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谁都觉得像刺客,现在许是心境变了,再去看这些人,也不过是寻常百姓罢了。 被子里的人缩了缩脖子,明明是很细微的动静,殷稷却仍旧察觉到了,他连忙关了车窗,又替谢蕴掖了掖被角,随即指尖不受控制地抚上了她的脸颊,可他眼底却并没有旖旎,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怜惜。 他们回到京城了,过去的那些事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慢慢埋葬,但伤口永远都在,但他不会再提起一个字,因为每提起一次,就是对谢蕴再伤害一次。 就让他将那些愧疚藏在心底最隐蔽的位置,腐烂也好,啃噬也罢,哪怕午夜梦回都会将人疼醒,他也不会再说一个字。 “阿蕴……” 我会用余生来弥补。 銮驾慢慢驶进宫门,虽然玉春已经来传了旨,命后宫众人都散了,可还是有顶软轿候在了二宫门前,殷稷原本不想理会,可下銮驾的时候一瞧,才发现是窦安康。 “你身子如何了?” 窦安康轻咳两声,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銮驾后头看去,大约是已经得了窦兢会随驾回京的消息,话却仍旧说得清晰:“承蒙清明司照料,并无大碍。” 殷稷上下打量她一眼,见她并没有比自己出征前更羸弱,便也松了口气。 虽然没把窦安康养好,但也没养死,应该能和谢蕴交代了。 “你先回去吧,窦兢得先去兵部走一遭,下午才会进宫,朕会给你们个恩典,留他在你长年殿用膳。” 窦安康连忙屈膝谢恩,随即又开口:“所以兄长从未叛逃对吗?他还立下了大功对吗?” 虽然事实就摆在眼前,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确认。 “他所作所为,皆是朕授意,你只管放心。” 窦安康彻底放松了下来,靠在奶嬷嬷怀里红了眼眶:“嬷嬷,我就说兄长不是那种人,我就说他不是……” 先前她虽然从清明司搬了出来,重新住回了长年殿,可皇帝没回京之前,事情都做不得准,她们没少听见闲言碎语,好在殷稷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多谢皇上。” 她诚恳道谢,奶嬷嬷正要扶着她上软轿,她却又回头看了一眼銮驾,那位十分合她眼缘的付姑娘应当就在里头吧? 连出征这种事皇帝都带着她,谢姐姐是不是真的要被取代了? 心里有股说不出来的失落和遗憾,她其实也很喜欢那位付姑娘,只是…… 她长叹一声,转身上了软轿。 等宫人的影子消失在眼前,殷稷才折返回去将谢蕴抱了起来,蔡添喜已经在銮驾走走停停中醒了过来,见状连忙抖开大氅将谢蕴盖了起来。 玉春已经候在了乾元宫门口,大约是猜到了谢蕴可能还没醒,已经吩咐了宫人安静,所以殷稷抱着人进来的时候,宫人们只是安静地俯身恭迎,却一声都没敢吭。 殷稷连免礼都没顾得上说,便径直进了大门,将谢蕴安置在了龙床上。 出征其实才不过几个月,可他却觉得这里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也或许是打从谢蕴当年离开后,这乾元宫对他而言,就和以前再也不一样了,哪怕后来谢蕴回来了,可患得患失之下,也仍旧没有真实感。 直到现在,谢蕴安安稳稳地睡在龙床上,他悬着的心才落地,一切终于到了最好的样子。 “阿蕴……” 他低头看着床榻上熟睡的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在她颈侧蹭了一下,睡梦中的人一无所觉,许是赶路劳累,她睡得很沉,这一路折腾过来竟都没有要清醒的意思。 殷稷却仍旧不敢放肆,只是也控制不住自己,只好放轻了力道一下一下啄着她的脸颊。 睡梦中的人似是有些烦了,明明眼睛都没睁开,抬起的手却准备摸到了殷稷的脸,随即一把就将他推开了:“别烦我……” 殷稷:“……” 还没成婚就烦他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他坐在床沿上生了会儿闷气,看谢蕴背对着自己躺着,又忍不住想凑过去,但在即将碰到的时候却又按捺住了,再吵谢蕴睡觉,她大概就要发火了。 许是最近他胡闹得太过分,谢蕴的脾气偶尔会有些不好。 算了,忍一忍吧,趁着这档口还是先去应付一下太后吧。 他起身往外走,不等出门外头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秀秀冲了进来:“姑姑!” 第844章 区别对待 她这一路上大约是跑过来的,发髻都歪了,看见殷稷险些忘了行礼:“皇上,薛京说那付姑……” 殷稷猛地抬手拦住了秀秀的喧哗,谢蕴还没醒呢,虽然他能理解秀秀的着急,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他不大想看谢蕴生气。 然而还是晚了,声音已经传了进去,谢蕴带着不悦的声音传了出来:“外头是谁?” 殷稷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果然不好看,心里叹了口气,果然是恼了。 “你且等等,朕哄好了你再来。” 殷稷抬脚往里走,秀秀却根本没听他说什么,见人醒了,抬脚就冲了进去,却只是站在门口就没了动静,殷稷只当她是被谢蕴的黑脸吓到了,也没在意,可进了门才瞧见,谢蕴哪里有半分恼怒的意思,正含笑看着秀秀,一脸的包容。 “言尚宫怎么来了?” 秀秀嘴唇颤动,好半晌才开口:“方,方才薛京说,说你是……” 谢蕴微微一怔,大约猜到了薛京告诉她的是什么,眼神很快就缓和了下来:“先前就想告诉你的,但当时的情况怕是说了你也不信,便一直等到了现在……秀秀,好久不见。” 这句话等于是承认了,秀秀眼眶瞬间通红,抬脚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谢蕴怀里,放声大哭起来:“姑姑,姑姑,我好想你……” 谢蕴眼底闪过怜惜,抬手摸着她的发髻,低声安抚。 殷稷心里啧了一声,抬脚退了出去,心里觉得秀秀有些笨,谢蕴那么好认,她都认不出来,现在还这般失态,可嫌弃过后又有些委屈,谢蕴太过分了。 对秀秀就是和颜悦色,对他就是“别烦我”。 他坐在罗汉床上生闷气,但很快那情绪就散了,谢蕴那般好,理应有这么多人在乎她。 他轻轻吐了口气,打起精神来去应付太后和宗亲,虽说这些人如今已经没什么用处了,只是担着个虚名而已,可就是这个虚名,他也得做做样子。 何况太后那边,还有些账要算。 “蔡添喜,把谢蕴带回来的东西收整出来。” 蔡添喜连忙应了一声,颤巍巍走进来,身后还跟着薛京,他当初一去滇南,许久了无音讯,蔡添喜曾担心得夜不能寐,眼下终于见面,两人少不了要说些话的。 他好像开口的不是时候。 “谢姑娘带的东西诸多……” 蔡添喜温声开口,大约是想问问殷稷要哪一些,但不等说完就被打断了。 “让玉春去吧,放你半日假,歇着去吧。” 蔡添喜连忙谢恩,这半日假刚好与薛京说说话。 他颤巍巍退了下去,却并没有走远,就在廊下找了个太阳好的地方拉着薛京说话,殷稷去长信宫的时候,远远看见了他们,却也只看了一眼就走了。 长信宫有些冷清,往日里太后很喜欢排场,长信宫的宫人比乾元宫还要多,冷不丁一瞧,到处都是人,可这次殷稷都进了大门,也没瞧见几个宫人。 “人都去哪里了?” 玉春有些纳闷,扯开嗓子唱喏,这才有人从主殿出来接驾,却是惠嫔,她身后也只跟着一个宫人,是她带进宫的豆包。 “臣妾恭迎皇上。” 殷稷蹙了下眉头,抬脚进了主殿,太后似是病重,正在昏睡,身边只有一个叫姚黄的宫人在伺候,见他进来连忙跪地俯首。 殷稷环视左右,再没瞧见其他人,声音一沉,“这里怎么回事?” 荀成君看了眼太后,叹息一声:“回皇上,前阵子这长信宫招了贼,姑母受惊病了一场,听不得吵闹,臣妾便将宫人都遣了出去。” 这话说得可笑,即便太后再不喜欢吵闹,也不至于让宫里这般冷清,难道这长信宫都不需要洒扫了不成? 可殷稷也没多言,因为真正的原因,他知道。 那日宫正司在这长信宫抓到了萧家逆贼,他又在前线大捷,谁都知道他回来后会和太后算账,这种时候谁留在长信宫,就等于是自寻死路,惠嫔将人遣出去的举动,不过是无力回天,顺水推舟罢了。 “太后病得这般厉害,怎么也没人来禀报朕一声?” 惠嫔连忙再次请罪:“皇上息怒,姑母知道皇上御驾亲征,十分凶险,不想让您再为她忧心,所以才压下消息没让人上报的。” 殷稷歪在椅子上,心里一阵嘲讽,听听他们两个人的话,多么好的一副母慈子孝的场面,可谁都知道,是假的。 “太医怎么说?” 可还是得演下去。 荀成君脸上露出明显的悲伤来:“太医已经尽力了,如今不过是挨一日算一日。” 殷稷没再说话,脑海里却是另一个念头,太后这病重得真是时候,私藏逆贼的大罪,想必太后自己也清楚,就算她半路悔悟,他也是不会放过她。 这种时候病重而死就不一样了,能全了所有人的体面,还能将荀家的罪责一笔勾销。 只是这主意是谁想的呢? 他垂眼看着荀成君,眼底带着玩味。 荀成君若有所觉,抬眼朝他看过来,随即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轻声开口:“臣妾有话想和皇上单独说,请您屏退左右。” 殷稷审视地看她一眼,这才抬了抬手,几个宫人都退了下去,空荡荡的长信宫外殿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荀成君俯身跪了下去:“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给姑母一个善终。” 殷稷一扯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理由呢?” 荀成君似是猜到了他会这么说,起身进了内殿,很快拿了个盒子出来:“臣妾的诚意都在里头。” 第845章 荀家有女 殷稷垂眸看了片刻才轻笑一声,却并没有接的意思。 “你给得起的东西,朕都可以自己去拿。” 他轻嗤开口,语气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也透着不容反驳的底气。 荀成君叹息一声:“皇上的胃口比臣妾以为的要大得多。” 殷稷放松脊背靠在椅子上,虽说这一路上他没少闹腾谢蕴,可这些年一直为毒所侵,对身体多少还是会有些影响的,只是面上他并未露出分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扯了下嘴角,“你荀家所有,皆出自朕身。” 他目光落在荀成君身上,并不算凌厉,可却仍旧有逐渐浓郁的威压蔓延开来,“朕予你的,是赏,不予你便是罪,你比太后要剔透,理应明白这个道理。” 荀成君静默片刻,随即长叹一声:“臣妾知道了,臣妾还有另一份东西要送于皇上。” 她再次退了下去,随即取了一份不算厚的册子过来,这次她没等殷稷来拿,主动递到了他手边,显然是觉得这东西比那盒子更有分量。 “太后掌管宫闱多年,与宗亲素来走得极近,虽说皇上如今乾坤独断,宗亲已然不成气候,但若是这本册子在手,想来日后皇上若是想做什么不合纲常之事,也能省些麻烦。” 殷稷食指起起落落,有规律地敲在那册子上,他承认荀成君足够真诚,想来这东西是太后的底牌了,她如此轻易就交了出来,可见是有诚心,但对他而言,还不够。 如同荀成君所说,他如今乾坤独断,区区宗室,能奈他何? 这些东西的价值对他来说,着实不算大。 见他迟迟不言语,荀成君的脸色终于有了些变化:“皇上还不满意?” 殷稷歪了歪头,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你叫荀成君是吧?如今的荀家你做主了?” 荀成君垂眼,两只手不自觉交握在了一起,虽然眼下的殷稷看起来和以往的阴晴不定不大一样,但她仍旧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荀家这一代无人成器,臣妾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吧。” 他敲了敲桌面打断了对方的话,可那不疾不徐的动静却宛如鼓槌,一下下敲在荀成君心上。 “……什么机会?” 殷稷又扯了下嘴角,眼底的情绪却再也看不清楚,只有声音清晰而缓慢:“自然是选择的机会,你给了朕两样东西,那朕也允许你选择两样。” 他敲了敲手边的册子:“太后的善终……” 指尖微微一转,指向了方才荀成君随意放在矮几上的盒子,“荀家的名声……” 指尖再次转换方向,落在荀成君身上,“和你荀家的血脉,你选什么?” 荀成君指尖不自觉收拢,紧紧攥成了拳,她早就知道皇帝没那么容易放过荀家,早在萧窦两家抄家的时候,她和太后就已经预见了荀家的下场,可是真的走到这一步了,还是会让人觉得绝望。 三选二……要如何选?怎么做得出选择? 殷稷似是知道她难以抉择,并没有催促,翻开册子看着里头的东西打发时间。 门阀割据,皇家腐败,宗亲子弟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比世家子弟好到哪里去,有些甚至更恶劣,毕竟殷时那种败类,不会是个例。 然而看着这些东西,殷稷眼底并没有多少波澜,宗亲要除,但还不是时候,他答应了谢蕴,以后不能再顶着一个暴君的名头,所以行事不能再和以往似的简单粗暴,只看结果。 且等等吧。 可是荀成君想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不选吗?” 他合上册子,眼底带着几分不耐,“要不要朕帮你?” 荀成君豁然抬头:“不必了,臣妾三个都要。” 殷稷并不恼,虽然在谢蕴面前他颇有些幼稚,些许小事就能生上半天闷气,可外人面前却鲜少有情绪波动,连眼神波澜都吝啬。 “贪婪。” 他只是淡淡说了评价,毫无情绪的两个字却压得荀成君双腿一沉,险些又跪下去,然而她咬牙撑住了,她不会取舍权衡,她应了姑母要保全荀家,那自然不能让荀氏子孙遭灭门毁誉之罪,而太后虽然做下过不少错事,可从无一件是为她自己。 她一生都在护佑荀家,她不能让她不得善终。 “臣妾还有一样筹码。” 她沉声开口,抬眼直视着殷稷,哪怕心中满是不安,也不肯退缩半分。 “哦?” 殷稷语气中略带惊奇,荀家累世经营和太后的一生钻研,都已经被献了上来,荀成君手里还能有什么呢? “说来听听。” 荀成君深吸一口气:“臣妾有一计,能让皇上再不受后宫困扰。” 殷稷一顿,眼神这才有了波澜,荀成君竟然提起了这件事,他有些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要遣散后宫的事虽然还没明确颁下圣旨,但也从未遮掩,被察觉到了意图也不算奇怪,只是—— “一道圣旨的事儿,朕何须你来献计?” 他语带嘲讽,荀成君却不卑不亢:“遣散后宫容易,可日后呢?皇上即便立后,也会有数不清的朝臣劝您纳妃,臣妾此法可一劳永逸。” 一劳永逸…… 殷稷没了言语,垂眸静静看了荀成君片刻,起身走了。 荀成君被看得愣住,直到人出了长信宫主殿,她才反应过来殷稷的意思,这应当是答应给她个机会试试了。 她连忙追了出去:“臣妾谢皇上恩典。” 殷稷头都没回,只声音不咸不淡地传了过来:“好生伺候太后吧,朕不日便会大婚,莫要给朕添麻烦。” 荀成君再次应了一声,目送着他走远,这才身上一软,踉跄两步扶住了身旁的灯台,豆包连忙上前来扶了她一把:“娘娘,你没事吧?” 荀成君没说话,后心却有冷汗一层层地冒出来,激得她止不住地战栗。 皇帝如今太过莫测,方才她也是无路可走之下才赌了一把,好在是赌对了,荀家日后虽会沦为庶民,可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她答应姑母的事,做到了。 第846章 萧宝宝的用处 “荀成君……有些意思。” 殷稷低语一声,竟生出一种想把人留在宫里伺候谢蕴的想法来,有这样灵透的人在,想来谢蕴会轻松不少,可还是罢了,对方的身份特殊,若是留在宫里说不得会生出什么误会来。 不妥,不妥啊。 他摇摇头,放弃了这个想法,侧头看了眼玉春:“你多盯着那边,朕也很想知道,她这一劳永逸的法子是什么。” 玉春连忙应声,落后一步跟着殷稷往前,可没走两步殷稷就又停下了。 他险些撞上去,好在最后刹住了脚,他有些后怕的抬头,就见前面不远处站着个人,是萧宝宝。 她显然是特意在这里等殷稷的,可却又有些畏惧,所以站得远远的,既忐忑又期待地朝这边看过来:“皇,皇上。” 殷稷脸色淡漠:“朕应当说过,不想见你们任何人。” 一句话说得萧宝宝立刻红了眼眶,她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多么不招殷稷待见了,打从萧夫人被抓,宫里宫外都在传萧家贼心不死,与逆贼勾结,宫人笃定了她不会有好下场,哪怕她还在萧嫔的位置上,也仍旧饱受白眼和冷待,几乎连顿热饭都吃不上。 甚至连长秋殿里那两个一向老实本分的贵人,现在看见她都敢当着她的面奚落她。 这一个多月下来,她彻底体会到了当初殷稷在萧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想起以往自己的自以为是,她满心都是羞愧,看见殷稷几乎连头都抬不起来。 可她不得不来。 “皇上,我……臣妾就是有句话想问问。” 她还是鼓足勇气走了过来,却并不敢抬头看他,“他们都说我爹就藏在京城,还参与了这次谋逆,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她此时才终于抬起头来,眼底颤巍巍的带着期待,然而在碰上殷稷的目光时,她就仿佛被烫着了一样,再次低下了头。 殷稷眼底宛如冰川,半分温情也无:“是真的,如今你一家都收在清明司大狱里,死罪无疑。” 萧宝宝浑身一抖,瞬间睁大了眼睛:“死,死罪?” 她脸色发白,下意识想来抓殷稷的手,殷稷没躲,只是目光锥子一般落在她身上,生生将她看得缩了回去:“对不起……可是上次不是流放吗?这次为什么就是死罪?稷哥哥……不,皇上,你能不能饶他们一命?再发配到滇南去行不行?他们年纪都很大了,活不了多久的……” 她满脸恳求,殷稷却只有不耐。 “萧宝宝,最没有资格求朕宽恕的,就是你萧家。” 殷时的话清清楚楚地浮现在脑海里,诚然,当年是他无能,可若是萧家没动拿他顶罪的心思,事情又何至于此? 都不可饶恕。 他抬脚就走,萧宝宝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不是的,不是那样的……你没有把我下狱,证明你对萧家还是有情分的,对不对?” 玉春见殷稷眼底乌云翻滚,知道这是到了要发怒的边缘,连忙上前将萧宝宝拽开。 殷稷弹了弹袖子,声音嘲弄:“别自作多情了,朕不动你,是因为有人想要你,你萧家霍乱大周,危害百姓,这点用处就当是你替萧家恕罪了吧。” 萧宝宝完全听不明白这句话,有人想要她? 什么人想要她?想要她干什么? 她完全摸不着头脑,殷稷却懒得再做解释,抬脚就走,她还想去追,却被玉春死死拽住:“萧嫔娘娘,您还是安生一些吧,萧家谋逆,罪证确凿,满门抄斩都是应该的,您现在还能锦衣玉食的住在昭阳殿,已经是十分幸运了,若是再闹,当真激怒了皇上,您可就要把自己搭进去了。” 萧宝宝被这番话说得僵在了原地,她如今也知道看人眼色了,眼底都是惊惧:“玉春,你替我求求皇上,你替我求求他好不好……” “萧嫔娘娘别为难奴才了,”玉春甩开了她的手,“您自重,奴才告退。” 他抬脚就朝殷稷追了过去,等走到对方身边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萧宝宝还站在原地,虽然看不清楚神情,但他有种预感,这位萧嫔娘娘,大约没那么容易听劝。 殷稷显然也是这么想的:“让伊勒德尽早进京求娶吧,朕还要大婚,别让她给朕添乱。” 玉春连忙答应下来,见殷稷提起大婚时语气和缓了些,连忙逮着这个话头又聊了几句,等回到乾元宫的时候,殷稷已经彻底将萧宝宝抛在了脑后,满脑子想的都是大婚的事宜。 可进了殿门,听见内殿细碎的说话声时,他的脸色就拉了下去。 “她怎么还没走?” 玉春哪里能知道,只能含糊道:“应该快了吧?” 殷稷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秀秀还扑在谢蕴怀里,这姿势和他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竟然抱了谢蕴那么久! “薛京呢?” “臣在。” 薛京自外头进来,他一直跟着蔡添喜在门外,既是叙旧也是等人,但一直等到现在也没见秀秀出来。 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打从她进去声音就一直没停过,他刚才还过来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半分要消停的意思都没有。 殷稷不管这些:“赶紧带她走。” 薛京眼神游移了一瞬,随即侧开头假装没听见。 殷稷:“……你这是要违逆朕?” 薛京叹了口气:“皇上,您这不是为难人吗?臣进去简单,可要是姑姑再撵臣出来,臣该怎么办?要不,您直接下道圣旨吧?姑姑总不会公然抗旨。” 殷稷瞥了他一眼,满脸都写着糟心,皇权是用来压枕边人的吗? “朕就没听过这么馊的主意。” “那您说怎么办?” 薛京抬眼看过来,巴巴地等着他给一个主意。 殷稷却默了,他要是有办法,还用为难薛京? “算了,朕这一路和她朝夕相处的,抱得时间比秀秀长多了,不和她计较。” 他安抚自己一句,朝薛京招了招手,边听最近京城发生的事,边等着里头的人谈完出来,却不想这一等天就黑了。 “秀秀话怎么这么多?” “……姑姑也没少说。” 殷稷瞥了一眼薛京,薛京不敢和他对视,但不肯改口,殷稷正要说点什么,内殿就响起了脚步声,他瞬间将薛京抛在脑后,可算是说完了。 他抬脚就要进去,可那只脚还没等落地,外头就传来了窦安康的声音:“谢姐姐?是你回来了吗?” 殷稷:“……” 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第847章 旧账该算算了 窦安康径直从殷稷面前穿了过去,进了内殿。 原本要离开的秀秀停下了脚步,再次折返了回去,内殿里刚消停了没多久的说话声也再次响了起来—— “方才兄长和我提起你,我还以为他是癔症了,你竟是真的回来了……在宫里那么久,你竟都没想着要和我相认……” 这是窦安康的哭诉声,虽然听着比方才秀秀的声音要冷静一些,可她素来体弱,这般啜泣便格外惹人怜惜,谢蕴本就十分温和的声音越发柔软。 “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时机不对,怕是我说了你也不会信,咱们往后的日子还长着,也不急在这一时。” “那你这些年都去哪里了?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谢蕴将方才和秀秀说的话又与她说了一遍,半分都没有不耐烦的意思。 殷稷站在门外听着,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三人没有要分开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认命地回了外殿,见薛京还在外头等着,朝他摆了摆手:“你回去吧,今天这怕是要彻夜长谈了。” 薛京有些迟疑,他倒不是想赖在宫里,而是刚才承认这件事的时候,秀秀情急之下没顾得上和他算账,他想着在这里等人出来,趁着她高兴给自己解释几句。 可看里头这架势,果然不像是几句话就能说完的。 他犹豫片刻还是叹了口气:“是,臣告退。” 他一走外殿就空了下来,他靠在罗汉床上默默盯着沙漏看,玉春放轻脚步走过来:“皇上,要不奴才将几位请去偏殿?” 殷稷摇摇头:“算了,久别重逢,就别扰他们了。” “那……您去偏殿凑活一宿?” 殷稷也没动:“他们总不能真的说上一宿,取折子来吧。” 玉春连忙去了,还换了一盏透亮的琉璃灯,殷稷借着灯光处理政务,出征这些日子虽然朝中有事都会经由中书省批阅后送往边境,但没送过去的也不能说是不重要,也是需要抓紧时间处理的。 但毕竟已经赶了许久的路,今天回来后又没闲着,不多时他就靠在罗汉床上睡了过去。 谢蕴打开内殿门送两人出去的时候,就瞧见了他窝在罗汉床上的影子。 她下意识“嘘”了一声,秀秀和窦安康都安静了下来。 “今天实在是不早了,你们先回去,来日方长,咱们以后再聊。” 窦安康紧紧抓着她的手:“那说好了,明天你来寻我们用午膳。” 谢蕴应了一声,目送两人出了乾元宫大门,这才放轻脚步走到殷稷身边,本想喊他起来去床上睡的,可见他睡得安稳,又有些不忍心,她怕自己将人喊醒了,他就睡不着了。 回来后这半年,她还没见过殷稷能一觉睡到天亮的。 唐停说他是心病,药石无用,需得他自己看开一些。 谢蕴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怜惜,索性抱了床被子来,轻轻搭在了殷稷身上,随即自己也钻了进去,虽然她动作很轻,可男人还是醒了,在她钻进来的时候抬手搂住了她的腰。 “醒了?你别说话,应该还能再睡一茬。” 殷稷埋头在她颈侧蹭了蹭:“少睡些不妨事……你们说完了?” 他说着搂得越紧,整个人都贴了上来,谢蕴附上他的手背,将那搂着自己腰的手带得更紧了些,“瞒了她们这么久,有些事情总是要交代清楚的,你怎么就在这里睡了?” 殷稷没再说话,只是靠在她身上合上了眼睛,他当然要在这里睡,若是一回宫就分开睡,那多不吉利。 谢蕴也没再追问,翻了个身抬手拍打着他的后背,等殷稷的呼吸声逐渐绵长,她才合眼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也已经回到了龙床上,另外半边位置没有动过的痕迹,殷稷应该是把她放下就去上朝了。 御驾亲征后的大朝,少不得要多花些时间。 “来人。” 蔡添喜颤巍巍走进来:“姑娘醒了?” 大约是意识到蔡添喜年纪真的大了,殷稷这阵子有事大都带着玉春,蔡添喜便留在宫里处理些琐事。 “皇上几时走的?可有留什么话?” 蔡添喜记性倒是很好:“皇上卯时就走了,说今天会留几位重臣用膳,请姑娘安排一番。” 谢蕴撩开被子下了地,殷稷留了朝臣用膳,倒是省了她的事,她刚好去一趟长年殿。 “拿了膳品单子来给我瞧。” 蔡添喜早已经备好,连忙让人送了过来,寻常留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谢蕴只按照朝臣的喜好换了几道菜就罢了。 许是事情的确太多,殷稷下了朝也没回来,就近在御书房附近的宏明殿用了膳,谢蕴过去瞧了一眼,隐约听见是在商讨这次大捷的封赏。 旁人都好说,难点在两处,一个是窦兢,他是窦家余孽,按理说是没有资格再入朝的;另一个就是谢济,如今的朝臣半数都是寒门,当初被世家子弟欺压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先前好不容易才将世家驱逐出朝堂,要是再将人召回来,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谢蕴身份敏感,不好露面,索性躲远了些,往长年殿去了。 秀秀早就等在了岔路口,看见她来欢喜地凑了过来,倒是和三年前的小丫头没什么区别。 “姑姑!” 她挽住谢蕴的胳膊,腻在她身上撒娇,看得身边的织金目瞪口呆,她进宫
相关推荐:
云翻雨覆
修仙:从杂役到仙尊
数风流人物
【快穿】嫖文执行者_御书屋
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学霸和学霸的日常
甜疯!禁欲总裁日日撩我夜夜梦我
绝对占有(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