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还没扫帚高就会给姚淮摘桃了。 老师说,你回去把家长叫来,我跟他们谈谈。 那天放学,姚江照例去接姚淮。姚淮在班上拿出来的那一个桃,最后还是分给了朋友——完全熟透的山桃,一掰就开,核肉分离,干干净净,里面的桃肉也是朱砂红,脆生生,甜津津,是贫瘠的味蕾上难得的美味。 姚江以为姚淮还在为那颗分出去的桃失落,走到小河边,悄悄从书包里变出一个递到她面前。 又红,又大,又圆,抵得上姚淮半张小脸。 姚淮怀里抱着桃子,垂头跟着哥哥,走了几步,两滴眼泪落到桃子上。她说,哥,我是不是不该嘴馋。 我是不是不该嫉妒别人? 姚江回过头来,摸摸姚淮乱糟糟的脑袋,揪着干净的袖子给她擦脸,然后拉着她在小河边坐下,坐在茂盛的婆婆纳中间。河面波光粼粼,映在他的眼睛里。 “哥乐意。”姚江说。 “你不馋我也要去摘的。那些桃子那么好,鸟吃不完,烂在山里可惜。要是能拿出去卖钱就好了。”他常常要帮家里干农活儿,手指有些粗糙,动作却轻柔,一下下梳理着姚淮短短的头发,“你喜欢吃,我很开心。” 姚淮哭得好凶,好看的小脸皱成一团:“可是,可是,我害你被骂了……老师要请,请家长怎么办?” “没事,我说服老师了。我说那条路我去过很多年,爸爸妈妈都知道。还说后面每次去,给老师们也一人带一个。”姚江一笑,凑近她的耳朵说,“告诉你个秘密,老师也嘴馋。” 姚淮一下子破涕为笑。 “那,你拿得动吗?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好。” 姚江看着她,那头短发终于服服帖帖,整齐了。他的妹妹像镇上超市里摆着的洋娃娃。 他说:“姚淮,以后你也留长头发。” “啊?”姚淮诧异地望着他,红扑扑的脸比桃子更美,流过泪的眼睛忽闪忽闪,像天上璀璨的星星、地下透明的小湖。 “我给你梳辫子。”姚江说,“我会学的。” 于是,姚淮又想哭了。 姚江从泳池里上来时,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泳衣在池边哼哼唧唧地饮泣。这是两米池,高于成人的水深,这个年龄的孩子本不该来。 小孩不敢下水,又想下水。她的妈妈在池子里拿着小小的游泳圈,一边哄一边引逗她,动作灵活,是会水的高手。 溺死的往往都是会水的。 他在椅子上坐着,等这对母女离开,坐到手脚冰凉。这室内泳池有整体供暖,池水恒温,空气恒温,但那小女孩的哭声很重,将他的心一阵阵坠得发疼,寒意蔓延。 姚淮上初中后很多年,他都没再听她哭过。 但后来许多个晚上,他失眠、耳鸣,头颅里满是她的哭泣。不动如山,不转如石,尖锐如针,汹涌如浪。 他再摘多少朱砂样的红桃,也无法让她破涕为笑。 31 江河 31 测绘开始了四天。 与此同时,严廉迅速展开的追求让历中行很困扰。 他愈发觉得,这个人什么都和章呈之很像,除了气质和他的前任大相径庭,就连追人的方式也如出一辙。直白地暗示,不厌其烦地靠近,在旁人的眼目中大胆周旋。况且严廉更不讲分寸,跟他挤同一间板房,挨着他办公,凑一起吃饭,给他派烟。 历中行不接他的烟,说戒了。尽量早点结束当天工作,开车回家睡觉,不在工地留宿。 以严廉在洛安县饭局上表现出的情商,不是不知道分寸,而是仗着年纪比他小还对考古队有功,做什么历中行都不会真的怪罪,所以有恃无恐贴上来。 偏偏历中行职责所在,必须要跟着严廉实地勘察,协助选定坐标点。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好似时光倒流,要让他重新经历一遍失败的恋情。简直快要唤起他原本没有的PTSD。 虽然他出生就被抛弃,但黎永济关怀备至,成长环境良好,真的不缺爱。 几乎命定一般,他早早觅得了毕生前行的方向。虽则史海无涯,但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 世上无疑生活着许多心上有空洞和裂痕的人,他们需要这种二话不说的靠近、热烈的弥合。而他是个满载的行者,工作将历中行填得很满,充实而快乐。太多一厢情愿的给予,于他不过是负担。 他相信没人能不喜欢小狗,但确实对人形犬类不感兴趣。 严廉从他日益潦草敷衍的着装看出了这一点。 第五天,进入收尾阶段,他再次和历中行单独上工。历中行戴长沿草帽遮阳,穿了件浅蓝的牛仔外套,下身居然是军绿色的五分裤。一说起来,理由还很合理:今天去的田地多水多渠,为免弄脏裤脚,干脆不要裤脚好了。 严廉十分无语,要不是那天饭桌上见过此人芝兰玉树的模样,以及对同性接触的敏感,恐怕他真要以为这是个直男。 他拿着器材,落后历中行几步,历中行比他高,比例又好,腿长,只拿着轻便的书写板和地图,穿田过野,行走如风,丝毫没有等他的意思。严廉跟着跟着,眼见越落越远,有些委屈。自己样貌学历哪都不差,对方身边都是民工技工、下属后辈,根本没有可能的竞争对手,他上赶着倒贴几天了,历中行却可谓一点机会也不给,公事公办,办完一退八丈远。 严廉紧走几步,喊了他一声。历中行回头,停下等他说话。 “中行,聊聊吧?能不能给我个说法。”严廉话不客气,语气挺软。 历中行心里叹,这是什么世道?追求者理直气壮,不接受就仿佛欠了人的。严廉不表态,他要是先回绝,人家退一步直接表示根本没那意思,自己撂那儿就成了笑话。这几天,他擎等着对方把话说清楚好摊牌。结果追人的尽是试探没个态度,现在反而找他要说法。 他把帽子拿下来,露出阴影下的眼睛,道:“严廉,你各方面条件都很好,不用在我这里耽误时间的。” “一点机会都不给么?”失望写在脸上。 历中行把草帽和书写板都抓在一只手上,空出的一只挠了挠头发,很疑惑地说:“你到底看上我什么呢?” 对方分外诚实:“你很帅。”想了想又补充,“还真诚。” 历中行的目光像在看一个大男孩儿,虽然严廉已经二十八了。 上学时没少被女孩子暗恋,历中行知道自己长得还不错,但这理由十八岁时可以拿得出手,二十八则显得过于纯真。严廉大概是从未在感情中受过挫的骄子。 “相貌是一时的,谁都有老的时候。”他说。 “中行,你也想得太远了。”严廉有些诧异,“同性的感情,还追求一生一世,白头到老吗?太难了,没有婚姻的契约,一切都是未知数。合眼缘就先搭伴走一程,这种心态比较不容易受伤。” 两人似乎反了过来,大男孩儿像在提点他,这份提醒有居高临下的意味,却仍是诚实的。 历中行哑然。 确实,他三十了,却还对同性之爱抱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的情绪低落下去,没什么心思再费口舌,重新戴上草帽:“我不是能和你走一程的人。” “从头到尾这么干脆,你是有心上人了吗?”严廉好奇地问。 历中行一顿,没管帽子正不正。 心上人,这词儿真美。 这几天他忙得停不下来,不光要协助严廉测绘,还有B、C、D三个大区的地层关系需要梳理,以核定各区共时性;源源不断的出土陶器、石器要清点入库,安排图样绘制,初步修复,辨别年代;另外,李茹归队,他特意安排了技术活和数据分析给她,希望能帮她转移注意,激励她摆脱影响——小茹很争气,浮选法统计出的粮食数据,在历史结论上可能有一点新的突破。 他很少想起姚江。 但是一听到那词儿,他的样子就跳到眼前。 老虎耳朵,桃花眼,菱形的唇。晚上没吃饭大老远开车到郊区,说带他去喝一杯。 早就知道他的性向,还是态度如常;明明该嫌他挡了财路,却一再帮忙。 去洛安的顺风车,睡着时的绒毛毯,告诉他言“情”一致,如何谈判。 还有更早的时候,祛疤膏,短视频,不怎么喝茶的人高高兴兴收了他的茶;选择保护一个素昧平生的姑娘,不惧与合作方反目。没计较他的成见和武断,干戈玉帛轻轻翻过,一顿饭宾主尽欢。 道是无情胜有情。 历中行一瞬间想到了好多。大事小节、琐言碎语,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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