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把红裙子洗干净了――它有些旧了,布满了褶皱和褪色痕迹,不够漂亮,但我还是很爱它,它是我的保护神,是我的温软乡。 剩下的时间我一直在写数学题,三角函数太难了,“sin”的值对我而言永远是未知数。 我妈看我写数学题,语气听起来很满意。 “小意啊,你就这么学,回头高三了也指定没问题!”我妈拍拍我的肩膀,“那什么!笨鸟先飞,后起之秀!”我妈在用成语这方面和我班长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周六周末全都待在家里,时不时就来我屋里看我写作业,我没有办法去找我表哥问问题,只能偶尔给他发短信,说“我想你”。 他没有回复我,但也没有拉黑我。 这两天我们都没有接吻,我以为星期一的时候我就能和他接吻了,但他那天好像很忙,办公室里也没有见到人,只是上数学课的时候见了面。 他大概看到我校服里的衬衣了吧?所以才看了我很长时间。 “你衣服哪儿来的啊?”班长问我,“干嘛要在校服里穿白衬衣,而且是不是买大了?好奇怪的。” 我和我表哥做爱也是这么奇怪吧,不伦不类。 “我喜欢,”我小声说,“我就要穿着。” 下了课我刚要去找他,我表哥却在讲台上,眼神平静,说让班长调位,调到了离我很远的位置。 可能是我们上课说话被看到了,我茫然地看着桌子抬走,又去看我表哥的眼睛,他只是看着班长换位置,似乎一点都不在乎我。 他是怕我影响班长学习吗?所以我和班长说“对不起”,班长莫名地看着我,说“不关你事啊”。 ――我知道和我有关,但我不能说原因,我只和他说“你要好好学习”,并且想着我也要给班长买本很贵的辅导书,来回报他的巧克力。 下午的课没人和我说话了,我上得心不在焉,好像在听,但好像又不知道老师在说什么,我们语文老师让我回答问题,我不会,于是被罚抄《逍遥游》三遍。 那三遍《逍遥游》我到放学也没写完,脑子里全是“北冥有鱼,其名为鲲”,这让我想到了许知屿。 许知屿,许知屿,许知屿。 书包里放了语文课本和很多数学题,我在办公室里没有找到我表哥,只能一个人回家,还在路上给班长买了本很厚的五三――好贵的,五六十呢,希望能让他好好学习。 我也有在好好学习,回家的路上一直在脑子里背《逍遥游》。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回到家,家里没开灯,空气安静,我按开了灯,喊了声“妈妈”,趿着拖鞋走到了卧室,从半开的门里看到了我妈妈。 她坐在我床边,身体拢在昏暗空气里,阴影罩住了眼神,床边放着我的红裙子。 她抬眼看向了我,那只很纤细的手捻起了红裙子,她在抖,红裙子跟着她瑟瑟发抖,她的声音也在抖,说:“这是什么?”北冥有鱼,其名为鲲……“方行意!”她朝我吼,声音让我耳朵要聋掉了,她好像要哭了,“你说话啊,这是什么啊!”下一句是,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这是你偷的,还是……还是你自己的?”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你穿多久了?”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男孩子不能穿裙子的啊!方行意,”她还在哭,眼泪流了整张脸,“你怎么能和勾引你爸的婊子一样啊?你怎么能这样啊……”下一句是什么来?“妈妈一个人养你这么大,没想让你有多大出息,就想让你健健康康长大……”她抹了把眼泪,走过来抓住了我的胳膊,“你给妈妈说,你为什么要穿裙子……是不是别人给你买的?是不是你爸的那个婊子给你买的?你给妈妈说,是不是?”《逍遥游》中断了,我小声说:“妈,我自己买的,因为很好看。” 风声,清脆响声,我脸上突然开始疼痛,火辣辣的,我偏过头去,半晌才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颊,嘴里有铁锈味――这让我觉得我又成为劣质机器了。 我妈通红着眼睛,发抖地朝我吼:“方行意,你还要不要脸啊?”这好像是第一次我妈打我脸,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骂我和打我,我只知道我《逍遥游》还没有抄完,如果抄不完我就不能做数学题了,就解不开“sin”值了。 所以我又开始在脑中背,刚背到第三句,突然听见了布帛撕裂的声音,刺耳尖锐,像枚针扎进了耳膜。 我妈拿了剪刀,银色的光在动,我呆呆地看着她谋杀了红裙子,声嘶力竭地喊“我让你穿裙子、我让你穿裙子”。 于是红色的裙子就在她的哭声中破碎开,像海水里烂掉的珊瑚。 好像一瞬间天地间一切声音尽数消失了,我亲眼看着神像倒塌,金轮褪色,信徒被驱逐出了温软乡,但我只能单薄地抖着,小声说“不要”。 剪刀掉在了地上,红色的碎布飘到我脚底下,像处子血,裙子的尸体又尽数摔在我身上,我妈把我推进屋里,我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听到了门反锁的声音。 “方行意,”她抽了抽鼻子,说,“你给我好好反省,没认识到错之前不许出来吃饭!”她的哭声远了,屋子里只剩我、凋零的黄昏和无力破碎的红裙子。 进入阅读模式 2165/149/3 ?长腿/老阿姨整理?,gzh婆婆-推文2020-04-26 20:03:51更 ,19 19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谋杀,不像是裙子丢了命,更像是我死在了剪刀下。 但实际上裙子的尸体我也没能留下,在快吃晚饭的时候我妈推门进来了,我承认我那个时候的确很狼狈,抱着裙子坐在地面上。 她生气了吧?所以把裙子从我怀里抢走了,说要扔进垃圾桶里。 我有求她,想要抢过来。 但我失败了,我不是能拯救公主的英雄。 这下我什么都没有了,空落落,空荡荡,手不知道该放哪儿,身体也不听使唤,我爬到角落里缩起来,抱着膝盖发抖。 我在想我的裙子。 她进垃圾桶了吗?那条红裙子是我十五岁的时候买的,当时高一开学,我们班班花穿着一件红色裙子,像团明丽的火。 我盯着看了好久,她的脸蛋也像裙子一样烧红,小声骂我,我问她裙子哪里买的,她不告诉我。 放学之后我绕着街去找,我怕迷路,所以只是每天找一点路,像找寻公主的王子一样,去拨荆棘,去掠沼泽。 我找到了那条裙子,花了好多钱去买那条裙子。 那条裙子我每次都会洗干净,叠得很整齐,只有重要的场合才会穿。 因为美丽具有时效性和脆弱性,我不想破坏。 但她死了――她也会疼吧,公主被剪刀剪去了腰身,会疼吧。 卧室门的隔音不好,气味也无法拦住,饭菜香很浓,我听到了我表哥开门回来的声音。 声音很微弱,只有把耳朵贴在门上才能听得清楚,我听见我表哥接过碗筷的声音,听到他说“谢谢”,听见他说了我的名字。 他问我妈妈:“方行意没有回家吗?”我的名字很淫荡――说“方”的时候牙齿要狎昵嘴唇,说“行意”的时候舌头会勾引牙齿。 这些都是接吻的步骤。 我没有听清楚我妈妈的回答,只知道他们安静了,像是把我遗漏掉。 我很想听他的声音,因为我喘不过气来,我用气声叫“老公”,又忽然很想哭。 我声音太小了,他听不到,我也听不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我知道是我表哥的脚步声,他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没有敲门,门缝里透进来的影子又远去了。 我浑身出了汗,像是死了一遭。 外面的天色彻底阴暗了下来,没有月亮,没有灯光,我撑着地面站起来,身体轻飘飘得在晃。 我们家住在二楼,很矮,但我爬上窗台的时候又觉得很高,十二月的风吹得我脸颊发冷麻木,我盯着那个油绿色的垃圾桶,觉得我像极了去拯救公主的英雄。 但英雄还没有跳进山谷,手机震动声先响了起来,我摸索着拿出来手机。 手机屏幕的光是目光所及里唯一一片月光,我接了电话,小声地说:“喂。” “方行意,”我表哥叫我的名字,“你是在家吗?”“许知屿,我好饿啊,”我说,“我想去救她,然后去买方便面吃。” 他说了什么我也没听清,风声有点大,我问我的老师问题:“我想从这儿跳下去,但是有点高,跳下去会死吗?”他的声音压低了些,好像在克制脾气,我表哥说:“你别发疯,行吗?”我想说我没有发疯,我只是很想念我的裙子,手机那边声音杂乱起来,我用脚试着张亮从二楼窗台到一楼草坪的距离,脚在抖,手在抖,距离也在变,好像成了万丈深渊。 我唯一的遗愿就是没有见到我表哥一面,但当我挂断电话,想跳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我表哥。 他是跑过来的吧,所以脸上有汗,我表哥穿着白色的羊毛衫,我看着他,恍然大悟了――原来今天不是没有月亮,是银白的月掉在地上了。 我眼前又模糊了,身体悬在外面,只有手拽住那根栏杆,脚底擦滑了下,我叫他的名字,声音吓得在抖:“许知屿,怎么办?好像有点高……”“方行意,”我表哥仰着头看我,好像很生气,他咬牙说,“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朝他摇头,不停地说“没有”。 他没有欠我,是我欠了他。 是我渴求他的体液,需要他的眼神,企图用星星火触碰草堆,让他焚烧,和我一同成灰。 但我不后悔,他的目光能停留在我身上,这已经是对我的最高赞礼。 死就死吧,能死在他面前,死亡也听起来不那么可怕了。 我朝他笑,努力体面一点。 但摇摇欲坠中,我看见我表哥张开了手臂,他对我喊。 “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累了,明天再搬吧………… 进入阅读模式 1561/158/3 ?长腿/老阿姨整理?,gzh婆婆-推文2020-04-26 20:03:52更 ,20 20我表哥没有骗我,他的确接住了我。 我从来没觉得我这么接近死亡,但我在死亡的边缘,失重落进了我表哥怀里。 我们摔在草坪上,我没有感受到疼痛,只知道他的怀抱是热的,我表哥抱住了我。 但我好像磕到了他的额头,把他弄疼了,所以我去亲他的额头,去吹磕红的地方,想让他不疼。 “方行意,”他皱着眉,撑着地支起身体,说,“你真是疯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我遗落在垃圾桶的公主。 我不算称职的英雄,到现在才想起来我的目的,我表哥好像要说话,但我来不及听,只是从我表哥怀里狼狈地爬起来,踉跄着跑向垃圾桶。 垃圾桶里好臭,看不到底,像黑洞一样,宇宙里的黑洞也是烂水果味儿吗?我没有刀矛,只能徒手去翻垃圾桶,又很想吐,干呕出了眼泪,什么都找不到。 脚步声在我身后近了些,我表哥攥住了我的手腕,我顺着看过去,他的眉头还没有解开,问我:“你在找什么?”“我……我在找裙子,”我甩开了他的手,继续去翻,眼前都是水,“我还没找到……”塑料水瓶上挂着条红色的布,我只找到了这点,那块红色的布在我手心里扣紧了,我想要继续找的时候,我表哥再次抓住我的手腕,制止我的动作,他说:“你到底怎么了?”“你先别管我,别碰我……”我想挣扎开,但他的力气比我大,我只能成为他的俘虏,被他扯到了一边。 那儿有灯光,我就这么暴露在路灯底下,尽管四周无人,我却还是感觉我像被扒光了衣服丢在街头,像个真正的婊子。 那块碎布躺在我手心里,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抱着碎步低着头,想消失在他眼睛里,我表哥的影子盖着我,像笼子。 他说:“冷静下来了吗?”我没说话,还是在掉眼泪。 “方行意,”他问我,“你为什么被锁在屋里了?”我应该回答他的问题,但我的喉咙失效了,碎布也被汗水弄湿了。 但我表哥似乎在这一方面有足够的耐心,他一直看着我,直到我说话。 我抬头看他,小声说:“哥哥,我没有裙子了……”我不想在他面前哭,因为这样很丢人。 所以我用手肘遮住了眼睛,把眼泪都蹭在了袖子上,但又不争气地在打哭嗝,“怎么办啊?我没有裙子了,只剩一点了……”我发誓我哭的声音不大,我不想吵到别人,但我需要替我死去的公主哭,我对她的疼痛感同身受,是难以忽略的伤心。 我听到了我表哥的呼吸声,他没有走。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表哥说话了,声音很轻。 他说:“你妈妈发现了,是吗?”我胡乱地点点头,眼泪弄得满脸都是,好脏:“她说我是婊子,说我不要脸,说我变态……她不喜欢我穿裙子,为什么啊?”明明也没有多委屈,可是他一问我,他一看我,那些委屈就凭空溢出来了,我胳膊抬得好累,于是只能把哭疼的眼睛露给他看。 我说话断断续续的,哭腔很重,很不好听:“你是不是也不喜欢我穿裙子?你也说我是婊子,是变态,不要脸……”“我……”他张了张嘴,只说出一个字。 “我妈妈讨厌我的裙子,所以她用剪刀把裙子给剪掉了,把我关起来了。 哥哥,你是不是也想过把我的裙子剪掉?”我表哥垂下眼,灯光在他脸颊上投下昏黄阴影,他抿了抿嘴唇,轻声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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