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偷药不是一回事,唐停再厉害,也不可能深入北周刺杀后还全身而退,她不能让她去做一件绝对回不来的事。 “小气……” 唐停嘀咕一声,也没纠缠,将文书递过来给她摁手印,谢蕴却提笔添了一行字,写的是若是唐停平安回来,酬金翻倍。 唐停垂眸看了几眼才扯开嘴角笑了:“这事办成不容易,但我想逃命,没人拦得住。” “那就好。” 谢蕴抱了抱她,心头萦绕着浓重的不安,唐停昨天没露面,楚镇不认得她,齐王也不认得,偏她身手又好,是最好的人选。 但这一去仍旧很危险,孤立无援之下,会发生什么谁都说不准。 “对不起了。” 她低声道了句歉,唐停将文书收起来,仔细收好,提笔又去写她的医书:“别说没用的,我这一去肯定有些日子,你得空帮我把这医书印出来,四处的医馆都发一发。” 谢蕴早就看见她在写这本医书,是当年给她医治的时候就开始写的,如今这大约是写完了,可是—— “你要白白送出去?” “当然,好不容易写完了,总不能放着落灰吧?” 唐停头也没回,自顾自将最后一页写完,谢蕴看过去的时候,刚好瞧见她落笔写上狱火生三个字。 底下详细写着如何急救保命,又要如何彻底解毒,当年呕心沥血的钻研毫无保留。 “这东西,了解的人越多,就越不可怕。为医者,自然希望天下无疾。” 谢蕴眼底泛起波澜:“唐姑娘当真是医者仁心,悬壶济世。” 唐停却摇了摇头,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只是因为想做的还做不到,所以只能先救一个是一个,医者只能救人,想济世……” 她看了眼谢蕴,目光有些缥缈,像是在看她,却又像是透过她在看旁的什么人。 “夜深了,回去睡吧。” 谢蕴应了一声,与她道别回了自己的屋子,却再次想起了这阵子发生的种种,齐王和楚镇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蛮部,王帐。 暧昧的声透过厚厚的营帐传出来,惨叫混杂着喘息,透过毛毡帘子的缝隙传出来。 外头守着的护卫却动都没动一下,仿佛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直到里头声响渐消,有人在里头喊了一声“来人”,他们才低头走了进去。 营帐里半张兽皮毯子上都是血,两个一看年岁就不大的姑娘不着寸缕地躺在床榻上,身上已经找不到半分好肉,她们双眼紧闭,已然看不出来是死是活。 护卫眼底闪过不忍,却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将人裹了兽皮,扛了出去。 楚镇拖着一身伤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这幅情形,他翻开兽皮看了一眼,瞧见了那张稚嫩的脸颊时,眼底闪过浓重地怒气,可当着底下人的面却什么都没说,只挥了挥手让人走了。 蛮部的风干涩寒冷,带着畜生的体臭,很是让人不喜,可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等勉强将心头的火气压了下去,他才撩开营帐进了门。 宽敞的营帐里点了不少炭盆,帘子一撩开,热气便扑面而来,也将楚镇刚压下的火气再次点了起来,他看向赤裸着身体斜靠在椅子上喝酒的殷时,眼底仿佛有火苗跳出来。 “你太放肆了!” 殷时瞥他一眼,咧开嘴笑了,眼底都是轻蔑和玩味:“哟,是你回来了……怎么,嫌我自己玩没带你?还不快给楚侯倒酒?” 内侍连忙倒了杯酒端过去,却被楚镇一把挥开,金杯滚落在地,声音细微却沉闷,唬得内侍浑身一抖。 “滚出去!” 内侍不敢多言,慌忙退了出去。 楚镇这才一步步逼近殷时:“你知不知道现在我们是什么处境?吃喝淫乐……你还不如那个弃子像话!” 殷时抓着被子的手骤然一紧,阴恻恻的目光顿时朝楚镇看了过来:“怎么?你后悔投错主了?” 他起身朝楚镇走过去:“别忘了,当初是你说会辅佐我登基的,可这些年你都做了什么?一退再退,手握十万大军,却被人撵到这种地方来,你也配称战神?” “你还有脸说!” 楚镇脸色狰狞,“这次你说你来负责打探消息,可结果呢?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你知不知道这种事只能成功一次?” 殷时却丝毫不将他的恼怒放在心上:“原来是刺杀失败了,来找我撒气的……楚镇啊楚镇,你现在这幅样子可真难看!” “你!” 楚镇被他气得浑身哆嗦,恨不能一把掐死他,这样的混账凭什么值得那么多人去卖命? 先皇遗诏……见鬼去吧! 他抬脚再次逼近一步,殷时似是察觉到了危险,当即换了脸色:“这次是底下人办事不力,我已经惩戒过了,你放心,就算不用刺杀,我也有法子赢,你放心好了。” 楚镇仍旧冷冷地看着他,殷时将手背在身后狠狠攥了起来,却强行露出了一个笑容:“楚侯,我当真有办法,我可以对母妃的灵位发誓。” 听他提起王贵妃,楚镇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半晌后眼底的杀气收敛了起来:“你这次最好没有骗我。” 他转身走了,内侍连忙进来献殷勤,却被殷时一脚踹翻在地,他眼神癫狂,发疯似的踢踹着地上的人,直将人踹得奄奄一息才停下了动作。 “楚镇,你嚣张不了多久了,等我那只饵送上门来,我就让你和那个废物,一起上路!” 第721章 家学渊源 二天一早,侯府的门槛就几乎要被踏破了,周遭官员陆续来觐见,虽说大部分人都让殷稷推给了祁砚,可有些还是得他亲自见。 连带着谢济都被拘在了书房,一整日不见人,等晚上众人才得以歇息片刻,谢济瘫在椅子上,见谢父来了也不肯动弹,气得谢父一连踹了他几脚,可愣是没能把他踹起来。 “岳父,他是累了。” 殷稷起身往前迎了两步,随口替谢济解释。 谢父连忙摆手:“他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道?八成是在这里干坐了一天,连句话都没说吧?累的是皇上,这地方离朝廷太远,想做什么得层层上报,等消息回来怎么也得一两年,若是朝廷允了还好,若是否了……” 他苦笑了一声:“这次打从知道皇上会御驾亲征,他们就连几年前的东西都翻出来了,实在是劳累皇上了。” “无妨,”殷稷请人在左手坐了,亲自倒了杯茶端了过去,“此行祁砚也来了,他办差还是可信的,我只消说行与不行,剩下的他会处理。” 谢父虽远离朝堂多年,可当年毕竟是内相,对朝政嗅觉敏锐,与殷稷谈起来很有些投机,虽也有殷稷有意奉承的缘故,可两人的政见却十分契合,一时谈得十分忘我。 “父亲。” 谢济见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可谢父却丝毫没有住口的意思,只能喊了一声,然而他这老父亲充耳不闻,仍旧对着殷稷滔滔不绝。 肚子咕噜噜叫起来,他一咬牙:“爹爹爹爹爹爹爹……” 谢父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叫魂呢?” “谁让你不理我……该用饭了,现在不去,我娘指不定心血来潮又要做什么。” 一句话把谢父的教训都给堵了回去,他忙不迭站起来:“说的是,皇上,先去用膳吧。” 他说着略有些心虚:“阿蕴那里我已经嘱咐了,可是夫人这边……皇上见谅,见谅。” 殷稷略有些纳闷:“岳母的手艺……这些年都无人发现吗?” 她虽是谢家主母,可当年也是从人儿媳做过来的。 说起这个,谢父的脸色更苦:“她那手艺是我岳母教的,我那岳母与我母亲是自小的手帕交,彼此甚是了解,母亲有心维护她的颜面,所以……” 所以打从谢夫人过门,每逢她要下厨,老夫人都是第一个拦着,但后来他们来了京城,自老宅里搬了出来,就没人拦得住了。 殷稷抬手拍了拍谢父的肩膀:“岳父,保重啊。” 翁婿两人对视一眼,关系越发亲近,说着话就走了,全然忘了还有谢济这个人。 谢济揉了揉眉心,抬脚跟了上去。 下人已经在布置碗筷,父子两人自然地将东西接了过来,殷稷有样学样,做得倒是十分顺手,三人将碗筷摆好,却迟迟没等到人来,谢父索性站了起来:“我去寻一寻。” “岳父,还是我去吧。” 殷稷忙不迭献殷勤,谢父总觉得这样不好,堂堂皇帝,被支使着找人像什么样子? 他一脚踹在谢济小腿上:“你去。” 谢济:“……”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站了起来:“去就去,肯定是两人说话忘了时辰。” 他抬脚就朝父母住的百川居去,殷稷却还是追了上来。 谢济见了礼,守着规矩落后了一步,打从再见殷稷,他看似亲近,其实骨子里透着疏离。 殷稷不傻,看得出来。 “你还记着当年的事,对吧?” 谢济没说话,当年谢蕴那般凄惨的模样,这些亲人里,只有他知道,谢蕴是经历了什么才重新回到这里的,也只有他知道。 有那样的经历,他很难不对殷稷有抵触,可是一想到殷稷往后余生都得吃谢蕴做的那种东西,又不自觉生出些怜悯来,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都过去了。” 殷稷侧头看过来,两人相视一笑,抬手握了下拳。 百川居就在不远处,不多时就到了地方,有说笑声自里头传出来。 “我就知道。” 谢济嘀咕一句,也不等丫头通传,开口就喊了一声:“母亲,妹妹,再不用饭晚上就该积食了。” 窗户被打开,谢蕴探头看出来,瞧见两人都来了,连忙招了下手:“你们来得正好,母亲做了几套长衫,快来试试,若是不合适还来得及改。” “有新衣裳穿?” 谢济来了兴致,快步进了屋子,殷稷迟了一步才跟进去,靠在门框上看着,却被谢蕴一把抓住了手:“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进来试衣裳。” 殷稷有些诧异:“也有我的?” 第722章 小老虎 谢蕴将一件长衫抖开,对着他的肩膀比划:“自然有你的。” 殷稷配合地张开胳膊,衣裳便被套了上来,谢蕴四处拍了拍:“这料子京城不常见,是掺了羊毛纺出来的,比旁的料子要更暖和一些,很适合这里的天气。” 殷稷摸了两下,他不太懂这些,见谢蕴说便点了点头:“日后不用为我做这些,你这手……” 她抓着谢蕴的手揉搓了几下,虽然谢蕴没提医治时经历了什么,可两人朝夕相处,他怎么会感觉到不到谢蕴如今的不一样呢? 她现在连拿笔都有些不稳。 “是母亲做的,你头一回来这里,平日还好说,就怕盔甲加身的时候你没有合适的衣裳,她今日便带着几个下人一起做了,若是你穿得惯就再给你多做几套。” 殷稷没开口,他有些拿不准这话谢夫人说的是不是真心的,就算是又会不会让她觉得添麻烦。 思虑片刻他还是摇了摇头:“让蔡添喜来学了法子,回营里去做……” 话音未落胳膊忽然被人抓住,谢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满脸的不高兴:“母亲,为什么皇上的衣服上绣了老虎?我的怎么没有?” 他不说殷稷还没注意,闻言抬了抬手,袖口果然绣着只胖敦敦的老虎,连领口也有。 他又看向谢济的,一片素净。 “给你绣了就是糟蹋,你哪有一件衣裳是能安稳穿上一月的?我不耐烦给你绣那个。” 谢母抬脚走过来,一把拍开了谢济的手,抬手替殷稷理了理衣裳,上下打量了一眼,眼底露出欢喜来:“我这做衣裳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皇上穿着可合身?” 殷稷连忙应声,也不知道谢夫人是比着哪件衣裳做的,尺寸竟十分合适,“夫人这手艺,怕是连宫里的尚服局都要甘拜下风。” 谢夫人被称赞得心花怒放:“喜欢我再多给皇上做几件,就是这衣裳粗糙,不好贴身穿,我换了料子再做。” “只怕让夫人太过操劳。” “左右我也是闲着……” “母亲既然闲着,那我的衣裳为什么没有绣老虎?” 谢济忍不住开口,却被谢母一巴掌拍在脑袋上:“就你话多。” 谢济哽了一下,盯着殷稷袖口的老虎看了又看,愤愤不平道:“行,皇上的东西嘛,用心些也正常……一个破老虎,我才不稀罕。” 这话虽说不无道理,可一股酸味却还是冒了出来,殷稷不自觉扯了下嘴角。 “不是说要用膳了吗?是不是该过去了?” 见谢济一脸的愤愤不平,谢蕴连忙开口打破了僵局,众人这才想起来谢父还等着,连忙换了衣裳往膳厅去。 殷稷悄悄拉了下谢蕴的手:“为什么是老虎?” 按理说皇帝的衣裳都绣龙的,他也不是说不喜欢,只是单纯的好奇。 “你的属相?” 谢蕴猜了一句,她也不是很清楚,那花样是母亲定的,她如今做不得绣花这样精细的活计,一直在旁边看着。 她不去做,自然也不好指手画脚,便眼看着母亲将那老虎越绣越胖,越绣越胖。 “你若是不喜欢,回头我和母亲说……” “没有。” 殷稷摇了摇头,他只是想起了那双虎头鞋,很久之前萧夫人为他做的那双,后来被他扔了,日后他应该也不会再想起来了。 “这样也很好。” 他反握住谢蕴的手,进了膳厅,可很快就发现自己那话说早了,因为饭菜一上桌,一眼看去全是老虎,馒头被做成了老虎模样,萝卜和山药也雕成了虎头,甚至盘子花纹都是虎纹。 “这是……” “皇上不是喜欢老虎吗?做成这样也能多吃一些。” 谢夫人笑吟吟开口,仿佛完全忘了殷稷早就过了会被食物形状影响食欲的年纪了。 谢蕴也有些懵了,她拉着谢夫人走到一旁:“母亲,他吃得少和这些没关系,你吩咐厨房的时候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 “怎么没关系?” 谢夫人语气很是笃定:“先前送去的点心,他只吃了那豆沙包,可见还是能多吃的,不是爱吃甜的,就是喜欢那花样。” 原来误会的根源在这里,怪不得衣裳的绣样也好,饭菜也好,都变成了老虎模样。 谢蕴哭笑不得:“母亲,那是个偶然……” 她好说歹说才劝母亲放弃了将被子也换成老虎纹样的想法,心力交瘁地回到了餐桌旁,有些不敢想在母亲心里殷稷现在是个什么形象。 一见面就让人觉得脑子不大好,现在还会因为食物样子而挑食…… 好在殷稷自己不知道,还好还好。 她怀抱着庆幸低头吃饭,殷稷似是有所察觉,侧头看了她好几眼,谢蕴只当没看见,头都没抬,等察觉到那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了,她才侧头看过去,刚好瞧见殷稷将一堆虎头吃进去。 心里莫名有些发痒,她侧开头轻咳了一声。 “你怎么了?刚才起就古古怪怪的。” 殷稷还是低声问了出来,谢蕴摇摇头,给他夹了筷子山药:“没有,快吃,这可是送行宴呢。” 他们明天就要起程去丰州,这算是伐蛮结束前他们在谢家吃的最后一顿饭。 殷稷仍旧满脸怀疑,可还是听话地夹起来吃了,心里琢磨着有话回去再说,可用完饭的时候谢蕴却先一步不见了影子,她回去见唐停了。 对方正在斟酌着写方子:“他这张方子快不能用了,我给你留两张,到时候看他的情况你再斟酌用哪一个。” 谢蕴将方子拿起来,心情很有些复杂:“多谢你。” 唐停瞥她一眼:“这种话就不用说了,别少我钱就好。” 话音落下她拎起包袱就打算走,谢蕴愣了:“现在就走?你不和其他人道个别吗?”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多耽误也没有意思,我还是早去早回吧,其他人那里你替我说一声吧。” 她说的这般有道理,让谢蕴有些不好再劝,何况她心里也是希望唐停能早些去的。 “好,路上千万小心。” 唐停摆了摆手,推门就走了,不多时身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那般利落洒脱,仿佛不是去涉险,而是出门遛一圈就回来了一样。 谢蕴压下提着的心,朝虚无处挥了挥手,正要回屋子,外头就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谢济出现在门口:“阿蕴,唐姑娘呢?” 第723章 离别 谢蕴略有些心虚,咳了一声才开口:“她去替我办点事,兄长找她做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 谢济点了点右眼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这右眼皮一直在跳,让人心烦意乱的,想请唐姑娘给我看看。” 右眼? 谢蕴抓紧了袖子:“许是昨天出事又受了伤,兄长没睡好吧,让人点支安神香吧。” 谢济摆摆手:“我早就不用那东西了……你的事什么时候能做完?” 他探头往院子里看,谢蕴这才反应过来,眼皮跳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只是想来见见人。 “不好说。” 可惜谢蕴给不了准确答案,只能这般敷衍。 谢济面露失望,“好吧,她回来后应该会去丰州找你吧?” “会的。” 谢济得到肯定答复,这才转身走了,他背对着谢蕴,让人看不清楚动作,可右手一直抬着,显然是右眼的跳动并没有消停,谢蕴目送他用这样别扭的姿势走远,心口跟着一提,唐停应该不会出事吧? 揣着无法言说的忧虑,她这一宿睡得并不安稳,隐约像是看见了什么糟糕的事情,却不等看清就被平宁喊醒了,她有些茫然地睁开眼睛:“怎么了?” “姑娘做噩梦了吧?” 平宁将汤婆子塞进她怀里,又擦了擦她额头,谢蕴这才意识到自己额头都是冷汗,她抬手抹了一把,靠在床头叹了口气。 “姑娘,是不是还想着当年的事情?” 平宁小心翼翼道,谢蕴知道她说的是被齐王玷污的事,摇头否认:“不是因为那个。” 生生死死都那么多次了,这种小事她哪里还会放在心上,她只是有些担心唐停,哪怕对方一身本事深不可测,可毕竟只有一个人,她这个决定是不是做得太草率了…… “姑娘,奴婢给你点支安神香吧?” 谢蕴应了一声,可即便有香的缘故,她后半夜也没能睡着,苦熬到天亮就起身收拾东西了。 谢家父母大约也是一宿没能睡好,谢蕴刚穿好衣裳外头就传来了敲门声,二老也收拾了一些东西要她带着,两人没有说多留几日的话,只一直看着她,等将她送上马车时才叹了口气。 “战场上刀剑无眼,千万小心。” 谢蕴低头答应下来:“母亲父亲放心,我只在后方,照料一下皇上而已,不会有事的。” 可真打起来,后方又怎么会安全呢?他们远在千门关,府里不也还是招了刺客吗? 两人都清楚这件事,却谁都没有拆穿,只答应了一声。 殷稷抬脚走过来:“二老放心,我会护好她,此行我带走了谢侯,千门关事务要劳累二位多操心了。” 谢父躬身见礼:“皇上说的哪里话,我这把老骨头,若是还能为君分忧,自然义不容辞。” 话音落下他才直起腰,露出了长辈的慈爱来:“皇上也千万小心啊,敌寡我众,他们怕是会兵行险着。” 就如同之前的刺杀一样。 殷稷点点头:“我知道。” 他握住谢蕴的手:“我们都会平安回来。” 然后履行十年前的婚约。 谢蕴由着他和自己十指交握,神情却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殷稷又低热了,这意味着之前那张方子又要失效了,每失效一次,便是加重一分。 可她能做的竟和当初的殷稷一样,等唐停回来。 大周已经算是物产丰饶之地,可医药却如此不兴。 谢蕴叹了口气,将那本书拿出来交给了谢夫人:“母亲,这书极为珍贵,劳烦您亲自盯着印刷之事。” 能得谢蕴评价“珍贵”二字,谢母自然不会怠慢,接过来便收进了怀里:“只管放心,待你们凯旋之日,北地的医馆必定都有此书。” “什么书?” 谢济听了一耳朵,抬脚走过来,他虽素来对书不感兴趣,却认出了唐停的笔迹,连忙抬眼往四周去找,“唐姑娘是不是回来了?” 当着殷稷的面谢蕴越发不好提唐停的去处,只能摇了摇头:“还早呢,且得几日才好。” 谢济应了一声,却不死心似的仍旧抬眼四处张望,可惜随驾的队伍人本就不多,一眼就看到了头,当真没有唐停的影子,他失望地收回目光,又抬手揉了下右眼。 这眼睛跳了一宿了。 “谢姑娘,真的不用我一起去吗?” 井若云站在二老身后,软声开口。 她还吊着胳膊,先前受的伤不轻,可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休养了这两天,她看着竟然越发孱弱了,谢母一直让平宁搀着她,仿佛怕她会随时摔倒。 “你就在这里安心养着吧。” 她看了眼一直站在不远处朝这边看的祁砚,轻轻摇了下头:“母亲父亲会照料好你。” “我不用照顾的……” 谢母抓住了她的手,眼底闪过怜惜,所谓爱屋及乌大约就是如此,瞧着她这幅样子便会不自觉想到自家女儿,她摸了摸井若云的头:“傻孩子,伤成这样怎么会不需要照顾?你若是愿意,就把这里当成家。” 井若云怔了怔,家? 她抬眼看向祁砚,刚生出来的一点感动又散了,这不是她的家,就和祁宅一样,她只是暂住而已,迟早会走的。 “我有个想法。” 谢父忽然开口,他看着谢母紧紧抓着井若云的手,捋了下胡子:“我看这孩子和咱们谢家有缘,夫人又这般喜欢,不如就认作义女如何?” 谢济看了谢蕴一眼,神情间带着探究,似是在询问这姑娘的来历,进了谢家会不会带来麻烦。 但不等谢蕴开口,井若云先拒绝了。 “多谢夫人抬爱,但是……” 井若云低着头,连伤了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用力,她没想到谢家人会待她如此好,可她这样的身份,不能和谢家扯上关系,主子爷迟早会找她算账的。 “我家里有父母,恐怕不会同意。” 她完全抬不起头来,声音也越来越小,可拒绝的意思这般明显,不管后面的话有没有听清,都足以让人明白,谢夫人倒是不意外,她早就觉得这姑娘有心事的样子。 “认亲不是小事,急不来的,且先养好了身体再说。” 她安抚地拍了拍井若云的手,软声开口:“若云,抬起头来,人得有脊梁,头可不能随便低。” 那话不算严厉,却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井若云下意识抬起了头。 眼见时辰不早,谢母拉着人往后退了一步:“到时辰了,走吧。” 殷稷抬手抱拳,行了个晚辈礼与众人道别,谢家二老连忙侧了侧身,等两人都上了马车才抬眼看过去,眼见那马车越走越远,两人心里都空了一块。 “夫人,回去吧,外头风冷。” 谢父还是劝了一句,谢夫人点点头,拉着井若云的手往回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忽然传来:“老爷夫人,今天凌晨有蛮部袭击,附近的几个村子都遭了劫掠,伤亡惨重。” 第724章 殷时的挑衅 秋日抢粮素来是蛮部的惯用伎俩,他们不事种植,原本与大周通商,还能用牛羊马匹换些粮食布匹,可打从楚镇叛出大周,并在蛮部自立后,通商渠道便被关了,他们的日子也就越发难过。 今年已经袭扰了边境十数次,奈何他们人数不多,时间也不固定,还都骑着快马,赶上百姓收粮的时候来,抢了就走,等将士们得到消息赶到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 眼前这座村子已经銮驾走过的第三个遭殃的地方了,这里已经隶属于丰州城,可城内田地有限,所以不少人还是选择搬出城外开垦生活,也是因此时常遭殃。 钟青带人去查看了村落,各处都是一片狼藉,不少百姓家中存粮都被抢走了,许多青壮男子也都受了伤,浑身是血地和家人抱在一处痛哭,哀鸣声断断续续传过来,听得人心生悲悯。 殷稷下了地,远远看着地上的血色,眼神阴沉。 “逆贼竟如此猖狂。” 谢蕴也跟着下了车,眼看着周遭的凄惨景象唏嘘不已:“这属国之策订立之初便是为了阻止蛮部劫掠,可到了先皇时期,楚镇驻守丰州,私下里与蛮部暗通款曲,这劫掠之事便再次出现,且越演越烈,只是为了私利,楚镇从未上报。” 她叹了口气:“弊端太多。” “的确如此,待此战大胜,兴许有个人可以一用。” 谢蕴看过来,眼底都是好奇,殷稷正要开口,一只鹞子忽然飞了过来,在空中盘旋起来,钟青一抬手,那鹞子便自高空俯冲而下,落在了他胳膊上。 “皇上,故人有信来。” “去看看吧。” 殷稷拉着谢蕴就要走,可转身的刹那,一点十分眼熟的布料却映入眼帘,谢蕴脚步瞬间顿住:“皇上,你先去吧,我再看看。” 殷稷看了眼周围,见守卫密密麻麻,这才放心,却还是叮嘱了一句:“别走远。” “好。” 等殷稷一走,她快步走到了路边,将那点布料捡了起来,指尖却是一紧,那布料上头染了血……而好巧不巧的,唐停背的包袱就是这个花样的料子。 她遇见这群蛮部的悍匪了? 可是血是哪里来的?她受伤了吗?还是说这布料相同只是凑巧? 她脸色苍白,本就不安宁的心越发紧绷起来。 “阿蕴?该起程了……”谢济找了过来,一见谢蕴眉心就是一皱,“你怎么了?脸色有些不好看。” 谢蕴将那点布料收进袖子里,开战在即,谢济不能离开,更不能分神,这件事不能告诉他。 “没事,刚才绊了一跤。” “磕到哪了?你这身体小心些啊。” 谢济紧张起来,拉着她上看下看,没瞧见伤痕才松了口气:“快回龙辇吧,有事喊我去做。” 谢蕴应了一声,心不在焉地上了马车,殷稷一回来就发现她不对劲:“怎么了?” 他摸了下谢蕴眼底的青影:“昨天晚上就没睡好?”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阴鸷下去,是不是因为离齐王越来越近,才让谢蕴这般失态? 当年的事究竟有什么内情…… 他知道谢蕴不愿意说,没有贸然开口,只将人拢进怀里,无声地安抚。 谢蕴却抬头看过来:“蛮部应该有清明司的人吧?可能借我两个?” 殷稷蹙眉:“什么叫借?大周的一切都是你的。” 谢蕴知道他这话说得真心,可分寸这种事还是要有的,动用朝廷的人,若是招呼都不打一声,说不得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总之给我两个人,我有用处。” “好,”殷稷答应得痛快,“清明司跟着的谁?” “回皇上,”蔡添喜连忙开口,“是副使郑寅。” 清明司一司正,三副使,薛京在滇南没了音信后,在他身边听差的就变成了副使,只是殷稷不大习惯旁人,所以来往消息大都是蔡添喜在传达。 “传过来。” 蔡添喜应了一声,不多时便将人带上了龙辇,殷稷看向谢蕴:“你要他做什么,吩咐就……” 话音未落,地面忽然颤动起来,这动静不同寻常,先前又有山崩的前车之鉴,殷稷一把抓住谢蕴的手,警惕地看向窗外:“怎么回事?” 钟青催马过来:“皇上,逆贼攻城了!” 他们还没到丰州就听见了动静,可见这次攻城声势浩大,还选在了这个时候…… 殷稷总算知道为什么一路上会遇见那么多被劫掠过的村庄了,原来是殷时给他的“见面礼”。 他冷笑一声,好啊,既然这般迫不及待,那他就
相关推荐:
误打误撞(校园1v1H)
大胆色小子
鉴昭行
小师弟可太不是人了
捉鬼大师
数风流人物
总统(H)
屌丝的四次艳遇
绝对占有(H)
修仙:从杂役到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