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们先离开这里,钟白你召集禁军封锁营地,清理蛇群,把幕后黑手抓出来。” 话音落下他就忙不迭抱着谢蕴去找太医,谢蕴却再次开口:“等等……” 殷稷心口一紧:“谢蕴,你真的不能自己走。” 谢蕴的体力显然已经到了极限,她挣扎着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秀……秀秀……” 殷稷这才想起来谢蕴不是一个人在营帐里,可此情此景他实在无心理会,随口吩咐一句就走。 “钟白,你把那丫头安置一下。” 钟白也没多想,用刀背拍了拍秀秀的脸,见她已经晕过去了,啧了一声将人扛了起来,正要跟上殷稷,就忽然想起来殷稷胳膊上还有伤,这么抱着人,伤口该怎么办? 他连忙去追,可越走越觉得秀秀碍事,眼见前面乌压压一群禁军迎了过来,他连忙喊人过来,抬手就把秀秀扔了过去。 “来个人把这丫头弄走。” 禁军们猝不及防,下意识的反应竟是躲开,眼看着秀秀就要摔在地上,斜刺里一只手伸过来,动作又快又稳地将人接了过去。 钟白正要吩咐对方将人送去太医那,可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人很是眼熟。 他惊讶地一挑眉:“薛司正?你怎么在这?不是回京了吗?” 先前清明司查办科举舞弊案,他没少跟着抓人,和薛京很是熟悉,可眼下对方对他却丝毫说不上热情,语气也冷冷淡淡的:“路上接到个很重要的消息,特意回来禀报。” 钟白恍然地哦了一声,没忘了自己的正经事:“那你送人过去吧,我还得去追皇上……” “不用去了,皇上让我来搭把手,查今天晚上的事,他说你不像是一晚上就能查清楚的人。” 钟白呆了一瞬,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薛京刚才那话好像在骂他,可好像也没说脏字,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也对,自己和薛京好歹也算是兄弟了,对方不能无缘无故地找他茬,他点点头:“那行吧,你说咱们从哪开始查?” 薛京正要说先把今天值守的禁军找到,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呵斥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出来!” 两人都被惊动,前后脚赶了过去,到了地方却瞧见是萧宝宝和苏合,主仆两人脸色煞白,几乎连站都站不住,等禁军举起火把照亮周遭的时候,两人正哆哆嗦嗦地靠在一起。 钟白松了口气:“原来是悦嫔娘娘,您大半夜的怎么在这?” 萧宝宝张了张嘴,却是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薛京眼睛一眯,眼底闪过几分若有所思,钟白却一无所觉,见她如此还当是被吓坏了,连忙指了两个禁军:“你们两个送悦嫔娘娘回去,这么多蛇,都小心点啊。” 萧宝宝如蒙大赦,拉着苏合就走。 薛京低头看了眼昏迷的秀秀,然后给自己亲信递了个眼色,对方会意,悄悄追在萧宝宝身后走了。 第158章 让我去滇南吧 殷稷走到半路的时候,谢蕴没了声响,是被疼昏过去了,他心急如焚,咬牙忍着伤口撕扯的痛楚,尽量平稳地抱着人,速度越来越快。 冷不丁耳边响起一声叫唤,他心不在焉地瞥了一眼,就见是蔡添喜带着太医迎面走了过来,他们走了这么久总算和折返的殷稷碰上了。 殷稷连忙就近找了个营帐:“太医,快过来看看,她刚才遭了蛇,身上不知道有没有被咬,伤口也都裂开了。” 太医吓了一跳,谢蕴的伤本来就没愈合好,这时候撕裂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他不敢耽搁,连忙拎着药箱进了营帐,可看清楚眼前人的时候,他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谁的伤更重。 谢蕴固然不好,可殷稷竟也半身都是血,肩膀狭长的血口子还在突突冒血,伤口开着,狰狞而腥红的血肉就那么露着。 “你在发什么愣!” 殷稷一声怒吼,唬得太医一抖,他再不敢胡思乱想,立刻去处理谢蕴的伤势。 蔡添喜落后一步进来,见殷稷这副样子脸色一白,下意识想让太医先去管皇帝,可话刚到嘴边就咽了下去,固然是寻常人的命根本不能和皇帝相提并论,可在皇帝眼里,未必是这样。 他只能拿了帕子给殷稷摁着伤口:“皇上,先止止血吧,其他太医马上就到。” 殷稷没吭声,只一眨不眨地看着谢蕴,她小腹伤口的撕裂比预想的还要凄惨,太医处理伤口的时候,谢蕴几次被疼醒过来又被疼晕过去,殷稷看得坐都坐不住:“你就不能先给她吃点止疼的药吗?” 太医脸色发苦:“臣也想,可是……” 蔡添喜替他说完了后面的话:“回皇上,止疼的药都被安老王爷拿走了。” 殷稷脸色瞬间铁青,转身就要出营帐。 蔡添喜连忙拦住他:“皇上,奴才去拿药,奴才去,您伤成这样,别乱跑了。” 殷稷冷冷看他一眼:“老安王的性子你也了解,自私狂妄,你要得来吗?” 蔡添喜一噎,话虽然如此,可皇上这伤也不能再拖了,流血流的嘴唇都白了。 “可您这伤,好歹让太医先给您止血啊。” “啰里啰嗦,给朕闪开!” “可皇上……” “别去了。” 一道极轻的女声响起,打断了蔡添喜的喋喋不休,竟是谢蕴再次被疼醒了。 殷稷连忙走过去,抓着袖子给她擦额头的冷汗:“你怎么样?我这就去给你拿药,你等我。” 谢蕴眼前有些发黑,全靠意志力撑着才没再次晕过去,她摇了摇头:“奴婢没那么娇气,不用止疼药……也可以。” 殷稷擦汗的手控制不住地一颤:“这怎么算娇气?谢蕴,这不是娇气,你很疼,我知道你很疼……” 谢蕴只是摇头,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蔡添喜趁机出了营帐:“皇上,奴才去拿药了,您好好陪着谢蕴姑娘,奴才一定把药拿回来。” 殷稷看他一眼,又看一眼谢蕴,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她,只能留了下来,将手腕递到她嘴边:“谢蕴,你疼就咬我,我陪着你……” 谢蕴却毫无反应,她又晕过去了。 殷稷心口直颤,只能紧紧抓住谢蕴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她身上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好在蔡添喜没有食言,很快就带了止疼药回来,用温水化开一颗给谢蕴喂了下去,她苍白得几乎透明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也终于在太医重新缝合伤口之后悠悠转醒。 殷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真的没有被蛇咬对吗?” 谢蕴眨了眨眼睛,眼前又有些发黑,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毛病,似乎每次大病一场后,眼睛都会有些不听使唤。 可反正她也只是躺着,眼睛能不能看见都无关紧要。 她轻轻拽开自己的手:“奴婢无碍,不敢劳动皇上记挂,您请回吧。” 蔡添喜一愣,他没想到谢蕴死里逃生,又被殷稷救了一回,一张嘴说的却是这个。 他有些着急:“谢姑娘,皇上他一直守着你,他身上也有……” “你出去。” 殷稷打断了蔡添喜的话,他对谢蕴的态度并不奇怪,也不想用身上这点伤来博取同情,他不是为谢蕴伤的,只是能力不足才不得不用这种法子留在上林苑。 只是语气多少都暗淡了一些:“朕想和她单独说说话。” 蔡添喜无奈地叹了一声,虽然觉得这种时候藏着掖着根本没有意义,却也不敢违抗主子的命令,只能退了出去。 屋子里,殷稷若无其事地端起了药碗:“喝药吧,按时喝药你才能早点好起来。” 谢蕴看不见殷稷的动作,只感觉到有温热的勺子抵在唇边,她不张嘴,那勺子便一直没有挪开,可比倔,谢蕴从来没输过。 最终还是勺子先移开了,殷稷语气低哑:“是还有点烫,晾晾再喝吧。” 谢蕴却连这点晾药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了:“皇上请回吧,您救奴婢一命,奴婢救悦嫔娘娘一命,抵了,您以后都……” “谢蕴,”殷稷猛地拔高音调打断了她的话,可话音落下他又忙不迭缓和了音调,“不是这样,我救你不是因为旁人……” 他想去抓谢蕴的手,可看她全身抗拒,又无处下手,只能无力又苍白道:“我救你不需要理由,因为我心悦你,爱慕你,思之如狂,你再给我个机会好不好?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这不是他第一次剖白,可每次谢蕴的反应都让他心凉。 但大概是说的次数太多了,这次谢蕴终于了一点不一样的反应—— “补偿?” 殷稷忙不迭点头,见谢蕴身上的抗拒松了一些,试探着抓住了谢蕴的手,见她竟没有躲开,殷稷顿时欣喜如狂:“谢蕴……” 谢蕴慢慢开口:“如果皇上真的这么想……” “我真的这么想!” 谢蕴空茫的神情逐渐有了神采,殷稷眼看着她眼睛亮了,心脏不受控地揪紧起来,谢蕴,你肯再给我一个机会是吗? “谢蕴,我们重新……” “那就请皇上开恩,让奴婢早日去滇南吧。” 第159章 当年的气还没消吗 殷稷仿佛定住一般,许久都没动弹,直到谢蕴将手抽回去:“求皇上开恩,放奴婢去滇南。” “别说了,”殷稷仓皇地扭开头,“你伤重未愈,早些休息吧,朕还有很多政务,就先回去了……” 他说着狼狈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皇上。” 谢蕴再次开口,殷稷脚步顿住,却迟迟不敢回头,他小心翼翼地盼着谢蕴喊住他是因为改了主意,可—— “皇上不肯放奴婢走,是因为当年的气还没消是吗?” 殷稷心口被狠狠扎了一刀:“不是!” 他失声道,声音苦涩又无力:“不是,谢蕴,我……” 他该怎么说才能让谢蕴知道他后悔了……悔不当初。 “我是生过气,但那些早就不重要了,我现在就只想你安稳活着,就只想每天看见你……” “每天看见我……”谢蕴低笑一声,病痛折磨得她十分虚弱,连句话都说不利落,可却仍旧强撑着,“奴婢明白了,等奴婢好了,会去御前伺候,不会让您养个闲人……所以,请您不必每天过来了。” 殷稷心口又是一揪,下意识走到床前蹲了下来:“我来看你,不是为了这个,谢蕴,你以后不需要再伺候任何人,我发誓,不会再让你伺候任何人,你信我好不好?” 明明她最不想做的事得到了保证,可她的却平淡如水,听不出丝毫情绪:“奴婢,谢恩。” “谢蕴,你……” “奴婢想休息了。” 殷稷恍然的“哦”了一声,略有些无措的站了起来:“也对,你累了,是该休息,那你先养着,之前遇见蛇的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他仿佛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离开的理由,终于不再犹豫,匆匆出了营帐。 脚步声逐渐走远,谢蕴这才将被子放下来。 交代? 她能要什么交代?殷稷又能给她什么交代? 能说这种话不过是因为不知道是谁做的而已,等知道了…… 她闭上眼睛,懒得再去想,反正她已经再也不会指望旁人,只是看来殷稷是不会让她提前离宫了,还有三年半,日子真是好长啊…… 她轻轻叹了口气,冷不丁脚步声又响起,她略有些厌烦,再次撩起被子蒙住头,可不多时耳边响起的却是蔡添喜的声音:“谢蕴姑娘,喝点补汤吧,您又流了不少血呢,得补一补。” 他像是知道谢蕴没睡,话说得自然而然,倒是让人不好装睡了。 谢蕴撑着床榻勉强坐起来:“多谢公公。” 蔡添喜连忙摇头:“些许小事,不值当一声谢,姑娘平日里也没少照料我们父子,都是应该的,再说,这都是……” “公公客气,”谢蕴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截住了他的话头,“这些日子您照料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日后一定会还。” 这话往好了说,是知恩图报;可往不好听了说,就是在划清界限,我承你的情,会还你的恩,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必提。 蔡添喜忍不住叹气,这人虚弱成这幅样子也不好糊弄,他索性单刀直入:“姑娘,皇上今天也受伤了,可为了照顾您,愣是没顾上自己,他对您是真的有心……” 他说着看见了地上殷稷留下的血迹,连忙指给谢蕴看:“您看,这都是皇上留下的,奴才可没有半句虚言。” 他见谢蕴不肯转头,索性将自己刚才给殷稷按压止血的帕子放了过去:“姑娘,您看看,这么多血,得多疼啊。” 谢蕴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那帕子上,端着汤碗的手很明显地颤了一下,蔡添喜心里一喜,他就知道这姑娘满心满眼都是殷稷,不可能真的对他置之不理,这不是有效果了吗? 这苦肉计虽然简单粗暴,可有用啊。 “蔡公公……” 谢蕴开口,蔡添喜忙不迭答应了一句,心里已经决定了,要是待会儿谢蕴问起来,他一定得添油加醋,好好替殷稷卖卖惨。 “……秀秀怎么样了?” “伤口可深了,血都止不住,可他一听说你……谁?你说谁?” 谢蕴抬头看过来,一字一顿道:“秀秀怎么样了?” 蔡添喜沉默下去,静静看了谢蕴很久才苦笑了一声:“您放心,秀秀没事,就是吓晕了,钟统领把人送去了太医那里,天一亮大概就能过来了。” 他眼巴巴的看着谢蕴,等着她再问句别的,可谢蕴却哑巴了一样,再没有开口。 蔡添喜知道她这是不会问殷稷的事了,心里惆怅地叹了口气,却只是看了一眼地上刺眼的血迹便退了出去。 如果谢蕴当真能做得这么绝,对殷稷的伤也不闻不问,那兴许他们两个人真的没有以后了吧。 他仔细的合上了营帐的帘子,看着阴沉的天无奈的摇头,冷不丁瞧见老安王被人抬着从不远处走过,他连忙侧身回避了一下,可老安王却仍旧看见了他,冷笑一声道:“蔡公公果然是皇上眼前的红人,连我们这些皇上亲叔伯都不放在眼里。” 这么大的名头蔡添喜担不起,连忙陪着笑迎了上去:“安老王爷这话说得,就是借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不敢不把您放在眼里啊,实在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的,一时没注意,您大人大量,见谅则个。” “还是得本王和你讨饶才对,本王年纪大了,就想喝几幅止疼药,都被人举着皇上的大旗硬生生抢走了,所以说啊,不能小瞧阉人,越是没了根,就越是缺德。” 蔡添喜脸上的笑容僵住,他再怎么圆滑隐忍,也听不了这种话,太监最忌讳什么? 不就是被人说没了根吗? 可他不是一个人,满朝廷都知道薛京是他干儿子,他要是真得罪了老安王,自己跟在皇帝身边倒是没什么,可薛京呢? 要是让老安王暗地里给薛京下个绊子,那他的仕途…… 他咬牙忍了又忍,才逼着自己露出个笑来,然后抬手给了自己两巴掌:“是奴才说错了话,给老安王赔罪了,您别和奴才计较。” 老安王装模作样的“哎呀”一声,抬手揉着耳朵:“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耳朵不好使,总是听不见动静。” 蔡添喜抓着拂尘的手猛地一紧,这老王八蛋。 可他还是蓄了蓄力道,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震得自己耳朵都有些发懵,这才咬牙道:“奴才给王爷赔罪了。” 老安王这才瞥了他一眼,却是轻蔑又嘲弄:“这不管是人还是狗,都得记得自己的身份,记不得就得教训,走吧,咱们回去喝服止疼药。” 脚步声逐渐远去,蔡添喜这才直起身体来揉了揉腮。 他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都到这岁数了,还要上赶着讨打…… 罢了罢了,他半截身体入土的人了,就别给后辈添麻烦了。 他摇头叹气,打算回去换套衣裳,一转身却瞧见薛京就站在不远处。 第160章 背锅的人 蔡添喜心里一跳,他毕竟也是薛京的长辈,被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心里多少有些难堪。 但他强撑着没露出来,若无其事道:“不让你来,你又来,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走了吗?” 薛京抬脚走近了一些,目光一瞥看向老安王离开的方向:“刚来,那是谁?怎么还抬着?” 刚来? 蔡添喜心里一松,刚来就好,他仗着夜色黑,对方瞧不见他,顿时自在了起来:“是老安王,之前营地遭了刺客,他断了几根骨头,走不了路了。” 薛京仍旧看着那顶软轿,木木地哦了一声,蔡添喜不想让他多看,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找我什么事?你怎么又回来了?” “清明司的探子送了个消息过来,但不能告诉干爹你,遭刺客的事我也听说了,所以来看看干爹你有没有受伤。” 蔡添喜心口一热,刚才那点委屈顿时不翼而飞,他想拍拍薛京的肩膀,可看见远处有禁军正在巡逻,手便没能抬起来:“我好好的,刺杀哪还能冲着一个奴才来?你快去御前伺候吧,这一晚上又是刺杀又是闹蛇的,出了不少事,说不定还得你搭把手。” “闹蛇的事儿查清楚了,皇上正审着主使呢。” 蔡添喜一愣:“这么快?是谁啊?” 中帐。 萧宝宝脸颊涨得通红,睡梦中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虽然睡得很不安稳,可却一直没醒,哪怕被内侍从自己的营帐抬到了这里来。 钟白扭着头,看都不敢看一眼。 殷稷脸色铁青:“你们确定是她?” “不能出错,当时在蛇群附近发现她们主仆时薛司正就觉得不对劲,派人跟上去了,人证物证都有……就是这叫不醒,怎么审啊?” 殷稷拳头握得咯吱响,他以为萧宝宝虽然任性骄纵,骨子里却还是有一点良善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能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做出这种事来。 恶毒,狠辣,毫无人性! “泼醒她!” 苏合连忙求情:“皇上恕罪,娘娘不是装的,她真的发烧了,一睡下就烧起来了,奴婢去请过太医,可是太医都不在,您不能泼水,她会病得更厉害的。” 萧宝宝发烧了? 真可笑,重伤撕裂的没发烧,他这新受外伤的也没发烧,萧宝宝一个作恶的,竟然发烧了? 钟白忍不住嘀咕:“这算不算畏罪发烧啊?” 殷稷瞥他一眼,钟白连忙闭了嘴,可不过短短两个呼吸就又忍不住了:“皇上,这到底怎么审啊?这也没出人命,要不……” 殷稷拧眉就看过去,唬得钟白连忙捂上了嘴:“臣不说话了。” 殷稷懒得理他,可“出人命”那三个字却说得他心惊肉跳,如果真的出了人命,他该怎么办?这世上就一个谢蕴,谁能赔给他?! 他脸色彻底冷下去,看向苏合的眼神凌厉凶悍:“纵蛇的罪,你和你主子,认不认?” 苏合浑身一抖,殷稷这么问就是不打算给萧宝宝时间缓冲了,如果自己主动揭发,兴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但那条路她不能走,萧家势大,想要对付她的家人易如反掌,所以她只能把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如此一来她虽然活不了,可家人会被萧家厚待。 可她也才十八岁,正是最好的年纪,就这么去为别人死,她心里也是不甘心,也是畏惧的。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她只能砰砰磕头,试图为自己挣一线生机。 殷稷却丝毫怜悯也不曾施舍,他看向钟白:“她不肯认罪,你来说。” 钟白捂着嘴眨了眨眼,殷稷额角一跳,抓着奏折砸了下来。 钟白连忙左跳一步躲开,举手投降:“别生气别生气,她认不认罪无关紧要,禁军什么都听到了,来人……” 他击了击掌,两名禁军并排走进来,跪地候着。 钟白:“来,说说你们听见了什么。” 禁军一抱拳道:“回皇上,小人亲耳听见悦嫔娘娘说蛇是她们引来的,说想要弄死谢姑娘。” 另一人也跟着附和:“是,小人也听见了,这丫头还怂恿悦嫔娘娘去和萧参知求救。” 苏合脸色煞白,当初萧宝宝让她做这件事的时候她就知道一定会被查出来,拼尽全力想要说服萧宝宝,可惜毫无用处,最后无奈之下只能答应。 她来自滇南,那地方蛇虫鼠蚁横行,谁都知道一些驱虫引蛇的法子,她便只放了一丁点药粉的量想着糊弄萧宝宝,没想到被萧宝宝发现了,亲自添了剂量,以至于将事情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 这件事情,萧宝宝才是罪魁祸首,她只是不得不为,就这么顶了罪太过冤枉,可还是那句话,她根本不敢往萧宝宝身上推,哪怕事实就是如此。 她瘫软在地,了无生气道:“奴婢认罪,是奴婢看谢蕴姑姑不顺眼,所以才想对付她,和主子娘娘没有关系……” 钟白忍不住皱眉,这丫头是不是傻?禁军都说了,听见悦嫔亲口说了这件事,她还往自己身上揽。 他摇了摇头:“不顺眼的人多了,哪用得着这么恶毒?你套个麻袋揍一顿不就行了?你赶紧说实话,我还能替你求求情。” 苏合却仍旧一口咬定是自己干的,钟白正要再劝一句,萧敕忽然怒骂着闯了进来:“贱人,让你伺候悦嫔,是给你的体面,你竟然敢背着她做这种事?!简直是该死!皇上。” 萧敕一抱拳:“您一定要严惩,臣建议,这样的人一律凌迟处死。” 苏合身体抖了抖,却一个字都没说,萧家的人亲自出面栽赃,她果然是逃无可逃。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着最后的宣判。 然而营帐里却迟迟没有动静,殷稷没开口,钟白没开口,萧敕想开口却又怕过犹不及,便也跟着安静了。 可时间越久,对苏合来说就越难捱,死不可怕,等死才最恐怖。 她承受不住似的狠狠一叩头:“皇上,奴婢认罪,都是奴婢干的,求您赐奴婢一……” 一声尖叫忽然打断了苏合的话,萧宝宝“腾”地坐了起来,她竟然在这档口醒了。 第161章 萧宝宝和谢蕴的恩怨 萧宝宝憎恨谢蕴。 起初只是不喜,那时候谢蕴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她第一回见谢蕴,是在宫里的年宴上。 大周朝的规矩,每到年底,宗室朝臣和命妇,都要进京向皇帝皇后朝贺然后参加年宴,萧家自然也不例外。 那时候她仰慕京城的繁华,吵着嚷着要跟萧夫人进京,身为萧家唯一的嫡出女儿,她从小就是众星拱月的存在,一向要什么有什么,那次萧夫人自然也答应了,可这次进京,她却被狠狠泼了一盆冷水。 那些头一回见面的各家夫人,不止没有如同家中长辈一般给她见面礼,热情地迎接,甚至态度还十分敷衍。 往常族中长辈夸起她来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可到了宫里,命妇们竟只十分简单地说了一句文静清秀就去和旁人寒暄了。 萧宝宝顿时察觉到了冷落和敷衍,心里很是委屈,好在萧夫人及时开解说在宫里都是这样的,要点到即止,她这才释然。 可没多久萧夫人这善意的谎言就被打破了,因为谢夫人携女入宫,命妇们一改之前的矜持,乌压压都迎了上去,甚至连萧夫人也裹在了人群里,称赞声更是不绝于耳。 比之宗族长辈称赞她还要热情真挚。 彼时谢蕴刚刚十四岁,却已经生得端庄优雅,即便周遭一圈都是久居高位的金枝玉叶和宗室命妇,她却仍旧是最显眼的那个。 萧宝宝看着瞬间空了的身边,又看看被人群围着却不见丝毫怯场,处处透着从容大方的谢蕴,心里一股异样的情绪生了出来。 如果说那时候的情绪还可以称之为不喜,那之后听说稷哥哥和对方定亲之后,不喜就变成了讨厌。 那个对她比谁都温柔,从没拒绝过她任何要求的稷哥哥,怎么能娶别人呢? 她哭过,闹过,想让家里取消这门婚事,可萧家一改之前的态度,谁都没有答应她。 后来她的稷哥哥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女人,甚至为了她常年住在京城谢家的家学,不止不能再和以前似的陪着她,甚至人都小气起来,连她看上的一个玉球都不肯给她。 那是她头一回被殷稷拒绝,从那一天起,她对谢蕴就从讨厌变成了厌恶。 再后来,殷稷出事了,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攀上了高枝,把他刺成重伤撵出了谢家,萧宝宝一开始还是高兴的,高兴殷稷又是她的了,但眼看着他奄奄一息间还喊着谢蕴两个字,厌恶就成了憎恶。 这情绪持续到她进宫,她本以为能将那个女人狠狠踩在脚底下,出一出这些年受的委屈。 可殷稷却一次次为了那个女人警告她,责骂她,她的憎恶终于控制不住的变成了憎恨,她恨这个女人,哪怕她救过自己,她也想让她消失。 所以在发现苏合打算对谢蕴手下留情的时候,她毫不客气地将药粉都撒了进去,她知道蛇有多可怕,可她就是要让谢蕴恐惧,就是要狠狠教训她! 只教训还不够,她还要亲眼看见谢蕴是怎么在恐惧之下狼狈逃窜的,是怎么绝望痛苦却无人理会。 所以,哪怕她也怕蛇,哪怕明知道这样会暴露自己,还是带着苏合偷偷摸了过去。 她支走了戒备的禁军,躲在草堆后面,远远看着谢蕴营帐里的动静。 可随即她就吓坏了,蛇,很多很多的蛇,虽然药粉是她亲手放进去的,可眼前的情形还是出乎了她预料,她没想到那么一点药粉竟然能引来这么多。 她被吓得紧紧缩在苏合身后,生怕那些蛇会跑到她面前来。 苏合见她如此畏惧,劝过她离开,可她还没听见谢蕴的惨叫,她怎么甘心呢? 所以她死撑着留了下来,却怎么都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谢蕴的狼狈,而是更加恐怖的场景。 谢蕴硬生生撕裂了那条头蛇! 蛇的内脏喷洒出来的时候,萧宝宝浑身都凉了,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自己也会是那样的下场。 她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在颤抖,后来殷稷来了,苏合拼了命地想拽她离开,却死活都没能拖动。 她已经完全吓傻了,谢蕴这个人竟然如此可怕,和自己见过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如果对方知道自己要害她…… 她陷在恐怖的幻想里不能自拔,身体抖如筛糠,直到禁军将这里包围,她们在火把的映照下无所遁形,她才不得不回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营帐,苏合说了什么,自己又说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缩进了被子里,身上一阵阵地泛着寒意,后来她仿佛睡了过去,却越睡越冷,在她挣扎着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条蛇。 而她这幅蛇的身体,正被谢蕴抓在手里,下一瞬,她就会被生生撕裂! 她瞳孔骤然一缩,尖叫出声:“啊!” 她猛地坐了起来,脑袋一阵阵发晕,直到被熟悉的声音唤醒,眼前竟是萧敕的脸。 “悦嫔娘娘,你怎么了?” 一看见萧敕萧宝宝就想哭,她张了张嘴正要诉苦,却先一步看见了殷稷。 她再顾不上萧敕,爬起来就扑了过去,流着眼泪就要往殷稷怀里钻:“稷哥哥,吓死我了,你把谢蕴赶走吧,我再也不要看见她了,她太可怕了……” 做了一晚上噩梦的恐惧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她急需要殷稷的安抚和怀抱,可温暖的怀抱没有接纳她,反而是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将她狠狠推开了。 萧宝宝跌坐在地上,被这样粗暴的对待弄懵了,她满眼含泪地看着殷稷:“稷哥哥,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殷稷眼底却毫无柔情,反而是她全然陌生的冷漠和排斥:“萧宝宝,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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