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渊阁,陆清则才发现,除了几位大学士外,工部尚书、户部尚书等人也在,貌似已经吵过几轮了,大家暂时偃旗息鼓,卫鹤荣面上喜怒难辨,宁倦则拿着本折子在看。 四下安安静静的。 陆清则就在这样有点诡异的气氛里走进来,行了一礼:“微臣参见陛下。” 见到陆清则,宁倦收起了眼底些微的不耐,带了点笑:“太傅快起,来坐朕身边。” 陆清则戴着面具,坦然自若地顶着众人的视线,坐在了宁倦的右手边,看了眼宁倦。 宁倦适时开口:“几位,可有决断了?” 话音一落,方才还静默的大殿顿时又吵嚷起来。 第一个开口的,就是暴脾气的范兴言岳父冯阁老:“都什么时候了,南方水患,急需赈灾拨款,兴修水利,人命关天,十万火急!” 之前催婚宁倦的许阁老不阴不阳的:“江右水患一事真假尚不知,江右巡抚与布政使都尚未递折子,冯阁老究竟在急什么,莫不是想着让范大人去赈灾领功?” 工部尚书躬身道:“臣以为许阁老说得对,南方每年兴修水利,耗资甚广,如今也非水患多发时段,但皇陵却已有十数年未修缮过,此次大雨临盆,皇陵墙破,乃是祖宗的告诫啊!” 另一位大学士也开了口,拱手道:“祖宗气运皆在皇陵,陛下,比起虚实未定的水患,还是修缮皇陵更重要。” 陆清则听了这么一会儿,也明白过来了。 南方传来水患消息,但真假不知,恰巧皇陵也被雨水洗礼了一番,倒了面墙,这群人便为是先修缮皇陵还是拨款去江右吵了起来。 陆清则悄然扫了眼卫鹤荣。 卫鹤荣老神在在的,听着下面几个人吵,敏锐地捕捉到他的视线,朝他微微一笑,眼底却没任何笑意:“不知陆太傅有何高见?” 陆清则拧眉:“赣江一带的确易出水患。” 他记得原文里,大齐的确经常出现水患。 农田被淹,瘟疫扩散,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易子而食司空见惯,这也是民众起军叛乱的原因之一。 那时原著里的宁倦尚未掌权,却背了黑锅,等他大权得握,以强硬手段强修水利,却已晚了,饱受苦难的百姓被征调去修河道,怨声载道,半路就反了。 崇安帝在位时,狂热地修了许多道观行宫,国库本来就空虚,左支右绌,户部尚书脸色不太好看,冷哼道:“南方年年报水患,求朝廷拨赈灾款修水利,这几年拨了百万白银下去,如今不过几日小雨,若是真出了水患,那倒要好好查查,往年的真金白银都填去了哪里!” 然后又是一轮扯头花。 陆清则听得揉了揉太阳穴:“可有从江右传来的消息?” “自然有,”卫鹤荣气定神闲地道,“江右巡抚昨日才发来折子,言境内一切皆安,水患之说,多半是流言罢了,见怪不怪罢了。” 陆清则略微一顿,意识到现在的情况。 除非弄清楚江右的情况,否则最后能做决断的人,依旧只有卫鹤荣。 但要是让卫鹤荣知道,宁倦有人手能拨去江右一探虚实,卫鹤荣就不会对他们这么和颜悦色了。 今日议事的大臣里,多半都是卫党,仅冯阁老几个人的声音,大不过那么多人,其余人揣摩着卫鹤荣的意思,不依不饶:“陛下,皇陵事关重大啊!” 宁倦被架着不让下,脸色冷了三分,最终吐出一句:“皇陵自然事关重要,所以更不能草率。杨尚书。” 工部尚书莫名地应了一声。 宁倦和陆清则对视一眼,得到陆清则微不可查地点头应允,开口:“既是修皇陵,就叫你手下的人画图纸上来,交由陆太傅定夺。” 杨尚书傻了傻,下意识地看向卫鹤荣。 卫鹤荣和善地望向宁倦,宁倦眼底适时露出几分警惕惶然,片晌,卫鹤荣拱了下手:“陛下所言甚是。” 其他人这才纷纷应和。 吵了一下午,总算能歇一歇了。 众人纷纷散去,陆清则也和宁倦回了乾清宫。 路上不太好说话,到了自己的地盘,陆清则才开口:“消息递出去了吗?” 宁倦忍了一下午,戾气横生,但面对陆清则,语气依旧柔和:“我已经让郑垚派人将消息递去了,刚巧南下的那支锦衣卫能顺便探查消息。” 只是从燕京到江右,路途遥遥,即使快马加鞭,来往一趟,也要半月有余。 近来阴雨绵绵,行路不便,消息恐怕会更晚几日才能到。 看他眉心都还拧着,陆清则忍不住伸手给他碾平。 宁倦很喜欢陆清则永远处变不惊的淡静模样,乖乖地在他手心里蹭了蹭。 跟只毛茸茸的小狗似的。 陆清则眼底浮出点笑:“放心,在情况探实之前,我会拖住工部的人。” 隔天,陆清则就见到了负责皇陵修缮图的人。 是个老熟人。 也不知道工部尚书是不是故意的,陆清则看到程文昂的时候,差点笑了。 程文昂的脸色相当之臭,实在不理解,工部的事,怎么得交给陆清则来定夺。 他努力奋斗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超过陆清则,让陆清则仰望他吗! 但上头的命令,他又不能违背。 程文昂臭着脸,把从前的皇陵修缮图递给陆清则:“陆大人看吧,有什么意见,尽管讲。” 陆清则微微一笑,施施然坐下,也不急着看图纸,而是先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程大人请坐。” 说完,抿了口茶,颔首赞道:“南岳云雾果然味甚香浓,程大人请用。” 他客客气气的,程文昂反而不好说什么,坐下来瞪着陆清则。 修皇陵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图纸,工部自然是选择将从前的图纸直接翻出来给陆清则看,谅他也说不出什么花来。 淡定地品完一杯茶,陆清则才翻开图纸,玉石般冷白的手指捻着图纸,细细地翻看。 然后脸色一沉,嘭地将图纸一拍:“修缮皇陵事关重要,工部便是这般敷衍吗!” 程文昂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陆清则的声音珠玉溅落般清朗,说话向来不疾不徐,如今疾言厉色,声音冷沉下去,即使戴着面具看不到脸色,压迫感竟也极重:“此次皇陵修缮,陛下极为重视,皇陵是皇家尊严所在,这种图纸工部也敢交上来?杨尚书与程大人,就是这般对祖宗先辈大不敬的吗!” 只是修缮一下罢了,哪儿那么严重了,连对祖宗先辈不敬都出来了? 程文昂目瞪口呆,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他是一句话都不能辩驳了,脸色青青紫紫的,最终黑着脸应是:“……我知道了。” 两日后,燕京小雨淅淅沥沥,程文昂带着全新的图纸再次造访陆府。 陆清则打开图纸,摩挲下巴:“算是看到了点诚心,但我感觉,还是有点奇怪。” 程文昂:“……哪里奇怪了?” 陆清则指指点点:“这里,还有那里,我说不上哪里奇怪,但就是很奇怪,你再改改。” 程文昂憋着气:“知道了。” 又两日后,程文昂再次携着新图纸来访。 陆清则蹙着眉,长吁短叹:“唉,你们就是这般不上心吗?” 程文昂憔悴地一掐眉心:“……我改。” 再两日后,程文昂直接带着三版全新的图纸来访。 陆清则认真地欣赏了会儿,含笑抬头:“要不,还是用回第一版吧?” …… 程文昂终于爆发了:“陆清则,你是不是在故意戏耍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大齐甲方陆清则:图穷匕见。 第二十二章 陆清则满脸诚挚:“怎么会呢?” 演完了,才想起脸上戴着面具,程文昂看不见他挤出来的诚挚,只能遗憾地收起自己的演技,严肃道:“我只是在尽职尽责,程大人应该能够理解,只有对祖宗先辈怀有无限敬仰,才能将图纸绘制得完美绝伦。” 程文昂完全不能理解。 他愤怒道:“那你觉得第一版可以,怎么不早说!” 枉费他不眠不休地精心绘制新图纸! 陆清则歪歪脑袋,无辜地道:“可能因为第一版还是有些不完美,你看,这里得大一点,突出一点,那里需要再往右移点。” 程文昂怒气冲冲地接过图纸,回去继续改了。 陈小刀在旁边憋笑憋得难受,人一走,终于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出来:“这程大人平时那么喜欢在公子面前阴阳怪气,可算是教训了他一回。” 陆清则感觉自己的甲方行径过于讨打,悠哉哉地捧着茶盏,撇了撇茶末:“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 谁叫程文昂正好撞上了呢。 陈小刀一屁股坐到陆清则边上,大咧咧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下去,被苦得愁眉苦脸:“嘶……公子,陛下的生辰快到了,你是不是又要去宫内小住几日了?” 他都习惯了,要么陆清则被想方设法叫去宫里住,要么皇帝陛下亲自偷溜来陆府。 陆清则将面前的茶点往陈小刀面前推了推,摘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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