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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口,她心里却就是存着忌惮。 “皇上,礼不可废,奴婢还是……” 殷稷钻出来,抱着她的腰把她拖了回去:“别胡闹,你身子多弱你是知道的,吹了风真的要病了,若是当真觉得不自在……” 他看了眼萧赦:“太傅,不如我们去车辕上说话?” 萧赦:“……” 他捋着自己花白胡子的手顿住了,僵硬地看了殷稷半天才开口:“皇上金尊玉贵,不大合适吧……” “合适,走吧。” 殷稷说着果然就要出去,谢蕴连忙拦住他,脑子还因为殷稷刚才那句话而轰轰地想,她简直不敢相信那是殷稷说出来的话。 且不管萧太傅这年过花甲的人吹一路冷风会怎么样,单单就是那车辕,怎么坐得开三个大男人? “同在车里吧,其实也不妨事。” 殷稷没再开口,只询问地看着他,可那双眼睛却仿佛会说话,谢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在说,你不要勉强。 谢蕴心口不听话的柔软下来,忽然想起来之前殷稷问她留在萧家住一晚好不好的样子来。 会不会她说一句不好,他们就真的不会去了? 她将杂乱的思绪抛在脑后,轻轻摇了摇头,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示意自己真的不介意。 殷稷这才放松下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髻,见谢蕴并没有躲闪,反而十分纵容地让他动作,动作不由一顿,随即目光逐渐深邃起来,想亲一亲她…… 耳边一声轻咳,殷稷一僵,陡然反应过来这是哪里,眼底闪过懊恼,忍一忍吧。 他看向萧赦,想道一声失礼,萧赦的目光却落在了谢蕴身上,只是和先前看过来的那十分凌厉的一眼不一样,这次他的目光很是温和慈爱。 “早就听说皇上把谢家姑娘招进宫为婢,当初还上书劝过皇上不要太过折辱,眼下看来倒是老臣狭隘了。” 殷稷一顿,方才的那点旖旎心思瞬间散了,他的确没少折辱谢蕴。 他下意识抓住了谢蕴的手,有些仓皇的岔开了话题:“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太傅这些年身体可还好?” 萧赦笑起来:“劳皇上记挂,一切都好,老臣看皇上倒是清减了,国事再重,也要保重龙体啊。” 殷稷含糊地应了一声,很快与萧赦说起这些年兰陵的变动,马车一路疾行,很快一座富贵精致的宅院就出现在眼前,萧家到了。 第237章 殷稷的软肋 许是知道殷稷这次回兰陵不欲声张,萧家门口安安静静的,直到马车进了大门,眼前情形才陡然一变。 萧家下人齐齐穿着青色衣衫,按着男女分列两侧,一路蜿蜒仿佛引路一般,一眼看去竟数不清多少人。 马车一来她们便安静地跪了下去,次第之间竟颇有些声势浩大之感,然而这么多人,却是一丝异响都不闻,安静的仿佛都不是活人。 若非车窗一直开着,谢蕴都不知道外头是这幅情形。 谢家曾经也是世家,家中下人长工也是不计其数,却从未出现过这种场面,这萧家果真是规矩森严,在这方面,谢家倒是输了。 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也做过下人的缘故,眼下看着这些人这么好的规矩,心口竟颇有些不舒服,连掌心都隐隐疼了起来。 但凡规矩严苛的人家,责罚都是要更严苛的。 殷稷仿佛有所察觉,忽然将她两只手都抓了起来,谢蕴静默片刻,轻轻推开了他的手。 殷稷似是还要来抓,萧赦却开了口:“萧家还是皇上离京前的样子,皇上可要到处走走?” 殷稷哪还有心思,他知道萧家不招人待见,只是他对萧太傅毕竟还是有几分感激的,萧家他曾经寄居的那座小院子里也有些不曾带走的私物,所以他才会松口跟着回来一趟。 却不想一进门看见的就是这种情形,的确是让人不舒服。 他脸色淡了些:“不必了,有件事倒是想要请教太傅,朕欲废除凌迟,车裂,腰斩等酷刑,太傅以为如何?” 以国论家,萧赦浸淫朝堂多年,一耳朵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眼底暗光一闪,随即就笑开:“皇上仁德,自您登基后天下一片太平盛世,国泰方才有民安,民既安又何须酷刑震慑?臣以为,可。” 殷稷目光再次扫过外头,立在两侧的下人仍旧看不见尽头,但按照萧家的规矩,大约是要一直到二门口的,而萧家的主子们应该也是在那里候着。 “太傅能这么说,朕心甚慰。” “是皇上圣明,臣替天下百姓谢恩。” 萧赦说着忽然左右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道:“不瞒皇上说,臣也一直想改一改家中的规矩,只是上头顶着祖宗家法,一提出来就要被宗族反对,若是皇上改国法在先,臣效仿在后,想来能事半功倍。” 这才是那个宽容慈和的萧太傅,萧家的规矩严苛是数代累积而来,的确怪不得他。 殷稷冷淡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些,称赞了萧赦几句才小心翼翼地再次去抓谢蕴的手,对方这次没躲开,他不由松了口气,知道自己此举讨了她欢心,连忙讨好的去揉捏她的手指。 但没揉两下马车就停了,萧家的二门到了。 谢蕴当即便抽开手下了马车,当着萧赦的面殷稷也不好追上去,只得耐着性子坐到了最后。 如同他所猜测的,萧家的主子们果然在二门前候着,以萧夫人和萧宝宝长兄萧定为首,一见他露面,便带领众人乌压压跪了下去:“臣妇/臣等恭迎圣驾。” 殷稷抬了抬手,神情淡淡:“都免礼吧。” 他在萧家的日子他不想提,但看在母亲和萧太傅的面子上,无论如何他都会对萧家多几分宽容。 萧夫人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没能适应身份的转变,态度仍旧有些疏离。 萧定身为长子只能上前一步替母亲周旋:“臣萧定,参见皇上,不知皇上可还记得臣?” 殷稷一扯嘴角,他当然记得,当年的红封他可是记忆深刻。 可萧定显然不记得了,他年逾四十,比之殷稷大出许多,当年殷稷被带回萧家的时候他已经科举及第,远赴京城任职,只每年过年时候才能回来一次。 自家兄弟姐妹尚且亲近不过来,又怎么会在意一个父不详的野种? 后来他被调回兰陵任太守,终于能常住萧家,殷稷却又上京去了谢家家学。 岁月太过久远,萧定并不记得自己在人群里无视过殷稷多少次,也从没放在心上,此时倒是一副温和友善的兄长模样。 殷稷也懒得再提那些旧事,只有钟白愤愤不平,悄悄挤到了谢蕴身边:“你别看这大爷笑眯眯的,像是个好人,其实最不是东西,旁人去拜年的时候,萧夫人最多是不让进门,他不一样,他非得把红封往人脸上砸。” 谢蕴一愣,她对殷稷在萧家的日子并不如何了解,关于他生母亡故的事也是通过谢济知道的。 当时谢家家学里也有几个萧家旁支子弟,这些人传起闲话来嘴比说书人还要碎,谢济将人赶出家学后和她抱怨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件事。 其实那时候,她透过那些旁支的态度已经猜到了殷稷在萧家的日子不会很好过,可她后来又想,世家大族,子嗣良莠不齐太过正常,真实情况未必就有自己想的那么不堪。 再说萧家家大业大,何至于就要苛待一个没了娘的孩子? 可今日她才知晓,是自己把人想得太好了。 她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想着刚才殷稷那充满了讨好意味的举动,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 那边萧定也察觉到了殷稷的冷淡,脸上有些挂不住,可好歹也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妥来,只是仍旧看了萧太傅一眼,和他求助。 萧太傅沉沉地叹了口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自家扶持的赵王倒台,好不容易又出了个殷稷,偏又和家中关系不睦,好在还有他在,日后一定要找机会缓和双方的关系才行。 他心里打着盘算,面上却丝毫不显,这种时候是绝对不能为家里人说话的。 “皇上一路舟车劳顿,入席喝两杯兰灵酒解解乏吧,老臣记得您年幼时候最喜欢这酒。” 殷稷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下来,无亲无故之人,软肋其实很好找。 即便萧家对他没多少真心,可想要亲情,他还能指望谁呢? 萧赦心里一笑,连忙上前想要引路,殷稷却又折返了回去,众目睽睽之下牵起了谢蕴的手:“你一起。” 第238章 不堪 萧赦动作一滞,脸色微不可查地僵住了。 早在马车上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和自己想的不一样,可男女之间如何能与血脉亲情相提并论? 他萧家难道还比不过一个罪人之后? 他心里生出一丝怒气来,却克制着没有言语,殷稷毕竟不是萧稷了,这些年朝中的情形他也知道,竟在毫无根基的前提下逐渐在世家手中抢夺了权柄,还收拢了一大批能干实事的朝臣,实在不容小觑。 且忍一忍吧。 然而他能忍,萧定却有些按捺不住,他对萧宝宝素来是亦兄亦父的,早先接到萧敕的书信时他知道了萧宝宝在宫里并不受宠爱,这阵子又频繁受罚,心中早就不满,此时见殷稷竟对一个罪人之后如此在意,顿时就把火气转移到了谢蕴身上。 他上前一步就要开口,却还不等出声就被人拉了一把,他一顿,一垂眼才看见是萧夫人。 “皇家的事你也想管?你有几个脑袋?” 萧定一噎,虽然心里憋屈,却到底也没反驳萧夫人的话,只是忍不住解释:“儿子生气啊,咱们萧家千娇万宠的女儿,他竟然如此不珍惜,还千方百计削咱们的权,早知道他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帮他……” 萧夫人抬眼,十分严厉地看过来,萧定心虚地闭了嘴。 殷稷一无所觉,也或者是察觉到了却并不在意,他现在最紧张的是谢蕴的心情,萧家对她来说是全然陌生的地方,他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下。 “你与我同去,我让他们做你喜欢的菜。” 谢蕴一眼就看明白了殷稷的不放心,心口仿佛被戳了一下,可即便她跟着殷稷同去,按照男女分席的规矩他们也是不能坐在一处的,如此倒是不必折腾。 “奴婢有些劳累,就不去了,先行回去为皇上准备衣物。” 殷稷皱了皱眉,纠结许久才侧头看向钟白,钟白难得聪明:“臣也不去了,谢姑娘不认路,臣陪她把东西置办一下。” 殷稷这才点头:“也好,都是命妇,也说不得谁不懂事说错话,不去就不去吧,想吃什么让钟白去折腾。” 谢蕴含笑应了一声:“好,皇上快去吧。” 殷稷被催着转了身,却只转到一半就又看了过来:“今天风冷了些,若是身上不舒服别忍着,让钟白去找大夫,还有……” 谢蕴还没说什么,钟白忍不住嘀咕起来:“皇上,你今天话真多。” 殷稷拳头一痒,萧家什么样谢蕴不知道钟白还能不知道? 他为什么不放心? 不就是因为这里根本就没什么值得他们放心的地方吗? 钟白似是察觉到了危险,警惕地后退一步,倒是很快明白了殷稷的忧虑,咧着嘴赔笑:“皇上消消气,臣寸步不离地跟着,不能让谢姑娘受委屈。” 他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笑容淡了,眼神却严肃了起来。 殷稷难得见他认真的模样,也不好拆他的台,只端平了下巴:“记得你说的话,去吧。” 钟白这才引着谢蕴换了条路走,等两人不见了影子殷稷才再次开口:“太傅引路吧,朕的确许久没喝兰灵酒了。” 可刚才因为萧赦那句话而有些波澜的心绪却已经平静了下去,这世上没人知道,他其实只对两个人有索求,一个是生他的母亲,血脉亲情,理应念念不忘;一个就是谢蕴,是她当初选了他,就该对他好。 除此之外,谁都无所谓。 可他面上却一丝未露,大步往萧家的宴厅去了。 而钟白和谢蕴的路却没那么顺畅,走到一半就被管家拦住了去路,对方笑吟吟的,满脸谦卑:“钟统领,皇上下榻的院子就安排在珩院,您请。” 谢蕴不知道珩院是什么地方,钟白一听脸色却变了,他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把珩院给皇上住,合适吗?别回头连我们踩过的地都得擦洗几遍吧?” 管家脸色一僵,他大约没想到钟白会这么不识好歹,当众给他难堪,眼底闪过一丝怒气,可钟白已经不是从前的萧家下人了,对方现在是官身,他便是责骂一句都是以下犯上,萧家的家规可不好受。 他忍了半天再次堆起笑来:“您说笑了,怎么会呢,快请吧。” 他大约是怕钟白还要找茬,话音一落就连忙抬出了萧赦:“这是太傅亲自安排的。” 钟白果然偃旗息鼓,不甚痛快地嗤了一声,却还是引着谢蕴换了个方向。 虽然他们话说的不清不楚,可谢蕴却还是听出了一点端倪,恐怕在这所谓的珩院里,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珩院的旧主是谁?” 钟白一撇嘴:“咱们萧家大爷呗。” 他是个话痨,谢蕴本以为自己开个头他就会自己接下去,却没想到他这次竟然一反常态,说完那句话就算了。 谢蕴有些好奇,殷稷在珩院发生过什么呢? 短暂的犹豫过后她再次开口:“既然将院子让了出来,想必这位大爷还是友爱兄弟的。” 钟白一听瞬间炸了毛,也不顾管家在场,当即就道:“他友爱兄弟?他连半分人性都没有还友爱兄弟?你知不知道他当初干了什么?他拿着钟青做练箭的靶子,逼着皇上……” 他明明情绪正激动,也无人阻止,他话音却还是十分突兀地停下了,他闭了闭眼,神情几番变幻后硬生生冷静了下来 再睁开眼睛时,他满脸苦涩:“谢姑娘,你不能这样,不是我不说,皇上不让……您别这么套我话了。” 谢蕴也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她只是想知道殷稷以前是怎么生活的,并没有想要伤害任何人,她很是愧疚:“对不住了钟统领,是我没分寸。” 钟白抬手搓了把脸:“道歉也不至于,就是您要是真想知道,问皇上去吧。” 他不提那些,甚至于殷稷不让他提那些,不是因为他们信不过谢蕴,而是不想让她因为这些事瞧不起殷稷。 她只要知道殷稷现在是皇帝,知道他运筹帷幄,威风凛凛,哪怕是和太后,和宗亲,和盘踞数百年的世家博弈都不曾落下风就够了。 至于殷稷是怎么挣扎着从萧家这样的泥潭里爬出去的,付出了什么代价才爬上皇位的,她不需要知道。 第239章 冰山一角的过往 萧家嫡长子的院子的确是不同寻常,虽说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富贵奢华,可就连桌角不起眼的花瓶都是前朝的甜白釉玉壶春瓶,价值很是不菲。 钟白靠在门框上不肯进去,哪怕是被深秋的夜风吹得缩起了脖子也还是硬扛着没迈进去一步。 谢蕴有些无奈:“钟统领何必和自己为难?这里的主人又不在。” “我就是讨厌这地方,谢姑娘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可殷稷难得能回兰陵一趟,萧家肯定要趁机缓和与他的关系,怕是一时半会回不来,如果谢蕴也不管钟白,由着他在外头呆上几个时辰,会生病的。 再怎么结实的身体也扛不住这么胡闹。 她略一思索,想出来一个折中的法子:“钟统领,皇上以前住的宅子,你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她说的是殷稷还没进萧家时住的地方,若是可以钟白今天就在那边过夜吧。 可钟白给出的回答却让人很失望:“那地方早就拆了,十多年前吧,萧家的祠堂要扩建,就把那宅子给并进去了。” 他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拆房子的那天,皇上还去看过。” 谢蕴心口不自觉被揪扯了一下,她有些难以想象殷稷当时的心情,沉默着很久都没能再开口。 钟白倒是来了精神:“但是皇上搬进来后住的院子还在,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谢蕴见他冷得都哆嗦了,连忙答应下来,不管哪里先找个避风的地方让他暖和一下吧。 两人避开萧家的下人,一路往大宅深处走,可越走谢蕴的脸色就越难看,虽说萧宅和谢宅结构上有些差异,可格局却大都是类似的,都是分前院,后院和倒座房三部分。 前院住男丁,后院是女眷,而倒座房是下人住的地方。 可殷稷的院子却在后面,他不可能和女眷住在一起,所以只能是…… 钟白大约是习惯了,这次倒是并没有露出别的情绪来,只是走着走着速度就越来越快,仿佛忘了身后还有个谢蕴。 谢蕴也没喊他,都知道大体方位了,她应该不会找错。 再往前几个拐角钟白彻底不见了影子,谢蕴看了周遭一眼,目光落在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上,只是门上贴着白封,门环上还落了灰,大约是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她直觉这就是殷稷的院子,抬手揭开了封条。 大门被推开,钟白果然在里头,正开了窗户通风。 “呸,这屋子多久没进人了,这一股味,谢姑娘你先离远点。” 钟白说着拿了扫帚去扫地,被扬起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他不得不抬手捂住了嘴,瓮声瓮气地嘱咐谢蕴:“呛死个人,你千万别进来啊,我扫干净了再说。” 原来是先走一步来洒扫了。 谢蕴敷衍地点了下头,抬眼打量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这处院子屋檐比旁处要低一些,不管是不是有意的,总是会让人觉得住在这里的人低人一头。 何况殷稷还是那样挺拔颀长的身材,这种屋子只怕是让他连挺直腰身都不敢。 偌大一个萧家,难道连间正经院子都没有吗? 说不是苛待,谁能信? 钟白总算扫完了地,打了水来泼洒好将四处飞舞的灰尘压下去,又点上灯烛,这才招呼谢蕴:“谢姑娘进来吧,桌椅我还没擦,您在榻上坐一坐吧。” 他原先还冷得直哆嗦,这一番忙碌过后身上却已经开始冒汗。 谢蕴好一会儿才抬脚进去,屋子里说不上简陋,该有的东西都有,但很流于表面,怕是满屋子的东西合起来,都不如珩院的那个甜白釉玉壶春瓶值钱。 她抬手拿起一只杯盏,很寻常的白瓷杯子,其余三只都扣在托盘里,唯有这只正经立着,像是当初殷稷离开的时候正在喝茶。 可他离开了六年,这杯子竟然都没有人收起来,上头已经落满了灰尘,杯底却并没有茶叶……殷稷当初喝的,甚至不是茶水。 她怔怔看着那只杯子,忽然有些不想知道这些年殷稷在萧家是怎么过的了。 钟白像是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咧嘴笑了一声:“谢姑娘也不用多想,皇上十五六岁上就不怎么在这里住了,他用夫人的遗产做了些小生意,在外头买了一座宅子,前些年他急用钱,才把生意和宅子都卖了。” 谢蕴不知道殷稷还做过生意,但如果有别的法子,他一个世家子弟,正经的读书人,应该不会自贬身份去做商贾的。 他应该很缺钱吧。 “他急用钱是要做什么?” 钟白只是顺嘴一秃噜,也没想着往后头继续说,此时被谢蕴一问脸色才尴尬起来,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再开口。 谢蕴却从他这不同寻常的反应里自己悟到了:“是在给我筹备聘礼?” 提起往事钟白忍不住叹了口气:“皇上知道自己出身不好,不想让你在聘礼上受委屈,所以把绝大部分身家都放进去了,当年他其实还想着买一座大宅子的,他不想让你和他一起住在这种地方,但是后来……” 后来她悔婚了,宅子和聘礼自然都用不到了。 谢蕴垂下眼睛不再开口,钟白大约也觉得这个话题让人尴尬,很快埋头继续干活,拧了抹布擦洗桌椅。 谢蕴也不想干站着,索性抬脚进了内室给殷稷收拾床榻,却是刚一抖开被子就哐啷一声响,两块木板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钟白听见动静探头看过来:“谢姑娘,怎么了?” 谢蕴摇着头将木板捡起来,刚想说没什么就看清楚了那上面的字,嘴边的话顿时凝住了。 那是萧懿夫人的灵位。 钟白也看见了,抓着抹布走进来:“这是皇上小时候刻的,以前就摆在书案那,后来有一回夫子夸皇上文章写得好,邀他回家谈书,就这出趟门的功夫,回来的时候灵位就被摔坏了,说是咱们吓到了那位萧嫔娘娘,不许皇上再把东西拿出来。” 还有件事钟白没提,那就是从那之后,殷稷原本十分优秀的课业也一天天糟糕了下去,成了所谓天资不足之人。 可谢蕴虽然不知全部,却仍旧听得心口一颤,不自觉摩挲了一下裂口,本该粗糙的地方却没有一丝木刺,谢蕴越发难以想象,孤苦无依的那些年,殷稷到底抚摸过这块灵位多少次…… 第240章 遗物 谢蕴将灵位搁在桌子上,掏出帕子轻轻遮盖了一下,随即便帮着钟白将内室打扫了一遍,钟白很过意不去,如果殷稷住在珩院,那谢蕴自然是要跟着他的,这院子清理干净也只有他自己住。 “谢姑娘,你歇着吧,我自己收拾就行。” “闲着也是闲着。” 她也想做点什么,不然在这间处处透着苛待的屋子里,她怕是一刻也待不下去。 萧家的确是供养殷稷长大,可这样的供养真的算是恩德吗? 谢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灵位,兴许真的是她心胸狭窄,倘若当年寄居在萧家的人换做是她,只凭萧家摔了灵位这一条,别说报恩,不和萧家结仇已经算是仁厚了。 殷稷啊…… 她闭眼叹了口气,心口闷闷地疼,冷不丁门口传来一声低笑:“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钟白,你又胡闹了。” 钟白瘪瘪嘴:“我就不进那院子,什么破地方,谁稀罕……呸!” 谢蕴被惊动,快步从内室走了出来,一抬眼就瞧见殷稷正靠在门口,他大约有些醉了,眼神有些迷蒙,浑身都透着酒气。 谢蕴怕他站不稳摔了,连忙上前几步扶他坐了下来:“既然知道我们在这,让人喊我们回去就是了,做什么醉着酒还要找过来?” 殷稷搂着她的腰,将头靠在了她小腹上,声音带着醉酒后特有的沙哑:“我也想回来看看……这里还有些母亲的遗物,收拾一下都带走……” 钟白看他一眼:“您醉成这样怎么收拾啊?您又不让旁人碰,要不明天早上来吧。” 殷稷含糊地笑了一声:“你不能碰,谢蕴可以……” 他声音软下去:“我们一起收拾,就在床底下的箱子里。” 钟白被嫌弃了,愤愤不平地嘀咕了一句什么,但两人都没搭理他,他也只得悻悻作罢。 谢蕴扶着殷稷进了内室:“好,你看着我收拾。” 她本想将人扶上床榻让他躺一躺,可殷稷却一眼看见了被放在桌子上的灵位,挣扎着走了过去。 他什么都没说,只抬手隔着帕子轻轻碰了一下,可眼底那一瞬间闪过的沉痛却清晰可见。 他指腹划过灵位的裂口,声音又低又哑:“十五年了……” 他十一岁刻好的灵位,已经坏了十五年了。 谢蕴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对殷稷的过往知道得得太少了,一句逝者已矣根本毫无用处。 她只好走近一些,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殷稷侧头朝她笑了一声,自己收拾好了心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已经习惯了……钟白,拿出去烧了吧,已经有了新的灵位,这个见不得天日的,就不必再留着了。” 钟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进来,闻言应了一声,很快就上前将摔裂的灵位拿走了。 殷稷再没言语,靠在床头仿佛是在醒酒,可他的目光却透过窗户一直看着外头的火光。 那不止是一个坏掉的灵位,更是曾经数不清个日夜他伶仃一人时的慰藉。 谢蕴静静陪他看着,等外头火灭了才打起精神来:“我们看看夫人留了什么东西给你。” 殷稷配合地应了一声,半跪在地上将床底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拖了出来。 谢蕴拿抹布来擦了擦灰尘,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萧懿夫人是个没出嫁的女儿,没有夫家,没有嫁妆,留下的东西想必不会有多少。 可她还是没想到里头的东西竟然只有一双做得歪七扭八的小鞋子,和一个十分破旧的木盒。 她微微一愣。 殷稷将小鞋子拿起来:“是不是很丑?我娘不善女红,这双鞋只穿了一次就坏了,我当时还以为她会越做越好,没想到……” 那是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 殷稷显然不想提起这些不算愉快的往事,很快就将鞋子放下了:“我记得还有一方帕子和一些簪環首饰。” 他将那个盒子拿起来,盒子底下果然压着一方被层层油纸包起来的帕子,可盒子里却是空的,并没有任何东西。 殷稷拍了拍头:“醉得脑子都糊涂了,差点忘记首饰早就被我变卖了,把这两件收起来吧,应该是全部了。” 他看似没有异常,可眼底却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他应该很后悔当初变卖了母亲的遗物,可若是还有别的路能走,他又怎么会走到那一步呢? “萧懿夫人在天有灵,不会怪你的。” 殷稷没说话,只借着半跪的姿势将谢蕴揽进怀里,在她颈侧轻轻蹭了两下。 察觉到皇上不在,萧家很快有人找了过来,殷稷收拾好心情,抬脚走了出去,说话声透过窗户传进来,进了这个院子,萧家人大约也是有些心虚的,声音始终不高。 谢蕴找了个小包袱,将那双鞋子包起来,目光却不自觉落在了那个空了的首饰盒上。 钟白说,殷稷十五六岁时做了些生意,那也就是说十年前,萧家毕竟是权倾一方的大户,如果是萧家出去的东西,哪怕只是个庶女的东西应该也会有人留心,说不定她能找到些什么痕迹将东西找回来,就算只有一件,对殷稷来说应该也是个慰藉。 她心里正盘算着,冷不丁殷稷就在外头喊了她一声,她连忙将东西收进包袱里起身走了出去。 殷稷朝她伸出手:“夜深了,回去歇着,明天还得赶路。” 谢蕴看了眼戳在门边的钟白,这才抬脚走过去:“你不想住在这里吗?” 殷稷也跟着看了眼钟白,脸色平静无波,甚至还低笑了一声:“他是不是和你胡说八道了?只是住一晚而已,哪里都一样。” 反正都不是家。 第241章 他什么都知道 许是对萧家心存忌惮,谢蕴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天色刚蒙蒙亮她就睁开了眼睛,身边却已经空了。 她茫然地环顾四周,就瞧见暗淡光影下有人正坐在桌边出神,再仔细一瞧才看出来是殷稷。 他正在看那双萧懿夫人留下的鞋。 先前当着她和钟白的面,殷稷什么都没表露,仿佛丧母之痛已经平复,可现在看来这个槛并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那毕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谢蕴下意识起身想去陪他,可刚一动就反应过来,她是马上就要离开的人。 心意已决,何必多生误会? 她挣扎许久又躺了回去,却是怎么都没能再睡着,只好这么睁眼等着天亮。 然而今天这太阳却仿佛故意和人作对,迟迟不肯露出来,谢蕴等的眼睛都酸了,外头仍旧是黑的,她不得不闭上缓了缓。 再睁开的时候,她偷偷看了眼殷稷,对方仍旧安安静静地坐着,这么久过去,动都没动一下。 谢蕴抓紧了被角,许久才垂下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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