了摆手,他其实远没有薛京以为的那么愤怒,后宫那四位说是他的人,可也只是说说而已,他并没有当真,更没有丝毫占有欲,莫说是有了个孩子,就是当着他的面演一出活春宫,他怕是都不会有一点波澜。 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是谢…… 不提也罢。 “是有人要提前回一趟宫,”殷稷轻轻敲了下桌面,脑海里各色思绪翻转,因为疲惫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一点点亮了起来,“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或许能为朕添一丝胜算。” 薛京有些茫然,殷稷笑了一声:“若你是王家,眼下将皇位收入手中的机会就在眼前,且不必与他人分薄利益,只是多等几个月而已,你是选择等还是不等?” “自然要等。” “朕也这么觉得。” 薛京恍然:“所以皇上是打算认下这个孩子?” “是,传宗正寺拟旨,就说王贵人孕育皇子有功,重赏。” 薛京答应一声,立刻下去传人,殷稷仰头看向外头阴沉沉的天,眼神一片明亮,谢蕴,我就说还有别的办法,你看,老天都在帮我,这次你总算可以安安稳稳的活着了吧? 第339章 她不会在意 喉间蓦地涌上一股腥甜,谢蕴抬手不动声色地拭去,动作自然的连就在她身边诊脉的廖扶伤都没有察觉到分毫。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那场酷刑伤了肺腑,打从那口血吐出来后,今天时不时就会有血沫溢出来。 早晨的时候她还有些惊慌,现在却已经逐渐习惯了。 “太医,如何?” 廖扶伤皱着眉头,他心里觉得奇怪得很,谢蕴四肢冰凉,气息不稳,可不管是脸色还是脉象却都正常得很,尤其是脉搏,不管他怎么切脉,都察觉不出异样来。 “姑姑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他这么问谢蕴就明白了:“方才我已经细致说过了,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廖扶伤为难地点了点头,谢蕴心口沉沉一坠,随即又摇了摇头:“无妨,兴许是我想多了,有劳太医……” 她嗓子仍旧不舒服,说话的时候颇有些费力,许是看出来了,廖扶伤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羞愧:“本就是我分内之事,姑姑无须道谢,晚饭我让人做了些养神的药膳,姑姑尽量多用一些。” 谢蕴再次道谢,目送廖扶伤离开才换了件衣裳,之前那件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张唯贤果然是恨极了她,下的是死手,明明针昨天就拔出来了,她今天却仍旧疼得厉害。 他们之间的恩怨,就事论事来说,的确是谢蕴理亏,当初若非她去求殷稷,这个人也不会去滇南受罪,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张唯贤收了她半副身家,就该付出代价。 等这疼退下去,她有了些精神就去和他算这笔账……她应该还有时间吧? 她并没有如同张唯贤所猜测的那样,动过告状的念头,若非走投无路她是不喜欢求人的,何况她能求助的那个人如今进退维谷,她不想再让他烦心。 还是靠自己吧,若实在来不及…… 她思绪有些飘,喉间却再次一阵濡湿,一点黑血又自嘴角溢了出来,她抬手擦了擦,还不等放下房门就被敲响了:“谢姑娘?” 声音被刻意压低了,带着点心虚,谢蕴顿了顿才认出来,这是钟白。 “请进。” 房门被推开,钟白探头看进来,和她四目相对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尴尬,他始终为当初没听谢蕴的劝逼她走了那一步觉得羞愧。 谢蕴却已经不在意了,与其责怪钟白不服管束,她更觉得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明知道对方性子跳脱,却没有多做防范,是她思虑不周。 “许久不见统领了。” 钟白讪讪笑了一声:“我倒是来过几次,只是没进来……姑娘好些了吗?” 谢蕴摇了摇头,却没言语。 钟白一时分不清她的意思是没有大碍了,还是身体并没有见好,也不好擅自搭话,见她的目光无意识地往自己身后看,知道她这是在找殷稷,越发不知道说什么好。 “统领来这里,是有事吧?” 最后还是谢蕴自己开口打破了僵局,钟白也没再说废话:“皇上让我来传句话,他说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办法,让您最近就安安稳稳地呆着,别再记挂旁的了。” 谢蕴又惊又喜:“当真?” 话音一落,她脸上又漫上了狐疑:“我想了许久都没有稳妥的办法……他是不是在骗我?” 钟白连忙摆手:“没没没,真的找到了,但详情有些复杂,您行行好,别问我成吗?” 他言辞恳切,虽然心里有鬼似的不敢直视谢蕴的眼睛,却看不出丝毫撒谎的痕迹。 谢蕴心口一颤,殷稷竟然真的想到了别的办法……是她太小瞧他了吗? “这真是个好消息……” 她由衷地高兴,一时间竟连身上蚀骨的痛楚都没有那么难捱了。 钟白见她没再追问,偷偷松了口气,殷稷让他来的时候他很怕谢蕴不信,用什么法子套他的话,万一他说漏了嘴指不定要出什么事。 好在谢蕴信了。 “谁说不是呢,那个谢姑娘,我知道您之前做的那些事是为了皇上好,但以后就别折腾了,皇上现在挺忙的,他……” “好。” 谢蕴有些难堪,钟白口口声声说着知道她是为殷稷好,可说到底也是觉得她给殷稷添了不少麻烦吧。 那便安静一段时间吧,她正好也该休息休息了。 “还有别的事吗?” 钟白下意识摇头,可目光一晃却瞧见谢蕴唇角一点黑红色,虽然在那个位置很像是吃了什么没擦干净,可他却莫名有种直觉,那不是食物残渣。 “谢姑娘,你嘴角……” 他抬手点了点自己嘴边,谢蕴被提醒了,抬手重新擦了一下,脸上不见丝毫异样:“不曾清理干净,失礼了。” 她过于从容,反倒让钟白觉得自己多心了,他挠挠头:“我可能看错了……我没别的事情了,您歇着吧。” 谢蕴点了点头算是道别,钟白也没转身,倒退着出了门,就在开门的时候一阵喧闹传了过来,谢蕴被惊动,零碎的字眼传了过来,什么赏钱,大喜,有后之类的。 听着喜气洋洋的。 “外头是怎么了?” 钟白浑身一个机灵,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没没没,是要到京城了,他们高兴,姑娘你歇着吧,我走了。” 门板“砰”的被合上,随即上了锁。 谢蕴摇了下头,钟白其实没必要跑的,就算他在这里她也没心力去问,她只是成了惊弓之鸟,怕船上再出乱子而已……仅此而已。 钟白却仍旧心有余悸,一口气跑回了顶层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耳边却传来丝竹歌舞声,他自楼梯缝隙里低头看了一眼,神情晦涩不明。 这是王家的动静,打从离京城越来越近,他们便越来越放肆,就算今天得了“喜讯”也没有半分要收敛的意思,殷稷说过,王家得了消息不会立刻就范,反而会变本加厉地为难,但也只是演给旁人看的,他们终究还是会上钩。 可即便如此,眼见此情此景,他心里还是很不痛快,索性加快脚步回了龙居。 “皇上,臣来复命。” 殷稷正低头写什么,闻言头都没抬:“她怎么说?” “谢姑娘挺高兴的。” 殷稷笔锋一顿,抬头看过来:“什么?” 钟白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落下了什么,忙不迭找补:“臣没告诉她您要有孩子的事,只说了您有办法破局,让她最近安稳养着,免得坏了您的事。” 殷稷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有些恍惚,直到笔尖一点浓黑的墨滴落下来砸在纸上他才回神,却是一声轻哂:“无妨,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他抬手将污了的纸张撇开,重新落笔。 钟白随手收拾了一下,却一眼瞧见信上写了什么,脸色顿时变了:“皇上,您是天子,怎么能这么低声下气地和萧赦示好?您这……太委屈了。” “不委屈,只要能得到我想要的,这些就都不算委屈。” 第340章 暗流涌动 二日龙船在京城南郊停靠,虽然这一路颇多风雨,可百姓并不知道内情,难得能见一面皇帝,又赶上冬日无事,纷纷围在两岸看热闹。 可相较于熙熙攘攘的百姓,岸上候驾的官员则少得可怜,从彭城到京城这短短几天的功夫里,在大部分朝臣心中,这天下已经易了主。 可世家从来不愿意落人口实,所以三家还是各自派了人来做样子,唯有王家不同,他们只来了两辆马车,车上的也只是下人,接了人就走,甚至都没等殷稷下船,行跪拜大礼。 果然是如同殷稷所猜测的那般,不止没有就范示好,还变本加厉了。 “嚣张!” 钟白自长廊上看见这幅情形,气得低骂了一句,他本是护卫圣驾下船的,按理说殷稷是天子,他不动那就谁都不能动,可他们刚走到长廊这里,就看见王家人下了船,然后自顾自坐上马车走了。 简直将天子视同无物。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亲眼看见这一幕,钟白还是气得牙根发痒:“这账我早晚和他们算!” 殷稷始终未发一言,不疾不徐往下走,路上遇见萧敕甚至还面不改色的寒暄了两句,等他们下船的时候,窦荀两家已经先一步上了岸,群龙无首的荀家也多了个领头羊,那是个年轻后生,模样有些面熟,正是中秋灯会上和谢蕴抢灯的荀玉书。 荀宜禄不知所踪后,他被太后扶持上位。 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难免有些轻狂,加上之前曾被殷稷下过面子,这次自然想找回来,因而荀玉书姿态里透着浓浓的轻蔑。 钟白不自觉抓住刀柄,脑袋里都是对方人头落地的画面,冷不丁小臂被抓住,薛京压低声音提醒他:“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知道。” 钟白粗声粗气道,他只是生气而已,没想动手。 百姓不知道上位者之间的暗潮汹涌,见皇帝和大人们陆陆续续下船,乌压压跪了下去,目之所及倒是尽皆臣服。 钟白的气顺了些,举着胳膊和百姓们挥手,冷不丁瞧见谢蕴被廖扶伤扶着自龙船上下来,下意识提醒了殷稷一声:“皇上,谢姑娘也下船了。” 殷稷脚步一顿,却是头也没回,仿佛没听见一般加快脚步上了銮驾。 钟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殷稷若是想见谢蕴早就去了,何必等他来提醒? 他拍了自己嘴巴一下,不尴不尬地看了谢蕴一眼,谢蕴却是半分都没有注意,只是下船而已,却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若不是天性要强,此时她已经要倒下去了。 “快来人扶一下。” 廖扶伤也有些力竭,一上岸就忙不迭喊了一声,好在宫里来了不少马车接人,立刻就有个高大结实的内侍上前来扶住了谢蕴。 “太医上车吧,谢姑姑就交给我们了。” 廖扶伤拱手道谢,背着药箱上了马车,等人一走那人便迫不及待地再次低声开口:“二姑娘,你可还好?” 谢蕴早在他扶自己的时候就认出来了这是谢淮安,她越发不敢露怯,怕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会不管不顾要带她走,耽误了她的正经事。 “我没事,只是被关了许久,有些没力气走路,他们可都好?” 谢淮安满脸羞愧:“是,大人和夫人都好……带累二姑娘至此,谢淮安万死难赎,姑娘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今日必定能带姑娘平安离开。” 谢蕴摇了摇头,远远看了一眼銮驾:“不用了,殷稷说会送我走,不差这些日子……你替我去做另一件事。” 谢淮安见她说话气息不稳,隐约有些忧虑:“姑娘身上是不是有伤?” “不曾,”谢蕴强撑着笑起来,让谢淮安摸了下她的脉,“只是太久没动弹,懒了而已。” 谢淮安虽然不通医术,却摸得出来这跳动是否有力,见确实没有问题,这才放下心来扶着谢蕴上了马车。 “二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谢蕴将那封血书取了出来,她十分庆幸当初她强撑着写下了这封信,若是那时候她多心疼自己一分,想着拖延几日,便没力气写了。 “这是我写的家书,你替我送回去……他们如今安顿在何处?” 谢淮安警惕地看了眼马车周遭,确定没有人在偷听这才开口:“在大姑娘那里,她早年与家中决裂,当年谢家出事时便没人想起她来,如今应该也没人记得。” “大姐姐……可还好?” “大姑娘很好,育有一对龙凤胎,那小小姐也快及笄了,长得像极了二姑娘你。” 谢家大姑娘年长谢蕴九岁,当年刚及笄便倾心于一个草莽,并为之与家中决裂,此后多年没有音讯,直到谢蕴十五岁定亲的时候,对方才托人送了一封家书回来,说她远在关外。 “像我不好……” 谢蕴摇了摇头,却没心力多言,她还有另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说:“你还有多少人手?派出去,替我找一个人……找到他就杀了他。” 谢淮安皱眉:“家书哪有您亲自回去见一见来得好?就算是要杀人,您离京后我们再做也可以……二姑娘何必要留在京城吃苦?” 谢蕴摇摇头,她不苦,她只是时日无多,不想浪费在路上,她也想看看,殷稷到底有什么办法能破局,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去吧,莫要被人发现你的行踪。” 谢淮安见劝不动她,只好匆匆走了。 车厢门一关上,谢蕴就软了身体,下一瞬血沫便再次溢了出来,她抬手擦去,看着手背上那点乌黑的血迹发呆,冷不丁车门再次被推开,她以为是谢淮安去而复返,可一抬头看见的却是张唯贤。 第341章 你以后不住乾元宫了 “你来干什么?” 张唯贤看了眼车外,确定没人靠近才压低声音怪笑了一声:“当然是来看看姑姑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了……我的手段,姑姑可还喜欢?” 谢蕴指尖骤然攥紧,当日被那银针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她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以往蔡添喜说过很多次,做奴才的,若是没了主子的宠幸,就什么都不是,以前她总不信,现在才明白还是有道理的。 至少如果她还在殷稷身边,张唯贤这种人绝不敢如此猖狂。 可再痛苦,她也不会在这种人面前低头,她紧紧咬着牙,将又涌出来的血沫咽了回去,一字一顿道:“我说过的,但凡我活一日……这账就一定会和你算……” 张唯贤脸色变了变,他今日来想看她痛苦求饶的,却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句话,贱骨头,非要来硬的才知道服软! 他摸了摸袖子里的针包,很想按照当日龙船上的情形再来一回,可思前想后终究是不敢。 且不说车外人来人往的,很容易发现端倪,就算没有他们也要回宫了,谢蕴在宫里经营多年,说不得还藏了什么后手,要是暗地里给他来阴的…… 反正不过几天谢蕴就没命了,他就不妨先服个软,等人死了,他就可以彻底安心了。 想着这些他缓和了脸色:“你也不用这么生气,是你对不起我在先,我讨回一二也正常,做人要大度,你我之间的恩怨就此作罢如何?” 谢蕴险些被气笑了,做人要大度? 这人怎么有脸说这种话? 她抬眼看着张唯贤,很想一口唾沫啐在他脸上,然而终究有心无力,刚才那长长的一段路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你要弄清楚,和解对你最有好处,”对方施恩般再次开口,“你身上这疼只有我能止得住,你现在点点头我即刻为你施针缓解,以后每三日我去为你施一次针,你日后就再不用受这种苦了,我也算有诚意了吧?” 诚意?这分明是威胁。 谢蕴冷笑出声,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却迟迟没能说出口。 按照她以往的性子,哪怕是疼死在这里,也绝对要拉着张唯贤给自己垫背,可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真的要浪费在这样的人身上吗? 原本总以为等死可怕,现在才知道不知道死期是哪天才最难熬。 “好,我答应。” 思前想后她还是退了一步,张唯贤自以为隐蔽地松了口气,眼底带了不合时宜的喜色,抽针上前为谢蕴止疼。 “但你要为我做一件事。” 张唯贤的脸拉了下去:“和解是你占便宜,你还想提要求。” “不是什么难事,但你不答应,我们就不能和解。” “你!”张唯贤脸色越发难看,但犹豫过后还是抬了抬下巴:“说来听听。” 谢蕴又看了眼手背上的血迹,眼神沉了沉:“我要你帮我找一个滇南的大夫来。” 既然那毒是在滇南中的,那滇南的大夫应当比太医更可靠一些。 张唯贤却瞬间变了脸色,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谢蕴:“你要滇南的大夫干什么?” 干什么?自然是想活命。 谢蕴先前放任这毒不管,既是因为廖扶伤的话存了几分侥幸,盼着一切都是她多想了;也是觉得自己早晚都会死,就不必在这上头浪费时间,反正她已经疼了那么久也没别的症状,兴许就只是疼一疼而已。 可现在她的血黑了,先前的自欺欺人不攻自破;而钟白也说殷稷有了别的办法,不必走那条路也能诸般保全,这种情形下,她自然要想法子活下去。 “这与你无关,你在滇南那么久,找个滇南大夫应该不难吧?” 张唯贤犹豫不定,先前他对自己的毒草十分自信,可谢蕴的这个要求却瞬间就让他慌了,难道她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好,我给你找。” 他还是答应了下来,不为旁地,先稳住谢蕴就好,反正找个大夫需要多久是他说了算,他一直找就行了。 “先给我施针止疼。” 谢蕴再次开口,张唯贤嗤了一声才慢吞吞抽出银针,比划了半天却迟迟没落下,谢蕴知道他是在故意为难,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理会。 张唯贤大约自己也觉得没意思了,银针终于落下,他倒是没撒谎,谢蕴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上那蚀骨的痛楚在慢慢止息。 “答应你的我可做了一半了,谢姑姑可管好自己的嘴,”张唯贤将银针收回布包里,起身下了马车,后半截话远远飘过来,“人我会找的,你安心等着吧。” 谢蕴没有理会,靠在车厢上静静算着时间,一盏茶后,一点腥甜再次涌了上来,她叹了口气,这呕血之症果然没有因为疼痛消解而痊愈。 罢了,等滇南的大夫来了再看看吧想,希望会有转机。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她最近遭遇的事情太多,有了疑心病的缘故,总觉得张唯贤刚才的反应有些奇怪。 滇南的大夫…… 马车慢慢停了下来,玉春敲了敲车窗:“姑姑,到了,下车吧。” 他们停的地方在二宫门,再往前走几步就是后宫。 谢蕴一下车就看见了那朱红的宫墙,熟悉的场景让人不自觉恍惚,却很快被一道声音打破:“姑姑!” 秀秀小跑着凑了过来,她显然忘了之前被撵回来的不快,一头撞进了谢蕴怀里:“姑姑,你总算回来了,我想死你了!” 她没怎么用力,可谢蕴还是被撞得踉跄了一下,好在玉春有眼力见,一把扶住了她:“姑姑小心。” 谢蕴道了谢,这才拍了拍秀秀的头,示意她从怀里出来,她还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见到秀秀了,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来这里了?皇上回朝,尚宫局正忙碌,怎么会放人?” “良妃娘娘特许的,”秀秀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昨天我就去乾元宫帮着姑姑收拾偏殿了,还烧好了热水,姑姑先回去泡一泡,然后和我说说南边什么样子。” 她拉着谢蕴就往乾元宫去,却被玉春拦住了去路,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不住了姑姑,皇上让您去守幽微殿,从今以后您就不住在乾元宫了。” 谢蕴愣住,秀秀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玉春公公,你是不是听错了?” 玉春苦笑了一声:“皇上金口玉言,我有几个脑袋敢传错话啊?” “可这是姑姑啊,皇上怎么可能让她搬出去?这不可能的啊……” 秀秀急了,将坠子发簪摘下来往玉春手里塞:“公公,你再去问问,再去问问好不好?” 玉春满脸为难,秀秀只当是东西不够,抬手就去摘镯子。 “秀秀,”谢蕴抓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算了。” 玉春应该是没有传错话的。 殷稷,上次的事让你连想起我都不愿意了吗? 第342章 把偏殿封了吧 “圣驾至,跪~” 浩浩荡荡的銮驾行进宫门,秦适带领文臣,靖安侯统率武将,一众朝臣乌压压跪了下去。 钟白粗粗扫了一眼,压低声音和薛京嘀咕:“这来了有一半吗?” 薛京一摇头:“京官近千人,按理说五品以上都要来接驾,怎么也得两百人。” 可眼前不过几十人,连平日里上朝的人数都不够。 殷稷抬脚出了銮驾,车辕高,他只那么一扫便看出了人数不对,脸上却并未露出异色,只将目光落在了靖安侯身上。 靖安侯姓楚,单名一个镇字,虽然才不惑年纪,可因为常年镇守边境,饱经风霜,两鬓已然斑白,看着要老上不少。 察觉到殷稷在看自己,他坦然抬头,目光中正平和,不卑不亢,任谁看见都觉得这是难得的忠臣良将,绝不会想到他心里想着的是怎么送皇帝上路。 “皇上是有话要和臣说?” “朕只是忽然有些好奇,楚侯怎么会忽然上书要回京?” “母亲年迈病重,臣理应回来尽孝。” 殷稷不置可否,踩着马凳缓步而下,钟白惦记着他旧伤未愈,连忙抬手扶了一把。 殷稷没拒绝,扶着他的小臂一步步下了地,见秦适还跪在地上,弯腰将他扶了起来:“秦卿这把年纪,就不必行大礼了。” 秦适满脸羞愧,今日诸多朝臣为何缺席他心知肚明,却也越发觉得愤怒,大周的朝臣怎么能变成世家的走狗呢? 滑天下之大稽啊! “臣愧对皇上……” 身在朝中,他实在为同僚羞愧。 殷稷没有言语,只拍了拍秦适的胳膊,见祁砚就在不远处,给他递了个眼色,祁砚上前低语两句将秦适请走了。 他这才走到了靖安侯面前,接上了之前的话茬:“楚侯真是孝子,可惜塞外部族日益猖狂,明知双亲思念,却无法尽孝于膝下……这么多年,楚侯可有过怨言?” 靖安侯目光一闪,随即长揖一礼:“臣不敢,楚家为大周臣,理应鞠躬尽瘁。” 大周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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