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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 船上人多眼杂,俩人也不方便睡在一起。 宁倦洗漱了一番躺下,想到陆清则就睡在隔壁的舱室,心情才好受了点,面朝着陆清则的舱室躺下,蜷成一团,缓解着胃里的不适。 外头哗哗的水声阵阵,楼船在长河上前进着,微微摇晃,上下巅动着起起伏伏,白日里感觉还没这么明显,夜里静悄悄的,感官就被放大了无数倍。 宁倦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他正有些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听到了舱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刻意放低的脚步声随之传来。 刺杀? 卫鹤荣疯了吗,竟敢对他下手? 宁倦脑子里窜过这两个念头,在那道脚步声靠到床边的瞬间,少年的动作丝毫看不出晕船带来的影响,翻身而起,利落迅疾似一匹头狼,寒光一闪,匕首将将要刺出去的瞬间,一股毛骨悚然的危机感随即浮现,让他硬生生止住了手。 旋即熟悉的梅香拂到鼻端。 陆清则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夸了句:“警惕性不错。” 宁倦瞬间满头满背的冷汗,后怕得整个人都发起抖来,眼眶一下就红了:“老师!你、你,你为什么不出声!” 万一他刺下去了呢?! 陆清则也有点惊魂未定,但习惯使然,并没有太大幅度的动作,两指夹着匕首,轻轻移开,无奈道:“我在外面叫过你一声,没回应,以为你睡着了。” 宁倦却没听他解释,不声不响地扑到他怀里,身体还在发着抖,死死将他扣在怀里,几乎有些哭腔,每一个字都在颤抖,咬牙切齿的:“陆怀雪,你要吓死我。” 陆清则怔了怔,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晕船的晕眩感好像消磨了宁倦的意志,被他温声一哄,平时总喜欢装得成熟稳重的少年大力攥着他的衣角,哭腔彻底放了出来,因为情绪的巨大起伏,呼吸的频率错乱,剧烈地倒抽着气,肺腑仿佛要随之炸掉一般,声音控制不住地放大:“你差点就死了!” 陆清则还是头一次被宁倦吼,愕然地还想继续哄,就察觉到脖颈间有什么热烫的东西滴滴落下。 他静了静,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少年皇帝的眼泪。 他看着宁倦长大,从未见他掉过泪。 这是第一次。 上一世因心脏病,陆清则从小就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长大后也已成了本能,看似和蔼近人,其实情绪是很淡漠的,骨子里的温和与冷静杂糅,习惯了与旁人保持看不见的距离,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是最冷静的那个。 所以他对情绪的感知能力,其实是比较弱的。 就像刚才,他只是以为宁倦被吓到了,直到宁倦哭了,他才恍惚意识到,宁倦好像不仅仅是被吓了一跳。 陆清则安静下来,回搂着宁倦,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待他慢慢从情绪里抽离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宁倦极度紊乱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抬起头,眼尾湿漉漉的,勾着浓墨般惊人的黑,俊美的脸水洗过似的,浑似只可怜兮兮的落水小狗。 他又仔细地打量了一圈陆清则,小心地伸出手,从温热的脸颊摸到完好无损的喉咙,又贴近他的心口,听到里面一阵一阵的、虽不算强劲,却足够规律的心跳声,才终于从魇住了般的恐惧状态里脱了出来。 只是脑子里依旧还在嗡嗡的发麻,心情就如身下的楼船,在水里漂浮不定,游移着不安。 陆清则被他摸得痒痒的,喉结滚了滚,忍着没动,看他平静下来了,才伸手给他擦了擦脸:“冷静了?” 宁倦的嘴唇动了动,依旧攥着他的衣角没吭声。 未来几日,如果陆清则不在他身边,他恐怕是再也睡不着了。 陆清则顺势把他往里面推了推,钻进了被子里:“别想太多,我好好的,也不会离开,本来就是来看看你的情况的。” 说着,陆清则把手放到他胃部的位置:“还难受吗?” 宁倦苍白着脸摇摇头。 经过那惊魂一吓,什么凡尘俗事都被抛到了脑后,刚刚他太阳穴突突直跳,只感觉如果再吐,恐怕是该吐血了。 他现在满心只有陆清则。 平时睡一起,一定要划个楚河汉界的陆清则这会儿也不嫌宁倦热了,主动搂着这个已经比自己还高大的少年,一手替他捂着胃,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嗓音柔和:“安心睡吧,最近几日,我都陪你睡。” 清冷的梅香萦绕在身周,伴随着淡淡的清苦药味。 宁倦默不作声地将陆清则又往怀里按了按,深深地、长长地呼了口气。 太好了,陆清则没有事。 舱室内重新静下来,陆清则容易感到疲惫,加之轻轻摇晃着的船舱天然带有催眠力,没有多久,便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听着身边均匀的呼吸声,宁倦终于敢再近一步,低下头,与他额头相抵,阖上微颤的眼睫。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陆清则的安危原来对他这么重要。 陆清则若是死了,他恐怕会疯掉的。 他简直想把陆清则圈起来。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宁倦才平和下去的心跳陡然又加速起来。 他在做什么?他想做什么? ——陆清则可是他的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 陆清则:浅死一下。 宁果果:QAQ??? 第二十六章 大概是被吓得狠了,宁倦的晕船症状居然很快就好了,没再出现剧烈反应。 那一晚宁倦在大起大落之下展露的脆弱,陆清则也没再提。 小孔雀平时就那么要面子,在他面前哭了一次,等回过神来,心里大概又要不自在了。 宁倦这些年极为黏他,大抵是因为他是在他最彷徨无助时,第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但他也没想到,宁倦竟然会为他哭。 帝王真情实意的泪水,最是难得。 楼船上资源充备,一路都未靠岸,日夜兼程顺水而下,小半月后,两岸的景色从平野变成葱茏的远黛,竹深树密,绿槐高柳,一幅江南夏景逐渐铺开在眼底。 楼船靠岸抛锚,附近早就清了场,江浙总兵、巡抚、布政使和知府一众全等在渡口,人还没下来,部分官员就忍不住互相交流了下视线。 皇帝陛下年轻根浅,尚未掌权,朝中事务,还是由那位卫首辅掌握着,居然还敢离京…… 听说那位先帝亲封的年轻帝师也来了,而且就出身临安府。 他们是要去交个好呢,还是就那么放着? 放着吧,有点可惜,交好呢,又怕得罪卫首辅,那可是掌握着吏部话语权的人,升迁调任都得看他脸色…… 众人正内心纠结着,艞板缓缓放下来,数十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在先开路,腰环佩刀,整肃凛冽,片刻之后,陛下才出现在眼前。 和想象中活在权臣的阴影之下、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太一样,那是个高挑修长的少年,俊美矜贵,着窄袖四团龙常服,玉带皂靴,腰板笔挺,步态从容,行走间恍若有风,脸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绪与深浅。 江浙巡抚心里暗暗一惊,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迎接陛下,岂料少年皇帝看也没看岸边的一群人一眼,侧过身,扶着身后的人走上艞板,目光全落在对方身上,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意:“风大,老师小心点。” 那就是陆太傅? 所有人都忍不住偷偷打量过去。 淡青常服裹着青年单薄清瘦的身形,只能从袖间与脖颈间露出的病态苍白肤色,看出的确与传闻里一样身体欠佳,倒是银色面具下露出的唇线优美,下颌雪白精致,一看就知道五官轮廓甚佳。 可惜毁了容,现在是个看一眼都要做噩梦的丑八怪。 众人心里唏嘘,一时也忘了,刚才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与陆清则示个好。 见俩人下来了,顿时哗啦跪了片人,先后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姓名,又齐呼万岁。 宁倦垂下眼皮,扫了眼这群心思各异的地方官,嗯了声:“起来吧。” 江浙巡抚李洵最先上前一步,露出热切的笑容:“臣等与百姓翘首以盼,终于将陛下盼来了,臣斗胆,在西湖边的荷风楼中为陛下设了洗尘宴……” 话还没说完,宁倦不咸不淡道:“朕先回行宫休息片刻,洗尘宴晚上再说罢。” 李洵连忙应是。 渡口风大,陆清则不慎吃了口风,偏头轻咳了声,含笑冲李洵稍一点头:“舟车劳顿,陛下也累了,多谢诸位一番心意,晚上必来与各位尽欢。” 他嗓音清润,如淌过石头的潺潺清泉,在燥热的晌午落入耳中,舒适得很,有种令人心静的力量,这群在烈日下等了许久、却还不被赏面子的官员心口的几分怨气便散了,纷纷拱手称是。 再看看陆清则,只觉得这位帝师风姿如月,虽然丑了点,但气质逸群,还是可以尝试结交下的。 渡口边备好了马车,郑垚先上去检查了一番,才躬身请宁倦和陆清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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