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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再挣扎:“就是在徒河的时候。” 眼见殷稷又要发作,她连忙补充了一句:“就是你被殷珠觊觎的那天晚上。” 殷稷满腔的火气噗地被席卷而来的心虚压灭了,他下意识解释:“我那天没让她碰到我。” “是我没让她碰到你,”见他不肯起来,谢蕴也跟着坐了下来,“若不是那天我察觉到不对劲去而不复返,你怕是要换个皇后了。” 这话说得殷稷后心一凉,后怕地抓住了她的手,哪怕谢蕴这话只是说说也太可怕了。 “我们说回殷时的威胁,”谢蕴将他的手指抓过来把玩,“我没打算去,所以你没必要生气。” 殷稷满脸都是怀疑,他不太相信谢蕴的这句话:“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得问你吧?你中毒的事告诉我了吗?” 殷稷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火气又被压了下去,他哽了一下才开口:“我是为你好,我是怕你……” “怕我担心,怕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干着急,就和你当年一样。” 殷稷的解释被谢蕴堵了回去,吭哧了一声才点头:“就是这样。” 谢蕴满意地点点头:“我就是体谅你这种心情才没有告诉你的呀,我若是说了,你便知道我担心了,又要跟着忧心,你说是不是?” 殷稷呆了呆,明知道谢蕴说的不对,但他竟然有点被说服了,产生了一种都是自己的错的感觉。 片刻后他用力摇了下头:“完全不是一回事,我瞒你是因为知道你什么都做不了,可你这不一样,我一个看不住你可能就……不行。” 他捡起地上的布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系住了谢蕴的脚踝:“我还是不放心,这样好一点。” 话音落下他又觉得那布条系得太紧,抬手拽松了一些。 谢蕴深吸一口气:“给我解开。” 似是察觉到她要发怒,殷稷的脸肉眼可见地绷了起来,却还是一咬牙:“我不。” 他站起来躲远了一些:“你放心,不会很久的,等我灭了蛮部你想去哪就去哪。” “我已经请唐姑娘代我去拿药引了,”谢蕴强行按捺着怒火解释,“只是这件事不好声张,所以没人知晓,但我真的不会去。” 殷稷神情波澜了一瞬,还是再次摇头:“那就等她回来再说,也用不了几天,你就先忍一忍……” 见他这般油盐不进,谢蕴忍无可忍,抓起床榻上的枕头就砸了过去,殷稷早有所料,转身就出了门,可惜这盔甲他穿不惯,不小心在门框上撞了一下,就是这耽误的一小会儿,那枕头就飞了过来,正正砸在了他后脑勺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脑袋懵了一下,他抬手要去摸,可下一瞬就僵住了。 门外都是人,不只是宫人,还有丰州官员,他们带了殷稷要的各种丰州的簿籍册子,候在院外等候皇帝召见,然后就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众人面面相觑,场面静得可怕。 殷稷默默收回了摸头的手:“……咳,夫妻吵架,难免的。” 众官吏骤然回神,连忙跟着附和,此起彼伏的倒是十分热闹,但不过短短片刻,就又突兀地安静了下去。 场面越发尴尬。 谢济硬着头皮上前:“皇上,臣有军务禀报,不如换个清净地方详谈?” “朕正有此意。” 他反手关上了门,但其实不关也没什么,因为谢蕴已经听见了群臣的声音,强逼着自己冷静了下来,即便不冷静,也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对殷稷做什么。 但殷稷心虚,所以带着人能走多远就走了多远。 谢蕴摇了摇头,脚一抬就把布条挣开了,明明系得不紧,让他解开又死活不肯,也不知道在倔强些什么。 她将那一团料子收起来,一点脏兮兮的布料却从袖子里掉了出来,她垂眼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唐停那边没事吧…… 第730章 女奴 “楚镇你放肆!” 殷时一声怒吼,他伤得厉害,被从战场上带回来之后直接昏睡了过去,足足一天一夜才醒过来,可一睁眼情形却完全变了,他竟然被楚镇软禁在了王帐里,假借养伤之名不许他再插手军务,甚至连门都不许他出。 他气得脸色狰狞,“你是不是忘了你的身份?我才是北周的皇帝,谁给你的资格敢以下犯上?!你给我滚出来,你听见没有?给我滚出来!” 他骂得厉害,可周遭的兵士却充耳不闻,直到他没了力气楚镇才姗姗来迟。 “看来你是丝毫不知悔改。” 楚镇两肩受伤,却强撑着没露出异样来,北周完全处于劣势,全靠他这些年的威望强撑着,若是这时候让人知道他这个战神竟然被大周那个第一次上战场的皇帝伤了,一定会动摇军心。 但前两天才在偷袭谢家的时候伤过一次,现在伤上加伤,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可殷时却是毫无大局观,根本不管北周的处境。 这次竟然唆使军医在他的伤药里加了迷药,趁他熟睡之际发兵攻城,等他醒来时已经回天乏术,两万的兵士,两万的精锐,就这么毫无价值地折损了。 “我为什么要悔改?” 殷时果然毫无悔意,他吊着自己重伤的臂膀,眼神狰狞,“要不是你们这群废物没用,怎么会输?该悔改的是你们!” 楚镇忍无可忍,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带兵打仗,岂能儿戏?上兵伐谋,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放开朕!” 殷时嘶吼出声,抬起完好的手就给了楚镇一拳,他知道上次行刺失败后,楚镇受了内伤,所以专挑他伤处打,即便楚镇强悍,却还是被这一拳打得变了脸色。 可他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掐得更紧,竟有活活将殷时就这么掐死的架势。 殷时察觉到了杀意,知道楚镇又一次对自己动了杀心。 虽然心里都是愤恨,可他还是强行按捺住了,大丈夫要能屈能伸。 “这次我以为能打那个野种一个措手不及的,”他开口解释,“没想到竟然会被他合围……我也是为了北周考虑,要是这次能杀了殷稷,我们就赢了,你之前被打伤的仇也能报了。” 他脸上露出讨好来:“我真的是为了北周。” 楚镇冷笑一声,将他整个人都从地上提了起来:“别以为撒个谎就能把这么大的过失糊弄过去,以后你若是再敢插手军务,擅自发兵,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代价……你应该清楚,我需要的只是齐王的旗号而已,是不是你根本无关紧要。” 他将人重重扔在了地上,殷时再次撞到伤口,惨烈地哀嚎起来,楚镇却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出了营帐,满是嫌恶的声音从外头飘进来:“一步都不许他踏出来。” “是!” 脚步声迅速远去,殷时狰狞着脸爬起来,恶狠狠地将桌上的杯盏都挥在了地上,砸了个粉碎。 “楚镇,你给我等着,我迟早会亲手杀了你……” 可即便放了狠话这口气他也没能咽下去,毒蛇般阴狠的目光看向外头,他沉声道:“给我找两个女奴来。” “皇上,侯爷让您安心养……” “朕是皇帝,连要个人都不行了吗?!” 他将营帐内的器具一股脑地砸了出去,护卫不敢再拒绝,匆匆去寻了楚镇,楚镇既要养伤又要处理军务,是在懒得再在殷时身上浪费时间,闻言只是说了句随他。 用几个女奴换一点太平,是值得的。 守卫这才去了关押俘虏的营帐,看守营帐的士兵早就认得他了,一见他来当即就瘪了嘴:“又是来给皇上挑人?” 他们冻得瑟瑟发抖,说话的时候还缩着肩膀,蛮部物资匮乏,可以取暖的东西本就少,皇帝还好放纵享乐,将兵士的份例都占为己有,他们就只好一天天地冻着,心里早就生了不满,却不敢宣之于口。 “别提了,赶紧挑两个出来,那边还等着呢。” 兵士也没敢多言,撩开帐子就进去了。 殷时喜欢年纪小的,兵士自然也往这方面挑选,可目光扫过一众女奴时,却被一张脸吸引住了,能被关在这里的女奴,大都是有些姿色的,可在那张脸面前,所有人都被衬成了庸脂俗粉。 这是人间绝色。 兵士怔怔看了两眼才扭开头,将两个豆蔻年纪的少女喊了出来,她们似是知道会发生什么,哭着蜷缩了身体,怎么都不肯出来。 兵士有些不耐烦:“赶紧出来,不然有你们好受!” 他举起鞭子,作势要抽,清淡的声音却响了起来:“我去吧。” 兵士一愣,这可是头一回有人主动要求去侍奉皇帝,这姑娘该不会以为是什么好事吧? 兵士满含嘲讽地看过去,却瞧见了方才那张让他失神的脸,他瞬间结巴起来:“你,你……” 他咳了一声,心里竟有些舍不得,这么绝色的姑娘,要是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没选你,你坐回去。” “军爷,”唐停缓缓一笑,“她们不愿意去,刚巧我又想去,为什么不成全我呢?” 兵士愣了一下,看押女奴那么多年了,落到这个下场还能如此冷静的人,他是头一回见,不自觉就生出一点好奇来,他想看看这姑娘会不会有不一样的下场。 “你真想好了要去?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去了可没好事。” “多谢提醒。” 唐停嘴角一咧,但笑到半截那股混不吝就生生变成了井若云的人畜无害,只有这幅样子才能不引起怀疑。 “但我还是想试试,那可是皇上。” 兵士没再劝,神仙难救该死的鬼,反正他能说的都说了。 “跟我出来吧。” 他将人带了出去,那守卫看见唐停的脸也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长得是好,可这年纪对不上吧?再选一个……” “我劝军爷莫要再生枝节,那些小丫头怎么会知道如何哄男人?去了也只是添乱。” 守卫被她说得一愣,可见她那般笃定,竟不自觉就信了。 算了,反正就算皇上不满,也是对这姑娘发泄,牵扯不到他身上。 “行,你跟我走吧。” 唐停应了一声,在层层重兵把守下堂而皇之地往殷时的营帐里去了。 第731章 羔羊 殷时的营帐比旁人的都要高大宽敞,若是刺杀一眼就能找到目标。 唐停攥了下发痒的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脚下也跟着快了两分,可没走多远就被人拦下了:“你先去这里。” 守卫指了指身边的营帐,那地方和旁的营帐没什么区别,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难道身份被发现了?要埋伏她? 唐停有些好奇蛮兵的手段,却强逼着自己学着井若云,露出了惶然的表情来。 守卫顿时缓和了脸色,耐心解释:“就是去沐浴更衣,不危险的。” 原来如此。 唐停朝守卫笑了笑,算作感谢,心里却有些感慨,幸亏来之前她遇见了井若云,不然想装出这副畏惧瑟缩的模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顺从地进了营帐,里头水汽缭绕,果然只是沐浴更衣的地方,一个姑娘正背对着她在兑热水,大约是检查的人,听见脚步声对方转身看过来,瞧见唐停的时候愣了一下,唐停也有短暂的愣神,这姑娘怎么这么眼熟啊? 她仔细打量两眼,这才反应过来是哪里熟悉,这姑娘有几分神似谢蕴,虽说不如井若云那般相似,可的确是像的,难道…… 心里生出个古怪的猜测来,但她并没有表露,反倒笑吟吟招呼了一声:“我该怎么称呼你?” 对方回神,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姓苏,你叫我青果就好,我伺候你沐浴吧,得干干净净的进去才行。” 唐停明白,这一步是避免她带不能带的东西进去,可是真要刺杀的话,又何须兵器? 但她还是十分配合,但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也很想沐浴。 那日出城的时候,刚好遇见蛮兵南下劫掠,眼见救人已经来不及了,她索性便扮作寻常村妇,被那群蛮兵掳了回来,这般既省了她自己找地方,还会让人对她不设防,一举两得。 只是过程并不美好,她一身的灰土和牲臭,自己都要受不了了。 她脱了衣裳将身体埋进热水里,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待会进了王帐,你要听话一些,该求饶就求饶,皇上喜欢性子软的姑娘,说不定你能活下来。” 苏青果压低声音嘱咐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可惜,像是知道了她的下场。 唐停听出了她语气里的真诚,来了点兴致:“你就是这么活下来的?” 苏青果却摇了摇头:“我打小就跟着主子爷的,只要不犯大错,他不会杀我们。” 她说着,撸起袖子给唐停擦洗,小臂上一大片黑紫的淤青却露了出来,颇有些刺目。 唐停抬手抓住:“这是怎么弄的?” “主子爷打的,”苏青果不怎么在意,“我身上都是,都习惯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我们撒气,但他喜欢看我们磕头求饶的样子,所以一见他发作,我们就求饶,会好过一些。” 唐停脸色不好看起来,这个人渣。 殷时恨谢蕴她是知道的,可她没想到一个人能龌龊下流到这个地步,他抓不到谢蕴本人,就找了这些相似的姑娘来作践…… 喜欢看人磕头求饶……怪不得井若云会被养成那种瑟缩畏惧的性子,一个不太像谢蕴的人都被折磨成这幅样子,她长得和谢蕴那般像,怕是…… 她没再想下去,只用力搓了搓身上的灰尘:“你方才说你们?你们有很多人吗?” “也不多,”许是觉得她活不了多久,苏青果并没有隐瞒,“就三个人,我是这两年才上来伺候的,之前都是十五和姐姐服侍主子爷,但这两年她们都出去办差了。” 她说着笑起来,眼里带了向往,“姐姐说她和主子爷求了情,若是这次能办成差事,就会送我走呢。” 唐停心里啧了一声,还没见到殷时,可她已经猜到了那是个什么货色,苏青果的姐姐大约是被骗了,殷时那种人,是不可能放任何人走的。 她擦拭干净身体,起身换了衣裳。 苏青果递过来的却是一件内侍的衣裳。 “你们皇上……喜欢这种?” 她语气有些嫌恶,苏青果大约是听出来了,连忙解释:“不是,主子爷还是喜欢女人的,但是先前打了败仗,侯爷说他在闭门反省,所以这种时候不能大摇大摆地带人过去。” 原来是在装模作样。 唐停拔下头上的发簪,在苏青果胳膊上扎了几下,那淤青带来的痛楚便清楚地感觉到消散了许多,苏青果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你……你好厉害……可是这个簪子不能带进去。” “……” 唐停有片刻的无语,还是将簪子给了苏青果,她这是不是就叫好心没好报? 算了,反正她也不打算杀殷时,带不带簪子的都无所谓。 苏青果用木簪为她束了发,引着她往龙帐里去了,临进门前小声叮嘱她:“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定要记得,保命要紧。” 唐停笑眯眯点了点头:“放心,我会好好求饶的。” 她撩开营帐进去,酒气夹杂着炭火烘出来的热气,瞬间扑了她满脸,一个男人靠在兽皮椅子上,虎视眈眈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宛如两道钩子,阴森森地淬着毒。 她脚步顿了顿,没再靠近。 殷时却自己站了起来:“虽然年纪大了,可你这张脸倒是让我有些兴致。” 他眼底闪过兴奋:“跪下,爬过来。” 唐停嘴角一勾,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帘子…… 第732章 夫妻间的事你不懂 “逆贼最近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但朕不打算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殷稷将旗标放在沙盘上,眼底精光闪烁,带着凛凛的野心,将领们连忙开口三呼圣明,只是话音落下,目光却有志一同地看向了他的后脑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这些年的名声越来越糟,本该是让人十分忌惮的,可经了方才那件事,他们却有种莫名的亲近感。 原来皇帝也惧内啊。 众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见了和自己如出一辙的想法。 谢济重重咳嗽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来,他可不想让这种小事变成朝臣茶余饭后的谈资,皇帝不要脸面的吗? “皇上所言甚是,只是边境十数年来一直是由楚镇驻防,一座丰州城将蛮部与大周割裂开来,如今的蛮部什么情形我们一无所知,贸然进攻,只怕会得不偿失。” 他开口进言,他也赞同乘胜追击,但是不能轻敌,“若是能离间策反,兴许能事半功倍。” 殷稷点了点头,面露赞许:“朕正有此意,只是此行深入蛮部,十分凶险,诸卿可有人自荐?” 他在上首坐下,抬手摸了下后脑勺,将领们刚刚才被谢济压下去的小心思因为他这个动作又冒了出来,彼此间挤眉弄眼,场面十分滑稽,谢济不得不再次咳了一声,许是太过用力,嗓子眼都干疼了起来。 他咬了咬牙:“臣愿往。” 殷稷摆摆手:“谢侯身上的目光太多了,你若忽然消失,只怕逆贼会有所提防。” 其余人被这一声说得回了神,纷纷自荐,可殷稷扫过众人时,却还是摇了摇头,现如今楚镇驻扎处刚好封锁了大周前往蛮部的路,他绝对不会让使臣通过,计策不错,只是没那么容易施行。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殷稷挥挥手,示意众人退下,起身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谢济追了上来,他似是有话要说,却跟了半路都没有开口,眼见自己住的英武殿近在眼前,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舅兄,有话就说。” 谢济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皇上,阿蕴她素来识大体,这次是不知道外头这么多人,还请您莫要计较。” 殷稷面露茫然,计较什么? 他和谢济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却是上下打量了谢济一眼,随即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怪你不懂,毕竟你还没成亲,等你有人要你就懂了,这叫情趣。” 谢济:“……” 眼见殷稷一脸的嘚瑟,他脑仁突突直跳,他就多余操这个心……那枕头怎么不是个瓷的呢?! 他转身就走,殷稷又摸了下后脑勺,看着人不见了影子才收敛了那一身的嘚瑟,猫下腰,偷偷摸摸地摸到了门前,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皇上,您做什么呢?” 蔡添喜小声开口,却唬得殷稷一哆嗦,他捂着胸口看过去:“你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蔡添喜被质问得十分冤枉,主子没回来,他一个奴才怎么敢先睡? 但他识趣地没和皇帝讲理,默默认下了这份指责:“皇上可要洗漱?奴才去打热水来。” “去吧……等等,”殷稷想起个人来,“传郑寅过来。” 蔡添喜连忙去了,不多时人就冒着夜色来觐见了。 殷稷却迟迟没有喊进,谢蕴已经睡下了,他正在给人盖被子,让他失望的是他撕好的床帐子不见了影子,谢蕴脚踝上空空荡荡的。 他看着十分不安心,可犹豫许久都还是没勇气再给她系一根,他也知道那样不妥,这不是宫里,谢蕴的身份也不再只是一个宫人,丰州城的内务她少不得要插手,那副样子像什么话? 大约就是顾及到这一点,这次谢蕴才生气他不知轻重。 “不系了还不行吗?” 他嘀咕一句,在谢蕴脚踝上揉了两把才出去见人,两人窝在外殿做贼似的说话:“朕有道密旨,让清明司的人亲自去传,此事关系重大,绝不能出岔子。” 郑寅连忙应声:“是,臣明白了。” 他转身要退下,殷稷却再次喊住了他:“那个怪物,不用看守得太严密。” 这说的是活下来的呼德兄弟中的兄长,那两人在蛮兵中地位极高,他不能白白浪费他们的身份。 郑寅一愣,皇帝这话什么意思?是要放那人走吗? 他虽然没跟着殷稷上战场,可收押那人的活却是自己带着清明司的人做的,受了重伤还那般凶猛,若是此人逃脱,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清明司素来是皇帝的刀,皇帝的话他们从不怀疑,哪怕知道后果可能会很可怕,可郑寅还是问都没问一句就答应了下来,随即躬身退了下去。 殷稷搓了下指腹,神情逐渐冷沉,楚镇盘踞丰州多年,当真把人手都带走了吗? 今天晚上就看看这城里太不太平吧。 一声含糊不清的低吟响起,殷稷瞬间回神,抬脚进了房,谢蕴在床榻上蜷缩成了一团,这丰州城的气候她显然并不适应,哪怕屋子里点了炭盆也还是冷得发抖。 蔡添喜原本还想多点一个,却被谢蕴拒绝了,物资匮乏之下,她做不到和将士们同甘共苦,可也不能太过享乐。 殷稷眯了眯眼睛,吩咐蔡添喜将仅有的一个炭盆也撤了,随即脱了衣裳钻了进去。 察觉到凉意,睡梦中的人不自觉朝热源靠近,殷稷张开胳膊搂住她:“这是你自己过来的,那就说明你不生气了。” 他将人紧紧箍在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合眼睡了过去,却是不过一个时辰就被噩梦惊醒了,他连忙摸了摸身边的人,确定人还安安稳稳地在自己怀里,这才松了口气。 他方才也梦见自己醒了,可床榻上却只有他一个人,另一个本该在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殷时这个混账。” 他骂了一句,那个王八蛋一定就是想让他提心吊胆的睡不着觉,他才不会上当,他扯过腰带将两人的手系在一起,这才再次睡了过去。 外头却热闹了起来,街上忽然有大片房屋着了火,睡梦中的将士和百姓都被惊醒,纷纷赶去救火,场面十分混乱。 郑寅正在丰州府衙的地牢里审问呼德,听见这动静就带人冲了出去,临走前给留下看守的两个暗吏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地点点头,装模作样继续审问,可在呼德挣脱锁链逃跑时,两人却连边都没凑,直接原地装死,等人走了,他们才跟了上去。 呼德似是对丰州并不熟悉,出了地牢一路横冲直撞,竟像是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好在有人放了烟花为他指路,可看见烟花的不只是呼德一个人,城里的兵士也被引了过去,将呼德密密麻麻围了起来。 郑寅躲在暗处看着,眉头紧紧拧了起来:“情况不对劲啊……” 第733章 皇帝的忌惮 对方这般举动,不像是在救呼德,反而像是要激怒丰州将士,借刀杀人。 郑寅耐着性子又看了片刻,就见呼德在人群里横冲直撞,他先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方才又被刑讯过,此时再遭遇了围攻,肉眼可见的疲乏,短短片刻他身上就多了数不清的伤口。 可放火为他引开看守的人却迟迟没有出现,半分要支援的意思都没有。 “果然不对劲。” 郑寅啧了一声,呼德身为蛮部的虎将,自然知道不少机密,不救他就有军报泄露的风险,那让蛮部遭受重创;可若是救,不知道要付出多惨重的代价,所以他们选择了最狠辣的方式,灭口。 “这群王八犊子。” 郑寅忍不住低骂出声,正要现身让丰州军手下留情,就见又一朵烟花升空,这次和之前的都不一样,烟花离得很近,即便呼德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被放弃了,可人就是这样,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会拼了命的挣扎,他还是冲开包围朝着那方向狂奔而去。 将士们穷追不舍,郑寅也连忙追了上去,可等他们到地方的时候,却没能瞧见呼德的影子,那么大一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这一片民居里。 “封锁巷口,给我搜!” 钟青下令,将士们立刻动作起来,他们饱经战火洗礼,早已经习惯了这般搜索,不需要过多安排,便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短短片刻就将周遭几条巷子都封锁得密不透风,一部分人也自发冲进巷子里搜索,每过一处便留下人看守,免得敌人去而复返,白白耽误时间。 可即便搜索得如此仔细用心,却仍旧没能发现呼德的身影,郑寅心里有些慌,他隐约能猜到皇帝的想法,他大约是了解楚镇和殷时,知道他们会下杀手,所以才特意将呼德放出来,让他知道自己被放弃了,之后再循循利诱,想让人倒戈便易如反掌。 但现在人不见了,计划才开了个头就出了这么大纰漏,他要怎么和皇帝交代? “钟将军,可有发现?” 他抬脚朝钟青走过去,满脸忧虑,钟青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找到,但人就在这里,只要翻个底朝天,迟早能找到。” 郑寅没再多言,事到如今只能希望当真如此。 然而巷子搜索了一遍又一遍,却迟迟没有进展,天亮的时候玉春来传了话,说皇帝召见。 这么大的动静,想要瞒过皇帝是不可能的,钟青抹了把脸,转身跟着玉春走了,郑寅也跟了上去,虽然他是得了皇帝授意,可人毕竟是在他手里丢的,而且皇帝的本意也绝对不是真的让他把人弄丢了,此番少不了责罚。 等他们到的时候,诸多将领都已经在了,殷稷脸色很不好看:“昨天刚抓的人,今天就被人带走了,朕的脸都让你们丢尽了。” 众人纷纷俯首请罪,殷稷扫了一眼人群,却发现少了一个:“窦兢呢?” 话音刚落,一道影子便急匆匆自外头走了进来:“臣来迟了,请皇上恕罪。” 殷稷神情冷凝:“朕紧急传召,你还来得这般迟,可曾将朕放在眼里?” 窦兢连忙俯首请罪,想解释一下他在城中救火,所以才耽搁了,殷稷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抬手敲了敲桌面,声音越发严厉:“旁人不懂逆贼的行事风格,可你与钟青却在他麾下效力多年,竟连这点防范都没有,好不容易抓来的活口就这么不见了。” 窦兢听出来了他要追责,不敢为自己辩解:“此事臣难辞其咎,请皇上责罚。” 钟青也跟着附和:“请皇上责罚。” 殷稷脸色冷淡:“朕赏罚分明,你二人都有错,可丰州防卫之责还是在你啊,窦兢。” 窦兢身体一僵,皇帝这句话换个意思就是,要罚的人只有他。 他低下头:“臣明白,皇上任何处置,臣都绝无二话。” “既如此……”殷稷沉吟片刻,“便让谢侯协助你防卫吧,朕看你也吃力的很。” 这是要分他的权? 窦兢骤然抬头,眼底带着几分不敢置信,人逃脱他固然逃不了干系,可罪魁祸首还是清明司,皇帝这分明是偏袒对方,拿了他来顶罪。 “皇上……” 振威将军一把拉住了要说话的窦兢,示意他不要再争辩。 窦兢似是看懂了他的暗示,眼神闪烁片刻后低下了头:“臣,领旨。” 殷稷挥挥手:“无论如何都得把人给朕找到,都散了吧。” 众将领连忙躬身退下,窦兢却站在门外迟迟没走,脸色十分难看,振威将军拍了拍他的肩膀:“慎之啊,想开点,咱们都知道你无辜,可你也得体谅体谅皇上,你窦家当年毕竟和逆贼为伍造过反,皇上难免会多想,等咱们找到人就行了。” 窦兢拳头握得死紧,这些年他打仗还不够尽心吗?哪回开战他不是冲在最前头? 他一言不发,抬脚就走。 身后传来振威将军的声音,劝解他日后就将城防都交给谢济,如此才能安稳,毕竟他是逆贼的后人,皇帝是不可能让他再次手握权柄的。 他没有回答,快步回了自己的宅子,当年他为了摆脱窦家而从军,十多年从火头军一路做到将军,没沾过窦家一点光,靠的全是自己;窦家谋反了,他倒是要被牵连,这是什么道理? 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当初夺回丰州时,他不论功劳还是职位,都在钟青之上,可封赏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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