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后还是没有推开她,其实得益于最近这阵子每天都和秀秀同床共枕的亲近,她被殷稷那句话刺激留下的后遗症正在迅速消退。 至少这样突然的碰触不会再和前几天似的,让她控制不住的发颤,她完全可以控制得住。 只要不是殷稷,不然她会辛苦很多。 “好了,我让人送饭过来。” 她忍耐片刻,还是将秀秀推开转身往外走。 秀秀却忙不迭下地追了过来:“姑姑,我去拿吧,你都累一上午了,赶紧休息休息。” 说话间内室的门被推开,两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领饭这种事哪用劳动姑姑,咱们姐妹去就成了。” 秀秀一愣,偏殿什么时候多了人? 谢蕴倒是没客气:“就劳动你们了,今日你们刚来,多要两个菜就当是给你们接风了。” “谢姑姑。” 两人恭敬地退了出去,关门声响起,秀秀被惊动回了神,她看了看谢蕴,又看了看门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姑姑,你是不是嫌我笨,不想要我了?” 谢蕴一愣,略有些无奈:“你怎么会这么想?那是蔡公公送过来的。” 秀秀仍旧哭得很凶,满脸都写着别想骗我:“我知道,都是这么来的,先是送过来呆两天,两天之后走的就是我了。” 谢蕴把她推回床榻上,有些头疼的摇头:“没有的事儿,别胡思乱想。” “真的吗?姑姑你真的没打算换掉我吗?” 秀秀捂着眼睛,从指缝里鬼鬼祟祟地看过来,原来哭了半天,一滴眼泪都没掉。 谢蕴失笑:“没有,我又不是主子,哪能随便换人。” 秀秀这才放下心来:“那蔡公公为什么送人过来啊?姑姑你又有新差事了吗?” 谢蕴脸上残存的笑意淡了下去,她没有新差事,但蔡添喜为什么送人过来她还是能猜得到的。 他是要盯着她,是怕她又闹事,给这乾元宫惹麻烦。 “姑姑,”秀秀小声开口,一改刚才的闹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从刚才起我就觉得你好像不高兴。” 谢蕴一怔,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她情绪如此明显吗?她还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然而就算真的被发现了,她也不是喜欢和人倾诉的人。 “没什么,只是有点累,待会睡一觉就好了。” 秀秀连忙给他挪位置,却不留神被什么东西硌到了腰,“哎吆”一声弹了起来。 这惨叫倒是比刚才真心实意得多。 谢蕴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秀秀苦着脸在被子里摸了摸,将一块犀角做的配饰拿了出来:“是这个东西。” 她盯着那东西看了两眼,似是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了,隔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似的“啊”了一声:“姑姑,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这好像是德春公公的东西,那天我擦眼泪的时候钩我袖子上了,明明想着要还他,睡着睡着就给忘了,姑姑,你帮我还回去吧。” 谢蕴接过,随手就打算塞进怀里,可眼角一瞥那系着犀角的结,她的动作就顿住了。 这结怎么有些眼熟? 朝中有名有姓的官员,家中都会有些特别之处,例如萧家的制香,荀家的吃食,她记忆里恰巧有那么一户人家,绳结打得十分精巧,只是从不外传。 可德春是个内侍啊。 她不自觉回想起这些年来那小子偶尔露出的反常,眼神微微一颤,他好像不简单呢。 第110章 早就盯上他了 谢蕴离开之后殷稷才抬抬下巴示意德春继续。 德春也不好奇刚才皇上为什么让他停,此时听见殷稷吩咐,立刻就将小太监的外袍拽了下来。 眼见人要挣扎,干脆利落的一个反手就卸掉了他的胳膊。 小太监惨叫一声,疼出了满脸冷汗,倒是没敢再挣扎,德春提着他的胳膊:“你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就不用受这些罪了。” 小太监哭嚎着喊冤:“奴才没偷东西,奴才就是刚来乾元宫当差,又天生胆小,被吓到了。” 德春冷笑一声,抬手就要拽他的裤子,可手刚抓住裤带,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 会这么打他的除了蔡添喜没有旁人,他苦了脸,刚才的雷厉风行顿时不见了影子:“干爹,我哪儿又做错了?” 蔡添喜恨不得再给他一下:“哪都错了!你在这里干什么?要搜身,要刑讯,你不能把人带下去吗?御前就将这样残缺污秽的身体露出来,岂不是脏了皇上的眼?!” 德春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说是皇帝让他搜身的,可不等开口就被蔡添喜瞪了回来。 “还不把人弄出去审?回头看我怎么教训你。” 德春叹了口气,拽着太监的胳膊将人拖了出去,临出门前还听见蔡添喜在和皇帝请罪:“皇上,这小子就是蠢笨,只知道尽忠,不知道周全。” 他挠挠头,得,干爹说得,笨就笨吧。 他不在意,殷稷却听得沉默了下来,他静静看着这个打从他认祖归宗就伺候着他的老人。 蔡添喜是个好奴才,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做事也算体贴周到,就是偶尔太过吹毛求疵,小心得过分了。 以前他倒是不在意,可现在…… 他迟迟不说话,蔡添喜在这突然的安静里不安起来,壮着胆子开了口:“皇上?奴才可是哪里做得不好?” 殷稷一哂:“确实不好,护得这么紧,怎么,你还真想让他当一辈子奴才?” 蔡添喜被这突然的一句话惊得一抖,心跳瞬间乱了,可他好歹在宫里活了那么多年,这点稳重还是有的。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舌:“皇上说什么?奴才怎么听不懂?” 殷稷瞥他一眼,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那就当你没听懂吧。” 这话没头没尾,可却听得蔡添喜胆战心惊,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不能啊,那孩子的存在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再说这些年也没露出破绽,皇上又日理万机,怎么会关注一个小太监? 可如果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一时间心乱如麻,全靠这些年在宫里练出来的喜怒不形于色在强撑。 但撑了没多久他就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殷稷,对方却已经翻开折子看了起来,今天上午在御书房,他一封折子都没批,现在要是不抓紧处理,晚上就得熬夜了。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皇帝看起来处理得很认真,他却就是有一种他在等自己开口的感觉,难道是错觉吗? 他心里犹豫不定,冷不丁上面的人咳了一声,他被唬得浑身一抖,险些跪下去。 殷稷垂眼看过来:“做亏心事了?” 蔡添喜讪讪摇头:“是皇上天威浩荡,奴才一时没撑住。” 殷稷又哂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便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奏折上,他其实无所谓蔡添喜坦白不坦白,他现在缺人用,新设的清明司各处人手都已经调齐,这两日就能去新衙门赴任了,司正的人选也该挑明了。 可他之前也说过了,不能找和四大世家有牵扯的人,这个人只能是他的身边人。 他这些年也的确是有几个可信的陪读和随从,可他们资历不足,陪读被他放出去历练了,随从都扔进了禁军,如今是宫门统领的位置,不能轻动。 所以,其实从一开始他就是打得德春的主意,先前让他办秀秀的案子也是个试探。 他做得果然不错,几个时辰就问得清清楚楚,不愧是刑部出身的人。 先帝时期发生了不少冤假错案,尤其是皇子夺位期间,半数朝臣都被牵连,那也是一场针对非世家出身官员的血洗,前刑部侍郎薛宁一脉,就是这么没的。 作为外室子,德春逃过一劫,他的家人足够聪明,知道在外头逃不过世家的眼线,索性将人送进了宫,就算断了根也比丢了命好。 蔡添喜这糊涂蛋,挑徒弟时千挑万选,末了选了这么一个烫手山芋。 可明知道德春是麻烦,他也没把人撵出去,更没向世家揭发为自己换个前程,见惯人心险恶,还能保留一份赤诚,这才是殷稷敢把他放在身边的根本原因。 只是现在要看对方有没有悟透了。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还不等咽下去,蔡添喜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 殷稷眉梢微微一挑,眼底闪过满意,一开口语气却仍旧不咸不淡:“哦?你有什么罪?” 蔡添喜视死如归地看了过来:“回皇上,奴才当初眼拙,以为挑了个老实本分的徒弟,后来才知道他其实是罪人之后,可是……” 他“砰砰砰”开始磕头:“可是他是个外室子,薛家的光一点没沾到,这灭门的罪也不能就这么落在他头上,奴才于心不忍这才把人留了下来,皇上要是想降罪奴才不敢求饶,可求皇上看在奴才这些年伺候得尽心尽力的份上,饶那孩子一命,他是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话一说完,他就伏在地上,等待殷稷的处置。 殷稷却迟迟没开口。 等待本就难捱,这样的安静让他越发度日如年,他见过先帝处置奴才,稍有不顺心就会杖杀,殷稷虽然性子仁善些,可毕竟也是皇帝,发现了这种事恐怕不会轻饶了他。 可他年纪大了,死也就死了,可德春那孩子才十八,太可惜了。 “皇上……” 他忍不住又想为德春求情,一封诏书却被扔到了他面前,殷稷语气凉凉道:“办得好清明司的差事,朕就饶你们一命,办不好,两颗脑袋一起摘。” 蔡添喜一愣,抖着手捡起那封诏书,见上面清楚明白的写着“薛京”两个字,他心里顿时一阵后怕,皇帝果然什么都知道,还好,还好他没有存着侥幸心里继续隐瞒,赌对了。 第111章 他叫薛京 薛京是德春的本名,当初他发现这小子不对劲找他质问的时候,对方亲口告诉他的。 一个罪人之后,虽然只是个孩子,可还是个烫手山芋,蔡添喜也想过把人卖了保全自己,但最终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但这么在人前晃悠,迟早会出事,无奈之下他索性犯了个不大不小的错被贬了下去,带着这小子躲躲藏藏的在宫里生活,但宫里这个地方拜高踩低,他不得志,自然会有人上赶着欺凌。 他就是那时候遇见了刚被认回来的殷稷。 一切都是缘分。 他将诏书捡起来,砰砰砰地磕头谢恩,殷稷随意一抬手,神色仍旧淡淡,对他的忽然坦白没有丝毫意外。 蔡添喜心里却是波涛迭起,他以前好像太小瞧这位皇帝了,只觉得他是个仁君,脾性也不苛刻,还算好伺候,却从来没往深处想。 历代皇帝,后宫都会有王窦萧荀四家的女儿为妃,所以每年夺嫡都格外激烈,后宫朝堂,几乎遍地硝烟。 这次自然也一样,可那么多皇子,怎么就偏偏是殷稷一个半路认回来的皇子登了位呢? 若说是萧家能干,可其他三家又岂是摆设?他萧家嫡亲的外孙赵王怎么就被拉下了马? 说到底,还是殷稷自己的本事。 他眼底不由多了几分敬畏,怔愣着迟迟回不了神。 “跪着不起,是还打算交代些别的?” 蔡添喜一个激灵回神,连忙爬了起来:“没了没了,奴才哪里还有东西需要交代,就这么点底都让您知道了,以后有事奴才可不敢再瞒着,不然怕是要吓死了。” 殷稷瞥他一眼:“知道害怕是好事,但你也得知道该怕的是什么。” 这是给他表忠心的机会,蔡添喜忙不迭举手发誓:“奴才就是皇上的狗,这辈子只敬畏皇上一个人,旁的人管他是谁,和奴才都没关系。” 殷稷心里满意,蔡添喜是聪明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答案。 他赶在这时候敲打对方,就是怕德春在之后的调查里会被财帛动摇,得让蔡添喜时刻提醒着才好。 “行了,得空就选个人替了德春的位置吧。” 蔡添喜连忙应承了一声,心里却忍不住高兴,皇帝这话里的意思,该不会是如果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查得好,以后德春就能走仕途了吧? 他越想越激动,如果是以往他也就憋着了,可现在却是将喜色都露了出来,明明白白的展露给了殷稷看。 他正高兴,德春就进来了:“皇上,找到了这个东西。” 他手里拿着张纸,虽然说是给殷稷的,却没往他跟前递,他刚刚才被蔡添喜教训了一通,这次总算长了点脑子。 “藏这东西的地方有些污秽,请皇上允许奴才诵读。” 殷稷仍旧看着手里的折子,头都没抬:“是抄录的清明司调派官员的名单吧?” 德春惊讶地抬起头:“是,皇上早就知道?” 蔡添喜又想揍他了,谁教得你直视皇帝? 可想着他以后就不是奴才了,可以体体面面地做人,不用和他似的再卑躬屈膝,嘴边的话就又咽了下去。 殷稷也没在意:“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各家都牵扯其中,有人心虚,自然会生事,不奇怪。” 德春应了一声,看着手里的名单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殷稷瞥他一眼:“没问出些别的?” “问出来了,他说是悦嫔派他来的,但奴才觉得不可信。” 殷稷一挑眉:“哦?怎么说?” 德春还没和殷稷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朝蔡添喜看了过去,蔡添喜给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好好说。 虽然任命诏书已经写好了,可要是德春没那个本事,殷稷随时都会改主意,毕竟这清明司现在还是个临时衙门,是成立还是解散,都是殷稷一句话的事儿。 德春不知内情,却看明白了蔡添喜的眼神:“奴才觉得越是他说出口的人越不可能,这私盗乾元宫的消息,不管成不成都是大罪,宫人们若不是让人抓住了紧要的把柄,绝对不敢做这种事,一旦做了,有把柄在也不敢将幕后主使供出来。” 他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段话,低下头略有些急促的喘息,冷不丁上头一声轻笑—— “你家的本事你果然学到了几分,人就先关起来吧,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德春听得一愣,什么叫他家的本事? 皇上是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心里有鬼想多了? 他全身都麻了一下,却不敢多问,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可他刚转过身,殷稷的声音就再次响起。 “薛京。” 德春猛地一僵,脑海里只剩了一个念头,完了。 刚才的话果然不是他想多了,皇帝都知道了,他知道自己是个逃犯,是个本该已经死了的人。 他浑身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干爹他不知道奴才的身份,请您不要迁怒他。” 殷稷“啧”了一声,眼看着德春急得砰砰磕头,他眼底却都是不耐烦:“收收你这幅样子,朕要的不是一个废物。” 德春有些懵住了,他似是有些搞不明白眼下这是什么情形,求助地看向蔡添喜。 蔡添喜也不必再遮掩:“皇上早就知道了,没发作就是想留你一条小命,还不赶紧谢恩?!” 德春听话的再次磕头:“奴才谢皇上不杀之恩。” “别着急谢恩,”殷稷懒洋洋开口,“朕把丑话说在前头,朕现在需要一把刀,一把只知道听话,不知道是非的刀,你扪心自问,你做得到吗?” 德春怔了一下才明白殷稷话里的意思,皇帝可以赦免他,可以重用他,但前提是他要绝对听话,对方要的是一条鹰犬,一条没有自己思想的鹰犬。 可他本就是穷途末路的人,有这样的机会摆在眼前,他怎么可能不抓住?就算因此会出卖良知,他也甘之如饴。 他重重叩首:“奴才一定肝脑涂地,不负皇上期望。” 第112章 她什么都不计较了 清明司的事终于告一段落,整个衙门共二十三人,每个人的出身都和德春一样,不过眼下他们看起来都很不起眼罢了。 也因此有不少人觉得殷稷是不敢动世家的,所谓的清明司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下,随便找了些人出来顶缸,认为这次科举舞弊的案子会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第二天的朝堂果然气氛轻松,没有人会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内侍,带着一群各衙门被排挤的不得势的废物能闹出什么事来。 殷稷也懒得多说什么,靠在龙椅上走神,连蔡添喜问他是不是要散朝都没听见。 这两天他时不时的就会这样,脑子里来来回回都是谢蕴的脸,琢磨她会做什么,也琢磨她身上那微妙的不对劲。 下朝后他又没能在御书房呆住,索性回了乾元宫。 京城的春秋短,夏冬长,才不过四月宫里就已经为夏天做准备了,他进乾元宫的时候,宫人们正将夏日的用具替换上。 他目光掠过人群,没瞧见谢蕴的影子就打算进正殿去找,却刚进门就听见细碎的说话声,他下意识听了一耳朵,却是几个宫人在编排谢蕴的闲话。 这是常有的事,打从谢蕴当年进宫这些闲言碎语就没停过,贵人从云端跌落素来都是寻常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再加上谢蕴有着毁婚另嫁的过往,更让人觉得自己有了资格对她指指点点。 但不管是谁,只要被谢蕴听见这些话,都不会有好下场,只是也不知道这些人是蠢还是单纯的管不住嘴,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吸取教训。 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管,就留着这几个人让谢蕴撒撒气吧,总比最后都算在他头上要好。 他抬脚进了内殿,本以为外头那些人如此明目张胆,是因为谢蕴不在乾元宫,却不想一开门,就瞧见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夏衣。 他愣住了,谢蕴就在内殿,隔着一道门,外头的话她不可能没听见,怎么没发作呢? 先前罚宫人掌嘴,教训藤萝时可没见她手软。 “皇上。” 谢蕴起身行礼,殷稷摆了摆手:“忙你的吧。” 谢蕴便回去重新收拾衣服,外头擦地的那两人大约是没注意到他回来的动静,仍旧在嘀嘀咕咕的说话,时不时会有某个字眼传进来,大多都是不好听的。 殷稷不自觉攥紧了拳,他知道宫里有流言蜚语,可不知道他们会说得这么难听,怪不得每次谢蕴都会大发雷霆。 先前他竟还觉得是谢蕴脾性苛刻,借题发挥敲打过她几次。 想起往事,他心里莫名发沉,眼神不自觉飘向了谢蕴,她神情却仍旧平和,仿佛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些衣物上,完全没听见外头的动静。 可她不可能没听见。 殷稷有些不明所以,谢蕴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因为他在,所以不好意思发作? 要不给她腾个地儿? 他起身往外走,谢蕴大约从脚步声里听出来了他要出去,停了手里的活,微微屈膝送别,却是一句话都没说,连问一句他要去哪都没有。 殷稷心里有些不痛快,其实这两天他心情一直不怎么好,虽然朝事十分顺利,但他就是高兴不起来。 他又看了一眼谢蕴,对方还维持着半蹲的姿态,看着就累。 算了,不着急问,兴许待会她出了气,就会正常一些。 他出了乾元宫,在外头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会儿,琢磨着谢蕴差不多该把人收拾完了,就折返了回去,但一进门就瞧见那两个宫人还在擦地,身上并无何处不妥,还在这里干活显然也是没有被贬斥过的。 他眉头不受控制地拧了起来,谢蕴怎么没动手? 他推门进了内殿,谢蕴却不在了。 气跑了? 被两个宫人气跑了? 谢蕴会这么没用吗? 他正要喊蔡添喜去找人,却听见谢蕴的声音透过窗户传进来,她原来没走。 他推开窗户看了出去,就见她在廊下正和宫人们安置新送来的花卉,她以前不做这种粗活的,大都是看着宫人折腾,可今天却上了手。 有气不撒,在这干什么活? 殷稷有些烦躁:“谢蕴,进来。” 谢蕴大约有些累了,听见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应声:“是。” 外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多时谢蕴就推门进来了,殷稷原本还想质问她的,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那个湿漉漉的枕头,嘴边的话怎么都没能说出来。 “皇上可是有吩咐?” 谢蕴隔着两步远开口,语气平和,仿佛完全没察觉到他的烦躁。 殷稷纠结许久无奈似的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就拉着她去了外殿,两个说闲话的宫人这次察觉到了他回来,已经闭嘴安安静静地在干活了。 冷不丁瞧见面前多了一双明黄的靴子,连忙就着跪地的姿势俯首:“皇上。” 殷稷没有理会,侧头看向谢蕴:“宫里没有可以编排上封的规矩,他们交给你处置。” 宫人脸色大变,伏在地上哆嗦。 谢蕴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浅笑起来:“皇上言重了,何谈处置,不过是些许闲话而已。” 曾经以为刺耳至极,现在听来,也不过如此。 殷稷却再次愣住了,谢蕴不是大度的人,或者说不是随便大度的人,自己人的亏她吃也就吃了,可对上旁人,谁让她不痛快,她就会让对方更加不痛快。 不管是宫人,还是后妃,她素来不看身份。 现在她却不计较了。 殷稷心里越发不舒服,刚才压下去的质问又要涌上来,他真心实意地想问问谢蕴,这些天到底在想什么。 可不等开口,他先察觉到手心的触感不对,湿漉漉的。 他还以为是谢蕴手上沾了水没擦干净,可低头一瞧却是满手鲜红,谢蕴流血了。 “怎么受伤了?蔡添喜,传太医……” 话音未落,谢蕴就将手抽了出去:“不必了,些许皮肉小伤,哪配让皇上惦记。” 殷稷数不清多少次愣住了,谢蕴不是个会刻意遮掩自己病痛的人,上次她被萧宝宝烫伤之后,甚至还抱怨过自己询问得太晚。 当时他怎么回答谢蕴的来着? 他说,他能想起来问一句就不错了,哪有主子惦记奴婢的? 第113章 奴婢已经学乖了 殷稷心口堵得厉害,当时说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现在听见这话从谢蕴嘴里说出来,他才知道原来如此刺耳。 “我当时……” “皇上,”蔡添喜忽然进来,“庄妃娘娘来了,说要见您。” 殷稷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庄妃会来他并不奇怪,先前他让谢蕴整顿尚宫局的时候,就猜到了消息一旦传出去,庄妃会坐不住。 可他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沉不住气,今天就来了。 该不会还存着别的心思吧? 他想到了那个还没审问出来历的太监,脸色微微一沉,可在科举舞弊彻查的档口,他不能打草惊蛇。 他看向谢蕴,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话了:“你……” “奴婢告退。” 谢蕴识趣得很,没给殷稷为难的机会,话音落下便退了下去,殷稷嘴唇开了又合,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他才语气复杂地开了口:“她最近,是不是变得太懂事了?” 蔡添喜也跟着看了一眼谢蕴的背影,语气有些复杂:“是安静了些,可人都会变的嘛。” 是吗? 可谢蕴的变化,怎么让他觉得这么不痛快呢?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发了会儿呆,回神的时候瞧见庄妃还没进来,顿时有些不耐烦:“不是说庄妃来了吗?她人呢?让朕等她,她好大的架子。” 蔡添喜知道他这是有些迁怒了,不敢耽搁地开门去寻了人,可却没能在院子里看见庄妃的影子,他不由一愣:“皇上,是不是等得太久,庄妃娘娘就先回去了?” 殷稷拧眉朝看了外头一眼,却一下就瞧见谢蕴正蹲在地上捡什么东西。 他的烦躁不翼而飞,耐下心来眯着眼睛仔细看,一连瞧了几眼才认出来,谢蕴捡的是一颗颗的凤眼菩提佛珠,但这东西十分稀罕,以谢蕴曾经的身份有这么一串倒是不稀奇,可现在她能去哪里弄? 还弄断了。 他略有几分好奇,索性抬脚走出去,却刚到门口就瞧见一道人影自廊下走到了谢蕴身边。 是庄妃。 原来她没走,只是站在廊下,才让蔡添喜没瞧见。 殷稷只当是她是要去帮忙,也没有在意,可下一瞬就看见庄妃抬起脚,重重踩在了谢蕴手背上。 他瞳孔一缩,只觉得那一脚像是踩在了自己心口上,他不自觉浑身一紧,呵斥声脱口而出:“庄妃,你在干什么?” 庄妃大约没想到他会出来,愣了一下才挪开脚转身朝他看过去,她显然想维持平静,可脸色还是有些发白,也并不敢直视殷稷的眼睛:“是谢蕴姑姑弄坏了臣妾要送给太后的凤眼菩提,珠子撒得满地都是,臣妾便让她捡起来,但她捡得太慢,臣妾才想来帮忙的。” 殷稷脸色漆黑,帮忙?你就是这么帮忙的? 他大步走了过去,谢蕴已经站了起来,正目光沉沉地看着庄妃。 殷稷顾不得其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只手已经肿了起来,手背上印着半截清晰的鞋印。 再加上之前受过的伤还没来得及处理,鲜血混着泥土,看着十分凄惨。 “先去看看太医……” 谢蕴仿佛没听见,仍旧看着庄妃。 殷稷心里一凸,谢蕴不会是气疯了,想要在这里和庄妃动手吧? 他倒不是护不住她,可他有什么理由为了她和王家撕破脸? 抓着谢蕴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谢蕴,不要胡闹。” 谢蕴微微一愣,随即扭头看过来,这还是这几天以来,她头一回正视他,可殷稷却下意识躲闪了一下,他不想在谢蕴眼睛里看见委屈和控诉。 然而谢蕴的目光却很平和,殷稷以为的情绪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她甚至还浅浅地笑了一下。 “皇上不用着急,”她轻轻开口,“奴婢不会做什么的。” 殷稷没想到她竟然会是这幅反应,一时有些怔愣:“你说什么?” 谢蕴慢慢将自己的手拽了出去:“奴婢说不会对庄妃娘娘做什么的,所以皇上不用着急警告。” 她慢慢后退一步,屈膝行礼:“奴婢告退。” 话音落下,她真的转身就走,果然一点计较的意思都没有。 殷稷心口却陡然跳了一下,莫名糟糕的预感涌上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抓住了谢蕴:“等等。” 谢蕴停了下来,她脸上仍旧没有别的情绪,平和得近乎诡异,殷稷却陡然想起来,他其实很久都没看见过谢蕴别的表情了。 不管是挑衅的,隐忍的,还是生气的,他都很久没看见过了。 以往他只觉得不喜,可和现在的一对比,却充满了生气。 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一个,他宁愿她和以前似的,现在这幅平和的样子让她整个人都虚假了起来,哪怕殷稷现在就抓着她的手,心里却没有一丝人就在自己身边的踏实感。 “打回去。” 他忽然开口,明知道后果会很麻烦,可他还是没能忍住。 庄妃一愣,脸色陡然变了,但开口的却是她身边的藤萝:“皇上,我家主子是后妃之首,你怎么能让一个宫婢动她?!” 殷稷仿若未闻,直勾勾地看着谢蕴:“她怎么对你的,你就怎么对她,打回去。” 谢蕴又怔了一下,却是慢慢挣开了自己的手:“皇上说笑了,奴婢怎么能记恨主子呢?” 殷稷微微一颤,心口再次被刺了一下,这句话好像也是他说的。 “谢蕴,我……” “奴婢已经学乖了,”谢蕴后退了一步,她仍旧平和,曾经那么明明白白显露在他面前的委屈和难过,现在都被她收了起来,她平静得仿佛一个没了情绪的瓷娃娃,“皇上可以放心,奴婢以后都不会再招惹皇上的人。” 第114章 是朕把她逼成了这幅样子 谢蕴走了,一路上头也不回。 殷稷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脏沉甸甸地坠了下去。 蔡添喜担心地看过来:“皇上
相关推荐:
吃檸 (1v1)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穿书后有人要杀我(np)
如何逃脱乙女游戏
绝对占有(H)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数风流人物
总统(H)
(兄弟战争同人)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