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给他施针,露在外头的皮肤红彤彤的,只是看一眼都替他烫得难受。 蔡添喜死死揪着拂尘:“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给皇上下药?这,这是不要命了!” 谢蕴又一次想起王惜奴来,不是她要逮着这个人不放,而是那种时候出现在那里实在是太可疑了。 可就算怀疑她也无权去查,后宫现在没有人掌权,殷稷又还昏迷不醒,就算要查也得等他醒了下旨才行,到了那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这件事殷稷要么吃个暗亏,要么就得另想办法。 床上的人忽然闷哼一声,谢蕴连忙看过去,却见人眉头紧皱,痛苦之意溢于言表,直到廖扶伤又扎了几根针,他神情才逐渐平缓下来。 “药性解了吗?” 廖扶伤慢慢将针取了下来,闻言叹了一声:“暂时是缓解了,这下药的人手实在是太重,就是给猛兽也不能用这么狠的药,幸亏皇上先前给自己放了血,不然这么久憋下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谢蕴听得后心一阵阵发凉,太医这话的意思是,殷稷险些废了吗? 下药不是求子嗣吗?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倘若殷稷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他日后要如何自处?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一辈子? 想到那般情形,她神情不自觉冷厉狰狞起来。 太医原本还想嘱咐她几句今晚要注意什么,可一看她的脸色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扭头就看向了蔡添喜:“蔡公公,有些话想嘱咐,请借一步说话。” “您请。” 蔡添喜跟着太医出去了,内殿瞬间清净下来,谢蕴静静看了殷稷两眼,在床边坐下来,轻轻握住了殷稷的手。 他的手仍旧是热的,可却丝毫没能温暖谢蕴,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战,如果在御花园的时候她真的撒手就走,现在的殷稷会是什么情形? 她有些不敢想,只能庆幸当时没有任性。 外头忽然嘈杂起来,蔡添喜刻意提高的声音传进来:“见过众位娘娘,您怎么来了?” 谢蕴连忙站了起来,后妃们来了? 外头传来了惠嫔的声音:“你们去后宫找人,御花园里动静又那么大,我们自然放心不下,皇上怎么了?” 蔡添喜有些拿不准该不该说实话,后妃们虽然一起来了,可保不准谁就是幕后黑手,是来打探消息的;就算不是,皇帝中了春药这种事传出去也不好听,皇家的颜面就要荡然无存了。 “皇上中了毒,好在不严重,太医已经医治过了。” 谢蕴推开内殿的门走了出来,瞧见众人的时候一屈膝算作见礼,“娘娘们来得正好,有件事正要请惠嫔和良嫔做主。” 众人脸色大变:“中毒?” 惠嫔上前一步:“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谋害皇上!” “这正是奴婢要请娘娘做主之事,贼人如此胆大包天,决不能姑息,可皇上还在昏睡,等他醒来再下旨只怕贼人早已逃之夭夭,您二位在宫中位份最高,如今只能请您做主搜宫了。” 她说着,目光扫过众人的脸色,可惜没能看出来不对劲,那人要么是不在这几人中间,要么是心思深沉,藏得太过严密了。 “可搜宫兹事体大……” 惠嫔看了良嫔一眼,脸上透着犹豫。 “正是,两位娘娘虽然的确位份最高,可毕竟只是嫔位,手里既没有凤印,也没有皇上的旨意,现在只凭谢蕴姑姑你一句话,就让两位娘娘越权搜宫,未免太儿戏了些,出了岔子谁负责?” 王贵人淡淡开口,她说话素来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话里话外还透着一丝谢蕴在趁机陷害两位嫔位的意思。 良嫔脸色立刻冷了:“这话我倒是不爱听了,我等虽然是女流,可也讲究一个忠君,眼下皇上中毒未醒,你我不思为皇上筹谋,反倒满脑子都是独善其身,王贵人这话要是传出去,王家怕是要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王惜奴一噎,早先除夕宴上她就领教过良嫔的利嘴,只是时间一久就忘了,没想到这大半年过去,她不但没病死,反而越发牙尖嘴利了。 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十分委屈:“嫔妾也只是觉察其中有风险,怕娘娘们着了小人的道,这才出言提醒,若是娘娘觉得嫔妾多嘴,嫔妾不提就是了。” 良嫔甩了她一个眼刀子,也懒得理会她,径直看向惠嫔:“姐姐,皇上的安危最重要,你说呢?” 惠嫔犹豫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我并无权利搜宫,若有岔子会牵连氏族。” 良嫔有些急了,还要再开口,咳嗽先溢了出来,她的身子还是扛不住这样的奔波。 谢蕴只得暂时放弃搜宫的想法:“良嫔娘娘先回宫吧,身体要紧。” “可是……” 谢蕴摇了摇头,她知道良嫔是要帮她,可若是惠嫔反对,搜宫这事是成不了的,现在也只能先紧着良嫔的身体。 良嫔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愁苦地叹了口气,被奶嬷嬷扶着转身走了,惠嫔借口要去送她也趁机走了。 谢蕴正打算应付最难办的萧宝宝,一抬眼却只瞧见了她的背影,她竟没有丝毫要进去看殷稷的意思。 真是奇了怪了,以往她可不是这种性子。 可不用应付这样的麻烦,谢蕴还是松了口气的,只是下一瞬就有人从她身边穿过去,径直往内殿去了。 第224章 她不让你进,你就不能进 “且慢。” 谢蕴开口,如果说新妃里面她最不想让谁进去,自然是王惜奴,下药这件事本身她的嫌疑就最重,刚才她还出言阻拦搜宫。 后妃求子嗣,为此用些手段谢蕴可以理解,但她不能允许这些人拿着殷稷的身体儿戏。 她转身上前,稳稳挡在内殿门前:“皇上未曾宣召,请贵人止步。” 王惜奴不以为意:“事急从权,皇上中毒昏迷,本宫自然该来侍疾照顾,让开。” 谢蕴还是那句话:“无诏不得入,贵人请回。” 王惜奴脸上柔柔的笑淡了下去,抬眼毫不客气地直视着谢蕴,两人目光交汇间仿佛有电闪雷鸣,唬得周遭伺候的宫人慌忙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半晌,王惜奴率先打破了僵持,一声轻笑里却带着满满的嘲弄:“都说谢蕴姑姑守规矩,现在看来怕是个笑话,宫规哪一条规定,奴才可以拦主子了?” 这是想拿身份压人,谢蕴却寸步不让。 “奴婢只知道,无诏擅闯乾元宫,罪同谋逆,贵人今日若要再踏前一步,就别怪奴婢不客气了。” 王惜奴脸上的表情淡了下去,目光逐渐森冷:“不客气?” 这个女人还是如此猖狂,可她以为自己还会被压制不成? 她冷冷一笑,一字一顿地开了口:“谢蕴,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谁给你的胆子来拦我?” 谢蕴心底还腐烂着的伤口被这句话狠狠刺中,原本有一肚子的话可以说,现在却全被这句话给堵了回去。 你是不是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曾经也有人无数次问过她这个问题。 许多次她都没能回答,却在这样日复一日的询问中,逐渐矮了下去。 王惜奴见她沉默,得意地嗤笑一声,她生来就会揣摩人心,自然知道怎么往人心上扎刀子最疼,她仰起头,端起了主子的架子:“还不滚开?区区宫人,也敢拦本宫?” 谢蕴心神恍惚,迟迟没有动作。 王惜奴却没了和她周旋的耐性,抬手就要推,耳边却忽然有人开口:“贵人且慢。” 蔡添喜的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把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王惜奴侧头看过去,眼神不善:“怎么,你也要拦我?” “奴才不敢。” 蔡添喜连忙弯腰赔笑,可直起身体来的时候脸色却严肃了起来:“可既然谢蕴姑娘说了您不能进,那您今天就是不能进。” 谢蕴被这句话惊动,怔怔看了过来。 王惜奴却是脸色铁青:“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本宫再怎么说也是个主子,就凭她也想拦我?” 蔡添喜上前一步挡在了谢蕴面前,语调清晰,掷地有声:“乾元宫素来不看身份,只看人,皇上有言在先,能做乾元宫主的只有两人,一位是皇上,另一位就是谢姑娘,所以莫说你只是个贵人,就算你更进一步,今日也进不来。” 王惜奴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皇帝的寝宫,竟然让一个宫女做主? 蔡添喜一个大内总管,竟然会做谢蕴的走狗? “荒唐,简直荒唐!本宫不信,本宫要亲自去问皇上!” 蔡添喜面不改色地一甩拂尘:“来呀,请王贵人出去。” 宫人们一拥而上,抓着王惜奴的胳膊将她推到了乾元宫门外,随即大门砰的一声被合上。 外头响起了敲打声,王惜奴不甘心的又说了些什么,谢蕴却都没心思听了,她看了蔡添喜两眼,轻轻吐了口气。 “多谢公公解围,今日假传圣旨之事日后若是有人追究,公公只管推在我身上。” 她抬手摁着心口,心里很是懊恼,自己这些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竟然会听了几句挑拨就失态至此,险些被人钻了空子,害得蔡添喜竟要撒这种谎来周全,实在是丢人。 蔡添喜忙不迭摆摆手,刚才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了满脸的慈和:“姑娘这话说得,老奴哪里敢假传圣旨,老奴方才所言,一字一句可都是真的。” 谢蕴下意识摇了摇头,这怎么可能? 即便殷稷心里对她还有些情谊,可也不会把自己的寝宫交给她做主,做主和管事可完全是两回事,做主意味着她不需要知会殷稷,就可以带任何东西和人进出乾元宫,甚至是行刺的刺客。 “蔡公公……” “姑娘有什么话,去问皇上吧,老奴也只是听命办事。” 谢蕴一肚子的疑问都被蔡添喜堵了回去,她怔怔进了内殿,坐在床边看着殷稷,思绪乱成了一团麻,她却不敢去理,她怕一理清楚,自己先前做好的决定就会动摇。 她生来心胸狭窄,殷稷宠幸后妃的事她不闻不问还能忍,倘若日后真有个皇后和殷稷并肩而立,她会怎么样? 她不能允许自己因为感情变成一个毫无思想,只知嫉妒的人,这才是她为什么从来没想过留在宫里的原因。 第225章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闭嘴 殷稷寅时才醒过来,按理说这种时候宫人已经要收拾行囊,准备南下了。 可他睁眼的时候周遭却一片安静。 他闷哼一声坐了起来,见谢蕴靠在床边发呆,抬手勾了下她的手指:“什么时候了?是不是该起程了?” 谢蕴这才被惊动,连忙握住他的手,让他别乱动:“不着急,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等休息两天再说吧。” 殷稷知道谢蕴有多看重南巡,当初若不是蔡添喜想出这个法子来,打破了他们之间僵硬的气氛,他都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 可她竟然愿意为了自己推迟南巡。 殷稷颇有些受宠若惊,眼睛唰地就亮了起来,他无意识摩挲着谢蕴的手背,好一会儿才道:“不妨事,反正上了船我们也没什么事情好做,到时候再养就是了。” 他说着就打算起身,谢蕴摁住他胸口:“再让太医来看看。” “当真不……” “廖太医,请进来一趟。” 谢蕴开口,手下轻轻一用力,就将殷稷推回了床榻上。 殷稷摊在床上,仰头笑了一声:“谢蕴姑姑好大的威风呀。” 这话以前也听过,可因为语气不一样,听在人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味道。 谢蕴瞥了他一眼,开门将太医迎了进来。 好在殷稷的确只是伤了元气,在宫里养和在龙船上养并没有什么区别,谢蕴这才让人去传话,收整行囊,准备登船南下。 可在那之前—— “昨天的事奴婢只提了中毒,娘娘们看着没什么异常,只有王贵人坚持要侍疾,兴许知道些什么,皇上可有别的线索?” 殷稷的确是不曾在意,倒是有一点,那酒是萧宝宝给他倒的,按理说她嫌疑最大,可如果是她,应该早就露出马脚了,谢蕴的目光不会停留在王惜奴身上。 “现在查应该也晚了,南巡回来再说吧,反正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只是那人下了那么重的药,显然是对殷稷没有丝毫情谊,甚至说是有恨的,这样的人留在殷稷身边,太不安全了。 “皇上还是选个人管理后宫吧,一去这么久,万一出了事也好有人拿个主意。” 提起后宫,殷稷的心虚遮都遮不住,他咳了一声,悄悄加重了握着谢蕴手的力道:“你说谁合适?” “除了良嫔,没有旁人了,她的身子的确是弱,可我会选妥帖的人去帮衬她,不会让她劳累。” 殷稷的心虚不自觉淡了,谢蕴还真是什么都想着良嫔,人参给她,虎骨给她,掌宫权也想着她…… 行,给她就给她,最好忙得她脚不沾地,见你都没时间。 他哼哼了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你做主吧。” 谢蕴没察觉到不对劲,取了圣旨来让殷稷写,笔触刚落下,外头就是一声狼嚎:“皇上,皇上你是不是中毒了?要不要紧啊?还能喘气吗?” 殷稷手一抖,一滴浓郁的墨汁“啪”地滴在了圣旨上。 他咬牙切齿道:“让他滚进来!” 钟白还在乾元宫门口,他是外臣,乾元宫更加不能擅入,可这嗓门却丝毫没有被宫门阻挡,响亮的仿佛就在身边。 谢蕴开门传了句话,不多时钟白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谢姑娘,皇上怎么样了?我昨天休沐,今天一来就听说皇上昨天中毒了,没事吧?太医怎么说?抓到人了吗?” “个中详情不好细说,皇上没事,统领进去吧。” 钟白松了口气,推开内殿的门就冲了进去,出溜一下跪在了脚踏上,一把抱住了殷稷的大腿:“皇上,你可吓死我了,一听说你中毒了,我腿都软了,路上越跑越想尿,你摸摸我这裤子,都快湿了……” 他说着就去抓殷稷的手,被殷稷坚定又强硬地拒绝了。 他很欣慰钟白的忠心和护主,但是太丢人了…… “你给朕松手!” 钟白不肯:“不行,臣得再抱一会儿,臣这心脏还跳呢,都快从嘴里蹦出来了。” 殷稷额角突突直跳,冷不丁瞧见谢蕴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脸上顿时火辣辣地烫了起来,他一脚踹开钟白:“你给朕滚远点。” 钟白被踹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都是受伤:“皇上,你怎么能这样?” 他扭头看向谢蕴:“谢姑娘,你来评评理,我这担心皇上还有错了?” 谢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殷稷放着钟白这么个亲信不带在身边做贴身随扈,却非要放在宫门口了。 以前还是接触得太少了,她竟从不知道钟白的性子是这样的。 她轻咳了一声,岔开了话题:“还有件事,昨天是十六殿下送皇上回来的,奴婢做主让人赏了安太嫔一副头面,这赏的意思她应该明白。” 安太嫔是从先皇后宫里全身而退的人,想来知道告诫儿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殷稷脑海里浮现出殷昉的样子来,他对自己的兄弟们没有丝毫感情,如果说谁稍微顺眼一些,大概就是这个殷昉了。 脾性敦厚温和,孝顺有礼,若是多加教导,说不得能成为一代贤王。 只是大周朝的宗室实在是很鸡肋,该好好整顿一番,在没想好妥善方法之前,还是不要将他推到人前去了。 “我会记得这件事。” 他将圣旨写好,盖印,抬手递给谢蕴:“让人去传旨吧,嫔位掌宫的确低了些,晋她为妃,封妃大典南巡之后再说吧。” 谢蕴应了一声,举着圣旨转身就走。 殷稷怔了一下:“你要自己去?” 谢蕴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日后说不得再也见不到良嫔了,她自然想再和她说说话。 殷稷的脸拉了下去,祁砚喊你说话你去,给良嫔传旨你去,合着就我喊你还得借谢家的名头是吧? 被针对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活该,不好明目张胆地抱怨,只好侧开了头,却忽然吸了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肩膀。 谢蕴听见动静看过来,就见刚才还算活蹦乱跳的人此时已经十分虚弱地躺在了床上。 她一愣:“皇上怎么了?” “只是伤口疼痛,身上无力而已,不是什么大问题,你去吧,见良妃比较重要。” 钟白也吓了一跳,他早先听说殷稷中毒就觉得事情不简单,用来害皇帝的毒那能是简单的毒吗? “皇上你是不是中的毒发作了?我就知道这毒一定不简单,刚才踹臣的时候还那么有劲,墩的臣屁股生疼,忽然间就这么虚了,这别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吧?” 殷稷:“……” 这混账,你是特意来拆我台的吗? 谢蕴显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既然这么厉害,奴婢这就去请太医来给皇上看看。” 话音落下,头也不回地走了。 钟白还在疯狂点头:“对对对,得给皇上看看,好好的忽然就发作了……哎呦,皇上你拽臣领子干什么?” 钟白猝不及防被殷稷拽到了床前,短暂的茫然过后陡然反应过来:“皇上,你不虚了?” “钟白!”殷稷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闭嘴两个字怎么写?你话怎么那么多?” 钟白觉得自己很冤枉:“臣哪话多了?臣都不怎么说话的,您看臣进来之后这么久了才说了几个字,这怎么能是话多呢?真的话多那是一停都不停的,皇上你不能不讲……” “滚出去!” 殷稷忍无可忍,抓起枕头将钟白砸了出去,“南巡期间别让朕看见你!” 第226章 找了个替罪羊 撵走了钟白,殷稷还是生气,之前苦肉计就没成功过,现在这一遭又被钟白给毁了,这以后谢蕴还会理他才有鬼了! 他越想越后悔,刚才不该把钟白撵走,他该先把人揍一顿的! 可现在喊也喊不回来了,对方是随行伴驾的人,此去龙船上的安全要由他护卫,也算是给他的历练,若平安无事回来,也能多个由头给他升职,将禁军全部接管。 但现在别说加官进爵了,就是看见对方自己都忍不了,他只想随便扣个罪名,把那个混账发配出去,要远远地这辈子都不用看见的那种! 他抬手揉了揉被气得发疼的心口,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 外头响起脚步声,大约是太医来了,殷稷懒得理会:“不用看了,下去吧。” “奴婢下去了,皇上自己喝药吗?” 殷稷一愣,猛地睁开了眼睛:“你没去长年殿?” “只是传个旨而已,还要多久?” 殷稷连忙坐起来:“说的是。” 他搓了搓手指,还是有点不太敢说话,眼见谢蕴将药碗递了过来连忙抬手去接,不防备真的这次真的扯到了伤口,手一抖险些把药碗洒了,谢蕴连忙接住。 “能自己喝吗?” 殷稷被问愣了,能自己喝吗? 那当然不能!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可刚摇完头就又紧张了起来,谢蕴别不是想喊蔡添喜进来伺候他吧? 他眼睛不自觉睁大,下一瞬就看见谢蕴拿起汤匙搅了搅药汁,然后递到了他嘴边。 殷稷整个人都愣住了,虽说他的确想过这一天,可当谢蕴的态度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又惊又喜,以至于脑海有一瞬间竟然是空白的。 回神后,他再顾不上喝药,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药碗哐啷一声摔在地上,却没有人理会,殷稷紧紧圈着怀里的人:“你肯再给我一次机会了是吗?” 谢蕴沉默许久都没开口,只抬手回抱住了他。 这看在殷稷眼里就算是默认,他将人抱得更紧,声音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谢蕴,谢蕴……” 然而极度的惊喜之下,他没注意到怀里人的僵硬,更没瞧见谢蕴满眼的沉寂,那不是打算留下的解脱,而是确定要离开的决绝。 蔡添喜听见掉落声连忙进门查看,可刚推开门就瞧见两人相拥的画面,连忙识趣的退了出去,门关上的时候都没发出声音。 眼见周遭宫人忙忙碌碌地搬运东西,还压低声音嘱咐了一句:“都小点声,别惊扰了主子。” 宫人们连忙放轻脚步,蔡添喜满意的点点头,心情都跟着畅快了,他早先就看出来了,这两人纠缠得深,早在上林苑之后他心里就已经把谢蕴当成了另一个主子,昨天晚上王贵人一闹,算是将皇上给她的重视和宠爱都给宣扬了出去。 这样的恩宠谁会不感动,谁会不迷糊? 好日子总算来了。 一想到自己日后不用再为这两人操心,他轻松地只觉自己年轻了十几岁,脚步都轻快了起来,抬脚就出了门,一抬眼却瞧见宫正司的人正脸色焦急地候在外头,他一愣:“你们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宫正司内侍连忙上前行礼:“公公,方才有人到宫正司通报,说死了人。” 蔡添喜眉头皱起来:“宫里每天都死人,有什么好新鲜的?再说后宫现在有了妃位,后宫的事就该去报给长年殿。” “可是这东西有些隐秘。”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内侍就将手里端着的托盘往前递了递,上头是一封信,隐约有血迹透过信封渗出来,瞧着触目惊心。 “什么腌臜东西,也都敢呈在御前吗?” 那内侍连忙解释:“是那自杀宫女留的遗书,她原本是晋王的宫女,受不了晋王的欺辱就想另寻个生路,恰巧看见娘娘们宴请皇上就动了别的心思,说是她一路跟着皇上过去的,险些就成了事,事败之后她越想越怕,就留了封认罪信自杀了。” 蔡添喜听得脑仁突突直跳:“漏洞百出!这种话我都不信,你指望皇上和谢姑娘信?一个撷芳殿的宫女,怎么就动得了主子们的酒?简直荒唐!” 宫正司的人不敢言语,这事他们也知道有蹊跷,可昨天晚上的事他们也是无能为力,错过了最好的搜捕时间,就算他们把当时伺候的宫人都扣了,一晚上都在严刑逼供,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来。 现在有个现成的替罪羊送上门来,他们再怎么知道不可信,也还是想着就把罪名栽过去,赶紧结了这个案子。 蔡添喜知道他心中所想,气得牙根发痒,上一任宫正司司正就是因为中饱私囊,办事不力才落地马,这些人却是丝毫没有吸取教训的意思,一天天的就想着敷衍差事,事关龙体都这么不上心! 当真是奴大欺主,太后都离宫了,他们竟还敢如此放肆! 蔡添喜张嘴就要叱骂,却忽然想起来那天跟着殷稷去送太后时,太后说过的一句话,她说殷稷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的敌人是谁。 他目光惊疑不定起来,会不会这尚宫局效忠的,从来都不是太后? 第227章 你以后要靠自己 巳时正,殷稷往前朝去接见百官,而后出午门,经由朱雀大街出城,乘銮驾至运河口,改乘龙船。 谢蕴则带着萧懿夫人的灵位,率宫人自更近一些的东华门乘马车直接去渡口,虽然她早殷稷一步到地方,却并不得安歇,既要安排人检查船舱,又要分出人来去接各府的家眷,人接来了还要按照身份地位安排房间,分派宫人,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 冷不丁耳边听见有人喊她,声音还十分耳熟。 她侧头看了一眼,却是秀秀。 “你怎么在这?” 秀秀蹦蹦跳跳冲过来,抬手抱住她的胳膊:“皇上开恩特许奴婢上船的,他说南巡事情很多,要看民生,看官员,还看什么的……奴婢不记得了,总之说是很忙,怕是没时间陪着姑姑,就让奴婢来给姑姑解个闷。” 她说着兴奋起来,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周遭,她从小被卖进宫,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上林苑,她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会被困在京城,却没想到竟然有机会南下,见一见别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能走这么一遭,死了都值了。 她迫不及待想和谢蕴分享自己激动的心情,可一扭头却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高兴,她怔了怔,脸上的笑不自觉淡了:“姑姑,你是不是不想我来啊?” 谢蕴神情复杂,她也知道出门的机会对秀秀来说十分难得,可比起这样的长见识,她更希望秀秀能平平安安的长大,出宫,过她自己的日子。 “对不起啊秀秀,”她摸了摸秀秀的头,“以后出宫的机会还有,这次就不去了,我让人送你回宫。” 秀秀一听就急了,下意识摇头拒绝:“我不,南巡这种事可遇不可求的,错过这次就没机会了……” 她抱着谢蕴的胳膊恳求:“我知道我嘴笨又没成算,帮不上什么忙,可我会尽心尽力伺候你的,带着我吧,求求你了……” 谢蕴被她看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可还是摇了摇头:“听话,回宫吧。” 见她态度坚决,秀秀忍不住咬了下嘴唇,她环顾四周,虽然殷稷下旨要尽量节俭,可该有的排场还是要有,随行的宫人怎么也得三百多,再加上护卫的禁军和伴驾的朝臣,少说也要一千多人。 这么多人,难道就多自己一个吗? “姑姑,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让你生气了?你骂我,你打我都好,只要你带着我就行,姑姑……” “好了。” 谢蕴见她越说越卑微,开口打断了她的纠缠,她知道人心这种东西最经不得软磨硬泡,如果自己露出丝毫犹豫来,秀秀就一定会继续纠缠,与其一时心软害了她,不如快刀斩乱麻。 她声音冷了下去:“让你回去你就回去,我不带你自然有不带你的理由,你记住了,日后在宫里不要提我,不管遇见了什么事都要靠自己,听明白了吗?” 秀秀被她严厉的态度训懵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没想到旁处去,只是觉得自己总是连累谢蕴,终于让她烦了,想要抛开自己了。 她既害怕又委屈,却不敢再纠缠:“我知道了,我,我回宫了……” 她说完捂着眼睛就跑下了船,谢蕴下意识跟着走了一步,心口微微一揪,她刚才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 可事已至此,懊悔无用,只能希望秀秀再生气也能记得她说的那些话。 她又看了一眼秀秀的背影,转身往船舱走,脚下却踢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看了一眼,是个包袱。 这八成是秀秀的,她又看了一眼秀秀离开的方向,对方的背影已经变成了一个黑点,喊她也听不见了。 她只得将包袱捡起来,抬手翻了翻,衣物倒是没什么,可回宫的令牌却在里头,这丫头连这东西都没带,怎么进得了宫门? “玉春,你把手头的活先放一放,回一趟宫……” 她张嘴就喊了蔡添喜新带在身边的小太监,可不等对方回话,耳边先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姑姑安好,有什么差事吩咐我也成。” 谢蕴侧头一瞧,竟是薛京。 “薛司正怎么会在这?” 她记得薛京并不在随行名单里。 “干爹说事情杂乱,让我来帮个忙。” 既然不是公务那就好办了,谢蕴也不再找旁人,将包袱递了过去:“劳烦薛司正替我跑一趟,将东西送还给秀秀,顺道送她回宫,若是有时间,还请替我安抚她两句,我刚才说了几句重话,大约让她生气了。” 薛京略有些惊讶:“那小丫头还会和姑姑你生气?” 天知道,在秀秀心里谢蕴无所不能,她对自己这位主子可是崇拜敬佩得很,从来不许旁人说一个字的不好。 谢蕴苦笑一声:“不提了,她年幼不懂事又性子单纯,我不在宫里的日子,烦请司正看在都是乾元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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