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人,只要稍加挑拨,就会变成一把利刃。 太后简单寒暄几句,忽然唏嘘一声:“哀家第一回见你的时候,还不是皇后,你也才七八岁,那么小的年纪就生得玲珑剔透,惠仁皇后可是很喜欢你的,一直想将你娶进来,做皇家的儿媳。” 惠仁皇后是先帝的元后,元安十二年病逝,次年太后才被封为继后。 谢蕴指尖一紧,眼底寒光一闪而过,她知道太后没安好心,但现在看来不只如此,这拿着往日尊荣来嘲讽她眼下卑微,明显是在挑起她的仇恨,只怕是所图甚大。 但她仍旧配合着低下了头,仿佛被太后的话引着陷在了当年的回忆里。 “可惜了,”太后忽然话锋一转,“你如今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影子了,那么灵透的姑娘,如今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谢蕴脸色一僵,哪怕明知道太后想要的就是她失态,可她一瞬间还是被牵扯住了心神,她没有刻意收敛:“都是陈年往事,就不提了。” 她略有些仓皇地起身,仿佛是被戳中了痛脚,已经无法忍耐了:“奴婢还有杂务要做,就告退了。” “你是走得了,可你父母走得了吗?” 太后忽然开口,语气凌厉威严起来,听得谢蕴僵在了原地。 她默默攥紧了袖子,眼底都是寒霜,怎么,利用她不够,还要拿她的父母做筏子吗? 好,我就看看你想玩什么把戏。 她仓皇转身,惊疑不定地看了过去:“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父母怎么了?” “看来谢蕴姑姑不知道滇南的情形。” 秦嬷嬷插了句话,脸上唏嘘之色浓郁,仿佛是知道了什么很糟糕的事情。 明知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可牵扯上家人,她的心口还是不自觉提了起来。 她将这份担忧放大到了脸上:“嬷嬷是不是知道什么?滇南怎么了?” 看出她着急,秦嬷嬷又装模作样地支吾了一会儿,这才一咬牙开了口:“我若是说了,姑娘可别着急?” “还请嬷嬷直言。” “唉,那我就告诉你吧,我有个侄子行商,前阵子路过滇南,说是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岔子,瘴毒忽然间厉害了许多,很多本地人都没能扛过去,被头疾生生折磨死了,那些流放过去的罪人死得更多,说是……” 她像是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该说一样,连忙闭了嘴:“我就随口一说,姑娘不要当真。” 谢蕴的脸色却在瞬间白了下去,失态地抓住了秦嬷嬷的手:“说是什么?你说呀!” 秦嬷嬷原本还想继续吊吊她,可却被谢蕴抓得生疼,也没了心思再耍心眼:“说是已经死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人也就是苟延残喘没多少日子了。” 谢蕴僵住,失了力似地踉跄两步,跌坐在了椅子上。 心思却急转,太后是在骗她还是滇南真的出了事? 不,不会是骗她,不然一查就会露馅,所以滇南应该是真的有变故,可谢淮安怎么没告诉她呢?还说什么萧家人找去了滇南…… 等等,这两件事会不会是有关系的? 如果瘴毒加剧就是萧家所为……怪不得孤注一掷要逃离滇南,原来是真的没了生路。 见她如此失态,太后和秦嬷嬷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一笑,谢蕴如此在乎家人,那想要拿捏她为自己办事,还不是易如反掌? 她们其实也不需要谢蕴做什么,只是在殷稷的饭菜里加点东西而已。 毕竟想换皇帝,总得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皇帝自己禅位是最好的,可殷稷必定不肯,所以她们只能走第二条路,请皇帝驾崩。 估摸着谢蕴消化得差不多了,太后才咳了一声:“说起来,哀家和你母亲也算是手帕交,实在是不忍她落到这个地步,可他们犯的是不赦的大罪,哀家也是爱莫能助,除非……” 她留了个话头,引着谢蕴抬头看了过来:“除非什么?” “自然是皇上开恩,免了这责罚了,”秦嬷嬷适时开口,和太后一唱一和,“可皇上对谢蕴姑娘你那番态度,想要他宽赦谢家人,恐怕是难如登天了。” 这毫不遮掩的话似是让谢蕴难以反驳,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却迟迟没有开口。 太后嫌弃的一撇嘴,但凡有些眼力见,这种时候就该跪下来求她了,可这谢蕴却木头似的,还说什么贵女魁首,真是浪得虚名。 可算了,她今天心情好,不和谢蕴计较。 她轻咳一声,将台阶递了过去:“其实皇上不肯,也还是有别的法子的。” 谢蕴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睛猛地一亮:“什么法子?还请太后明示。” “如果皇上病重,朝政自然就不能理会,”秦嬷嬷又插了嘴,“届时太后从中斡旋,想救人就不是难事。” “可皇上好好的……” “所以啊,”秦嬷嬷笑吟吟看着她,“这件事就得靠姑娘你了。” 谢蕴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是什么意思,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谋害皇上可是……” “怎么叫谋害?” 秦嬷嬷循循善诱:“只是让皇上病一场而已,无伤大雅,却能实打实的救你谢家人的命。” 谢蕴一时愣住,只是病一场吗? 第193章 棋差一招 “这么划算的事,你还有什么好想的?” 眼见她迟迟不开口,秦嬷嬷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谢蕴面露犹豫:“可,如果我被抓了呢?” 秦嬷嬷面露不悦:“只要你小心些就不会出事,就算当真被抓了,你一条命换你家人那么多条命,不值吗?” 谢蕴再次陷入了沉默。 太后脸色有些难看,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犹犹豫豫,废物。 她给秦嬷嬷递了个眼色,既然好声好气不顶用,那就欲擒故纵。 秦嬷嬷会意,脸彻底拉了下去:“谢蕴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太后是看你谢家可怜才会为你出谋划策的,你谢家的死活和我们有什么相干?你若是能不管不顾,就当我们什么都没说。” 她斜睨着谢蕴,不信自己这话一出对方能不着急。 谢蕴果然抬眼看了过来,秦嬷嬷心生得意,正要拿乔,就见谢蕴拍了拍胸口:“既然如此,奴婢就当什么都没听过,奴婢告退。”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 秦嬷嬷愣了,太后也懵了,眼看着人走到了门口她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子:“你给哀家站住!” 谢蕴脚步顿住,慢慢转过身来,刚才脸上那十分精彩的表情此时已经雪融般退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了深沉的波澜不惊。 “太后还有何吩咐?” 想起她来到长信宫后的所作所为,太后脸色逐渐铁青,之前她见谢蕴失态,还以为是牵扯到了谢家,她难以自控,现在看来,分明是她故意做戏。 “你在戏耍哀家。” “奴婢不敢,”谢蕴半垂下头,姿态看似恭敬,身上却不见丝毫卑怯,“奴婢只是生来胆小,贪生怕死而已。” “你胆小?” 太后被气得心口剧烈起伏,好半晌她才冷笑一声:“哀家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既然听了刚才那番话,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话未尽,意已明。 要么听话,做她的棋子;要么就做个不能说话的死人。 谢蕴微微一笑:“可惜了,奴婢两条路都不想选。” 秦嬷嬷脸色狰狞:“你以为由得了你吗?来人!” 几个孔武有力的内侍出现在长信宫院子里,挡住了院门,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先是蔡公公落水,再是奴婢出事,太后可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太后满眼冷厉:“蔡添喜是失足落水,而你,则是秽乱宫闱,被哀家处死,皇帝要是还想给自己留几分颜面,就只能忍了这口气,还要为他御下不严来和哀家请罪。” 谢蕴仍旧神色不变,只扫了一眼周遭:“那奸夫,想来太后也准备好了,竟不在这里吗?” 太后冷冷一笑:“你就不必操心这些了,你死了之后自然会有人来认,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生,还是死?” 谢蕴脸色也冷了下去:“奴婢说过了,太后给的两条路,奴婢都不想选。” “那就是没得谈了。” 太后微微一抬下巴,内侍们会意,纷纷逼近谢蕴一步。 “太后就不好奇,奴婢为什么要陪太后演这么久的戏吗?” 太后没开口,秦嬷嬷倒是叉腰冷笑了一声:“谢蕴,你未免太小瞧太后了,先前你给萧嫔出谋划策的时候,太后就知道你诡计多端,早就有所防备。” 她看了眼沙漏:“这个时辰,早朝的确应该结束了,乾元宫也去人通风报信了,但那只是应该,今天的早朝,会有很多事情,皇上脱不开身的。” 谢蕴一愣,扭头看了眼门外,脸色微微变了。 秦嬷嬷放肆地笑了起来:“就凭你个黄毛丫头,还想和太后斗?这次就当是太后教你个道理,姜还是老的辣。” 话音落下,她脸色陡然冷厉:“动手!” 内侍们立刻蜂拥而上,将谢蕴反剪双臂压到了太后面前。 眼看着她再无力反抗,太后嗤笑了一声:“不识时务的东西,现在你想求饶,哀家也不想用你了,拉下去,杖毙。” 内侍们拉着谢蕴就到了院子里,刚将人推倒在地,杀威棒还不等抬起来,长信宫大门就被推开,良嫔惠嫔与一众太妃说笑着走了进来,看见眼下的情形顿时愣在了门口。 良嫔满脸诧异:“这是怎么了?” 秦嬷嬷瞬间僵住,后妃和太妃们怎么会赶在这时候过来? 眼下的情形该怎么解释? 她无措地看向太后,可太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了,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谢蕴推开内侍站起来,朝良嫔走了过去:“是太后关心皇上,传奴婢来问几句话,现在说完了,正要走呢。” 良嫔应了一声,上下打量着谢蕴,见对方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气。 “本宫许久不见皇上,也有些事情想问问姑姑,待会姑姑随本宫一起走吧。” 谢蕴低头应了一声。 良嫔这才上前一步,遥遥看向太后:“臣妾给太后请安,惠嫔姐姐得了个新鲜玩意儿,说要献给太后,臣妾便跟着来凑个热闹,路上遇见几位太妃,便同行了,叨扰了太后,还请太后恕罪。” 太后此时才回过神来,却已经不能做什么了。 当着这么多太妃和后妃的面,就算她坚持谢蕴秽乱宫闱,也不能擅自处置皇帝身边的人。 再说,奸夫也并不在这里。 为今之计,只能认了谢蕴的话,假装她真的只是一片慈母之心,免得多生事端。 她脑海里几番思绪翻转,最终咬着牙忍下了这份憋屈:“哀家今日不适,你们改日再来吧。” 众人连忙行礼退下,谢蕴便堂而皇之地跟着良嫔走了。 太后看着她的背影,目光仿佛淬了毒的针,若是可以,她已经用目光将谢蕴扎成刺猬了。 谢蕴若有所觉,临出宫门前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浅浅淡淡的一笑,不是说姜还是老的辣吗?怎么一点点变故都扛不住了呢? 她可从没说过,她搬的救兵是殷稷啊。 第194章 说得好有道理 众人出了长信宫,彼此都是松了口气,纷纷和良嫔道别。 谢蕴没有言语,只是屈膝行了一礼。 太妃们明白这一礼的意思,却只是心照不宣地点了点头,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提,很快便各自散了。 她们虽然仰仗太后生活,可太后的刻薄,尤其是晋王的恶毒,她们早已深受其害,旁地做不了,凝聚在一起给她找些不痛快也是好的。 何况今天此举,也远不只是出口气这么简单,她们与皇帝接触甚少,昨天一见才知道是个温和厚道的人,将希望寄托在这样的人身上,可比太后要让人放心得多。 何况,她们也的确欠了皇帝一个人情。 很快,御花园就只剩了三个人,谢蕴颇有些惊讶地看向惠嫔,她没想到这位也会过来。 “惠嫔娘娘的恩德……” “什么恩德?我可不知道。” 不等她开口,惠嫔就打断了她的话,“本宫就是寻了个好玩意,想去给姑母瞧瞧的,旁地什么都不知道……唉,走了这半天,饿了,良嫔妹妹,本宫就先回去了,这个给你们,本宫可不是吃独食的人。” 她说着从随身的布袋子里抓出一把花生,塞进了谢蕴手里,歪头一笑,转身走了。 良嫔侧头轻咳两声,轻声一笑:“这位惠嫔真是个奇人,我自诩聪慧,却根本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谢蕴看着手里那把花生,却是悟了。 惠嫔身边有个丫头叫豆包,多少有些势利眼,先前曾怠慢过她,惠嫔因此给过她一把花生。 这是第二次。 今日相助,是特意来还她当初没追究豆包的人情的。 真是个妙人儿。 谢蕴忍不住笑了一声,冷不丁手心一痒,竟是良嫔从她这里拿了颗花生。 谢蕴一把夺了过来:“你不能吃这些,大夫怎么嘱咐的,你都忘了?” 良嫔眼睛垂下去,可怜兮兮道:“一颗都不行吗?” “一颗都不行,再偷吃我就告诉奶嬷嬷。” 良嫔失望地叹了口气,满脸的不高兴:“姐姐,你不爱我了,以前你都不是这么凶的。” 谢蕴只好软下语气:“虎骨可收到了?有没有用处?” “有有有,姐姐,你下次再惦记我,也给我送些好吃的,别总送这些药材。” 谢蕴答应了一声,正想为今天的事道谢,冷不丁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你以往,有这么贪嘴吗?” 良嫔因为体弱,有诸多禁忌,饭菜也要清淡,养得她胃口一直不算好,这么大的人了,吃饭还像喂鸟一样,奶嬷嬷每天都为了让她多吃一口而费尽了心思,现在她竟然自己想着要吃的。 真是新鲜。 良嫔也很是无奈:“别提了,先前萧嫔去了上林苑,王贵人又闭门不出,只剩了我和惠嫔,难免要亲近几分,可这一亲近就了不得了,她整日的吃,什么都吃,我看着看着就……” 就馋了。 谢蕴没想到竟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虽然因为家族恩怨,她对荀家的人仍旧有偏见,可若是惠嫔当真有如此效用,至少对良嫔来说,是很好的,只是—— “即便东西她自己都会入口,你也要小心,你的身体毕竟太弱了些。” “我都晓得,姐姐去我那里坐坐吧,早先我听说你在上林苑受了伤,先前接驾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也不能问,看又看不出什么来,好好和我说说。” 说起伤,谢蕴眼前闪过的,却是殷稷血淋淋的肩膀。 昨天夜里还在发热,今天就去上朝,还要被荀家的人拖着不能早些休息,也不知道伤口怎么样了。 “你……要不要去看看皇上?” 她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她不想在殷稷身上浪费时间,可身份在这里,她不能不管不顾。 但如果良嫔去了,她就可以完全躲起来了,不看,不听,也不问…… “我不去,皇上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宫休息。” 谢蕴怔了一下,不去? “为什么不去?他受伤了,昨天还发了热,正是需要……” 良嫔歪了歪头,打断了她:“那我更不能去了啊,姐姐你是知道的,我天生体弱,过了病气怎么办?” 谢蕴被噎得哑口无言,说得倒是很有道理,可是,可是…… “我又不是太医,去了也没用。” 良嫔又打下一击重锤,砸得谢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皇上有太医管的,”良嫔轻笑一声,“姐姐不用担心,去我那里吧,我前阵子身体好了些,给你做了套衣服,你跟我去试试吧。” 谢蕴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太后现在视我如同眼中钉肉中刺,和你走太近会连累你。” 良嫔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闭了嘴,她不怕被谢蕴连累,却不能让自己成为窦荀两家交恶的导火索。 “那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好。” 眼看日头要大起来,谢蕴催着良嫔走了,等对方拐进了小道,她才往乾元宫去,可没走几步就迎面瞧见一顶软轿发了疯似的正朝着这里跑。 等走近一些,她才看出来轿子上的人是殷稷。 对方也看见了她,语气十分急促地喊了一声停,却连等禁军将软轿停稳的时间都来不肯,半空里就跳了下来,大踏步朝她而来。 “奴婢参见……” “谢蕴!” 殷稷一把抱住了她,也将她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以为太后要对你下手。” 他抱得很紧,紧的仿佛要把她揉进骨头里去,以至于他身上的颤抖无比清晰地透过紧贴的身体传递了过来,抖得谢蕴愣住了。 不知道是怎么了,她最近时常会产生一种,殷稷还如六年前那般在乎她的错觉。 可好在,她知道这是错觉。 “太后是打算下手,但我好歹也跟着母亲学了那么多年后宅手段,自保还是做得到的。” 殷稷很是自责:“是我太大意了,一时失防,险些害了你。” 谢蕴摇摇头,并不在意的样子:“皇上不必放在心上,您毕竟病了……再说,奴婢也从未奢望过会被您保护。” 她说得真心实意,殷稷却被这句话狠狠钉在了原地,连抱着谢蕴的手都不自觉松开了。 第195章 有点心疼他 来时心急如焚,归时寂静无声。 殷稷拒绝了软轿,跟着谢蕴一步一挪往乾元宫去,钟白怎么劝都劝不听,只好求助地看向谢蕴。 谢蕴不大想开口,有着前车之鉴,她怕自取其辱,可殷稷毕竟是为了救她来的,哪怕根本没派上用场。 “皇上,要不……” “路不是很长,”殷稷轻轻打断了她的话,“走走吧,咱们一起走走。” 谢蕴怔了下,一瞬间以为殷稷这副样子也非要走路,是为了多一点和她相处的时间。 她想自己可能是疯了,却没能再说出什么来,只能放慢脚步慢慢跟着他。 看见乾元宫大门的时候,明明难受的是殷稷,谢蕴却不自觉松了口气。 薛京已经候在了宫门口,瞧见圣驾归来,远远就迎了上来:“皇上。” 殷稷扶了一把门框:“看过他了?” “是,蔡公公无恙,说明日就能过来伺候。” “不着急,进去说吧。” 他说着要进门,却半天没攒起力气来抬脚,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连着三顿没吃了。 他不自觉看向谢蕴,想起了昨天本该和她一起吃的寿面,嘴唇微微一顿:“谢蕴,你能不能……” 话就在嘴边,他却有些说不出口,他不知道现在的谢蕴还愿不愿意为他下厨,做那一碗面。 可这话听在谢蕴耳朵里却完全变成了另一个意思,薛京是朝臣,来见殷稷自然是为了朝政,殷稷避讳她也是应该的。 她十分识趣地屈膝一礼:“奴婢去看看蔡公公。” 话音落下,她转身就走,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殷稷失望的眼神。 蔡添喜已经搬回了他的小院子,谢蕴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廊下坐着,日头那么大,他却还是将两条腿露在了阳光下。 见她进来,蔡添喜站了起来:“听说谢姑娘今天去长信宫了,没出什么事吧?” “多谢记挂,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但蔡添喜这么问,其实就是承认了去找殷稷的人是他派的,这又是一份人情,谢蕴心里记下了:“公公怎么样?” “不妨事,就是呛了几口水,喝碗治风寒的药就成了。” 他说着满脸都是愁容:“这宫里的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不太平了……姑娘想过以后吗?” 他是想劝谢蕴这种时候不能和皇上闹别扭了,毕竟能护她的只有皇帝。 可他不知道,谢蕴想的却是南巡,南巡之后她要么离开这里,远走高飞;要么就是功败垂成,被…… 应该是不会如现在这般了,所以哪怕太后已经欺负到了她头上,她也打算暂时忍了这口气,南巡最重要,她不想再出任何变故。 “船到桥头自然直,公公别多想了,歇着吧。” 她告辞要走,蔡添喜也没拦,倒是忽然想起来一件事:“皇上今天怕是没胃口吃饭,劳烦姑娘你多劝劝,昨天就没吃,今天要是再不吃,身体扛不住的。” “昨天没吃?” 谢蕴很惊讶,不是太后那边举办了家宴吗? 就算是另有打算,可也不能不让殷稷吃饭吧? 蔡添喜叹了口气:“可不是吗,太后端了一笼寿饺上来,皇上气都气饱了,哪还吃得下。” 谢蕴瞬间愣住:“你说什么?” 寿饺的事她知道,萧家当年曾经拿这件事当乐子说给谢济听过,又从谢济嘴里传到了她耳边。 脑海里陡然浮现出殷稷睡在她门外的样子,低声下气求她陪陪他的样子,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那么失态,殷稷…… 殷稷扶了钟白一把,借着他的力道才进了正殿。 薛京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进门就跪了下去:“皇上,臣想和皇上求个恩典。” 殷稷靠在椅子上缓了下神,虚弱让他整个人仿佛踩在云端,可还是一耳朵就听明白了薛京的意思:“你想查蔡添喜落水的事?” “皇上英明。” “蔡添喜说什么了?” 薛京苦笑一声:“干爹什么都没说。” “那他就是不想让你插手。” 薛京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敢在宫里对御前的人动手,身份一定不简单,思来想去也就那么几个人。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清明司司正,这时候和那些庞然大物对上,无异于自取死路。 蔡添喜是怕他出事。 可这世上,他只有这一个亲人,怎么能忍? 他一头磕在地上:“臣的主子是皇上,只要皇上允许,臣就能查。” “那如果,朕也不让你查呢?” 殷稷垂眼静静看着他,哪怕身体不适到了极点,他的目光也仍旧沉凝冷淡,充满压迫。 薛京既震惊又不解,急切道:“皇上,放着这样的人在宫里太危险了,为了您的安危……” “朕说,”殷稷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凌厉,“不让你查。” 薛京僵住,他毕竟还入朝时间短,年纪也不大,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各种情绪都清晰地显露在了脸上,愤怒不甘憋屈,激得他眼睛都红了,可最后他还是狠狠攥着拳:“是,臣遵旨。” 殷稷的脸色缓和下来,微微一抬下巴,钟白连忙去把人扶了起来。 “抓一个棋子,有什么用?” 殷稷轻叹一声,似是对薛京的反应十分满意,他声音里带了几分笑意:“朕给你个机会,和幕后主使过招,你敢不敢?” 薛京一愣,猛地抬头看过来,确定殷稷不是在开玩笑,他又跪了下去:“臣万死不辞!” 殷稷没再让钟白去扶他,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想清楚,这次你要对上的人,可是老安王,真的敢吗?” 老安王? 薛京脑海里骤然闪过几个画面,眼底一丝寒芒一闪而过:“是谁无关紧要,只要是皇上的命令,臣一定会做到。” 殷稷越发满意:“那就按照朕的吩咐去做……” 薛京膝行上前,听清楚殷稷的吩咐之后,脸色震惊之色毫不遮掩,随即姿态却越发驯服。 皇帝对人心,果然够通透,如此一来,原本站在太后一边的宗室必定会倒戈,和荀家反目成仇。 “臣明白,一定不辱使命。” 殷稷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商量完正事,他身上的疲惫就有些压不住了。 “去吧。” 他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薛京不敢耽误,匆匆走了。 等周遭不见了人,钟白才开口:“太后那边怎么办?万一她察觉到不对劲,不上当怎么办?” 殷稷自然也在忧虑这件事:“还有时间,朕会找机会牵制住她……” “如果皇上不介意,这件事可以交给奴婢吗?” 谢蕴的声音忽然从门外传进来,殷稷抬眼看过去,略有些惊讶:“你打算插手?” 谢蕴抬眼看了他许久才垂下目光:“奴婢不是说过吗?我生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能放过?” 第196章 联手吧 殷稷略有些迟疑,他不是不相信谢蕴,只是和世家对抗的危险他很清楚,当初一个萧家他都百般防范,现在不单单是一个世家,还要加上太后。 她掌管宫中多年,势力盘根错节,谢蕴能逃过一次,那第二次第三次呢? “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谢蕴沉默片刻才摇头:“奴婢想自己动手。” “可是……” “皇上是不相信奴婢吗?” 殷稷揉揉额角:“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请皇上给奴婢一个机会,”她抬眼,目光清凌凌的看过来,一时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殷稷挣扎片刻,语气还是缓和了:“你有几分把握?” 谢蕴像是不知道其中的凶险一样,浅浅一笑,倨傲地抬起头:“十成。” 她不是太后,太后身居高位许久,又有后盾,即便是因为急功近利出了岔子也有余地转圜;可她不一样,她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所以必须成功。 “皇上只管放心,不会出岔子。” 她语气平淡,却透着让人心安的力量,听得钟白眼睛发亮,恨不得喊一声让她做。 殷稷却怔住了,他都不记得自己多久没看见这个样子的谢蕴了。 她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人,胸有成竹,无所畏惧,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她是贵女魁首。 指尖莫名发颤,殷稷用力抓紧了龙椅,心脏却仍旧狂跳不停,谢蕴…… 他再说不出拒绝的话,仿佛连一丝犹豫都是对谢蕴的亵渎:“好,既然你想做,那就去做。” 他起身,朝谢蕴慢慢走近一步,语气轻柔和缓,却透着浓浓的坚定:“不管成不成,朕都会护你周全。” 看着殷稷那双认真的眼睛,谢蕴心头一跳,莫名的慌乱涌上来,她几乎是仓皇地扭开了头,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绝对不能。 她后退一步:“谢皇上,您该用午膳了。” 殷稷敏锐地察觉到刚才谢蕴的不对劲,这种时候哪里顾得上吃饭,他摇摇头:“我不饿,你……” 一声雷响般的腹鸣打断了殷稷的话,他脸一黑,扭头朝身边看了过去,钟白捂着肚子,讪讪笑了一声:“皇上,是该吃饭了。” 早朝拖延了那么久,路上又一耽搁,刚才还和薛京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其实早就过了用午膳的时辰,钟白觉得自己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饿了实在太正常了。 可是殷稷的目光太嫌弃,太恼怒,以至于他说话都没底气。 “皇上可要留钟统领用膳?” 谢蕴及时开口解围,止住了主仆两人之间逐渐古怪的气氛。 钟白哪里敢说话,心里却是狂点头,这个时候殷稷要是不留他用膳,他就得走半个时辰出宫,那不得饿掉半条命? 殷稷自然也知道,眼见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虽然心里恼怒可还是应了一声:“留……你能不能也一起?” “奴婢谢恩,只是刚才已经用过了。” 殷稷并不失望:“那晚上,晚膳一起吧。” 谢蕴沉默着没开口,殷稷的眼神一寸寸暗淡下来:“那你去吧。” 谢蕴屈膝一礼,后退两步,转身出了正殿,身后有说话声传过来,仿佛是钟白在问殷稷,用午膳前要不要先传太医来看看。 殷稷的回答她没听见,她也不想去听,见传膳太监候在廊下便朝对方嘱咐了一句:“多备一副碗筷。” 对方应了一声,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传膳,不多时御膳便流水般送了过来,大约是蔡添喜特意嘱咐过的,殷稷在病中,膳食便比往日丰富了许多。 她远远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这件事需要好生安排,想直接动太后是不可能的,但如同太后要对付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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