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己辩解两句就见殷稷摆了摆手:“下去吧,下一个。” 谢蕴捂住手腕不肯再给他们看:“我说过了,他们都是庸医,什么都看不出来,只会冤枉我。” 殷稷狠狠掐了掐眉心:“若你当真有事,这么多人总不会没有一个人能察觉,但凡有一个人说不对,朕就信你,就允你留着那灶台。” 谢蕴很明显陷入了挣扎,她又扫过一群太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这是你说的。” 她终于松开了手,由着太医一个个上前诊脉,有了前车之鉴,太医们越发谨慎,诊完了脉也没言语,反倒凑到一起商量了起来,眼见他们讨论的激烈,谢蕴不自觉坐直了身体:“这般商量,可是发现了不对?” 殷稷也不自觉抠住了扶手,心情却远比谢蕴复杂得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盼着他们诊出些什么来。 “如何?” 太医们这才上前回话:“回皇上,臣等仔细商讨过,谢蕴姑姑的确并无大碍。” 殷稷松了口气,谢蕴的脸色却彻底变了,她抓起脉枕狠狠朝太医砸了过去:“你们商量好了来耍我是吗?难道你们就没看出来我有血虚之症吗?” 太医小声辩解:“可姑姑是女子,女子因葵水之顾,这般脉象属实正常。” “还敢胡言?如何能一样?你们……” “够了!”殷稷眼看着她发作,心神俱疲,“谢蕴,你到底是真的想医治还是想生乱?” 谢蕴动作一顿,仿佛被这句话刺了一下,她转身看向殷稷:“我生乱?我为何要生乱?” 殷稷垂下眼睛,是啊,你为何要生乱…… “让太医都看完吧,说不定真的有人能看出来。” 殷稷沉默片刻,还是没能质问出口,他不只是在给谢蕴机会,也是在给他自己机会。 他不想对这个人彻彻底底地失望。 然而谢蕴却退缩了,她转身进了内室:“我不看了,除非张唯贤过来,否则我不会再让任何人请脉。” 殷稷没想到这种时候她还敢使性子,恼怒地拍了下桌子:“谢蕴,你以为这件事由得了你做主吗?给朕过来!” 回应他的是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内室的门当着他的面关上了。 殷稷等了又等,见谢蕴始终没有要出来的意思,脸色慢慢黑了,他低吼一声:“谢蕴!” 玉春抬脚上前,已经准备好了去踹门,然而殷稷顿了顿,又慢慢坐下了,他垂下头一下一下地揉着自己拍疼的掌心:“去传张唯贤。” 钟白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竟是并不意外。 一刻钟后廖扶伤先一步赶了过来,在殷稷心里自然还是更信廖扶伤的,他看了对方一眼:“你进去好好看看。” “是。” 廖扶伤躬身应声,报了姓名才推门进去,却是刚走了一步就被枕头打了出来:“我说过了,张唯贤不来谁都别想给我诊脉!” 殷稷的脸又黑了:“你喝了什么迷魂汤?廖扶伤哪里比不上张唯贤?” “我不管,他不来我不看!” “你!” 殷稷被气得浑身哆嗦,捂着心口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廖扶伤连忙扶住他,给他按压穴道顺气。 殷稷缓了好一会儿才又拍了一下桌子,声势骇人:“张唯贤死哪里去了?不顾圣命,他有几个脑袋!” 张唯贤一进门就听见了这句话,来不及惊喜事态完全按照自己的设想在发展,先哆嗦着开口请罪:“皇上恕罪,臣张唯贤……” “别废话,滚进去看诊!” “是,是是是。” 他没敢多言,连忙敲门进了内室。 谢蕴靠坐在床头,她显然是被皇帝的怀疑逼到了绝境,看见张唯贤时眼睛很明显的亮了一下:“你终于来了,我都说了我身中剧毒,他们就是不信,你快去告诉他们,说他们诊错了。” 张唯贤捋了捋自己的八字山羊胡,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谢蕴有些恼怒:“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张唯贤笑起来,一改之前在门外被殷稷吓得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眼神阴鸷森冷,宛如毒蛇:“本官自然会去的,只是姑姑猜一猜,本官会和皇上说什么?” “你能说什么?自然是……” 谢蕴下意识开口,说到一半仿佛是察觉到了张唯贤的不对劲,嘴边的话便噎住了,她惊疑不定起来:“你什么意思?” 张唯贤往前一步,大半张脸却仍旧隐在烛火的阴影中,衬得他越发阴森莫测:“姑姑之前不是说过吗?要解决你这样的麻烦,其实有两个法子……” 谢蕴的脸色彻底变了:“所以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什么求我替你美言都是假的?我要去告诉皇上!” 她起身就要走,却被张唯贤的怪笑拦住了脚步:“告诉皇上?谢蕴姑姑,你现在说的话还有人信吗?” 他弹了弹衣摆,忽然拔高音调道:“姑姑,这么做是欺君啊……不可,万万不可!” 在谢蕴惊恐的眼神里,他冷笑一声:“谢蕴姑姑,告诉你句实话吧,其实你真的中毒了,还是我下的,但就是没人能看出来,你说可笑不可笑?这就是你的命……你就老老实实地在这宫里腐烂吧。” 他猖狂一笑,转身就走。 “你这副嘴脸,真是和我预想的一模一样。” 谢蕴冷静的近乎诡异的声音忽然自背后响起,张唯贤脚步瞬间顿住。 第380章 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扭头看过去,就见谢蕴正平静得不可思议,刚才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慌乱和恐惧,此时像是风吹过一般毫无痕迹。 他心脏狠狠跳了两下,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这种时候和我耍心机是没有用的,你已经没有路可以走了。” 谢蕴摸了下肩膀,她不知道刚才张唯贤那句给她下毒有几分真几分假,但现在也并不关心,如同张唯贤所说,那么多太医都没能看出来,她已经无路可走,可—— “我不需要别的路走,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张院正,在我最需要棋子的时候你送上门来,真是多谢你了。” 张唯贤心跳的越发混乱,明明自己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人,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这样的谢蕴他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但他仍旧咬牙硬撑:“你就是嘴硬而已,我就不信你还有别的活路。” “嘴硬?” 谢蕴笑了一声,眼神有一瞬间的晦涩,“我想证明自己中毒很简单……” 她抬手撕掉了肩膀的衣裳,将那点已经扩散到拳头大小的古怪伤痕露了出来:“张太医,吓人吗?” 张唯贤猛地后退了一步,饶是他身为太医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伤痕,可谢蕴身上的这种却还是看得他几欲作呕,这根本不该是长在人身上的伤痕。 不,说是伤痕都抬举了,那根本就是一层薄膜包裹了一瘫烂肉。 “你,你怎么会这样?” 这样的伤放在谁面前,都不敢说她没事,他费尽心思设的这个让谢蕴众叛亲离的局不攻自破。 原来谢蕴真的有办法自证清白,到时候皇上要是信了她的话,那他这个罪魁祸首…… 他“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谢蕴姑姑,饶命,饶了我吧,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该这么缺德,我……” 谢蕴没有理会他,慢条斯理地将伤处重新裹了起来,这才看了张唯贤一眼,然后抬腿狠狠踹了他一脚。 张唯贤却不恼反喜,摔倒在地后立刻便起身又迎了上来:“姑姑再给我一脚,踹倒你解气为止,只要你不告诉皇上……” “我不会告诉他的。” 谢蕴如他所言又踹了一脚,这次脚底却并未挪开,而是死死踩在了他胸口,“不止不会告诉他,你还要把你想说的那些话都说完。” 张唯贤只当她是在讥讽自己,忙不迭摇头:“不敢,不敢了,我一个字都不敢瞎说,姑姑你让我说什么我才会说什么……” “我就是要让你说这些!” 谢蕴低喝一声打断了他,半蹲下来垂眼凝视着狼狈不堪的男人:“刚才你让我猜你会说什么,我猜到了,那现在不如你也猜猜,我为什么舍了廖扶伤,让你进来?” 张唯贤命在旦夕,哪里还有心思去猜这些,可他又不敢反抗,只好硬着头皮摇头:“我不知道,姑姑心思莫测,我猜不到……” 谢蕴啧了一声:“有件事你不知道,其实当日在龙船上我便已经中毒了,你不下手我也活不了多久。” 张唯贤一愣,随即后悔仿佛爬虫,一瞬间便蔓延全身,要是早知道谢蕴活不了多久,他何必费这么多心思…… “姑姑饶命……” 谢蕴摇摇头:“不是说了吗,我不会杀你,杀你的另有其人,张唯贤,你得好好活着。” 张唯贤起初还没听明白,可很快一道亮光就划过了脑海。 谢蕴说的另有其人莫不是皇帝?等谢蕴毒发身亡时,皇帝就会发现自己错怪了她,愤怒之下肯定要找人发泄怒火。 他和廖扶伤来的次数最多,而在今天这生死局里,廖扶伤连门都没能进,所以这抗下雷霆之怒的除了他再无旁人。 谢蕴这是要他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在担惊受怕里饱受折磨,恶毒,太恶毒了! 他抗拒地摇头:“不,我不说,我只要说你真的中了毒,皇上就不会把我怎么样……” “那我就只能告诉皇上,是你给我下的毒了。” 张唯贤僵住,一瞬间很想回到半刻钟前掐死那个口无遮拦的自己,他怎么就那么嚣张地把实话说了呢? 他自己把自己逼上了绝境! 他有些崩溃:“谢蕴姑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有条生路,你为什么不走,为了报复我你把自己也搭进去,这值得吗?” “报复你?” 谢蕴这次是真的被逗笑了,她松开了踩着张唯贤的脚,一步步回了床榻,头一歪,她就能从窗户里看见后院的雪人。 她轻轻扯了下嘴角:“你还没有那个分量,我起初只是觉得无聊,看你折腾就当是看乐子了,可后来……” 她发现了那个伤,意识到自己真的时日不多了,而偏偏殷稷这个时候说,他还不打算立后。 后位是平衡王家和荀家最重要的筹码,现在的情况来看就算皇子诞生,王贵人的位份也不够资格抚养,而身为祖母,太后会顺理成章地监国辅政。 如此一来,殷稷便仍旧是众矢之的。 可若是后位落在王惜奴身上,便能达成平衡,双方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谢蕴很清楚,殷稷不是没看透这一点,只是他想将最好的留给她,就算他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他也还是想给她。 所以,她不得不推他一把,哪怕会因此彻底决裂,会因此余生再不得相见,她也得推他一把。 她又抬手摸了下肩膀,轻轻合了下眼睛,殷稷,我会用这次决裂,将荀家彻底推上你的船,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谢家能为大周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张太医,你该出去了。” 张唯贤涕泗横流:“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该死,可他们是无辜的啊……” 谢蕴眼神冷漠,毫无波澜:“别让我说第二遍。” 第381章 朕打算立后了 张唯贤自知再无力回天,行尸走肉般出了门。 方才他那一句“欺君”,众人都已经听见了,虽然不知道内室是什么情形,可只凭那一句话就能猜到个大概。 所以哪怕他人都已经走到了跟前,也没人开口询问,气氛反而古怪的沉凝。 张唯贤根本没注意到这些,刚才的变故已经彻底击垮了他,现在他脑袋里只剩了一件事,那就是按照谢蕴的吩咐告诉殷稷和其他太医一样的答案。 他软着腿跪倒在地,神情木然道:“臣来复命,谢蕴姑姑并无大碍……” 虽然猜到了是这个结果,可真听见的时候,殷稷还是不自觉抓紧了扶手:“你确定?” “臣不敢欺君,谢蕴姑姑的确没有异常。” 殷稷再没能言语,那么多太医都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已经由不得他再为谢蕴辩解了。 谢蕴啊谢蕴,你真的是…… 他抬手掐住眉心,久久没能做出反应。 钟白却有些难以相信,他想着龙船上谢蕴的种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用连他都觉得拙劣的手段呢? 目的呢?就为了让皇帝来这里一趟?这说得通吗?说不通啊! “你可是太医院正,你是最厉害的大夫,你就真的没发现一点不对劲吗?” 他不死心抓住张唯贤的衣领,目光殷切地看着他,巴巴地盼着他能说出点别的来,然而—— “没有,一点不对劲都没有。” 张唯贤声音越发木然,哪怕被钟白抓着领子都没露出半分旁的情绪来。 钟白的失望溢于言表,有些恼羞成怒似的将张唯贤推到了一旁:“还是院正呢,一点旁地都没能看出来,算什么院正,人家传记里的神医都是能看旁人不能看的,你连这点本事都没有……” 他嘀嘀咕咕地骂人,张唯贤也不回嘴,倒是有其他太医看不过眼,替他说了句话:“钟统领此言差矣,正是因为院正看得与我等并无不同,才越发说明他医术精湛,毕竟一个康健之人,怎么可能有旁的脉象?” 钟白一听就恼了:“你什么意思啊?你是说谢姑娘的中毒是装的了?你一把年纪了,这么污蔑人家小姑娘,你要不要脸啊。” 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污蔑?太医院众位同僚都在这里,结论如出一辙,如何能是污蔑?分明就是这位谢蕴姑姑有意……” “够了!” 殷稷骤然开口,声音虽然急促,却并无太多情绪,只是仍旧听得众人下意识禁了声。 他疲惫似的挥了下手:“都下去吧。” 钟白自然听话,一抱拳便要往外走,瞧见张唯贤还木头似的跪在地上,伸手就要去拽他。 “张太医,走吧。” 张唯贤却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的惊吓,整个人都从地上弹起来,他猛地躲开了钟白的手,张嘴尖叫起来:“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众目睽睽之下,他竟然就这么嚎叫着跑了。 一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钟白有些茫然:“他怎么看着像是吓疯了?我也没干什么呀,我有那么吓人吗?” 他求证似的看向太医,太医们面面相觑,也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成了这幅样子? “莫不是谢蕴姑姑想让张太医改口,张太医不肯她便将人活活逼疯了?” 刚才那个太医小声猜测,话一出口钟白便被气得眉头都竖了起来:“胡说八道什么呢?刚才他出来的时候可是好好的,你们都看见了!” “也不算好好的吧,一看神情就不对……” 刚才那太医再次开口,钟白气地举起拳头:“你再敢胡说,信不信我……” “朕让你们下去,”殷稷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钟白和太医的争执,“听不懂吗?” 殷稷没有回头看一眼,众人却仍旧被话里的冷意惊得齐齐一颤,再不敢言语,跟在钟白身后灰溜溜地退了下去。 幽微殿偏殿里很快便安静下来,只剩了这对昔日的鸳鸯隔着门相望。 “谢蕴……” 殷稷低语一声,许是知道谢蕴听见了,话一出口,他便抬脚走近两步,将内室的门紧紧抓住了。 片刻后,门板颤了颤,是谢蕴在里头拽了下门。 可她没能拽开,刚才殷稷让她出来她不肯,现在她想出来了,殷稷却已经连再见她一眼的力气都没了。 “谢蕴,你还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这话里透着浓浓的诀别味道,谢蕴指尖不自觉一颤,紧紧抓住了门扇。 她其实是有很多话想和殷稷说的,可此时此刻,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 她只得苦笑了一声:“你对我彻底失望了,是吗?” 殷稷没再开口,门板却轻轻颤了一下,他的脸自缝隙里露出来,却吝啬地不肯给谢蕴看清楚的机会便再次将门合上了。 他死死抓着门环,头虽然扬了起来,却仿佛有什么东西一寸寸的龟裂,只剩了一身的落寞和茫然:“谢蕴,我明明有那么多耐性和情谊,怎么就都被你消磨干净了呢……” 谢蕴没能言语,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她有意为之,可也真的是走投无路。 她将额头紧紧抵在门板上,仿佛这样便能离那个越来越远的人近一些。 殷稷也沉默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彻底冷清了下去:“我今天来,不只是为了看你,还想告诉你另一件事。” 谢蕴指尖不自觉抠进门缝里,她知道殷稷要说什么。 “朕打算立后了。” 六个字清晰地飘进来,谢蕴眼眶骤然一烫,明明这就是自己要的结果,明明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可她竟然还是难过的。 然而她没透露一个字,既然不得不如此,那就当断则断,就此结束吧。 “……恭喜。” 她死死闭着眼睛,不敢有丝毫缝隙,可睫毛还是一点点润湿了:“你终于……成家了。” 殷稷一扯嘴角,似笑还哭,成家了…… 这是家吗? 谢蕴,这是家吗? 他脱力般扶住了门板,额头紧紧抵在了上头。 隔着一扇门,两个人明明心贴一处,却感觉不到丝毫来自对方的温度。 许久后门外响起脚步声,殷稷走了。 谢蕴贴着门板滑坐在地,将脸死死埋进了胳膊里,她知道,这次不是以前的小打小闹,他们真的,再也不会见了…… 第382章 被拆穿的心思 幽微殿被封了起来,以往只是谢蕴不能出去,现在却是连旁人都不许进去了。 可院子里的那座大灶却没有拆,许是殷稷忘了,也或许是觉得事到如今拆了也没有意义,便仍旧留着它在院子里。 谢蕴却也再也没心思用它了,那些毫无用处的汤药已经发挥完了它的用处;那些被动过手脚,一点燃就会浓烟四溢的木柴,也再也不必被人点燃。 这个幽微殿终于得如其名,彻底被这座宫城遗忘了。 谢蕴前几天也是守着这座宫殿生活,现在却才真切的感受到寂寞,她整天整天的坐在后院看那个雪人,然后去看自己肩膀上的伤,哦对,不是肩膀了,因为已经蔓延到颈侧了。 昨天晚上她突发奇想,想着要是用针挑破了那层完好的皮,她会变成什么样,可犹豫许久还是没能下得去手。 不只是怕疼,更是被那伤吓到了。 先前小的时候还能忍,现在扩散得这么厉害,她连看一眼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她甚至开始做噩梦,梦见自己一觉醒来化成了一滩烂泥,腐烂到连脸都看不出模样来。 她被惊醒了,靠在床头坐了一宿。 这一夜格外漫长,天过了很久才亮起来,等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时候,谢蕴颇有些恍惚。 殿门被推开时她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来了客人。 “短短五天不见,姑姑真是落魄了许多。” 青鸟笑吟吟看过来,眼神里透着毫不客气的打量,显然谢蕴的落魄对她而言是颇值得高兴的事。 谢蕴并不意外她会来,甚至可以说她其实一直在等长信宫的人,但仍旧被青鸟的话拨动了心弦,五天……上次和青鸟见面还是在含章殿,也就是说和殷稷决裂也才过去三天。 才三天而已,竟然觉得过去很久很久了。 她轻轻搓了下指尖,目光落在青鸟身后,一人身穿斗篷,头戴兜帽,进门后便坐在了椅子上,虽然始终未曾言语,可身份还是再明显不过。 青鸟似是也不敢再让对方多等,讥讽完谢蕴便出去守门了。 对方这才将兜帽摘下来,毫不意外的是太后那张不怒自威的脸:“哀家今日来,是来给你道喜的,今日早朝,皇帝念王贵人孕育皇嗣有功,下旨晋升为妃,待皇嗣诞生,再行封后大礼。” 她看着谢蕴笑起来,笑容里却满是冷意:“世家养出来的女儿,竟然轻易被一个江湖骗子蒙蔽,简直愚蠢,现在的结果你可满意?” 谢蕴垂下眼睛,她自然是满意的,否则不是白白胡闹了吗? 太后脸色却越发难看,她隐约察觉到了皇帝忽然决定立后和谢蕴脱不了关系,可思前想后却没想到这么做对谢蕴有什么好处,便又将这猜测压了下去。 可不管是不是谢蕴有意为之,殷稷立后都是在和谢蕴被欺骗一事有关,现在的情况对她很不利,看见谢蕴难免会有些迁怒。 而且她今日来,还有另一个目的。 “王惜奴当初被贬斥夺权,就是因为你,如今她高居妃位,又身怀皇嗣,想要收拾你简直易如反掌,他日她册封为后,你怕是还要行跪拜大礼……皇上此举还真是不顾你的死活。” 谢蕴心脏下意识疼了一下,回神后她颇有些无可奈何,人真的是很奇怪,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从别人嘴里再听一遍,竟然还是会觉得难受。 不可思议。 可心口的确是针扎似的难受,她不得不抬手摁了摁,一向红润健康的脸色也难得的白了下去。 太后冷眼看着她失态,心里痛快至极,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会有漏洞,时至今日她仍旧对谢蕴当日所言持有怀疑。 荀宜禄好歹是荀家精心教养的家主,怎么会被苟延残喘的谢家发现踪迹? 而且靖安侯那个人一向谨慎,即便手握兵权,可人都在边境,他当真有那么大的胆子,刺杀世家家主吗? 她满心怀疑,可先前谢蕴一心维护殷稷,她诸多试探反而会陷入被动,倒不如先假装相信诱敌轻视,再致命一击。 她转了转手上的戒指,眼底闪过流光:“真是可惜了,哀家对你颇有些惜才,也不忍你受这般屈辱,但你当初为了帮皇帝已经将筹码都交出来了,哀家素来无利不起早,便是想帮你都下不去手了……” 说着她起身似是要走:“谢蕴,你便在这里安心等着王贵人,哦不,现在应该是庄妃了,等着她的回礼吧。” 谢蕴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虽然闭着嘴没吭声,目光却一直落在太后身上,眼见她真的要出门才慌忙开口:“我还有一个筹码。” 太后心里一跳,来了。 “我知道荀宜禄在哪里出现过,太后若是要寻人,不妨派人去那里看看。” 太后故作镇定,去哪里找荀宜禄的确是她现在最为难之处,当日混乱是自南方而起,自南方北上,所经之处太多了,人手实在不足,何况为了稳住荀家,她还不能大张旗鼓地找。 可她不能如此轻易就被谢蕴牵着鼻子走:“你说你知道你便知道?若是你随便找一处糊弄哀家呢?” “先前我被人欺骗,已经将所有人都得罪光了,如今唯有太后还肯对我伸出援手,我如何敢骗你?” 太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施恩似的点了点头:“说吧。” 谢蕴却又犹豫起来:“若是我说了,太后不会食言不管我了吧?” “除了相信哀家,你还有的选吗?” 这句话戳中了谢蕴的痛脚,她沉思许久才苦笑出声:“也对,罢了,说就说吧……上次我得到的消息是他被靖安侯的人追杀躲进了青州,太后派人去找找吧。” 青州够大,且地方势力盘根错节,太后要找人可要花不少功夫,越找不到她就越会忌惮靖安侯,届时不想和殷稷站在一起都不行。 太后眯眼看着她,似是在衡量这句话可不可信,半晌她忽地一笑:“找人多费功夫,哀家有个更快的法子,只要哀家去一趟青州,凤驾出游这么大的消息,你说他会不会主动来寻哀家?” 第383章 终于尘埃落定 谢蕴不自觉攥紧了手指:“太后此举怕是不妥。” “哦?”太后轻轻一挑眉,“何处不妥?” “年关将至,太后青州一行怕是不及折返,何况您一走,荀家怕是会被人趁虚而入……” “无妨,”太后摆摆手,神情笃定从容,“都是小事,哀家自会安排妥当,只要找得到仲福,什么乱子都能平息,若是找不到……” 她眼神陡然凌厉起来:“谢蕴,到时候你和皇帝可就怪不得哀家了。” 她抬脚要走,谢蕴看着她的背影,脑海里各色思绪翻转,试图寻找到旁的办法说服太后,可很快她就意识到即便她眼下做到了,可消息传不到宫外让人替她周全,那她迟早会露馅。 届时情况会更加糟糕,一场内乱也势不可免。 既然如此…… 她眼神逐渐凌厉起来,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请太后娘娘殡天了。 她起身下地,甚至没顾得上穿鞋,随手抄起桌上的簪子便快步朝太后走了过去。 太后似是听见了动静,扭头看了过来,瞧见谢蕴离她这么近顿时警惕起来:“你过来做什么?” 谢蕴将簪子隐在袖子里:“奴婢恭送太后啊。” 太后面露狐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谢蕴让她毛骨悚然,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正要开口喊青鸟,门却先一步被推开了,青鸟出现在门外。 太后松了口气,谢蕴却咬紧了牙关,两个人…… 总得试一试。 她正要抬手,耳边却噗通一声响,青鸟竟然跪了下去,眼眶都红了:“太后,刚才宫人来报,有外头的人回来了,有要事禀报,还带了一样东西,请您即刻回长信宫。” 太后起初有些不明所以,可后来大约是从青鸟的反应里察觉到了什么,脸色瞬间苍白下去,身体也跟着一晃。 谢蕴伸手扶住她,敏锐地察觉到情况有变,手里的簪子也跟着丢在了地上:“太后小心。” 太后已然顾不上她了,刚才的猜测太过难以接受,她推开谢蕴便往外走,连自己是秘密来这里的事都给忘了。 青鸟连忙追了上去,主仆两人很快不见了影子。 谢蕴扒着门框看着外头,是谢淮安得手了吗?还是靖安侯真的下手了? 她困惑的抓心挠肝,可没有人给她答案,她只能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 门口的内侍送了午饭进来她都没心思吃,可又担心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发展,还要继续费心思和太后周旋,她又强逼着自己吃了两口。 可也不知道是饭菜凉了还是她心情太过焦躁,刚吃进去没多久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刚吃进去的东西又吐了出来。 谢蕴擦了擦嘴没心情在意,倒痰盂的时候才发现里头不只是食物残渣,还有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黑血。 说是黑血也不恰当,因为里头很清楚地夹杂着看不出形状的碎肉。 她微微一愣,是偶然还是她的身体已经…… 一脑袋烦乱的思绪瞬间静了下来,她怔怔许久才回神,扶着墙慢慢回了屋子,这一耽搁,炭盆快灭了,只剩了零星的火星还在挣扎,她却懒得收拾,靠在椅子上疲惫的合上了眼睛。 幽微殿的门却再次被推开,太后去而复返,脸颊苍白眼眶却通红,她一改之前的从容,进门便疯了似的掐住了谢蕴的脖子:“谢蕴,你老实告诉哀家,是不是你设局谋害了仲福,要嫁祸给靖安侯?!” 谢蕴被迫仰起头,明明身处险境,她却满腔都是惊喜,荀宜禄真的死了。 谢淮安,干得好。 她的心彻底放了下来:“我谢家若是有本事杀了荀宜禄,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嫁祸靖安侯,又怎么会不管我,由着我在这里被人欺辱?” 太后仍旧喘息的剧烈,丧弟之痛让她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失了理智,没有片面的相信靖安侯就是真凶,所以才来了这里求证。 可谢蕴的解释她却无可反驳,谢家曾经再怎么鼎盛,也终究是六年前的事了,如今没有资格再参与这场大周的权势之争了,是她想多了吗? “太后,”谢蕴拽开她的手,伏在椅子上咳嗽着开口,“我和皇帝之间闹成了这样,你是亲眼所见,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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