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祁砚终于回神了。 他看着殷稷,目光从开始的茫然到复杂,最后定格在叹服上。 “皇上竟思虑至此,臣佩服……” 他屈膝跪了下去,深深拜伏在地:“臣无颜再为官,请皇上罢免臣的官职。” “若是因为今天的事,朕方才已经说过了,不会和你计较。” 祁砚苦笑一声,原来皇帝刚才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可是—— “不只是因为被人蒙蔽,臣为官不能护民周全,为臣不能为君分忧,实在无颜再入朝堂。” 话音落下,他抬手自怀里掏出一封辞呈来,原本他以为自己没有资格递上去了,既然殷稷还愿意赦免,那这东西也就有了用处。 殷稷垂眼一扫,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祁砚会说那么多古怪的话,原来是早就做了决定。 “看来,你对朕也很失望。” 祁砚没有解释,只是再次俯首:“请皇上成全。” 第653章 你怎么出尔反尔? 殷稷轻叹一声,屈膝半蹲了下去,他将人扶直了腰,抬手替他理了理被禁军抓乱的衣裳,声音压得很低:“你真的想好了吗?” 祁砚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是,臣心意已决,臣知道这时候辞官会让朝廷很为难,臣会尽量将事情安排妥当,也会和众位大人说明情况,不会给皇上造成困扰。” “果然是去意已决……” 殷稷又叹了一声,侧头看向周遭的宫人和禁军:“你们都听见了,是他自己非要走的。” 众人一愣,听是听见了,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祁砚也有些茫然,心里却生出一股不大好的预感来,下一瞬殷稷便站了起来,急不可待道:“快快快,派几个人去他家里收拾东西,赶紧送走,今天就出城。” 他忽然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又低头看过来:“你以后是不是就不回京城了?” 祁砚:“……” 虽然原本就是这么想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是”字却在他唇间死活说不出来。 “朕就当你答应了,你若是反悔就是欺君,来人,赏他良田百亩,黄金千两,车架一幅……” “皇上,使不得。” 眼见殷稷一副恨不得自己把人扛出去的架势,蔡添喜不得不开口:“皇上,这是朝廷重臣,怎么能说让走就走呢?奴才虽然不懂朝政,可是……”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合适。 殷稷一脸的混不吝:“朕当然知道,可朕刚才留过了,他自己不愿意,朕也没办法。” 蔡添喜哭笑不得:“话虽然这么说,但是……” “朕也很心痛,”殷稷打断了他的劝谏,显然是一个字都不想听,但还记得做表面功夫,他拍了拍蔡添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可是祁卿性情刚烈,朕要是逼得太紧,他做傻事怎么办?” 他说着扭头看向祁砚,满脸诚恳道:“朕要是再留你,你是不是就得撞墙了?” 祁砚:“……” 我没有这么说过! 说也奇怪,明明昨天是深思熟虑后才做了这样的决定,态度十分坚决的,可看见殷稷这般小人得志的样子,他忽然就后悔了。 其实事情也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未必就不能实现抱负,但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连辞呈都递了,若是这时候把折子收回来,他脸往哪里放? “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 谢蕴写完单子出来,一眼就瞧见庭院里密密麻麻的都是人,不由面露惊讶。 祁砚下意识看了过去,谢姑娘。 蔡添喜眼睛也是一亮,仿佛找到了救星,忙不迭就走了过来,嘀嘀咕咕的和她告状,说刚才都发生了什么,祁砚有些尴尬,不知道谢姑娘会不会觉得他小题大做,难成大事。 他想着,目光里多了几分忧虑,视线却忽然被挡住,殷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就堵在了他视线的必经之路上,不给他分毫看见谢蕴的机会。 殷稷! 拳头不自觉地咔吧一声响。 两人一无所觉,蔡添喜还在愁苦:“皇上这样做,怕是不妥吧?” 他没敢说殷稷刚才喜形于色的样子,简直是巴不得祁砚立刻就走一样,虽然他心里觉得殷稷这态度有些胡闹,可并不想让旁人也这般觉得,主子的脸面还是要维护的。 谢蕴却仍旧听得一愣,她没想到自己只是在里头写了个单子,外头竟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祁砚一个副相竟要在这种紧要时候辞官。 “祁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她连忙朝对方走过去,却是刚到半路就被殷稷拦住了,他信誓旦旦道:“你劝也没用,能说的朕刚才都说了,他根本不听。” 禁军和宫人们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茫然,皇上刚才……劝了吗? 蔡添喜不忍直视地扭开头,为了维护主子的威严,他已经拼尽全力了,奈何主子自己不争气啊,他不管了。 谢蕴却并没有如同蔡添喜想的那般为殷稷的不顾大局而恼怒,只是仰头看了他两眼,见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后,轻笑了一声:“既然皇上这么说,那想必是真的没有余地了。” 蔡添喜一愣,怎么这付姑娘也这么说? 平日里她可是很明事理,很顾大局的,他犹豫着要不要再劝一句,祁砚却也愣了,他以为谢蕴会劝一劝自己的,可她竟然没有……是不是在她心里,自己其实根本无关紧要? 他心情复杂,看着两人一时没了言语,忽然谢蕴话锋一转:“可朝廷正值用人之际,祁大人乃是肱股之臣,能不能再为百姓,为大周多思虑几分?” 祁砚脸色刷的一亮,谢蕴还是留他了,可是—— “也不是非他不可,”殷稷十分忌惮地开口,话里带着浓浓的排斥,“朕这些年也栽培了不少年轻人,哪个都不比他差。” “话虽如此,可参知之位毕竟举足轻重,旁人一时也不好胜任,万一出了岔子……” “那朕也不能强人所难啊,”殷稷的算计都写在了脸上,却还在装模作样地叹气,“再说祁卿可是重诺的人,你非要留他,不是让他食言而肥吗?朕也是为了他好。” 到底是什么人才能说出这种话来?! 祁砚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虽然出尔反尔很丢人,但再丢人也不能让殷稷得逞,绝对不行。 “多谢皇上体谅,可付姑娘说得对,参知之位举足轻重,又赶上朝廷用人之际,臣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情就辞官归乡呢?还请皇上宽恕臣的意气用事。” 殷稷的脸瞬间拉了下去:“你这意思是,你不辞官了?” 祁砚心里一阵痛快,斩钉截铁道:“是,臣不辞官了,皇上放心,您伐蛮期间,臣一定监察好朝廷,确保后方不出乱子。” 殷稷像是被噎住了,脸色变得很不好看,好一会儿才气急败坏道:“你怎么出尔反尔呢?朕瞧不起你。” 明明一向是很注重名声的,可被殷稷这么指责,祁砚却诡异的没有一丝羞愧,甚至心情还十分舒畅,他躬身一礼:“皇上若是没有话要吩咐,臣就告退了,枢密院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 殷稷抖着手指了指他,气哼哼地转身走了,祁砚长出一口气,虽然这些日子以来因为伐蛮和加税的事,他心情一直很憋闷,但现在却难得的畅快,远远对着殷稷的背影行了个礼便转身出去了,却没等走多远,就有内侍追了上来:“祁大人留步,皇上有圣旨要您传达。” 祁砚面露警惕,殷稷是不是又要闹幺蛾子? 可虽然满心忌惮,圣旨却不能不接,他硬着头皮打开,却是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这上面的内容不是要为难他,而是取消今秋原本要加收的征蛮税,王家的家财虽然还没有完全清点,可粗略一估算,就知道足以让国库丰盈,自然也不需要再额外收税。 祁砚面露激动,抓着圣旨的手都在抖,这恩典虽然不是他求来的,可结果却是好的,少收一次征蛮税,能让多少百姓撑过这个寒冬? 可高兴完他又困惑起来,为什么殷稷要把这圣旨交由他传达?他不是很希望自己辞官远走吗? 一道亮光突然划过脑海,他动作僵住,随即神情复杂起来,殷稷啊…… 第654章 皇帝的胸襟 谢蕴先去看了莫名晕倒的井若云才进内殿去看殷稷,蔡添喜怕殷稷没能得偿所愿,心情不悦,会对谢蕴发火,所以进门前,好一番奉承嘱咐才将她放进去。 谢蕴很是哭笑不得,他们是怎么看出来殷稷心情不悦的? 但老人家这般用心,谢蕴也不好辜负,只能一一答应着进了门,大约是她动作太轻,殷稷并没有听见,门板被推开的时候,他正靠在软榻上看折子,神情淡淡的,明明刚刚那么狠的戏耍了逆贼一把,还顺带着挤兑祁砚一顿,脸上也不见得意,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谢蕴不太喜欢他这幅样子,原本推开的门又合上了,她在门外跺了下脚这才再次推门进去,床榻上的人已经变了副样子,折子扔到了一旁,手也捂着胸口,正在哼哼唧唧。 谢蕴嘴角翘了下,当做没发现他的两副面孔,故作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殷稷看她一眼,气若游丝:“你刚才不是看见了吗?一个参知政事,竟然出尔反尔,你还非要留他……你看看刚才他那副嘴脸,朕早晚被他气死。” “呸呸呸,别胡说。” 谢蕴上前给他揉了揉心口,可这点甜头显然不能满足殷稷,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床榻就往她腰身上摸,谢蕴瞥了眼还侍立在一旁的宫人,头都不回地落下一巴掌,将那只手给拍了下去。 殷稷闷哼一声,抱着手翻了个身,正要继续闹妖,谢蕴就把宫人遣了下去,随即俯身压了下来:“你刚才让人送了什么圣旨给祁大人?” 殷稷下意识将她接进怀里,手掌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一下下开始摩挲谢蕴的后背,嘴却还是硬的:“当然是骂他的圣旨,这么愚蠢,被人几句话就挑唆的要辞官,白瞎了朕栽培他这么多年。” 谢蕴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殷稷对人的要求从来不多,在暗吏调换了祁砚药粉的时候,或许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可即便如此,他仍旧给了祁砚一个机会。 也好在对方抓住了这个机会,否则怕是又要出一桩惨案了。 “那皇上骂了什么?” 殷稷咳了一声,眼神一飘:“说了污耳朵,不能说给你听。” 谢蕴一笑,也没追问:“好,那我自己猜猜……莫不是取消征蛮税的事?” 殷稷一哽,扭开头没说话,谢蕴在他胸口戳了戳:“哟,皇上还不好意思啦?” 殷稷抿紧了嘴唇,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谢蕴伏在他身上笑起来,笑得殷稷没了脾气,一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软榻上:“这么好笑?” 他低头亲下来,谢蕴想着一旦出征他们也不好再亲近了,动作间便多了几分迎合,殷稷却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先前以为自己身上的是虫子,取不出来自然也不会传染,所以和谢蕴相认的时候他才会放肆。 可现在知道了是毒,那他就必须谨慎,他不能容忍自己给谢蕴带去任何危险。 他克制着低下头,在谢蕴颈侧亲吻,小鸡啄米似的,一下又一下。 谢蕴有些纳闷,他不要? 或许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累了吧。 她也没多问,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你现在可还能信任祁大人?” 殷稷动作一顿,又在谢蕴颈侧不轻不重地啃了啃才叹了口气:“他知道先皇遗诏的事了。” 他担心自己会压到谢蕴,很快就从她身上翻了下去,把人扒拉进怀里再次摩挲起她的后背,谢蕴轻轻吸了口凉气:“知道了你还敢给他机会?太冒险了。” 当年内乱时,暗吏周彪曾想过要和祁砚和盘托出逆贼的阴谋,可她阻止了,她就是怕祁砚这样被圣贤思想困住的人会在关键时候犯糊涂,她不想给殷稷留下任何风险。 幸而结果是好的。 “如此看来,倒是我小瞧他了。” 殷稷摇了摇头,谢蕴怎么会做错呢? “若是你当真小瞧了他,他今天就不会来辞官了,说到底还是我非正统,屈了他的才。” “那你打算如何?” 殷稷摇了摇头:“现在没有时间理他,今天他只字未提,想必还是顾全大局的,那就等伐蛮之后再说吧,到时候齐王都死透了,他有什么想法也不重要了。” “我倒是有个主意。” 谢蕴忽然开口,不等殷稷问她便凑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殷稷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随即面露嫌弃:“虽说这次确实留下了他,可也是真的不想瞧见他,你竟然要我带着他北上?这不成。” “不过是同行一段而已,后面就分开了。” “还是不成。” 殷稷再次拒绝,为了表达自己的态度坚决,他还翻了个身,背对着谢蕴,他本以为谢蕴怎么都要趴过来哄一哄他的,腰上却忽然一痒,谢蕴竟然在挠他。 “你再好好想想,行不行得通。” “……” 竟然不是哄,而是严刑逼供! 殷稷满腔气愤,抵死不从,被谢蕴压在软榻上百般凌辱,动静大得宫人恨不得捂上耳朵,纷纷躲远了些,一个宫人却逆着人群靠近,径直走到了蔡添喜跟前:“蔡公公,昭阳殿异动。” 第655章 血脉至亲 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萧宝宝扮做宫女模样,跟在沉香身后出了昭阳殿。 月弦将满,明晃晃地照着她脸上的不安,克制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沉香,我们真的要去见她吗?那个女人都轮落到那个地步了,真的还有法子救我娘吗?” 沉香也是满脸忐忑:“奴婢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事情还要从他们被王惜奴设计,成为她谋害赵嬷嬷的替罪羊的时候说起,那时候殷稷下旨封了昭阳殿,彻查她害人的证据,身边的人也都被抓走了,她娘用的是宫人的身份,自然也被带走了,就算后来找到了并不是她下手的证据,内侍省那边也没把人送回来。 萧宝宝不敢直接要人,只能拐弯抹角地打听,为了把人讨回来还给内监塞了不少银子,可惜毫无用处,对方一口咬定说人已经遣到旁的宫里去了,可去了哪里他又不肯说。 偏偏萧夫人也一直没来寻她,这让她控制不住的慌乱,按理说但凡有点机会,萧夫人就该联系她才对,可没有,对方就像是从来没进宫一样,忽然就没了任何踪迹。 她已经慌乱地几天都睡不安稳了,既担心萧夫人被当成低等宫人使唤受苦,又怕她不小心暴露身份丧命,忧虑之下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大圈。 她也想过找人求助,想问问父亲现在该怎么办,可滇南的消息一直是通过母亲传递的,现在对方不知所踪,滇南的联系也就因此断了。 最近一次得到那边的消息,就是薛京在滇南失踪,连皇帝调兵都没能把人带回来,萧宝宝知道自家和滇南的关系千丝万缕,唯恐萧家的根基被挖出来,不得不兵行险着去了一趟尚宫局,想打着报私仇的幌子去探听一下消息,可惜秀秀却理都没理她,自然也就没得到半分有用的东西。 她彻底没了办法,只能一天天的熬日子,可就在这时候宫正司来了人,对方带了王惜奴的话,说她知道萧夫人在哪里,若是想救人就去宫正司的地牢去见她。 当时听见的时候萧宝宝怒不可遏,将传话的宫人骂的狗血淋头,王惜奴那个贱人怎么可能帮她?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她,就在不久之前还那般羞辱折磨她,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 可愤怒过去,她还是出了门,她再怎么憎恨王惜奴,再怎么觉得屈辱,都抵不过她母亲的安危重要。 “你说得对,死马当活马医。” 她深吸一口气,死死攥着拳头,她已经学聪明了,要是这次王惜奴还想戏耍她,她绝对可以察觉,到时候新仇旧恨一起算,反正现在有人手的是自己,真要是打起来,她和沉香两个人,还怕打不过她一个? “走快点吧。” 她说着加快了脚步,一路上躲过数不清多少次巡逻的禁军和夜里值守的宫人,在月上中天的时候终于进了宫正司的门,她本以为这个时辰了里头应该很安静,却不想还没进门就听见一阵吵闹声正迅速靠近,是有人出来了。 她有些慌,下意识想找地方躲,可她们已经进了牢房,周遭除了牢房就是刑房,根本无处可躲,无奈之下两人只能紧紧贴墙站着。 沉香上前一步将她挡在后面,两人都垂下了头,尽力降低存在感。 嘈杂声逐渐清晰,声音还有些耳熟—— “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不去,你们松开我,我不去!” 萧宝宝不自觉抬起头,这好像是王夫人的声音,她扒着沉香探头往外看,试图确认一下,沉香却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反手将她摁回了自己身后:“姑奶奶唉,你老实些,万一被人认出来咱们可就麻烦了。” 萧宝宝这才从好奇里回过神来,讪讪一笑低下了头。 王夫人万分惊恐地被禁军拖着出了牢房,一路上不停叫喊,那天对她动手时的高傲和轻蔑早就不见了影子,狼狈得可怜。 萧宝宝本想啐一口,说她一句活该,可一想到自己下落不明的母亲,她又没能啐出来,只看了两眼对方的背影就收回了目光,心里突兀地生出了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来。 当年萧家被抄家流放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幅情形?她娘是不是也是这么毫无尊严地被人拖走的? 她满脸悲哀,却被一声喝问惊得回了神:“你们是什么人?深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 萧宝宝一抖,险些被吓得跳起来,下意识抓住了沉香的胳膊,是禁军发现了她们。 好在沉香比她撑得住:“我们是来探望刘公公的,先前受了他的恩惠,现在他被发来宫正司受罚,我们就来探望一下。” 那禁军看了眼身边的宫正司掌事,对方蹙眉想了想才点了下头:“是有这么个人,是长信宫里的,养死了太后最爱的一盆菊花,被发来鞭二十,明天才行刑。” 既然解释得通,禁军也没有多言,又看了两人两眼就抬脚走了。 掌事呵斥起来:“虽然有这么个人,可宫正司不允许探望,宫规你们都不知道?还得我教你们吗?” 他声音很高,眼睛却一直瞄着禁军的背影,沉香立刻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进了他手里:“大人通融融通,我们看一眼就走。” 那掌事掂量了一下荷包分量,确定数目能让自己满意,这才咳了一声:“一刻钟,时间到了立刻走人。” 沉香忙不迭道谢,拉着萧宝宝就从掌事身边钻了过去。 宫正司的牢房狭长幽暗,虽然点着灯,却映得周遭晦暗的牢房越发阴森可怖,萧宝宝被吓得脸色发白,她原本就有些怕黑,打从当年上林苑深夜历险之后就越发恐惧,眼下这情形简直惊得她头皮发麻,尖叫就堵在喉咙里,仿佛随时会叫出来。 她不得不紧紧抓着沉香的胳膊,两个姑娘缩成一团,强行壮着胆子往前,冷不丁身边有人晃动了一下铁链,顿时惊得两人一抖,尖叫着抱在了一起。 对方得逞后哈哈大笑起来。 萧宝宝气得咬了咬牙,却到底没有计较,被沉香拉着小跑了几步,随即眼前霍然一亮,一间和旁处全然不同的牢房出现在眼前。 牢房里头点满了灯烛,将各个角落都照得透亮,栏杆上还垂着帐子,里头甚至还有镜子,而王惜奴此时就在镜子面前打理自己的头发,听见脚步声时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萧宝宝满脸的意料之中:“我就知道你会来。” 萧宝宝愣了愣,回神后气得脸色涨红,她没想到都被下狱了王惜奴还能过得这么好,凭什么? 可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她强行压下心里的怒火:“你说你知道我娘在哪里,真的假的?” 第656章 只能活一个 连试探都没有,上来就问,将自己的弱点摊开得明明白白。 王惜奴忍不住面露嘲讽,萧宝宝经历了这么多,却还是这么愚蠢,萧家可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蠢货。 可她精神不济,讽刺都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下去。 这宫里折磨人的手段果然层出不穷,萧宝宝只看见了她这牢房灯火通明,和旁处不一样,却没看见那些灯烛都装在她碰不到的位置,更不知道打从殷稷走后,她一直处于这样的环境里,他们根本没让她合过眼。 若不是她心态足够强大,她都已经要被疲惫折磨疯了。 但这样的处境她是不会告诉萧宝宝的,这是目前她唯一能用的人手,皇帝让她不好过,她自然也要拼尽全力让对方也不好过,糊弄萧宝宝为自己办事而已,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我当然知道。” 她强打起精神来开口,可萧宝宝多少也是长进了些的,看着她满脸都是怀疑:“你怎么证明?你这个贱人最会骗人,以前也说会帮我们,结果呢?就是拿我们做替罪羊,这次你不拿出证据来,我是不会信你的。” 王惜奴心里一阵冷笑,证据? 她有的是。 她随手丢过去一支珠钗,萧宝宝一愣,下意识捡了起来,发现上头有血之后脸色瞬间一白,王惜奴幽幽叹了口气:“她现在的日子可不好过啊,你要是不抓紧时间救人,可就来不及了。” 眼见萧宝宝脸色越发难看,她心里很是畅快,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唯有看旁人也不好过,心里才能舒服一些,对方却看着珠钗迟迟没有言语。 王惜奴还以为她是吓傻了,很有些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句:“你不是要证据吗?我都给你了,你还有什么好问的?” 这个蠢货现在该心急如焚地问她萧夫人的情况才对,戳在原地发什么愣? 萧宝宝看了看她,嘴唇终于张开了,王惜奴等着她来和自己卑微求助,却不想她竟然看向了沉香,语气里满是困惑:“这是我娘的东西吗?我怎么不记得她戴过呀。” 沉香也很是茫然:“奴婢也不太清楚,夫人最近一直都没装扮过。” 王惜奴脸色发黑,这是一对什么蠢货主仆?竟然连萧夫人的首饰都不记得! 这东西虽然的确不是在萧夫人失踪之后才到她手里的,却也的的确确就是属于萧夫人的东西,上次去昭阳殿引诱这母女两人的时候她顺出来的,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你们什么记性?连亲娘的东西都不记得,萧夫人养你有什么用?” 萧宝宝恼羞成怒,抬腿踹了一脚牢房门:“你给我闭嘴,我是不信任你这个贱人,谁知道你是不是见我娘戴过所以仿着做了一个来骗我的?” 王惜奴一噎,一时间竟然被她堵住了话头,这蠢货今天竟然真的带了点脑子,虽然她猜得完全不对,可的确让她有些被动。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被我猜中了?” 萧宝宝见她不言语脸色顿时变了,看着竟有些兴奋,袖子都撸了起来。 王惜奴脸色变幻不定,她现在疲惫至极,绝对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好在隔着牢房她也进不来。 她定了定神,逼着自己在疲惫中保持清醒,萧宝宝这种蠢货,和她讲道理是没用的,倒不如干脆直接的恐吓。 这么想着她当即就冷笑了一声:“信不信随你,反正没有我你绝对不可能找到人,我只告诉你一句,你娘现在的处境可不大好,你要是再耽误下去,她的命可能就保不住了。” “我当然不信你!” 萧宝宝嘴硬道,可手里的珠钗却不自觉抓紧了,不知道是不是她被王惜奴吓到了的缘故,竟真的想起来萧夫人好像是戴过这支珠钗,难道王惜奴真的知道她的下落? 可是人被关在这里,怎么可能知道? 她犹豫不定,一抬眼却瞧见王惜奴又对着镜子开始梳妆,姿态很是闲适:“我既然能让宫正司的人给我传信,那知道点旁的消息算什么呢?我的靠山可从来都不是王家。” 这幅样子再次镇住了萧宝宝,她惊疑不定地看了对方两眼,求助地看向沉香,她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了,只能希望沉香给自己出个主意。 沉香也很不知所措,可主母对现在的萧家而言太重要了,为此值得冒险。 “娘娘,你还记得之前她说过她和北周有联系吗?会不会是真的?” 萧宝宝轻轻吞了下口水,她不愿意相信王惜奴,可宫正司的确是给王惜奴送过信,如果说她没有靠山,根本解释不通。 她咬了咬牙,关乎到母亲的安危,就算还有受骗的风险,她也不得不尝试一下。 “说你的条件吧。” 王惜奴嘴角一勾,这个蠢货,又上钩了,真是太可笑了。 她强行压下嘴角的笑意:“我的条件从来没变过,你应该知道的。” 萧宝宝愣了愣才想起来,她要乾元宫里那两人之一的命。 “但鉴于你刚才对我的无礼,我决定给你加一点难度,我要那个付粟粟的命,另一个的不行。” 她眼底闪过腥红的寒光,之前皇帝说过谢蕴回来了,那必然是那两人之中的一个,付粟粟的可能性更大。 “你疯了?你们那么多人都没能得手,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萧宝宝不敢置信地开口,王惜奴却诡异一笑:“你怎么能做不到呢?你现在还是能接近乾元宫的是吧?” “我虽然能靠近,但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到?万一被抓住我也就没……” 她话音忽地一顿,陡然反应过来,王惜奴就是这个意思,要她一命换一命。 “你这个疯子,我才不答应。” 她转身就走,王惜奴却咧嘴笑了起来:“好啊,那你就等着给你娘收尸吧,反正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 萧宝宝捂住耳朵,拔腿就往外跑,连黑暗都顾不上害怕了,可临出去时脚步却又顿住了,她真的不管她娘了吗? 那可是生她养她,宠着她那么多年的亲娘,她能不管她吗? 第657章 流氓 二日天色蒙蒙亮,殷稷便撩开被子下了地,谢蕴若有所觉,下意识抓住了殷稷的衣角:“去哪儿?” 殷稷脚步一顿,伐蛮在即,朝中有些安排还没做好,昨天谢蕴又提了要带着祁砚北上,原本做好的一些安排也得再做调整,所以这几日都得早朝。 但让他顿住的不是谢蕴给他添了麻烦,而是她的声音。 那是将醒未醒时所特有的酥软沙哑,带着点稚气,像是撒娇,所以虽然只有三个字,却仍旧听得他眼睛一绿,理智的弦瞬间绷断。 他迅速折返回来,将谢蕴压在床榻上一边上下其手,一边发了狠的亲吻。 原本还能睡个回笼觉的谢蕴就这么被生生亲醒了,她略有些茫然,片刻后才在窒息的憋闷里回神,抬手推开了殷稷的脸:“还没洗漱,不许碰我。” “你嫌我?嫌我也不行。” 他在谢蕴颈侧用力蹭了两下,蹭的人浑身发痒不自觉蜷缩起来,这才将磨蹭再次变成亲吻。 谢蕴眼睛泛了水汽,见殷稷一副打算胡闹到底的架势,嘴唇微微一抿,随即手对他皮肤捏着力道一攥—— “嘶……这么用力,你是想守活寡吗?” “谁让你胡闹?赶紧去上朝,再耽误就该迟了。” “他们多等片刻又无妨……” 谢蕴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殷稷没说完的话顿时咽了回去,他额角突突直跳:“松手,这就去,这就去行了吧?” 谢蕴这才松了手,又推了他一把,殷稷被迫下了地,却是越想越不甘心,站在床边脸色变幻不定,蔡添喜听见动静端了衣物来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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