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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得有些不放心,“也不许和别人说!玉真公主也不许说。” 百里安都是一口应下,“好。” 百里明华已经走到百里安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百里安见他还是不放心的样子,伸出一只手,“我发誓行了吧。” 百里明华唇瓣儿殷红,不知道刚才咬了几回。他伸出手来,“拉钩。” 百里安哭笑不得的伸出手。 “你如果跟别人说,我就天天抓虫子放到你桌子里!”百里明华想到百里安被那捉弄吓病了的事,说出了自认为最恶毒的威胁。 百里安心里直笑,脸上还是装出一副怯怯的模样,“我保证谁也不说。” 听到百里安保证,百里明华才伸出手背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百里安猜百里明华也不愿自己这个模样叫人看见,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被百里明华叫住,“你要去哪?” “何朝炎只让我进来看看你好不好。”百里安道,“你既然没事,我就出去和他说一声。” 百里明华想到百里安被太傅打了手板心时,那副要哭不哭的模样,忽然不想让他走了,“不许走。” 百里安是真摸不准百里明华的心思了。 百里明华走过来,拽着百里安的手,将他拖进了自己的寝宫里。 百里明华寝宫里有两个伺候的宫婢,百里明华一进去就将人赶走了,而后他关上门,低着头看被他拽进来的百里安。 他那眼神,要在平常尚还可以说有几分威严,但因为那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那眼神就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百里明华从柜子里拿了一个瓷瓶塞到百里安手中,而后蹲下来,将脸凑到百里安面前。 百里安打开瓶塞,见里面是一种油膏样的东西,他捏着瓶子往百里明华脸上倒,却怎么也倒不出来。 百里明华睁开眼,将瓶子夺过来,自己用手指蘸了一些,那药膏化在他指尖时,他才慢慢的往脸上红肿的地方擦去。 百里安依样挑了一些药膏出来,往他那脸上浮起的红印上擦。那皇后真的下手太狠了一些,那指印都肿了起来,摸上去还有些凹凸不平的感觉。 百里安的指腹娇嫩的很,他动作又轻,百里明华平常自己擦药时,还感觉到有些疼,百里安替他擦药,他就只感到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 百里明华为了让百里安给他上药,是蹲在地上的,这样一看,显得和百里安相差无几。 百里明华睁开眼,就看到百里安粉雕玉琢的小脸,他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百里安的面颊。 正在给他擦药的百里安躲了一下,淡色的眉毛也微微蹙起。 “你的手心还疼不疼?”百里明华问。 百里安刚替他擦完药,正要将瓷瓶递给他的时候,听到他这么问了一句,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百里明华将他的手捉住,蘸了些药膏擦了擦他的掌心。太傅用戒尺打的地方已经淡的只剩下一圈红痕,已经不疼了,百里明华动作却还是轻的很,像是生怕把他弄痛了似的。 “你刚才帮我擦药,现在我帮你——扯平了。” 第141章 金雀翎(141) 百里安被太子叫的宫婢从宫里送出来,折返到爬进来的窗户时,见那何朝炎扒着窗户,拼命的想要爬进去,不知道试了几回,背后的衣裳都湿透了。百里安走到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何朝炎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手上的力道就支撑不住整个身体了,啪叽一声又掉了下来。 百里安连忙躲开,看着何朝炎倒在地上哼哼,“你没事吧?” 这一摔看到走过来的百里安,一骨碌又爬了起来,“你,你怎么出来了?” “太子让人送我出来的。”百里安说。 何朝炎问,“你见到太子了?”他问出来又觉得自己这是问了一句废话,“太子怎么样了?” 百里安想到百里明华的叮咛,“他在房中休息。” 何朝炎这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嘟哝道,“那就好,我还以为皇后又在罚他。” 百里安没想到那何朝炎居然知道,故意问了一句,“皇后罚太子?” 何朝炎心里是藏不住事的人,将百里安拉出来一些,小声的和他说,“是啊,我也是听太子身旁的奴才偷偷说的,说是皇上不喜欢皇后,喜欢惠妃,皇后又得了病,皇上一不来看她,她就要拿太子出气。”他声音又压低了一些,“昨天太子生辰,皇上都没有来,我还以为……” 话还没说完,迎面走来一个巡逻的侍卫,何朝炎虽然喜欢惹是生非,却还是分得清事情轻重的,马上就闭了嘴巴。 百里安却已经猜到他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等那侍卫走过去了,百里安才道,“那太子岂不是很惨?” “是啊。”何朝炎是太子伴读,许多事都还是知道的,“从前太傅总是夸太子的时候,皇后也总是板着脸,还总将他关在宫里。” 百里安想到自己刚才看到的,忍不住有些唏嘘。 想不到堂堂太子,过的比他这个不受宠的皇子还要凄惨。 两人正说着话,那何朝炎的两个小跟班就跑了过来,叫了一声‘大将军。’何朝炎一见到他们,就想到昨天的事,理也不理他们两人,两人却哭丧着一张脸缠着他,百里安看他们三个闹做一团,径自走了。 就这么过了几天,太子又回了尚书房中读书,他还是那一副懒懒散散睡不醒的模样,只是越发喜欢找百里安的麻烦了。 比如说百里安穿了一件新衣裳,他就要说百里安的衣裳颜色难看。 比如说百里安上课时拿反了书本被太傅责罚,他就要在旁边取笑他。 但是他说归他说,别人若是跟着他起哄,他又要生气,弄的他那一群伴读更是摸不准太子对那六皇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了。 百里安因为被太傅打了手心,再也不跟何朝炎逃课了,何朝炎忍了几日,还是跟那两个闹别扭的小跟班和好了,三人成日混在一起逃课惹事。 日子如流水一样过去,到百里安生辰那一天,何朝炎他们几个,也不知溜到哪里去了。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惊雷,一场大雨忽然而至,几个打瞌睡的伴读也被那惊雷吓的醒了过来。 太傅命人关了门窗,隔绝了外面的雨声,过了一会儿,百里安忽然听到门啪嗒啪嗒的水珠滴落的声音,百里安转过头,瞧见何朝炎那两个小跟班,淋成落汤鸡一样的从后门溜了进来,太傅看到他们了,但看他们懂的瑟瑟发抖的模样,只瞪了他们一眼,没有多做责罚。 百里安觉得有些奇怪,他们两个都来了,何朝炎呢?但看外面下这么大雨,何朝炎那样大的胆子,是直接不来了吧。 百里安又看了一会儿书,忽然肚子里传来一阵疼痛。 “太傅。” 太傅转过头,看百里安站了起来,“何事?” 百里安捂着肚子,“我肚子疼,想去茅房。” 太傅转不身,“不许。”说完他看百里安咬着嘴唇的模样,好似真的是难受的很了,“还有半个时辰就歇息了。” 百里安只得坐了下来,但他肚子又实在难受的很了,像是有什么在里面翻搅似的。 玉真公主看他忽然紧蹙眉头,紧张的问了一声,“你,你没事吧?” 百里安也不知为什么肚子会这么难受,“没事。” 这时太子忽然站起来,“太傅。” 太傅回过身,看到是太子,神情严肃道,“太子又有何事?” 太子指着百里安,“六皇弟身体不适。” 百里安没想到百里明华会忽然替他讲话,还愣了一下。 太傅皱着眉,“还有半个时辰——” “今日外面下着大雨,半个时辰之后怕是赶不及了。”太子道。 太傅看一眼百里安皱在一起的脸,还是心软了,摆了摆手,“去吧。” 百里安出了尚书房,去方便了一趟,回来时,忽然听到细细弱弱的哭声,那哭声是从尚书房后面传来的,被那雨声所遮掩,所以有些听不清楚。百里安循着哭声过去一看,见那地上趴着半个人,为什么说是半个人,因为那人还是一半的身子卡在墙壁的另一边。 这雨下的太大,地上都有了些积水,那个人卡在洞里,撑着的胳膊都陷在泥泞里。 那人体型太过熟悉,百里安一眼就认了出来,“何朝炎,你……” 何朝炎仰起头,脸上都沾了些湿泥,头发沾在那白胖的脸上,看起来滑稽的很。他看到百里安,又挤着一张脸嚎啕起来。 百里安看他脸上做出这样的表情,实在想笑,但他还是忍住了,撑着伞走过去,“你怎么又卡在这了。” 何朝炎也不说话,张着嘴就拼命的哭。 百里安实在是嫌弃到了极点,“你还有脸哭,上回就说了,让你少吃些。” 今天这雨下的太过突然,何朝炎在这,不知道都淋了多久了。 眼看着一个小胖子在自己眼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百里安是又想笑又觉得他可怜,他撑着伞站在他旁边,他伸出一只手去拽何朝炎,但他又能有多大力气,拽了半天也没拽动。 何朝炎手掌都在泥水里泡的发白。 “要不我去叫太傅?”百里安也有些发愁。 何朝炎把头摇成拨浪鼓,他想说什么,但他刚才哭的打嗝,说的话百里安一个字都没听清。 百里安绕着他转了转,看他压在身下的淤泥,道,“你把这泥巴挖开一点,再试试能不能爬进来。” 何朝炎依言将身周泡的发软的淤泥推开,而后真的像个泥鳅一样从这狗洞里爬了出来。只是他这个模样比那两人都要狼狈,身后被雨水打湿,身前又沾满了湿泥,但好歹哭声是止住了,抽噎着望着百里安。 百里安看他这副模样,将伞递给他,“你回去换套衣服,我去跟太傅说。” 何朝炎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百里安一起站在屋檐下,“那太傅会不会罚你?” 百里安就故意说,“会啊。” “那我不回去。”何朝炎说。 百里安将伞塞给他,“哎呀骗你的,快回去吧。” 何朝炎看百里安脸色不似作假,才终于将伞接了过来,而后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百里安回了尚书房,他刚一坐下,一旁的太子就凑过来问他,“你好些了吗?” 百里安看太傅望过来,也不说话,就向着太子摇了摇头。 太子分不清他这摇头的意思是疼还是不疼,又将头偏过来一些,这时太傅忽然走过来,太子这才坐正。 过了一刻,前门忽然被推开,正在讲课的太傅回过头,见何朝炎站在门口。 何朝炎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只是头发还没干透,还在往下滴着水,太傅还没说话,他就乖乖的走过去将手伸出来。 太傅又打了他两戒尺,才将他放回来。他那两个小跟班凑过去想和他说话,被何朝炎一眼瞪了回去。 到放堂时,何朝炎又来找百里安,只是他还没来及和百里安说几句话,柳青芜就过来接百里了。别的皇子公主,都是宫中婢女太监接送,只有这六皇子,每回都是娴妃亲自过来的。 “今天是皇儿生辰,汝烟在宫里煮了长寿面。”柳青芜抱着百里安坐进轿子里的时候,太子听到了这一句。 生辰吗? …… 长乐宫里,几个宫婢端着各色糕点佳肴摆在桌上。那些糕点故意做成动物的形状,一看便是为了讨小孩的喜欢。 百里安正坐在柳青芜腿上吃长寿面的时候,门口忽然来了几个东宫的太监,手上捧着一个盒子。 柳青芜听是太子送来的,心里更是疑惑,揭开盒子一看,见是一块雕成兔子模样的玉璧。小小的一块,雕的活灵活现。 柳青芜道了谢,将那玉璧捧出来,见那玉璧还是用一根红绳串着的,就将它戴在百里安胸前。等那些送礼的太监走了,柳青芜才问百里安,“皇儿,你与那太子如今是什么关系?” 她听闻太子喜欢欺负小皇子,但这今日送玉璧过来,是什么心思? 百里安随便编了一个理由,说自己与太子伴读关系尚好,太子是爱屋及乌,柳青芜听完,心头的疑惑才散开一些。太子若是和皇儿关系好,那以后在宫里,也可免皇儿受别人的欺辱。 百里安想法和柳青芜差不多,他握着挂在胸口的那个玉璧,也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百里苍城:腿都断了,还不给出场 渣作者:哎呀慢慢来,不急,越厉害越晚出场 百里苍城: 第142章 金雀翎(142) 深秋天气,这宫中已经点了炭火。 捧着药碗的宫女跪在床榻下面,将药碗捧过头顶,厚厚的床幔里伸出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将药碗接了下来。 过了片刻,空掉的药碗又被递了出来,躺在床上的人的咳嗽声却没有停歇,反而更严重了许多,只恨不能将心肺咳出来一样,“皇上今日去了哪个宫里?” 接过药碗的宫女战战兢兢,“皇上今日,还是,还在在惠妃那里。” 面前的床幔被掀开,一直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皇后景氏,此刻面颊上因为刚才的咳嗽,而浮现出酡红的颜色,这血色可以窥见几分她年轻时候的貌美姿色来。 宫女想来扶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她坐起来还是咳的厉害,比上回百里安来时看到的,又要消瘦上许多,“太子呢?” 宫女倒在地上,又连忙跪好,“太子已经歇息了。” 皇后呼出两口浊气,“叫太子过来。” “是。”宫女应下之后,才逃也似的离开了。 百里明华才刚打发走那几个派去给百里安送礼物的太监,听说百里安将玉璧戴上,脸上总算显出些少年的活泼颜色,但一见那进来禀报的宫女,一张脸又阴沉了下来。 他跟宫女来到皇后病榻前,见躺在病榻上的景氏闭着眼,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母后。” 皇后睁开眼,看到站在床榻前的百里明华,挣扎着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百里明华过去想要扶她一把,却没想到看起来病弱无力的皇后一下将他推开,一双凤眼极其慑人,“跪下!” 百里明华看了一眼她的神色,不声不响的跪了下来。 皇后扶着床榻站起来,走到百里明华面前,伸手去捏他手臂,“你父皇为什么不喜欢你?”她那一下掐的百里明华狠狠的咬住了唇。 百里明华不是第一回 被迁怒,父皇偏爱四弟,母后嫉妒惠妃,他夹在两者中间,所忍受的永远是无止境的责罚。 哪怕他做的再好,父皇也会说,他不如四弟。 哪怕他再努力,母后也会说,他不如四弟。 见百里明华一声不吭,皇后脸上的血色更艳丽一些,“你有什么用?我让你做了太子,又有什么用——”她病的实在太重了一些,只说了几句话,就喘息的厉害,但即便如此,她眼中厉色也没有减退,“惠妃……惠妃那个贱人!” 百里明华被她掐的痛的狠了,眼前也蒙了一层水光。 皇后终于支撑不住了,松开手又坐到了床榻上,弓着身子咳嗽。她见百里明华还跪在眼前,含着眼泪的模样分外讨厌,就呵斥道,“哭什么哭,你堂堂太子,不许哭!” 百里明华只得又将眼泪忍了回去。 床榻旁摆着空掉的药碗,皇后随手拿起来,而后砸在百里明华的头上,“滚出去——看见你这张脸,我就讨厌。” 百里明华闪躲不急,被那药碗砸破了头,殷红的血顺着额头淌了下来。 他心中有万种委屈,但还是伸手按着额头,默不作声的退了出去。 外面几个奴才看见他满手血的从皇后的寝宫中出来,一个个都低下头不敢去看。百里明华早已习惯,赶回寝宫中,将奴才全部赶走,然后扑倒在床上痛哭起来。空荡荡的宫殿里只能听见他的哭声,显得分外孤寂。在他哭声渐小的时候,门口的太监探进头来,“太子,长乐宫里的奴才,送了些东西过来。” 百里明华一听长乐宫,就想起百里安来,“拿进来。” 奴才捧着一个食盒进来,放在桌子上之后,就退出去了。 百里明华额上的伤口才止了血,只是伤口那处又青了一大块,他将食盒揭开,见里面摆着两碟糕点,那糕点做成兔子的形状,还在往外冒着热气。百里明华拿了一个,咬了一口。那糕点里填了蜂蜜,热乎乎的甜。 …… 因为下了雨的缘故,天色比平常都黑的要早一些。柳青芜抱着百里安,哄着他睡觉。 百里安已经打了两个哈欠了,柳青芜拍着他胖乎乎的手臂,怜爱道,“快睡吧。” 百里安闭眼睡去,柳青芜也忍不住困意的睡着了。 “娘娘——”寝宫外的汝烟忽然闯了进来。 百里安睡的浅一些,听到声音就醒来了,他看到闯进来的汝烟,比出一个嘘声的手势。 汝烟这才看到睡下的柳青芜,连忙将嘴巴捂住。 百里安轻手轻脚的从柳青芜怀中爬出来,从床榻上下来了汝烟出去了。 等走到寝宫外,百里安才问,“怎么了?” 汝烟这才紧张道,“小皇子,太子来了。” 百里安困的只打哈欠,听汝烟说完,就打了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太子?” “是,太子就在长乐宫外面。”汝烟道。 外面天色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却还是透过门窗传进来,百里安刚才已经睡下了,只穿着一件兜肚模样的小衣裳,露着两条胖乎乎的手臂。 太子这个时候来见宫妃……是打的什么主意? 百里安决定先出去探探虚实,就跟着汝烟出去了。 一出门百里安就打了一个寒颤,这深秋的雨来的急,虽然有汝烟撑伞,带那湿衣被风一吹,落在身上还是冷的很。但现在已经快走到门口了,现在再折返回去披衣服也来不及了。只又往汝烟怀中挤了挤。 百里安在长乐宫门口,见太子只领着两个打伞的太监站在宫门外。太子是背着身的,他叫了一声,“太子。” 百里明华转过身来,看着汝烟抱着的百里安,一句话也没说。 外面的雨下的又大了一些,百里安实在不敢叫这以后的靠山站在门口吹冷风,就领着他进了长乐宫的偏殿里。 百里明华衣角有些湿,他带来的两个太监站在门口候着。 偏殿里点着灯,等百里明华进来,百里安才瞧见他青了一块的额头。 能打这太子的,也就只有皇后了吧。 但这话百里安也不敢说,只装作没看到的样子。 两人僵坐了一炷香有余,百里明华才忽然开口对汝烟道,“你出去。” 汝烟应了一声,又看了一眼小皇子的脸色,才带上门出去了。 汝烟一走,百里安就更不知道说什么了。 百里明华也不说话,只静静的坐在桌旁。 又坐了一会,百里安终于忍不住开口,“太子这么晚……” 他的话还没说完,百里明华就忽然道,“不要叫我太子。” “那……皇兄?” 这一下百里明华没有做声了。 “皇兄怎么这么晚,来长乐宫?”百里安问。 百里明华欲言又止,“我想……” 百里安竖着耳朵等他说完这句话,没想到他半天没个下文。百里安心思是何等玲珑,他隐隐猜出太子是又叫那皇后给欺负了一顿,在那里呆不下去,才跑出来的。而这宫里的后妃们明争暗斗,太子考虑了利害关系,才来了不受宠的娴妃这里,“外面天黑了,还在下雨,皇兄要不要留宿一夜?” 百里明华,“好。” 百里安想,果然如此。想那太子被皇后欺负的家都不敢回,也是凄惨…… 但即便心中怜悯,百里安也不敢说出来,生怕刺到这太子的自尊心了。 百里安留宿太子在长乐宫,他看太子额头上的伤,又叫汝烟去找了些药出来。还好他从前是个病秧子,总会嗑着绊着,长乐宫里备了许多外伤药药,在百里明华上药的功夫,汝烟小声对百里安道,“小皇子,太子衣裳都湿了,会不会生病呀?” 百里安一想,太子如果在长乐宫呆了一夜,就病了,这罪责也还得柳青芜担着。 让汝烟烧了热水,煮了驱寒茶,把太子哄上床休息之后,百里安已经困的直打哈欠。 “皇兄早些休息。”百里安说完就要离开。 躺在床上的百里明华却忽然伸手牵住百里安的手,因为刚沐浴完的缘故,他指尖都有些烫,“你不要走。” 百里安已经困的眼中泛出泪花了,说话时拖长音调,像是撒娇一样,“皇兄,明天还要早起呢。” 百里明华还是不撒手。 百里安揉了揉眼中的泪花,看百里明华眼巴巴看着他,那模样可怜的很,只得又坐到床榻边上来。 百里明华白天在尚书房,都是一副桀骜不驯,谁都不放在眼中的模样,现在软下来,又是格外的引人生怜。百里明华就看着百里安,忽然问,“你冷不冷?” 百里安刚才趁着他沐浴的时候,已经加了一件衣裳,现在‘不冷’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那睡在床上的百里明华就忽然坐了起来,一掀被子将他裹了进来。 这忽然的一下吓了百里安一跳,他从被子里扑腾出来,却看到百里明华胳膊上那许多青紫的痕迹。那许多痕迹都是新的。 百里安虽说知道太子总叫皇后欺负,但也没想到会惨成这样。 “怎么了?”百里明华不解百里安刚才忽然的挣扎。 百里安看百里明华这副模样,是要和他睡觉,他暗想现在应该是最好巴结的时机,于是他心思一转,“我还没脱鞋。” 百里明华看着百里安将两只鞋脱下来,而后躺在他身边。他用被子将百里安裹住。 百里安只当他是个苦大仇深的缺爱少年,安慰了他几句,就撑不住睡意的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百里明华在他耳边说了一声,“皇弟,你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XX年之后 百里明华:皇弟,我想…… 百里安:别想了,腰都要断了 第143章 金雀翎(143) 外面的雨下了一夜,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已经停了,外面只能听见雨水从屋檐下滴落的声音。 百里明华半梦半醒间觉得手臂发麻,睁开眼一看,原来是百里安不知何时攀到他身上来,枕着他的胳膊睡的正熟。 “皇弟。”百里明华轻轻推了百里安一把。 百里安将头缩进被褥里,柔软的额发散下来,落在手臂上。也许因为年幼的缘故,睡觉时候的鼻息很轻,和从琐窗里透进来的雨水滴落的声音混在一起,有一种令人安心的味道。 外面天已经亮了,要是平时在寝宫里,百里明华早已起来去给皇后请安了。但这不是东宫。 百里明华将被子拉起来一些,拢着幼弟又闭上了眼。 …… “娘娘,昨夜是太子忽然到访……”汝烟跟在柳青芜后面,她的话还没说完,柳青芜已经将偏殿的门推开了。 柳青芜绕过虚掩的屏风,就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睡在床榻上的人。太子比小皇子要年岁要长上许多,身形也如一般少年人那样挺拔,小皇子依偎在他的怀中,更显得小小巧巧。 怔了好一会儿,柳青芜才回过神来。 汝烟也看到了,“娘娘……” “叫皇儿起床吧,别误了去尚书房的时辰。”柳青芜急急赶来,也是怕太子会欺负小皇子。现在看到了,只觉得两人在一起温存的很。 汝烟看柳青芜走了,才走到床榻边去叫百里安,但不等她将手伸出来,揽着小皇子的太子就忽然睁开眼。那不像是刚睡醒的眼神,显得有几分锐利。汝烟吓了一跳,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百里明华看到是汝烟,眼中的锐利才淡去几分。 “太子……”汝烟有些怕太子。 百里明华看外面天色,就能猜出这宫婢的来意,只是这一觉安眠实在是不可多得,“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汝烟在太子面前,自然就不能像在小皇子面前那样自如了,“回太子,卯时了。” 百里明华将手臂从百里安的脑袋下抽了出来,而后起身坐了起来。因为长乐宫中没有适宜他穿的衣物,昨夜沐浴之后,他的衣裳都挂在屏风上,现在忽然坐起来,袒露出少年利落的肩背轮廓。汝烟低着头不敢细看。 百里明华将挂在屏风的衣裳穿好之后,才折返回来叫百里安。百里安整个头都埋在被褥中,他又小,缩在叠起的被褥里几乎看不见。百里明华将整个被子掀开,才找到在里面缩成一团的百里安。 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在他皱眉时,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胳膊小腿,百里安被这样摆弄,怎么会不醒?他睁开眼,印在眼里的就是百里明华几乎贴到他面上的脸。 百里安一个激灵从床上爬起来,惹得百里明华低声笑了笑。 等汝烟伺候百里安穿好衣裳,准备送他去尚书房的时候,早已洗漱完毕等在一旁的百里明华牵起百里安的手,“我和他一起去。” 汝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太子将小皇子给牵走了。 后来的日子就不必赘述,六皇子与太子愈加亲近了许多,一个月中有大半的时间都留宿在长乐宫,后来整个宫中都在传此事,还惹出一些皇后对太子不好的流言,事出凑巧,在这流言正盛的时候,六皇子生病了。 说来也不算什么重病,只是有一回,六皇子吃东西时,忽然开始呕血,御医都说六皇子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体虚毛病,在送六皇子回长乐宫养病之后,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但世上的事,哪有这么凑巧的,明眼人都知道,是皇后给这六皇子一个不轻不重的警告。柳青芜式微,又不得皇上恩宠,六皇子病了就病了,在长乐宫养了半年,身体转好时,那害他的皇后却忽然病重了,皇后病了许多年,那些御医就是不说,皇上也知道就这几年的事了。太子为了遵循孝道,必须侍奉身侧,皇上就钦点了太傅去往东宫,每日在东宫里教导太子。太子要侍奉皇后,那他那几个伴读就没了用处,到第二年初春的时候,就全部送出宫去了。六皇子身体好了回尚书房读书时,那里许多事情已经物是人非。 …… “玉真公主——玉真公主!”几个宫女簇拥在御花园那棵正在开花的树下,满脸惊慌担忧的神色。 “哎呀,你们都让开!”说话的人站在树上,鹅黄色的宫裙被她拎到小腿处,满树盛放的金合欢,一时竟看不清她的容貌。 “您小心一些,可千万别摔下来——”树下的宫女伸出手,生怕她掉下来一样。 “我叫你们都让开。”那声音说不出的婉转动听,又带着些许少女的骄纵与天真。 “玉真公主——” 这时不远处的花枝旁,正好走过来一个人,那人侧着头看不清面貌,和身旁的宫女在说话的模样。 扶着树干站立的玉真公主一眼就认出了来的是谁,向树下的一众宫女挥手,“你们都给我躲起来,不然我——我就跳下来了!” 树下的宫女都是贴身伺候玉真公主的,听她这么一说,摆手道‘玉真公主不要啊’。玉真公主又催促两声,她们这才躲了起来。 那和宫女说话的人走近了,是个十分年轻的少年人,因为侧着头在和旁人说话,所以看不清长相,只能瞧见他挺拔利落的身形。他身旁那个宫女捧着一只金盏,金盏里盛了些东西,她小心翼翼的捧着,不敢走快了,生怕里面的东西洒出来。 “明天来早一些,今天只有这么些。” 汝烟说,“小皇子,明天奴婢自己过来就行了,你还要去尚书房呢。” 树上的玉真公主瞧见那人影走到树下来,说了声,“接着我”就一跃跳了下来。 这凭空出现的声音叫捧着金盏的汝烟吓的后退好几步,走在她前面的人却已经避无可避,被那从树上跳下来的人压的直接倒在地上。藏在一旁的宫女连忙拥了出来,一个喊“玉真公主”,一个喊“六皇子。” 玉真公主趴在那人胸前,仰起头来,露出一张清丽脱俗的脸来,她已长成这副十足明艳的二八少女模样。被她压在身下的人,也被这突然袭击弄的有些懵,倒在地上,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 玉真公主瞧见他这个模样,笑了两声,也不起来,反而弯下腰去捏那人玉白的面颊,“六皇弟。” 被她叫做六皇弟的人将视线转过来,束着头发的玉冠都因为这一摔裂开了,散开的青丝铺在那落在地上的花瓣上。玉真公主已经是极其美丽的相貌了,他那一眼望过来,竟让人横生出惊艳之感。“你这突然的一下,是要压死我不成?” 玉真公主哼了一声,“我方才都说了,让你接住我。” 几个宫女过来,玉真公主顺势扶着她们的手臂站了起来。倒在地上的六皇子也被汝烟伏了起来,汝烟仔细看了他身上,见他像是没事也还是一副忧虑模样。 六皇子拍了拍身上粘着的花瓣儿,方才被玉真公主掐过的脸上浮现出些微绯红的颜色,“我哪里接得住你。” 玉真公主笑嘻嘻的凑到他面前,“六皇弟,我听人说,你这几天总喜欢来御花园,所以我今天在这里等你。” 拍干净身上那些花瓣儿,六皇子抬眼睨了她一眼。 两人自幼一起在尚书房读书,又坐在一起,关系自然比寻常的公主皇子更要亲密一些。 玉真公主绕到汝烟身旁,看了一眼金盏中盛的东西,见只是半盏无甚特别的清水,“这是稀奇东西,还用金盏装着?”说着伸出手,想要去将金盏端过来。 六皇子连忙抬手拦住她。 这下子,玉真公主就更好奇了,“什么嘛,连看也不许?” “看当然可以,伸手就不许了。”六皇子虽然年纪尚小,但看起来已经和那玉真公主一样高了。 他越这么说,玉真公主就越要看不可了。 “这是露水,看着看着就没了。”他向被玉真公主缠着的汝烟使了一个眼色,汝烟就捧着金盏离开了。 玉真公主看了汝烟离去的背影一眼,又将视线落回六皇子身上,“你真是古古怪怪的,还收起露水来了。”她就这么当着百里安说了好几回了,从前在一起时没觉得,但随着年纪的长大,才发觉出百里安的不寻常来。百里安比别的皇子都多灾多病一些,读书的时候也少,但也不见太傅因为功课责罚他。虽然他比起其他的皇子来都要平庸一些。 百里安也是习惯了玉真公主的闹腾,毕竟这样一个大美人,脾气骄纵些,也不会令人生厌,“你今日来找我,不光只是为了看我在做什么吧?” 玉真公主牵着他的袖子,往凉亭里走,那些想要跟来的宫女被她一瞪,都不敢靠近了,等到四周无人时,她才压低声音对百里安说,“你猜我昨天在尚书房里看见了谁?” 百里安又称病,半个月都不曾去过尚书房了,听玉真公主这么说,也不觉得多好奇,只是顺着她的话问下去,“谁啊?” “太子。” 百里安和太子亲近,即便皇后病逝,太子守灵三年,他们也时常有书信往来,所以并不觉得稀奇。 玉真公主是许久没有见过太子了,才这么稀奇,“哎,当初你忽然生病,皇后也跟着生病,太子要去侍奉皇后——后来又赶上皇后病逝,太子守灵三年,上一回见到太子,还是在去年的狩猎场上。” 这一年一年的,百里安都长成十四岁的少年郎了,玉真公主,也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还有两个月,太子就守完灵了,你要是想他,就去东宫找他。”百里安道。 “我才不想他。”玉真公主道。 百里安见玉真公主迟迟不说来意,就故意道,“要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长乐宫去了。” 玉真公主一听,果然急了,“诶,慢着。” 百里安早已摸清她的秉性,停下脚步来,等她接下来的话。 “你天天呆在长乐宫,不闷吗?”玉真公主问。 百里安心说,那也比在尚书房中呆的舒服。 玉真公主见百里安不回答,以为是问到他的心坎儿里去了,就绕到他身前来,“六皇弟,这宫里我最喜欢你了——碰巧过些天要祭天,宫中都要忙,不如我们……”声音忽然变轻,“出宫一趟?” 百里安听到出宫两个字,心里微微一动。 虽然这些年,他在宫中吃穿不愁,但这宫里,呆久了也实在无趣。况且皇子都是要成年之后,才能离开皇宫,他已经等的太久了。 “去不去嘛?”许是少女天性,玉真公主说起话来,也不自觉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百里安转过头看玉真公主。 玉真公主冲他一笑,他也不自觉牵唇一笑。 两人都是绝俗的人物,站在一起,也有说不出的般配之感。 “皇姐,我们出宫,若是被捉住了怎么办?”百里安虽然心里想要出宫,但总要先把承担后果的责任抛出去。毕竟柳青芜不比玉真公主的生母那样受宠。 玉真公主道,“若是被捉住,就说是我逼你出来的。”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渣作者:请问一夜长大开不开心 百里安:长大能睡妹子了吗 渣作者:可以,还附送X个汉子哦! 第144章 金雀翎(144) 雕就成金蟾模样的香炉中白烟袅袅,四周被金钩挂起的白色纱幔覆在黑色上,百十根白色蜡烛簇拥着一块灵牌静静燃烧着,将这宫殿显得肃穆万分。 “明华。” 被叫做明华的人一身黑衣,仅额上束着一条白色的孝带,此刻正站在灵前,拢着袖子去点一根蜡烛。他听到身后人的声音,转过身来,躬身行礼,“父皇。” “这些年,因你母后身体的缘故,耽误了不少时候。”皇上走上前来,替他将那根熄灭的蜡烛点燃,“你为你母后守灵三年,如今期限也将近了——你那几个弟弟都成了婚,你也该选一位太子妃陪伴身侧。” 百里明华比之当初年幼时,已经长成了一个十足的青年模样,清隽的少年轮廓硬朗了许多,一双凤目和皇后生前极是相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时总会生出一种睥睨之感。加之他年岁渐长,考虑的东西也比从前年少时更多的缘故,他本来该是极其俊朗飞扬的容貌,也意外的因为他低垂的目光而显得内敛的很。 “建威将军长女虞容,正是婚配年纪。”皇上会在此刻说出来,已经是思虑了许多回的。 “但凭父皇做主。”百里明华幽居已久,对男女之事极其淡薄,听皇上提及,既不欣喜,也不排斥。 皇上点了点头,又看一眼皇后的灵位,忽然叹出一口气来,“你母后性子和其他女子不同,她嫁与我时,就争强好胜的很。我稍稍亲近一下别人,她就要和我置气。” 百里明华静静的听着。 “从前的事了,不提也罢。”皇上也只是看了灵牌才会忽发感慨。如今斯人已逝,缅怀也无济于事。 “我知道她对你寄予厚望,想你以后能承继大统。”皇上一早就知道枕边人想要的是什么,“朕……辜负她良多,唯有这一件事,会顺遂她的心意。” 百里明华垂下的眼睫在眼下打落一片阴霾。 如今百里明华比从前年少时少了许多尖锐,又听太傅夸他聪慧,假以时日,确实是明君之选。皇上拍了拍百里明华的肩膀,留下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离开了。 百里明华目送皇上离开,回头一瞥,落在灵牌上的目光冷淡的很。 他母后在临死的前夜,还心心念念父皇能来看他一眼,可直到她死了,才等来留宿惠妃宫中的父皇。但他并不觉得母后可怜——他长的越大,越知道母后为了保全他太子的地位,暗地里做了多少不能告人的事。但宫里,像她母后这样的人,何其的多。 自他懂事明理开始,就知道宫中人情淡薄,处处都是勾心斗角,即便他足不出户的守灵三年,也听闻到了许多后宫里的肮脏丑事。在这冰冷的宫里,遇到一个真心相待的人何其艰难。但甚幸,还是让他遇到了。 想到昨日传信来给他的六皇弟,心中那空茫的冰冷终于散去了一些。 …… 皇都市集,两位穿着不凡的年轻公子格外的引人注目。 倒不是因为他们一身华服玉饰,在这皇都之中,王孙公子多不甚数,街边来往行走的,十个里面就能撞见一个远方亲戚在宫里做官的人。这两个年轻公子引人注目,是在他们的长相上—— “哎呀快来看这个!”玉真公主将手中拿的扇子别进腰带中,双手捧起一个摊贩上的红色面具,戴在自己脸上向身旁的人比划,“你看,好不好玩?” 被他问到的,自然就是和她一起乔装出宫的百里安,他见惯了繁华的市集,所以不像这玉真公主这样,看见什么都要觉得稀奇。 玉真公主看百里安不理他,拽着他的袖子,非要他看,“看嘛——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百里安知道这玉真公主的脾气,只能顺着她说话。 这摊贩的小贩一看面前两位小公子都气度不凡,连扇坠儿都是玉做的,哪里能放过这个时机,“这位公子,我们这是胡头面具。胡人您知道吗?” 玉真公主摇了摇头。 “就是从蛮夷的一些没有受过教化的人,听说力大无穷,还会狮吟虎啸,很得一些公子哥儿们的追捧。您看,这面具就照着那些胡人的头做的,所以叫胡头——听说连那皇城里的四皇子,宫里都养着几只呢。”小贩的说辞当然是为了夸耀自己卖的东西,“您看,要不要买个玩玩?” 玉真公主还在思索四皇子的宫中养没有养那红脸的胡人,听小贩最后一句,伸手将那面貌狰狞的面具拿过来,“我要了。” 说完,她拿着东西就要走,小贩叫了一声‘公子,您还没给钱呢’,正要拦她,跟在她身后的百里安就拿出一粒珍珠来,“这个够了吗?” 小贩看那珍珠是粉色的,就知道不是凡物,又看递东西过来的小公子俊美无双,心里揣度是哪个大户人家出来玩的公子小姐,连忙一把将那珍珠接下来,“够了,够了。” 百里安看着走在前面一无所觉的玉真公主,摇了摇头。 真是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公主,出来玩连银子也不带,还好柳青芜这些年得了不少赏赐,他出来时,顺手就拿了一些小件儿的珍珠玉石。 玉真公主将面具戴在脸上,往前走出两步,忽然回头撞到百里安的怀里。 百里安走的好好的,被她这忽然的一下,吓的往后退了一步。玉真公主摘下面具来,露出如花的笑靥,“六弟弟,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忽然见人群中窜出一个红脸怪物,百里安哪里有预防。 玉真公主将摘下来的面具塞到百里安手里,“替我拿着。” 百里安看她又去看那低劣却做工漂亮的小玩意,只得拿着面具跟在她后面。他出宫时要是料想到是这么一个情景,他就不出来了。 “诶,公子,你还没给钱呢。” 玉真公主已经将那东西拿到百里安眼前来,是一根白玉钗子,钗子雕成凤翎的模样,煞是好看,“好看吗?” 百里安只得又掏出一颗珍珠来递给那追过来的小贩,将人打发走了之后,才认真去看玉真公主递到他眼前来的钗子。雕工一般,那白玉里还有瑕疵,实在算不得什么上品。 玉真公主眼巴巴的望着他,他就只得说,“好看。” 玉真公主嫣然一笑,想将那钗子插进云鬓里,等摸到头上那玉冠时,才想起自己是乔装成男子的。 和这样一个闲不下来的公主逛街,百里安已经有些腻了,“玉真,我们回宫吧。” 玉真公主正在兴头上,哪里会依他,“我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 百里安也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次,但这玉真公主走走停停,看看买买,一个市集逛了两个时辰有余,他还得在她身边看着她,生怕把她弄丢了。 “那再逛半个时辰。”百里安道。 玉真公主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逛逛走走,竟不自觉走到河岸边上,玉真公主觉得热了,就站在桥上,将百里安拿在手上的面具夺过来扇风,她算是开心了,百里安却不开心,站在桥上看水中波纹。 玉真公主也感觉到了百里安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就歪过头问了一声,“六弟弟,你不开心吗?” 百里安实在开心不起来。他出宫是想看看美人,赏赏春色,结果呢,净跟玉真公主在拥堵的市集里耽搁过去了。现在眼看天色将黑,他们就要回宫里去了。 “宫外比宫里好玩多了,好多有意思的小玩意。”玉真公主是凑在百里安耳边说话的,百里安一心看着水中波纹,哪里注意的到她。她说话时候呼出的气流都落在百里安的耳廓,叫他玉白的耳廓染上了春樱一样的粉色。她伸手想要去碰一碰,就见百里安忽然回过头,她伸出到一半的手又连忙收了回去。 百里安没有注意到玉真公主的小动作,他现在和玉真公主一样高,一回头就撞进了玉真公主的眼眸里。他本来想要直接跟玉真公主说自己不开心的,看见她的眼睛又说不出来了,只得委婉道,“玉真,我喜欢的,和你喜欢的不一样。” “那你喜欢什么嘛。”玉真公主问。 百里安哪里说的出来。他之所以会跟玉真公主出宫,就是因为在宫中憋坏了——身体年幼时,尚且可以忍耐,但随着年纪的长大,身边的汝烟他不好下手,宫中的宫女又没一个能入眼的。玉真公主是国色天香,但两人一起长大,又是同父异母,他心理把她当妹妹,生理就更完蛋了。 玉真公主看百里安不说话,又追问了一声。 百里安总不好当着玉真公主说的太过直白,就道,“我几个皇兄都已经成家,我……” 不说成家,近近女色总成吧? 柳青芜丰腴貌美,汝烟娇憨懵懂,连那玉真公主,也是出落的天仙一样。但偏偏…… 玉真公主连驸马都没有,自然理解不来百里安的意思。 百里安看着玉真公主这副模样,只得认命道,“回宫吧。” 再忍忍,等他到了年纪出宫了,就不用忍了。 到时他一定…… 玉真公主没问出答案,哪里会放他走,牵着他的袖子追问。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忽然听到桥下传来一阵缥缈的乐声,百里安最喜欢这种丝竹乐器,下意识的就低头望过去。见是一艘画舫,那画舫朱红描翠,从水波浩渺处而来,画舫中央是一个花鼓,花鼓中央画着一朵大花,一婀娜女子在花鼓上蹁跹起舞。 那女子带着面纱,散着青丝,衣裳单薄,一举手就露出雪白的皓腕。画舫行驶到桥下时,那花鼓上跳舞的女子似乎感觉到桥上的人注视的目光,抬起头来。 惊鸿一瞥。 画舫上的女子看见一年轻公子俊美无双。 桥上百里安瞧见那跳舞的女子美艳绝伦。 跳舞的女子递过来一个缠绵悱恻的眼波,那视线有如缠人的丝线一般,看一眼就要被那眼睛里的钩子勾住魂魄。 玉真公主也注意到了百里安落在桥下的目光,她望过去时,那女子已经低下头了,衣袖挥散开,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 玉真公主看到百里安的目光落在那女人身上,不知怎么,就有了些不开心,她将伏在桥上的百里安拉开,“六弟弟,你一直盯着她干什么,她有我好看吗?” 百里安被拽到玉真公主眼前,平心而论,眼前的玉真公主现在已如灼灼盛放的丹桂,比其他美艳的女子更多一种动人心魄的天真感。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向这青梅竹马的姐姐下手啊。 “玉真,你和她,是不一样的好看。” 他喜欢的是,艳丽的,能采撷到甘甜的花朵。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百里安:虽然我不受宠,但我抱着太子的大腿,又是玉真公主的发小,雨天救过大将军的独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百里明华:嗯。让你做皇后 何朝炎:嗯。让你做将军夫人 玉真公主:嗯。让你做驸马 第145章 金雀翎(145) 玉真公主在同百里安赌气,回宫的路上没有再和百里安说一句话。百里安这些年,也多少摸出了一些她的脾气。玉真公主有倾国之貌,朝野共闻,倾倒了不知多少的王孙公子,但她又生而尊贵,母妃得盛宠十年不衰,在一众公主中,她也是最得皇上偏爱的。 百里安就和她不同,因为柳青芜失宠的事,他居安思危,小小年纪就知道巴结太子,但不想巴结太过,惊动了皇后,差点把一条命折进去。那件事也叫他涨了个教训,做什么事情,都切忌锋芒太过,于是他后来便时常称病躲在长乐宫里,不和几个叫皇上看重的皇子走的太近。细数这些年来,他相处最好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一位玉真公主了。他哄了一路,玉真公主也不理他,他也只能先回长乐宫了。 长乐宫里,几个宫女在外面打扫,汝烟和柳青芜都不在,他一问,才知道是出去了。这些年,柳青芜也同几个妃嫔关系亲近起来,时常会去她们那里走动,倒是比从前一个人幽居在长乐宫里好的多。百里安就坐在外面那棵广玉兰树下等她们回来,等到暮色渐昏的时候,柳青芜才跟汝烟回来。 百里安都睡了一觉起来了,听到两人脚步声,撑着胳膊坐了起来。 柳青芜还在和汝烟说七皇子的事,七皇子母妃也不受宠,和百里安有些相似,又小他一岁,七皇子的母妃想聘尚书的幺女,百里安听到这里,咳嗽了一声。汝烟忽然听到动静,吓的‘啊’了一声。 柳青芜一下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转头望过来,见广玉兰树下的榻上躺着一个人影儿,“皇儿。” “母妃。”百里安从黑暗处走来。 当初只到柳青芜手边儿的孩童已经长成了挺拔的少年,但柳青芜待他还是如从前一样,一见到他,就牵住他的手,“白天你跑到哪里去了?我还让汝烟到处找你。” 百里安信口开河,“玉真公主叫我去昌平宫看那些宫外的艺人,我就和她一起去了。” 过几日就要祭天,人多嘴杂,柳青芜也不疑有他,牵着百里安进了宫殿里。 进了寝宫里,柳青芜坐在床榻上,百里安如同儿时一样依恋的枕在她的腿上。倒不是百里安对那柳青芜有什么不纯的心思,只是柳青芜总因为他搬去偏殿的事,说他与自己不亲,百里安为了安抚她,也只能和年幼时一样。 柳青芜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的百里安,伸手去抚他额头,“皇儿。” 百里安仰起头来。他从前就长的灵气可爱,愈长大愈俊秀,现在连别的宫里的宫女,都喜欢偷偷跑来长乐宫里看他。 百里安看柳青芜怔怔的望着他,以为她在想从前的事,就牵着她的袖子叫了一声,“母妃。” 柳青芜这才恍过神来。眼前已经不再是她可以抱的动的稚子了,他已经长成了一个和她一般高的少年。 “母妃,刚刚我听你说,七皇弟和那尚书的幺女……”百里安刚说到一半,就被柳青芜打断,“皇儿,你晚膳用了么?” 百里安只得去接她的话,“用了。” “嗯。”柳青芜拍拍他的手,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打发百里安回去歇息了。 百里安是真有点摸不准柳青芜了,他上头那几个哥哥,除了替皇后守灵的太子,身体不好的四皇兄,其他皇子都纷纷成婚,连小他一岁的七皇弟,也被择了尚书的幺女,柳青芜却绝口不提他的亲事,这实在令百里安有点摸不准头脑。以前他年纪小,柳青芜说舍不得他,但现在像他这样年纪的皇子,哪个没成婚,怎么就不提他的婚事呢。每次他总是想往上引一引,柳青芜就又要匆忙的找个话头避开。 等百里安退出去之后,汝烟端了盆清水过来给柳青芜净手。 “娘娘,今日淳嫔不是说了么,孙侍郎的女儿,和小皇子年纪正相当……”汝烟看柳青芜洗了手,将手巾递了过去。 柳青芜接过手巾的手一顿,眉头却已经蹙了起来,“汝烟!” “娘娘。”汝烟也不再年轻了,她是看着百里安长大的,自然比旁人都心疼百里安一些。 柳青芜叹了一口气。见着和皇儿差不多年纪的皇子成家立业,她也隐隐有些心动——但一想到从前的瑾王,她又怕。虽然她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怕什么。她这些年甚至不敢去教百里安那些男女之事,每当皇儿问她时,她都含糊其辞。 虽然那已经是成年旧事了,但柳青芜心中始终梗着一根刺——倘若皇儿知道男女之事,再想到从前瑾王的事,心里是个什么感受,“等再过些时日吧,皇儿他现在——哪里知道什么男女之事呢。” 如果百里安现在在这里,听到这一句,怕不是要呕出一口血来。 他这些年在柳青芜面前处处隐忍,装傻卖乖,只为了哄她开心,没想到到现在,却是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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