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无边。 21 姚淮 第二天九点,姚江和县镇政府的人准时在酒店门口碰面。历中行昨晚一点多才睡,早上就没有早起,跟姚江一同出门。今日兵分两路,刚要道别,忽见迎面而来的政府工作人员中为首的那个,蹬着高跟鞋约莫一米六出头,短发婉然,不就是昨晚等在这里的姑娘? Abel叫她:“姚县长,久仰。” 历中行不太敢认,主要是她今日穿了一袭挺括的小西装,真丝白衬衫在胸口垂下简洁端方的领花,与昨夜的打扮气质迥异。他听见姚江和她握手时也客气地叫“姚县长”,一时更加自我怀疑。 正愣神间,她向他转过脸来,谦逊却雷厉风行的口吻:“您好,历教授是吗?听说您今天去洛安遗址有公务,坐我的车吧,小郑会送您过去。” 那是一张月亮般的脸庞,皮肤冷白所以无需底妆,浅浅的腮红口红柔和了棱角分明的鼻尖与唇峰,弧形的留海遮住小剑般的细眉,再加上一双桃花眼——正面对上的瞬间,历中行终于确认她的身份。 四十不到的实权女县长。他与她握了手,心中第一反应不是她是谁的亲属,而是简简单单四个字:前途无量。 姚淮旋即转回去给姚江介绍自己身后的下级,基本都是镇上负责项目落实的骨干,此事县里只是象征性地出面牵头对接,以示规格和尊重,给予政策上的便利。 姚江与他们一一握手。两人站在一起,看不出一点亲密的影子。 被唤作小郑的司机领着他上了大门口其中一辆车,健谈地问他去洛安遗址做什么,听说历中行是搞考古的,露出一点探究的神色,但又不询问,转而介绍起当地的风土人情。 “洛安下辖二十多个乡镇,这鱼峰乡临着小鱼湾,是洛安最好的地方之一,有水又有田,有鱼有米还能搞农场种小麦,比其他山沟沟里可强多了,现在还发现了遗址,以后是不是能搞旅游啊?我有个叔叔也在开车……不过也就猜猜!现在县里比较注重实业,姚县是个干实事的好领导,今年春耕,还去鱼峰乡看过小麦嘞。” 搁领导眼里可能是有眼色又能侃,放历中行这儿无异于膈应他。更何况后头拍姚县长马屁拍到他这儿来了,也不知是个什么逻辑。他静静听小郑介绍完了,不接话茬,问:“我是考古的,有点奇怪吗?” 小郑忙不迭咧着嘴笑,直说了:“不奇怪不奇怪!就是您怎么跟姚总在一块儿?好像八竿子打不着的。” “哦,姚总是朋友,他捎我一脚。”历中行说这话,自己也发现有点好笑,要不是万汇的事,他俩确实八竿子打不着。其实算起来,他到现在还是他的麻烦,怎么就混到一块儿来了?姚江竟也帮着他给自己添麻烦。 “你们姚县长叫什么名字啊?”礼尚往来,历中行觉得自己也问个问题不过分。 小郑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单名一个‘淮’,淮河的淮。” 历中行了然地点头,江淮江淮,果然是一家人。兀地记起自己昨天的揣测,不禁尬得挠了挠后脑勺。昨天姚江回去的时候幸好没问,不然真是大乌龙。 说着话就出了县城,之后的路,小郑也不熟,手机安在支架上跟着北斗导航走。窗外出现了茵绒田地,正是麦芒吐穗的时节,仿佛带着宣纸的毛边。绿毯间嵌了碧蓝瓦片似的池塘,蓝色球形水泵浮在塘中央,似悬于云际。远处丘陵起伏,云雾半隐。 走了四十多分钟,导航提示前方五十米右拐,放眼望去,只此一条笔直的公路,高于左右两岸。历中行田野经验丰富,刚升起些顾虑,小郑打着盘变了方向,车体弹跳两下,驶下公路。 下面是条乡间小路,宽度仅容一车,且是明显的“半成品”,路面铺满了碎石子,大概还没来得及铺水泥,看车轮碾下去的动静,至少厚三十公分,行进其上,如趟水泥池沼。不仅艰难,而且颠簸,车速降成龟爬,历中行还是被摇晃得需要扶前座靠背稳住身体。 小郑对自己给领导开车至今的职业生涯很有信心:“历教授您放心,路虽然难走了点,我一定给您送到!姚县吩咐了,管去管回!” 历中行好脾气地冲他笑笑。 龟速爬行了二十多分钟,绕过树木遮挡之后,是一片较高的台地,最高的土岗拔地近三米,还留有旱作耕种的痕迹,历中行一眼瞅见了土岗边缘的探方,下了车就直奔那里。他步伐矫健,于土地间穿行无阻,小郑停好车之后已然跟不上了,只能远远缀着。 问了一个队员,此地负责人是省考古所的潘队长,历中行读到过他关于东周楚城的论文,文中可见理论扎实、实践丰富,但未曾谋面。队员带他绕夯土基走了小半圈,找到潘队长。 潘队长四十岁上下,敦实和善,一听“历中行”三个字,喜出望外,连称久仰,关心地问他大老远过来有何贵干,不顾满身尘土,拉着他就要回营地给倒茶喝。历中行有点受宠若惊。 他天天和土地打交道,躲进小楼成一统,哪管春夏与秋冬。在北京、河梁两地久未经历这样的礼遇,历教授早忘了自己六七年前已是考古界响当当的后起之秀,离京后,又先后坐镇数座大墓的开掘,时也命也,煌煌履历,放在同研究方向的同行中,毋庸置疑的第一人。 他按住潘队长,说喝茶不急,急着找人。 22 心气 洛安遗址明显分布着四个高台,潘队已将它们依次编号,于老师正在被农田水利设施破坏得比较严重的第三号台西南边缘做测绘,这也是洛安遗址最后的测绘区域。 听见有人喊他,他抬头,看见潘队长身边的人,先是一愣,然后充耳不闻地低下头,继续调试仪器。 潘队见他这个反应,着实没想到,还想上前,历中行拦住他,表示自己是有求于人,希望和于老师单独聊聊。潘自然同意。 历中行一个人走过去,影子来到于脚下时,对方下意识挪了一步,离远了他。 “于老师,我联系不上你,冒昧过来,是想请你去河梁的新梁遗址做一下专业测绘。”他不再靠近,站在一旁道。 “所里没别人了?”于看也不看他。 历中行耐心解释:“我们时间很紧,新梁遗址范围较大,比较着急。于老师你离得最近。” “不去。”对方干脆道。 历中行缄口片刻,说:“既然公事您拒绝了,那我们谈谈私事吧。请问我哪里开罪了你,于老师能不能明白告诉我,如果确有其事,是我的错,我一定改。” 闻言,于老师终于肯掸起眼皮看他,只一眼,历中行便将他目光里的嫌恶辨得一清二楚。 又因比他矮半个头,这微妙的身高差和历中行由顶至踵的坦然,教那抹嫌恶里更添了忿愤。 “你改不了。”他冷冷地说。 “或许,你应该先指出我哪里错了。”历中行不由得想起另一个人。 同样的目光,同样冰冷的语调,数年师生之谊,一朝崩毁不存。 高楼岂能平地起?一砖一瓦,一阶一砌,皆是日日相处、谆谆教诲,音容所筑,心血凝成。如果说黎永济的关怀照料是他展翅前的窝巢、得以茁壮的泥壤;那么郭恕的奖掖期许,就是他的凌烟阁,他的岳阳楼,他的北海与南冥,曾经挂他乾坤图,安他鸿鹄笔。而今只剩颓垣遍地。 昔年光景,在这一刻,在于的目光中复活,像那幢高楼的一缕幽魂,那段师生情谊的几颗余音,在此时此地复活,只为讥笑他的徒劳,他的无力——数年过去,你还是一样对此事毫无办法,只能接受,只能认命。 历中行的喉头酸滞,舌压重石,手脚都失了力气,唯有一把骨头支着他,支着他沉重的躯体。 但他甚至站得更直了。站得挺拔,静穆,如扎根在那里的一棵树。 “章呈之和你说什么了?”他执拗地问出口。 他们都觉得,他错了。 他错哪儿了? “操,你还有脸问。你不嫌恶心我还嫌恶心。”于受不了了似的,烦躁地撂下仪器,走到一边,打发苍蝇般,把话囫囵成擦过秽物的纸团,“他跟小琴说的,我他妈也不想听到!” 是了。他早该明白,“只有这一次”是被捉现行的人百用不厌的借口。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从来没有“仅此一次”。 章呈之是他非同门的师兄。 他们恋爱刚满一年的时候,有同校的男生来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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