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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拿起茶杯喝水,一边用余光观察每个人的表现,这个时候,他开始讲民主了,准备观察一下大家的态度再做决定。 众人齐齐头疼,心道周耀明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婆婆”院长,有心想维护一下曾毅,却又不想跟李益善翻脸,典型的是既想吃鱼、又不想沾惹腥气,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大家跟曾毅又不沾亲带故,自然不会为了曾毅而得罪李益善,而且周耀明这位一把手都保持沉默了,大家的意见自然非常统一,纷纷附和了李益善的提议。 周耀明一“看”大局已定,才不得不宣布道:“既然同志们都是这个看法,那曾毅同志就辛苦一下吧,把老带新的这副担子给挑起来!” 曾毅见过很多的领导,但也没见过周耀明这么“面”的,看周耀明拍了板,他只好叹了口气,道:“谢谢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争取把这件事做好!” 李益善心满意足,斜靠在椅子里点着一支烟,不疼不痒地道:“我相信曾毅同志是一定会把这件事干好滴!” 曾毅却笑了笑,对李益善道:“李副院长,那我就抓紧拟一个以老带新的措施出来,然后交给李副院长来负责审定,相信只要形成制度落实下来,这件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咳!咳咳!” 李益善顿时就被自己吸进去的烟给呛到肺了,连连咳嗽,脸都给憋红了,连续喝了几口水,也没能压住这股劲,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个曾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难缠多了。 在座的人也是十分意外,心道曾毅这小子的道行很深呐,这一下,可是结结实实地顶到李益善的腰眼上去了。 以老带新的事情,是曾毅提出来的,这是没错,但第一个表示同意的,却是李益善;提议把这件事交给曾毅去负责的人,也是你李益善。那曾毅去操办这件事的时候,自然是要向你李益善负责的。 如果老带新的事情搞不好,那是曾毅的责任;但如果曾毅拿出的措施被你李益善卡住不予批准,那可就不关曾毅什么事了,到时候谁都明白,你李益善明着是嘴上支持,暗地里却在拽后腿、下绊子,是在故意搞破坏,那事情搞不好,就是周耀明也有话讲了。 周耀明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曾毅还有这么一招,自己刚才就该一下把李益善给“将”死。事是李益善同意的,人是李益善提议推荐的,自己直接一拍板,那这件事可就成李益善的事情了,让他吞下自己的苦果,还有苦说不出,以后曾毅搞不好,那就是李益善的失职;如果搞好了,那是自己拍板有功。 结果自己一犹豫,反而白白错失这么一次天赐良机,本来是很好的钳制李益善的机会,结果愣是变成了院领导班子的集体决策,以后要是搞不好,虽说大家都有点责任,但也白白便宜了李益善。 只是事已至此,周耀明就算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默认了这个局面。 散会的时候,李益善的脸黑得能滴出水来,二话不讲就走人了。其他院领导站起身之际,都有意无意,把视线瞥向了会议室一角的曾毅,今天曾毅的表现,让他们都吃了一惊,要知道李益善平时可是嚣张惯了的,动不动就敢呛周耀明,今天却让一个小年轻给狠狠地摸了一把老虎屁股,这可是真实破天荒头一次。 只是这位挂职的助理,今后怕是日子要更难熬了!大家摇摇头,捧着茶杯记事本,各自离开了会议室。 曾毅走在了最后,从脸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失落。其实刚才的局面,曾毅要是想脱身,并不是没有办法,但他还是把这件棘手的事情给扛了下来,自己来一趟京城医院,总得做点实事吧。以老带新这件事虽然操作起来难度很大,但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自己总能找到突破口的,而且曾毅还成功把李益善也给拖下了水。 只要自己拟定的措施李益善点了头,那以老带新的事,就变成了京城医院的一项规章制度,今后大专家们就算不乐意,也无法肆意推脱,毕竟制度就是制度,就算是摆设,也有威力存在,这样操作的难度就会大大降低。 但要让李益善点头,曾毅也知道难度不小,以李益善的风格,怕是已经在酝酿着下一步要如何对付自己了。 曾毅摇摇头,迈步走出了会议室,心道看来在哪里都不会太平,只要是有人有权力的地方,争斗就不可避免。 特需部上午有个重要的会诊,要为某位退居二线大首长的夫人做复诊,平时难得在医院露面的顾益生顾老,也受到邀请特地赶了过来。 会诊是由京城医院的王副院长主持的,王副院长属于是业务院长,医疗水平很高,主抓临床,会诊室里坐满了医院各病学领域的大权威。 李辉在一旁帮忙端茶递水,他沾了自己导师钟教授的光,争取到了这个在旁边增长见识的好机会。 第四八五章 小李 病人的情况十分奇怪,这大半年来,病人只要小便,牙齿必定作痛,但等到小便结束,牙痛也就自动停止了。因为觉得这个病不好启齿,病人拖了半年多没有求医,但最近疼得比以前厉害了,病人害怕是身体出了什么大毛病,遂住进京城医院求治。 第一次会诊之后,医院没有确诊,主要是谁都没见过这种奇怪的情况,牙齿部位能做的检查全都做了,一点病因都查不到,而其它的检查结果,也都显示病人身体非常健康。 今天是第二次会诊了,情况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一诊采取的保守治疗并没有奏效,检查的数据也没有大的波动。 “大家都讲讲吧!”王副院长通报完情况,就看着在座的所有权威,希望大家提出个新思路来。 在座的专家却都没有着急开口,实在是没话可讲,情况还是那个情况,和第一次会诊室几乎一样,而能够想到的几种可能,现在都已经被证实是不可能的,目前这个病已经被定为了疑难杂症。 王副院长扫了一圈,看没人讲话,就转向坐在自己身边的顾益生,道:“顾老,您有什么看法?” 顾益生摊开自己面前的小本,道:“刚才我已经把过脉了,患者应该是没有什么大毛病的,根据她的症状表现,我做出了肾阴虚的诊断。理由如下:肾主骨,司二便,而牙齿为骨之余,患者的牙痛正好发作于小便之时,正好应了肾虚之实。根据这个诊断结果,我建议病人服用六味地黄丸,外加补骨脂15克,肾骨双补,先吃几付看看效果吧!” 在座的医生,此时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了,如果单单是针对牙痛,除了杀死牙神经外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但总不能把患者口中所有的牙神经都给杀了吧。 王副院长就问道:“顾老,这个方案稳妥不?” 顾益生道:“六味地黄丸是经典方剂,历经千年考验,证实这个方子不但疗效显著,而且副作用极小,患者服用还是很安全的!” 王副院长就放了心,做保健任务首要的就是安全,一切疗效不明、副作用不明的药,都是坚决不能用的;只要病情不会造成生命危险,也是能保守治疗的就尽量采取保守治疗,千万不可盲目冒险,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那第二阶段的治疗,就按照顾老的方案来进行吧!”王副院长就做出了决定,随后又看着顾益生,道:“顾老,您看这个疗程大概需要多久?” 顾益生稍作斟酌,道:“如果方子对症的话,三五付就该看出效果了,要想彻底去痛,可能需要十付以上。” “那暂时就以半个月为一个疗程吧!”王副院长最终拍板,他还是很慷慨的,主动把疗程延长了几天,这给足了顾老的面子,同时也方便顾老能及时根据病情的变化来调整用药、观察效果。 会诊做出结论之后,王副院长领着众人一直把顾老送到楼下。 “大家手上的事情很多,就不必送了!”顾益生笑呵呵地一挥手,不肯再让大家相送了。 众人也知道顾老的脾气,客气了两句,就各自散了,都去忙自己手上的病案去了。 李辉并没有走,他等大家都离开之后,才追上顾老,顺便抢过顾老手上的旧式公文包提着,道:“顾老,我正好要去前面门诊楼办事,我送您老到门口吧。” 顾老也就没有推辞,道:“你是那个……” “我是心脑科钟教授的学生,我叫李辉,上次王铁韬市长的病,就是由我负责处理的。”李辉忙又做了个介绍,顾老记不得他,他一点也不生气,顾老每天任务繁忙,难得来医院一趟,记不住自己这种小人物,那也是很正常的,何况大家还中西医有别呢。 顾益生就和蔼地笑了笑,道:“我记得你了,是小李嘛!” 李辉就跟着笑了起来,一边跟在顾益生的背后,道:“顾老,咱们医院最近新来了一位年轻的院长助理,您老知道是谁吗?” 顾益生哪有什么心思猜这个,一皱眉,道:“是谁啊?” “顾老也见过,叫做曾毅,前段时间在中央党校参加学习,跟王铁韬市长的老部下张文奇主任,还是同班同宿舍的呢。”李辉赶紧做了个说明,道:“曾助理在党校学习结束之后,就被安排到咱们医院来挂职锻炼了。” 顾益生有些意外,他已经很久没来医院了,所以曾毅担任院长助理的事,他还是刚知道的呢,当下就笑呵呵道:“这很好嘛!” 李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推断没错,顾老一定是和曾毅认识的,如果是换了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顾老绝不会说“很好”这个字眼,他又说道:“前两天轮到我们心脑科到急诊室值班,我还看到了曾助理呢,他如今被安排在急诊室工作!” 顾益生的脸色当时就变得很不好看了,就算自己再不关心医院的人事变动,但把一位院长助理安排到急诊室去值班,这里面是什么名堂,谁都能看得明白,这不是乱弹琴嘛!以曾毅的医术和能力,你这么安排根本就是牛刀杀鸡,远的不讲,就今天的这个会诊,如果早安排曾毅参与,此时患者怕早就病愈出院了。 “这是院领导的决定?”顾益生就问道。 “这个我不太清楚,想必是吧!前段时间周院长外出参加学术活动,是李副院长主持工作的!”李辉没直接说,但这已经等于是告了李益善一状。 顾益生就有些生气了,气呼呼往前走了几步,抬头一看路,道:“小李啊,急诊室往哪边走?”因为急诊室从来不安排中医科轮值,就算安排,也轮不到顾益生过来,所以他都搞不清楚急诊室究竟设在哪里。 李辉心中惊骇,看来顾老这是要去急诊室一看究竟,要为曾毅撑腰啊,能够让顾老如此激动,这岂是一般的关系。顾老常在大首长家中走动,一定很清楚曾毅的来历吧,李辉这么想着,立时就道:“顾老,就在这边,要不我带您过去?” 顾益生也没说什么,抬脚就往李辉指的方向走去,李辉心道自己这回可是押对宝了,当下精神大为振奋,把顾益生的公文包往怀中紧紧一抱,就上前领路,带着顾益生直往急诊室而去。 看到急诊办公室的招牌,顾益生一推门,就要进去,结果门一开,迎面正好撞上一位年轻的大夫。 那位年轻大夫正要出门呢,被顾老这突然一推,差点让门撞到了脑袋,当时就有些不高兴了,再看顾老这副老派知识分子的打扮,立刻就呵斥道:“你这老头怎么回事,进门也不知道先敲门啊!要看病去隔壁,这里是办公区,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放肆!给我闭嘴!”李辉此时一下出现在对方的面前,大喝一声,双眉倒立,一幅极度生气的样子。 那大夫看清楚是李辉,一时还有点发懵,心道李辉今天这是吃错了什么药,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他急忙挤出个尴尬笑脸,道:“李主任,我……”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这位老人家是谁吗?”李辉狠狠瞪了那位年轻大夫一眼,随即恭敬地侧开半边身子,把顾益生让到前面,道:“这是我们京城医院中医科的顾老!还不赶紧过来向顾老道歉!” 那年轻大夫一听顾老二字,顿时吓得把手里的医案本都掉了,连说话也开始结巴了,道:“顾……顾老,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您,请……” 顾益生也懒得跟年轻的大夫较真,他往办公室里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曾毅,就道:“曾助理呢?” 年轻大夫此时还没回过神来呢,他心思还在怎么弥补刚才的错误上呢,顾老那是什么人物,整个京城医院谁不知晓,就连院长见了顾老,都得客气三分、礼敬如宾,自己刚才竟然训斥顾老为“闲杂人等”,这不是自己找死嘛!年轻大夫有一种想哭哭不出的感觉,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平时在医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顾老,今天竟会光顾急诊室啊! 李辉看那年轻大夫魂不守舍、六神无主,再次大喝一声,道:“顾老在问你话呢,还不赶紧回答!” “是……不是……”年轻大夫有些语无伦次,来回颠倒好几次,才想起顾老问的是什么,于是赶紧说道:“曾助理不在这里,他去院办了!” 顾益生一皱眉,也没多说什么,直接甩袖子走人了,李辉又赶紧拎着包跟了上去。 直到两人消失,年轻大夫才回过神,赶紧弯腰把掉在地上的医案本捡了起来,脸上依旧是一片煞白,他被吓得不轻,实在是刚才顾老的脸色太吓人了,怒气冲冲推门就进,就像是来寻仇似的。 想到顾老是来找曾毅的,年轻大夫不由就想歪了,难道这位曾助理在得罪李副院长之后,又再次得罪了顾老吗! 第四八六章 道听途说 想到这里,年轻大夫就觉得庆幸了,比起这位倒霉到极点的院长助理,自己可是要幸运多了!也不知道这位曾助理的脑子是怎么长的,竟然会愚蠢到同时得罪那么多的大人物,他还真把那个不知所谓的助理给当院领导么。笑话! 只是这年轻大夫绝对想不到,顾老气冲冲而来,可不是来找曾毅寻仇的,而是帮曾毅出气的! 曾毅拿了初步拟定的“以老带新”办法,去院办找李益善,结果吃了个闭门羹,院办的人说李益善不在医院,今天到卫生部参加重要会议去了。 曾毅只好把自己拟好的方案交给院办代为转达,然后又往急诊室走去。“以老带新”的办法,其实不是并不难拟定,因为急诊室早就有各科室轮流派人值班的轮值制度,只要把这个轮值制度进一步细化,规定各个科室派来值班人员的职称级别就可以了。至于究竟派哪位符合规定的大夫前来值班带新,曾毅也没有强行规定,而是交由各个科室自己决定,不管是轮换,还是临时推举,总之你们自己有个办法就行了。 刚出院办的门,曾毅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是顾老打过来的,曾毅赶紧接了起来,道:“顾老!” “是不是我不到医院来,你就打算一直要瞒着我了?”顾老直接问道。 曾毅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急忙解释道:“顾老先不要生气,其实我早就想通知您了,只是前段时间您不在京城,我想着您回来之后,再过去亲自拜访告知呢!” 顾益生这才有些消气,前端时间自己确实不在京城,而是陪着一位老首长回老家省亲去了,他道:“那也可以打个电话嘛!” “是,我的错!”曾毅呵呵笑着,“回头我一定亲自登门,负荆请罪!” “亏你还笑得出来!”顾益生在电话那边说着,“人都被发配到急诊室去了!简直是胡来!” 曾毅就道:“顾老,我以前没有在医院工作的经历,自己也想从基层做起,这样有利于对医院的情况有个全盘了解。这些日子我了解到不少的情况,医院也同意在急诊室搞一个‘以老带新’的措施,现在交给我来负责。” 顾老道:“早该这么搞了,现在的一些年轻大夫实在太不像话了,不光娇贵,还把那点老本行都快丢光了!”顾老对于一些年轻大夫的表现,心里也是很不满意的,别的科室他管不着,但据他了解,现在就是一些所谓的中医医院里面,年轻的大夫治病都已经不再是望闻问切了,而是要看着西医的检查单来开中药。 这真是岂有此理!中西医的基本理论都完全不同,你开药的理论依据又是从何而来,这么搞,岂不就是和尚不敲木鱼,而改念《圣经》了嘛! “这件事情操作起来还是有点复杂的,等顾老有空了,我过去专程拜访一趟,这事怕还得你老人家多指点、多帮忙呢!”曾毅说到。 顾益生就道:“何必等我有空,就今天晚上吧!” “行,那晚上我去顾老府上叨扰一番!”曾毅笑着。 顾益生可没心情跟曾毅开玩笑,直接挂了电话,然后对站在身后的李辉道:“小李啊,你去忙吧,我就不去院办了!” 李辉刚才可是把顾老讲电话的内容听了个一清二楚,既然顾老联系到曾毅了,自然是不用去院办了,他笑着把顾益生的公文包捧过来,道:“顾老,如果患者那边有什么新情况的话,我就及时通知您!” 顾益生先是一滞,随后才想起李辉说的应该是今天会诊的那位对象,于是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名片,道:“这是我的电话,有什么情况,就直接联系我!” 李辉的目的,其实就是想得到顾老的私人联系方式,当下小心翼翼把名片收好,道:“顾老的方案,一定是很有效果的,等见好了,我就第一时间让顾老知道。” 顾益生看了李辉一眼,心中觉得奇怪,李辉是搞西医的,他不去巴结那些院领导,却跑来自己这位老中医面前献什么殷勤,顾益生也没有多想,道:“那就这样吧!辛苦你了,小李!” “不辛苦,不辛苦,这些都是应该做的!”李辉连连客气,道:“顾老平时要负责许多大首长的保健工作,时间极其宝贵,哪怕是让顾老能少折腾一趟,我的工作也就很有意义了!” 顾益生笑了笑,心道李辉这人可真会讲话,虽然明知道是奉承话,但也让人觉得很舒服。 一直把顾益生送到楼前上了车,看着车子消失,李辉才转身往楼内走去,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喜气,要不是那次偶然撞见曾毅和欧阳局长从许老的病房出来,自己可能就要与一位深藏不露的真人擦肩而过了。 第二天上午,京城医院就传出消息,说是曾毅得罪了京城医院的镇院之宝顾老,导致顾老怒气冲冲到急诊室去兴师问罪,而曾毅得到消息,早早地躲出去了,最后导致顾老摔了急诊室的门。 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关键是有人证,那就是李辉。 很多人跑到李辉那里去打探消息,李辉对此含糊其辞,不肯定、也不否认,只说这都是道听途说的无聊小道消息。李辉当然不会傻到把曾毅和顾老的关系主动曝出去,这等有用的消息,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了,如果大家都知道了,哪还轮得到我李辉去烧冷灶了。 李辉的这个态度,让大家更加信以为真了。事情到了最后,甚至都传到周耀明和李益善的耳朵里去了,两人虽然觉得有些不靠谱,但外面传得实在太厉害,又不由两人不信。 而作为事件的当事人,曾毅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下午上班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比较意外的电话,是那位有着“神手”之称的脑外专家黄天野打来的。 “黄大夫你好!”曾毅呵呵笑着,道:“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黄天野电话里笑着,道:“我今天到的京城,知道曾主任如今在京城工作,特地打个电话问候一声,顺便看曾主任何时有空,我好过去拜见一下啊。” 曾毅就笑道:“如果真这样干,那我这个东道主做的未免也太失败了。这样吧,晚上我来安排,为黄大夫接风洗尘,我也是很久都没有跟黄大夫喝酒了。” “曾主任盛情,实在是却之不恭,那我就听你的安排了!”黄天野还是很豪爽的,道:“晚上我正好有位朋友介绍给曾主任认识!” 曾毅想了一下,道:“那就在王府饭店见吧,位子我会提前定好的,你们提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行,那我就不打搅曾主任的工作了,我们晚上见!”黄天野客气说着。 “好,见面再细聊!”曾毅就笑着挂了电话,黄天野如今算是南云医学院的客座教授,虽然经过慎重思考之后,黄天野并没有完全答应曾毅的邀请,主要还是在日本活动,但每年他都会在南云医学院安排几趟教学课,而且会在南云医学院附属医院进行十台脑外领域的教学手术。 这个结果,也是曾毅能够接受的,毕竟黄天野是世界数一数二的脑外专家,真要留在国内医疗体系之内,怕是也很难适应,这种弹性的办法其实最好,双方都能各取所需,但又不彼此受制约。 打电话在王府饭店定好位子,曾毅就继续自己的工作。 下班之后,曾毅摘掉白大褂,换上自己的衣服,就往王府饭店赶了过去。 在门口一提名字,值班经理立刻就道:“曾先生,你请的几位客人刚才已经到了,我安排客人们在包间休息。” “好!”曾毅应了一声,就在经理的带领下,朝包间走去。 王府饭店的包间,还是那种独立的小院子,掀开门帘进去,曾毅就看到有三个人正坐在端前的椅子里喝茶聊天,而且三个人还都是熟人。 “曾主任到了!”黄天野看曾毅进来,就忙放下手里的茶杯,站起来迎上两步,道:“多日不见,曾主任风采依旧!” “曾主任,你好!”站在黄天野旁边的,正是黄天野的女朋友安白。 曾毅一眼看到了两人手上的对戒,拱手道:“恭喜恭喜,两人终于是修成正果了,在下就祝两位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黄天野笑着道:“谢谢,谢谢!曾主任,我来为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一位朋友……” 曾毅先是摆摆手,然后笑着朝那人伸出手,道:“认识,认识,肖总也是我的老朋友了嘛!肖总,你说是不是啊?”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波医药的老总肖江波,上次去东江调研民营经济,曾毅见过,事后肖江波还在白阳市设立了一个研发基地。 肖江波哈哈一笑,伸手跟曾毅握在一起,道:“曾主任说得极是,咱们平时没少打交道,是确确实实的老朋友了。” 黄天野没想到肖江波跟曾毅认识,当下笑着道:“那可真是巧,我还打算郑重为两位做个介绍呢,这下就全免了。正好,咱们老朋友见面,那今晚的酒一定能喝得尽兴。” 第四八七章结交 酒席之间闲谈,曾毅才知道黄天野这次来京城的原因,是来参加一个由江波医药举办的脑外领域学术交流活动。 江波医药目前的主打产品是手术用药,旗下有好几种药都是专利药,占据了国内手术市场的很大一部分份额,而且有意向国际市场推进,这两年江波医药策划了几个方案,但收效都不是很大,于是就想到了黄天野这个脑外“神手”。 黄天野的名气就不必提了,在脑外这个领域,黄天野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甚至还登上过时代杂志的专访。正好黄天野也是东江人,肖江波辗转联系到了黄天野,借着大家都是同乡的关系打动了黄天野,才请了黄天野来参加这次由江波医药举办的脑外学术交流论坛。 活动的主题是脑外领域的新动向、新技术,但目的则是为江波医药的产品打广告,是希望借着黄天野的知名度,来提升自己产品的认知度。 “一位是脑外领域的大权威,一位是医药研发界的翘楚,相信两位的强强联合,必定能结出累累硕果!”曾毅提杯表示祝贺,道:“预祝这次的学术论坛取得极大成功!” “谢谢,谢谢!”黄天野笑着跟曾毅一碰杯,道:“我不过是一个操手术刀的工匠罢了,关键还是江波医药的产品过硬,在国内医药研发界,肖总是让我极为佩服的一位。论规模,江波医药或许没有多大,但论技术实力,江波医药在整个亚洲都是首屈一指的,这一点尤其令我敬佩。” “过奖了,过奖了!”肖江波呵呵提起杯子,道:“其实两位也是让我很佩服的人,黄大夫的脑外手术水平堪称是巧夺天工了,而曾主任的见识和眼界,都是我远远比不上的,我就是个只懂得埋头搞研究的痴人罢了!” 曾毅哈哈一笑,道:“要是肖总这样的痴人能多一些,我看我们的医药研究水平就要大发展了。” “是啊!”黄天野附和着,道:“国内能像肖总这样踏实做技术研发的,真的少之又少。” 肖江波被说得很不好意思,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酒杯倒转,笑呵呵道:“两位这个劝酒的法子可是太厉害了,让人不喝都不行,我干了,两位随意!” 曾毅也是满饮此杯,对于肖江波他算是有很多了解了,此人重视医药研究是出了名的,每年江波医药的收益,大部分会投入在研发上,研发资金的比例已经达到了国际医药巨头的水平,而最重要的,江波医药这几年选的几个研究方向全都取得了成果,这就不单单是重视的问题了,这说明肖江波本人在医药研发上的功力也是极其深厚的,对医药方向的认识也是非常精准的。 目前全球新药的研发成功概率,也只有百分之三,而江波医药这几年的研发成功率,都保持在百分之九以上,是国际医药巨头的三倍还多,在国内的医药企业里,江波医药也是独树一帜的。 “这次在京城能待多久?”曾毅问道。 黄天野想了一下,道:“参加完这个论坛,安白想在京城转一转,毕竟也是几朝古都,她想感受一下历史的沧桑,所以可能要待十天左右吧!” 曾毅一颔首,道:“我如今在医院上班,上面有人盯着,实在不太方便走开,不过有什么事的话,你给我打个电话,我来安排就是了!” “好的!”黄天野笑着点头,“谢谢曾主任了!” “老朋友了,何必这么客气呢,我理应尽地主之谊的!”曾毅说到。 酒席结束出了王府饭店,黄天野有点喝高的意思,安白向两人告辞,就先送黄天野离开了。 “曾主任,我送送你!”肖江波一抬手,准备送曾毅。 曾毅摆摆手,笑道:“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那我帮曾主任拦车!”肖江波能把企业做那么大,还是有些水平的,当下直接往路边走了走,准备抬手帮曾毅拦车。 曾毅过去拦住了,道:“我来吧,我来吧,可不敢劳肖总这位财神爷的大驾呢!” 肖江波笑了笑,看此时没有出租车过来,就问道:“曾主任,听说今年科技部和卫生部增加了医药研究领域的科研预算,这件事你有听说吗?” 曾毅点点头,心道肖江波难道也打算去申请几个研究课题吗,其实这些年上面对科的支持力度一直都在增加,科研预算也一直都在增加,虽然科研经费的补贴也对民营企业开放申请,但民营企业想拿到这些科研经费补贴,实际上还是非常难的。 “肖总的消息很灵通啊!”曾毅笑了笑,不知道肖江波问这句话的意图,他不好表态。 肖江波道:“我们江波医药的研究所,也报了几个课题上来,到时候还请曾主任你多关照,我们不求一定能拿到科研补贴,就是想争取个公正对待。” 曾毅就道:“不瞒肖总,我如今在京城医院工作,做的是业务助理,所能起到作用的,也仅限于京城医院之内,对于这件事我怕是有心无力,不过有机会的话,我会关注一下的!” “太谢谢曾主任了!”肖江波意思说到,就抬起手帮曾毅拦着,他看到有辆车子驶了过来。 等车子停下,肖江波抢在曾毅前面帮曾毅拉开车门,道:“曾主任,请上车!改天有机会的话,我再到医院去拜访你!” 驶离王府饭店之后,曾毅还在想着肖江波的表现,就算自己现在属于卫生系统,将来也在这个系统有上升潜力,肖江波也不用如此放下身段来结交。想起肖江波刚才提起的科研经费申请的事情,曾毅沉眉思索,难道自己还能跟这件事牵扯到什么关系? 其实曾毅要帮肖江波的话,还是有办法,许老是医学研究的出身,在医学基础研究的领域内还是影响力颇大的,但曾毅肯定不能直接答复肖江波,因为他连江波医药的课题都不知道是什么呢。 第四八八章 坚持与痛苦 曾毅拟定的“以老带新”的方案交到院办之后,便没有了音信。只是曾毅也不着急,他就是个助理,只有建议权,而没有拍板权,方案交上去之后,也就成了李益善的事了,曾毅如果操之过急、步步紧逼的话,或许就成了第二个荣坚行。 不过,曾毅这几天在急诊室的日子比以前更难过了,既得罪了李益善,又“得罪”了顾益生,可以想象他会是什么待遇。有一次来了需要手术的急诊患者,曾毅打电话去联系相关的医生过来主刀,结果对方也是能推就推、能拖就拖,直到荣坚行急了,在电话里骂人了,对方这才答应过来主刀。 曾毅一看这情形,干脆也不做联系协调的工作了,免得再耽误事,自己现在在京城医院说句话,分量还不如急诊室的实习大夫呢,至少实习大夫打电话去联系的话,那些大夫反而都很痛快地答应过来呢。 上午,曾毅在急诊室翻看了医院历年来的一些资料和档案,到了中午吃饭的点,他也没有去医院的食堂了,而是索性迈步出医院,顺着沿街的马路走出两个路口之后,在路边找了家清净的小饭馆。 饭店不大,但很干净,主营南江菜,这比较符合曾毅吃饭的口味,他点了两个菜,要了一份汤,就在饭馆里吃起了中午饭,一边想着自己该如何破解眼前的局面。 这时候,曾毅又想起了那个办事婆婆妈妈,喜欢瞻前顾后的周耀明来,心道但凡周耀明能够稍微硬气一点点,大家一起合力对付李益善,自己也会落到如此田地。对于周耀明的这个性子,曾毅心里也十分无奈,他见过形形色色的领导,但唯独没见过像周耀明这样的领导。 指望周耀明,肯定是靠不上了,曾毅就在想着别的办法,对付李益善,他并不是没有办法,但问题是在院领导班子里缺少一位得力的呼应者,没有这位呼应者的话,曾毅就算有办法,也很难打疼李益善,小胳膊去扭大粗腿,最后受伤的一定是自己。 干掉一大碗米饭,两盘菜也见底了,曾毅尝了一碗汤,就准备返回医院了,于是掏出钱包,道:“老板,把帐一算,多少钱?” 老板就笑呵呵跑过来,道:“那边有人已经替你付了!呶,就是6号桌的那位美女!”老板顺手一指曾毅的身后。 曾毅转过身去看,发现不是别人,正是那位让人捉摸不透的大美女陶桃,此刻就坐在与自己隔了一张桌子的地方。 陶桃就朝曾毅俏皮一笑,道:“大领导在想什么呢?刚才我进来的时候,就看你魂不守舍的,不会又在琢磨着要对付什么人吧!” 曾毅笑了笑,心道还真让这妮子给猜着了,自己刚才琢磨的,不就是要怎么对付李益善嘛。就三四十块的饭钱,他也不跟陶桃客气,当下就站起来,走过去坐到陶桃的那张桌子上,道:“巧,你也来吃饭啊!” “是啊!”陶桃一点头,笑着邀请道:“雷锋叔吃好了没有,要不要再点两个菜?今天难得我请客,可一定要让你吃好才行!” 曾毅摆摆手,道:“我吃好了,你吃吧!” “你可别替我省,反正没吃饱,饿的会是你的肚子!”陶桃咯咯一笑,也没客气,直接埋头就从碗里扒饭,她吃饭跟别的女孩完全不一样,看样子也是吃得慢条斯理,但实际的速度却是极快。 等咽下嘴里的一块红烧肉,陶桃突然道:“对了,上次说好的五五分账!”说着,她打开自己的手包,在里面一翻,又拿出一张捐款凭证,放在曾毅的面前,笑得挺不好意思,道:“我自作主张,又帮你给捐了出去,雷锋叔千万不要生气啊!” 曾毅接过那张凭证,只是瞄了一眼,就随手压在了桌上,其实就算陶桃不拿出这张单据,曾毅也已经知道那笔钱的下落了。就在自己给罗国坚开出药方后的三天,陶桃又以上次“雷锋叔”的名义,向南云医学基金捐了五十万,与此同时,她还以前陆续捐款用的那个名字捐了四十七万,两边相加就是九十七万了,可以说她从罗国坚那里得到的钱,基本全都捐了出去。 对于一个翻遍全身所有口袋,也不过只有二十多块钱,连跑路都得借钱的人来讲,突然得到这么大一笔钱,而又能毫不吝啬地捐赠出去,这是需要很大魄力的。所以曾毅始终看不懂这个陶桃,换作是普通人,相信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就算要捐,也不可能捐得如此彻底。 南云医学基金对于每一笔善款的使用,都是有清楚记录的,陶桃这一年来捐赠的善款,总共帮助了五名患者接受了手术救治,但账户剩余的善款,依旧是一笔很大的数字。 陶桃看曾毅随手就把捐款凭证放在了一边,心中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问道:“雷锋叔,我一下捐掉你这么多钱,你不会生气了吧……” 曾毅摆摆手,道:“钱多钱少,人也只有一个胃,只能一天吃三顿饭,就算做到世界首富,也照样要吃汉堡!” 陶桃莞尔一笑,道:“雷锋叔讲的大错特错了!有钱的话,是想吃汉堡就吃汉堡,想吃鱼翅就吃鱼翅,有很多种选择的,而没钱的话,就只能吃汉堡啰!” 曾毅也不跟她辩驳,而是呵呵说道:“南江的明空老和尚,曾经讲过一句话:人之所以不幸福,根源在于口袋里只有吃汉堡的钱,却非要去吃鱼翅!” “这老和尚满嘴歪经,等什么时候本姑娘去南江,看我怎么教育他!”陶桃恨恨地一捏筷子,样子极其有趣。 曾毅笑了笑,道:“谢谢你今天的慷慨请客,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你继续用饭!” 陶桃就道:“难得碰见,多聊两句再走也不迟嘛,我还有事要跟你商量呢!” 曾毅只好又坐了下去,看在对方今天请客的份上,自己也不好说走就走,当下道:“什么事?你说吧。” 陶桃眼珠子一转,凑上来一些,道:“你还没告诉我,刚才你吃饭的时候在琢磨什么事情呢!”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曾毅说到。 陶桃瞥了瞥嘴,坏坏笑着,道:“其实你不说,姑娘我也能猜得到,肯定是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整人呢!你们这些当官的,我见太多了,只要屁股一动,我就知道你们要拉什么……” “呸~呸呸!” 陶桃说到这里,突然看着自己的饭碗,就觉得恶心了,连续呸了几声之后,道:“反正你们肚子里的那些坏水,本姑娘隔着肚皮都能了如指掌!” 曾毅被对方这个滑稽的举动给逗乐了,道:“就算猜中,哪又如何?” 陶桃就撇嘴道:“看你刚才的样子,就知道你最近肯定混得很惨。何苦来哉呢,用明空老和尚的话讲,明明有赚大钱的康庄大道,却非要去走那弯曲荆棘的小道,这样注定是不会幸福滴!”陶桃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一掌切在桌上,道:“上次的那个罗胖子,一刀下去就是百万,不如我们两个一起合伙干吧!你有手段,我有资源,咱们强强联合,肯定是大杀四方,这比你当那个芝麻小官,不知道要逍遥自在了多少倍!怎么样,考虑一下吧!” 曾毅就道:“你这么搞,就不怕有人去报警抓你?” “我还真不怕他们报警!”陶桃稍稍有些得意,道:“就说你的那位党校同学杨明新吧,他想当常务副市长,我就让他搞常务副市长的黑材料过来,只要这份黑材料捏在手里,杨明新如果敢去报警,你说倒霉的会是谁?” 曾毅笑着一摇头,看来这陶桃也有着自己的智慧,这搞黑材料的事情一旦曝光,可以想象那位常务副市长的怒火得有多么炽烈,所以杨明新就算是找了个假掮客,吃了闷亏,也绝对不敢声张的,否则就等着挨收拾吧。 假掮客之所以能横行无忌,可能也是吃准了官员们的这种心态弱点吧! “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咱们还是各干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吧!”曾毅说到。 陶桃看曾毅拒绝,有些闷闷,道:“雷锋叔,我真是有点想不通,你说做官真有那么好吗?可以好到让人每天去看着领导的脸色做事,还得小心提防别人的暗算,即便如此,还要乐此不疲。如果让我过这种生活的话,那肯定是一天都过不下去,简直生不如死啊!” 曾毅笑了笑,道:“那得看是为什么目的来做官了!” “那你是为什么目的呢?”陶桃问道,答案肯定不是为钱,这曾毅捞钱的本事可比自己大多了,一条很普通的鱼,都能让他卖出天价,他要真为钱的话,多宰几个罗国坚就办到了。 “说不好!”曾毅说到,他刚进入体制时的目的,其实非常简单,就是要做好那个保健基地;后来他又想利用身在卫生系统之便,来为中医做点事请;再到后来,曾毅发现自己并没有一个很明确的目的,只要能办大实事,做什么工作其实并不打紧。 陶桃摇了摇头,有些气馁,道:“反正我是理解不了,接触越多的官员,我就越不理解,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就是一群自虐狂!” 曾毅就笑了起来,陶桃的话倒也说出了其中的几分精髓,“因嫌纱帽小,致使枷锁扛”,这未尝不是一种自虐行为。 “笑什么!”陶桃白了曾毅一眼,曾毅拒绝了她的提议,让她的情绪有些不好。 “你不在体制内,不理解也很正常,我给你讲一位近代做官名人的故事,讲完或许你就能明白一些了!”曾毅看着陶桃,道:“文正公,你应该知道是谁吧?” 陶桃点点头,道:“他怎么了?”文正公就是大名鼎鼎的曾国藩,陶桃还是知道的这个的。 “文正公在做京做官的时候,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应酬,不管是娶亲、还是生子,参加这种应酬都是要随一份不菲礼金的。当时文正公的薪酬很低,除了能收一些数量极少的冰敬、炭敬之外,还需要靠借钱才能勉强度日。”曾毅笑呵呵看着陶桃,道:“文正公每年倒贴的银子,可能要好几百两,时间一久,就有些扛不住了,于是在自家门口挂出一块牌子,意思是一切宴请,鄙人概不接受。” 陶桃又点点了头,这个典故她听说过,好像还作为清正廉洁的一个典范,广为传诵呢。 曾毅又道:“后来文正公在京城就混不下去了,借着母亲去世的机会,回家奔丧守孝,等三年之后文正公再度出山,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提着礼品去拜见他曾经的老上级和同僚。在三年之前,这样的事可是文正公极度憎恶的事情,只是这礼品一提,就提出了文正公后来的剿灭太平天国,也提出了后来的洋务运动。” 陶桃就有点明白了,于是看着曾毅,等着曾毅接下来的结论。 曾毅说到这里,也是有些可叹,近代很多研究文正公的书籍,都是从文正公回家奔丧开始的,因为正是这次奔丧,才有了后来的湘军,也成就了文正公一世英名,但大家对于文正公回家奔丧之前的事情,以及回家奔丧的原因,却很少提及。 文正公当年参加会试的时候,只考了个三甲第四十二名,这个位置很靠后,距离名落孙山其实并不远,但在参加朝考的时候,文正公的文章被考官所喜,名次一提再提,以至于提到了一等第三名的位置,这已经非常厉害了,但还是最终的名次,当时的皇帝看了文正公的文章之后,御笔一批,再提一级,于是文正公考取了朝试的一等第二名。 从地狱一下直升天堂,摊上这种好事,可以想象年轻的文正公当时是何等意气风发,当时他的族人在家乡与人争执打官司,官司输了,文正公就写信给家乡的父母官,直言要对方再判,但再判之后仍然输了,文正公这次写信可就没那么客气了,而是严斥,最后父母官迫于压力,不得不进行改判。 从这件事,就能知道文正公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态了,所以他能在自己的门口挂出那块牌子,也就一点都不足为奇了。 不去参加宴请,自然就与外界和同僚隔绝了,这导致文正公在京城的日子非常难过,几乎是毫无建树,以至于到了混不下去的地步,最后借着母亲去世的机会,文正公向朝廷打了申请,要求回家守丧,这其实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失意之举。 但文正公毕竟是一代伟人,在老家守丧期间,他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和总结,于是才有了再度出山之后的辉煌。他一力倡导的洋务运动,让自我封闭、沉睡百年的国人开始睁眼去看世界,正是那些走出去看了世界的人,最终成为了腐朽清王朝的掘墓人。 看着陶桃在盯着自己,曾毅拿起桌上的一个杯子,放平了躺在桌上,然后轻轻一推,杯子就咕噜噜朝陶桃滚了过去。 眼看要掉到桌子底下,陶桃伸手按住,道:“你搞什么名堂呢?” 曾毅呵呵一笑,道:“知道车子的轮胎为什么要做成圆的吗?因为圆的东西摩擦力最小,最有利于排除阻力往前进。这世上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你想要做成一件事,不在于你自己能有多大的力气,你就算再有力气,也抵不过太多的人,成功的关键,在于你能把摩擦和阻力减少到什么程度。” 陶桃的脑子里就想起四个字:外圆内方。 可以说,文正公最后的成功,就在于外圆内方、外浊内清了,文正公虽然拿钱给人送礼,但内心的操守却始终未变,一生廉洁清风,官至两江总督,但在去世之后,他的家人因为无钱看病,还得找文正公昔日的同僚左宗棠去借。 虽然文正公值得敬佩,只是这么一想,陶桃也有点叹气,道:“整天与那些蝇营狗苟的贪官污吏混在一起,还不得不打起精神陪着笑脸去应付,雷锋叔的内心,想必也很痛苦吧?” 曾毅顿时有些动容,陶桃的这一句话,一下戳中了曾毅的内心,曾毅是个坚强的人,但不代表他就不会痛苦。从小小的南云,一步步打拼到京城,曾毅共事过的官员并不少,明明自己的心中痛恨着那些人、那些事,却不得不与继续其打着交道,周旋腾挪,要说曾毅不痛苦,那是绝不可能的。 只是曾毅已经习惯了承受这种痛苦,现在被陶桃一语道破,情绪自然会有些起伏,很多人都羡慕曾毅的运气,羡慕曾毅的人脉,但能够明白曾毅内心痛苦的,却少之又少,陶桃是第一个! 抬手看了看时间,曾毅道:“我得走了,上班的时间到了!” “好吧!”陶桃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她有点喜欢听曾毅讲故事了,抬起一只手抓了抓,道:“再见!另外,你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嘛!” 曾毅呵呵笑了笑,站起身摇摇头,然后就迈步出了饭馆。 陶桃先是闷闷地戳了戳碗里的饭,然后又恨恨地扒了起来,像啃自己仇人似的。 回到急诊室,一推门,曾毅就看到了李益善,李益善的面色阴沉,双手背后站在办公室的中央,眼睛盯着的,却是挂在办公室墙壁上的一块时钟。在他的身旁,还站了急救中心主任荣坚行,以及院办的几位工作人员。 曾毅一看这阵势,就知道不妙了,因为跟那个陶桃多讲了几句话的关系,他回来的有点晚了,此时已经过了上班的点。事已至此,曾毅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道:“李院长!” 李益善“唔”了一声,面色依旧铁青,道:“曾毅同志,上次你提了很多条关于急救中心的改进意见,我看还少一条吧!” 这少的一条,毋庸置疑,肯定就是指按时上下班,严格时间纪律了,曾毅被抓了个现行,自然没什么话讲。 一旁荣坚行暗暗为曾毅抱不平,一位堂堂的院长助理,被发配到急诊室来工作,还谁都不待见,干活也插不上手,这样的闲人,来与不来完全没有区别,李益善如此小题大做,怕是还要把曾毅进一步整臭。 “曾毅同志,你受院里委托,前来急救中心调研指导工作,代表的是院领导的形象,更应该以身作则,给急救中心的医职工做出表率,切实提高急救中心的工作效率,而不能因为远离院领导的视线,就放逐自流,降低对自己的要求和标准。” 说话的是院办一位姓张的副主任,这是李益善的得力心腹,他对曾毅夹枪带棒,一阵暗损,帽子扣了一大堆,又是影响院领导的形象,还上升到工作态度的高度。 曾毅心中无奈,什么时候都少不了这种马前卒,真正的院领导李益善还没表态呢,小卒子倒是卖力得很,他道:“张主任批评得很对,回头一定到院办向你做出深刻检讨!” 张副主任的脸顿时憋红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办法讲了,最后恨恨盯着曾毅,他这个副主任,顶多和曾毅属于是平级,就算曾毅迟到有错,那也轮不到他来说三道四,曾毅这是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李益善冷冷看了曾毅一眼,心道你这是死鸭子嘴硬,得罪我也就罢了,还得罪了医院的大专家顾老,这回你不死也得死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吧。 “有些同志,只会从别人的身上找毛病,却不看看自己身上的毛病有多严重!”李益善狠狠扔下这句话,讽刺曾毅对人对己是双重标准,道:“急诊室的工作,是争风夺秒的事情,容不得半点差池,无视时间纪律,这是拿病人的生命在开玩笑!” 荣坚行有意帮曾毅圆场,道:“李院长,回头我们一定加强这方面的纪律教育,请你再到别的地方检查检查吧,我们急救中心的工作,还需要你大力把关!” 李益善听了荣坚行的话,也不好再搞下去,不管怎么讲,曾毅都是周耀明的助理,当下他一甩袖子,背手出了急诊室。 第四八九章 开颅 第二天上午,曾毅还和平时一样,早早地到了急诊室来上班。 进门把办公室一收拾,整理好昨天的病案文档,办公室就传来敲门声,曾毅道:“请进!” 进来的是院办的主任,姓陈,叫做陈亚新,他道:“曾毅同志忙着呢!” 曾毅一看是陈亚新,就道:“陈主任怎么到急诊室来了,快请坐!” 陈亚新一摆手,道:“就不坐了,有一件事,我来通知一下曾毅同志。” 曾毅看陈亚新这个态度,心里有些凉凉的,陈亚新是周耀明的人,他来了之后坐也不肯坐,这明显就是有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呢,自己为周耀明出了一次头,结果反成为两边不容,这个结果让曾毅很受伤,心道周耀明这位婆婆院长,还真是实至名归啊。 “有什么事,陈主任打个电话就行了,怎么还特意过来一趟呢!”曾毅不冷不热地道了一句。 陈亚新并不愿意在这里多待,直接说出今天过来的主题,道:“院领导经过商议,决定从今天起,派曾毅同志到档案室去指导工作。” 曾毅一听这个安排,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是李益善对自己的报复,怕自己迟到了会耽误了急诊室的工作,于是把自己派到一个最不怕时间耗费的地方——档案室,让自己去管理那些“隽永不朽”的档案了。 “曾毅同志抓紧做一下准备,就到档案室那边去吧,我已经都打好招呼了。对于这个工作安排,曾毅同志也不要多想,档案的管理工作也很重要嘛,这涉及到我院几十万患者,尤其是中央机关干部的求治病历,事情重大,绝不容有任何的闪失!” 陈亚新说完这句,就拔脚准备离开,档案室就是档案室,他再能说,也吹不出一枝花来。对于这种得罪人的活,陈亚新也不愿意揽下来,可又有什么办法的,李益善那边推给了周院长,总不能让周院长亲自来通知吧,这个恶人,只好自己来做了! 等陈亚新离开,曾毅摇摇头,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东西,其实他没有什么多余的办公用品,除了一个记事本外,就是喝水的茶杯了,当下一起收进公文包,就要出门往档案室去。 此时荣坚行走了进来,道:“曾助理,院里的决定我已经知道了,我来送送你!” 曾毅道:“又不是离开医院,就算低头不见,抬头也能见到,有空了,我会来找荣主任喝杯茶的!” 荣坚行心里叹了口气,这位曾助理哪点都好,唯独不好的,就是欠缺了足够的资历,自己以前也没少挨过整,但自己有着过硬的资历,所以谁也拿自己没办法,而曾毅就不行了,没有资历的医生,就好比没有根的大树,风一吹就倒。他知道这是李益善在故意整曾毅,很为曾毅抱不平,只是在这件事上,他也是有心无力,能给予曾毅就只有同情了,想了想,他道:“我相信曾助理不管在什么岗位上,都是能干出一番成绩的。” “谢谢!”曾毅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道:“急救中心的事情异常繁杂,一刻也离不开荣主任,就不劳相送了,我自己过去就是了。” 荣坚行却一把抢过曾毅手里的公文包,道:“相处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连这点尽情谊的机会都不给吗?”说着,他就拿着曾毅的公文包要往外走,准备亲自把曾毅送到档案室去,他知道曾毅这次去档案室,院里肯定不会派人去送的,自己过去,多少也能撑撑场面。 曾毅看荣坚行这个样子,也只好作罢,道了声谢,就和对方一起往外走,心道荣坚行倒是位性情中人。 刚出急诊室,荣坚行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起电话一听,当时脸色大变,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道:“曾助理,实在是对不住,突然来了一个很重要的急救任务,我得亲去安排,你看……” 曾毅就伸手接过自己的公文包,道:“救人如救火,片刻不能耽误,荣主任快去吧!” 荣坚行把包递给曾毅,也不顾得再跟曾毅客气,就转身进了急救病房,大喊道:“马上准备担架床和急救设备,全部到紧急通道去待命,马上去,现在就去!” 等喊完这话,就看荣坚行急匆匆地朝着紧急通道的地方一路小跑了过去,随后,就看有七八名医生和护士,也推着担架床朝着那里跑步前进,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楼道里不断充斥着各种呼喝之声,有吩咐去血库去血液的,有吩咐去联系住院部专家的,还有吩咐去药房取药的,此起彼伏,一幅很紧急的样子。 曾毅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可能是有很重要的病人要送过来,只是他现在根本帮不上忙,站在那里想了想,只好捧着包往档案室去了,京城医院有这么多的权威和专家,并不少自己一个,过去也是添乱。 档案室在后面的一栋楼里,一推门进去,就能闻到一丝腐朽的问道,这是里面旧档案发出的独有气息。 档案室只有两位工作人员,是医院的铁字号冷板凳了,看到曾毅来,就知道这也是得罪领导发配来的。同病相怜之下,他们对曾毅还算热情,帮曾毅沏了茶,又收拾出一张桌子。 “这一区,是普通患者的病历,这一区,是特需部的病历,至于后面的那一部分,是快到期需要销毁的病历……” 两位工作人员带曾毅在档案室里参观,一边介绍着档案的分类存放规则,以及保管制度。 曾毅很认真地听着,然后记在了心里,虽然他对这个安排很不满意,但工作还是要有工作的态度,反正自己迟早也能扳回这一局的。 在里面转了一圈,三人出来坐在外面的办公室里喝茶聊天,档案室的工作异常简单,无非就是老三样:喝茶、看报、侃大山。 “曾助理这一来,我们可有正事做了!”一位年轻的工作人员呵呵笑着,拉开抽屉取出一幅扑克,“啪”一声放在桌上,表情是喜不自禁。 曾毅一看就明白了,这不是张武同学最愿意做的事情吗——斗地主!自己不来,他们两人还真搞不来,自己这一来,正好三人开斗呢;如果再来一人的话,相信这斗地主就要再次升级,凑成一桌麻将了。 可惜曾毅不是来混日子的,否则这生活还是蛮滋润的,打打麻将,搞搞娱乐,一天的工作就结束了,还有人给自己发着工资,而且医院职工看病有优惠,住房有福利,养老也有保障。这样的工作,不知道要让多少人羡慕呢! “我不太会玩牌,就不扫你们的兴了!”曾毅笑着推辞道。 “要是不会玩牌,那在档案室的日子,可就非常难熬了啊!”年老的那位档案员,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 正说着,曾毅的电话响了起来,一看,又是那位院办主任陈亚新打来的,曾毅就接起来,道:“陈主任,有新的通知?” 陈亚新道:“曾毅同志,请你立刻到院办来一趟,有重要的会议要你参加!” 曾毅很纳闷,自己这都被发配到档案室了,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会议,非得自己过去参加不可呢。曾毅说道:“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请尽快吧!”陈亚新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曾毅收起电话,对那两位档案员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我得到院办去一趟,回来之后咱们再接着聊!” 两位也听到曾毅的电话内容了,自然不好拦着,只是有些失望,好不容易凑成的一个牌局又给废了,看来只能接着看报纸去研究国家大事了! 曾毅走进院办的行政楼,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凡是遇到的人,都是表情严肃、形色匆匆。等到了楼上的会议室,隔着门缝,曾毅能看到院领导全都坐在里面,而且气氛十分凝重,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 敲了敲门,曾毅就走了进去,心道到底是什么事呢,能让众人如此严阵以待! 李益善此时抬头就看到了曾毅,当时冷哼一声,表情极为不悦,道:“今天的这个会议是医疗会议,而且事关重大,无关人员最好能回避一下!” 坐在靠墙位置的张副主任立刻就站起来,走上前拦住了曾毅,道:“曾助理,今天的会议兴致比较特殊,是关于一位老领导病情会诊的,鉴于一些不便之处,你是不是就请……” 曾毅就是个泥人,此时也有些火大了,你以为老子愿意来啊,是你们通知老子来的,还让老子尽快赶过来,结果我一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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